二十一、嗜血龍砂
“有東西!”我大喊道。五哥當然也發現了不對,連滾帶爬地閃向一邊。那道隆起的沙痕速度極快,五哥剛剛閃開,那沙痕就襲到近前。不過“它”似乎立刻發現目標已離開,就在要衝出沙面的一剎那又縮了回去。只在沙面上頂出一個錐形的沙包,旋即又塌了下去。
“沙子下面有東西!”鄭楚生叫道,“是什麼?!”
陶子業大喝道:“都別動!”說完他慢慢蹲下來,用右手掌按着沙面。
陳妍用手掩着嘴,渾身打顫,我們也都緊張地大氣也不敢出。陶子業屏氣凝神,雙眉緊鎖,自語道:“不見了……,難道走了?”
“唔……!”五哥痛哼了一聲,單腿跪倒在地。一定是剛才的躲閃動作讓他又撕裂了傷口,鮮血順着手臂和褲管嗒嗒滴着,在沙子上浸染成殷紅的一片。
看着五哥血染黃沙,我突然想起了老爸說起的他當兵時的那段恐怖往事。我正想喊五哥,陶子業突然道:“不好!又來了!”說著一指南側七點鐘方向,“在那兒!”
五哥嚇得地一閃,再看陶子業指的方向,並沒有出現剛才那蛇形的隆起沙痕。“在哪兒?在哪兒?”五哥極為緊張地左右張望着,弄得手腿上的傷口甩出許多血滴,濺落到身子四周的沙地之上。
我急道:“五哥,別把血弄到沙子上!”五哥一怔,“怎麼了?”
我咽了一下喉頭,“我聽我爸說過,他三十多年前在這兒當兵時,遇到過這樣兒的東西,這東西在地下,它……會跟着血味兒跑。”
鄭楚生說:“在沙子下面也能聞到血味兒?”不過五哥心裏已經打了怵,忙用手去紮緊繃帶。
五哥先把左臂上的紗布整好,把布頭一頭兒用嘴咬着一頭兒用手勒着,重新繫緊。可他這一系,因為緊張用力猛了,傷口頓時又被擠地迸出數滴鮮血,嗒嗒都濺到了沙地之上。
幾乎同時,陶子業驚呼道:“五哥!就、就在你下面!”
五哥聞言急縱向一邊,就在他腳剛離地之際,他腳下的沙子呼地鼓起,頂端鑽出一個烏黑的東西,可一閃就縮了回去,根本來不及看清是什麼。
五哥驚地冷汗直流,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這他媽是什麼玩意兒!”我一眼看見五哥的傷口尚未包紮好,他這一活動,血流地更快了。我指着他流到地上的血大喊:“五哥,你的血、血!”
話音未落,五哥身後數米的沙地之上,悄悄隆起了一道蛇形的沙痕。
五哥警醒,急忙用手去捂傷口,可那沙痕已開始慢慢向他移來。
“小心!”陶子業一把推開五哥,那沙痕立刻飛速沖了過來!眼見五哥躲閃不及,就見夏文海一躍而來,合身抱住五哥滾了出去。
兩人就着沙地上一個斜坡連滾帶翻地出去了十幾米,那沙痕也掉轉方向疾追而來。夏文海一咕碌爬起來,從靴筒里唰地抽出一柄匕首,擋在了五哥身前。
“閃開——!”陳遠綱大喊道,“你找死啊!”可五哥受傷,夏文海橫下心來,擺好架勢只等那沙下的東西現身。
說時遲,那時快,那沙痕已竄到近前。夏文海兩腿一前一後一字馬站定,接着手擎利刃,雙臂環張,口中大吼道:“我*你媽,來吧!”
那沙痕帶着沉悶而刺耳的沙沙聲飛馳而來,眼看就要衝到夏文海面前之時,突然自沙下發出一聲尖戾的嘶吼,竟生生停了下來!
這一來勢極猛,驟停之下,巨大的衝力竟激起一人多高的沙浪!
雖然眼前陡生變故,又被揚了一身黃沙,可夏文海身形卻紋絲未動,一雙腿鐵馬站定。我不由打心底里嘆服:好一個“嚇跑鬼”,當真是條好漢!
那沙痕硬自停住,卻未消失,在夏文海面前三米遠近左右扭轉,來回逡巡。
夏文海緊張地瞪大眼睛,死盯着沙痕,不敢鬆懈半分。
五哥緩過氣來,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吁道:“好險……!”話音未落,那沙痕突然轉頭,、從左側疾竄向五哥!
夏文海一個“鐵馬跳澗”搶步左躍,重新擋在了沙痕與五哥之間。那沙痕登時又強止住來勢,復轉頭又從右側向五哥疾潛而去。夏文海哪容它如此,又一招“旱地游龍”唰地擋住了沙痕的去路。
說來奇怪,這沙痕竟又全力收住了來勢。不過接連兩擊不中,它似乎惱怒不已,在沙下暴扭狂曲,把沙面震的起伏凹陷,黃沙飛濺。
我們都驚異不已,五哥也看出了門道來,“海子,這傢伙怕你……。”
夏文海眉角揚了揚,卻不敢相信。陳遠綱喊道:“夏館長,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避邪的寶物?”夏文海眼睛一亮,稍猶豫了一下,牙一咬,盯着好那沙痕慢慢將一隻腳踏前了一步。
他的腳一伸,那沙痕竟立時停了躁動,唰地後退了數尺!
啊?!我在心裏暗道,“嚇跑鬼”還能嚇得住這個兒?
夏文海見這招真的奏效,便慢慢又把另一隻腳也跨前一步。果不其然,那沙痕又後退一些。夏文海將匕首交在左手反握,開始步步向沙痕趨近。
夏文海一進,那沙痕便一退,雖然仍舊暴怒狂扭,但卻絲毫不敢相迎,似乎對夏文海真的頗為懼憚。
夏文海見了膽氣更壯,噔噔快趕幾步,那沙下的怪物竟像鼠輩見貓一般噗噗倒退。夏文海幾個大步下來,竟將沙痕逼退了十數米遠。
鄭楚生見狀,從地上扯過斷了槍托的雷明頓,照準地上隆起的長長沙痕砰砰連轟了兩槍!沙下的傢伙吃痛,狂翻亂騰起來。我只覺腳下劇震,沙浪翻騰,這才想起剛才五哥一槍打中火堆旁的地面,結果也是震的沙面亂顫。當時我還疑心獵槍的威力怎麼這麼大,現在看來那一槍必定也是擊中了這傢伙。
沙下的傢伙吃足了苦頭,狂扭了一陣,沙痕也時隱時現,漸漸沒有了動靜。
雖然怪物不見了蹤影,可我們仍是大氣也不敢出。過了約摸分把鍾,我小聲問:“它……走了?”
陶子業說:“好像是,不然就是藏的很深了。”
夏文海收了架勢,把刀插回靴筒,吁了口氣道:“奇怪了……。”陳遠綱走過來,對他說:“夏館長,你的名頭今天我算服了。”
夏文海先喊鄭楚生道:“快把五哥扶上車!”然後對陳遠綱說:“您別抬舉我了,名頭管什麼用呀?今天走運就是了。”
“走運?”陳遠綱踩了踩腳下的黃沙,“夏館長,你能鎮住這傢伙,單憑名頭字號當然是不行的。您身上一定帶了什麼好寶貝吧。”
夏文海笑道:“是是,您說的倒也不假,我身上還真揣了幾件東西。不過地下這玩意兒太古怪了,我也不知道哪一件就管上用了。”
陳遠綱抬抬眼鏡,“你不知道?”夏文海說:“真的,我連地底下這玩意兒是啥還都不知道。哎對了,您好像挺清楚的,剛才還說這‘龍血樹’又叫‘龍穴樹’,您給我們講講唄?”
我一聽忙也湊上來道:“是啊,陳教授,您快給說說!”陳遠綱便道:“這東西說起來可是大有來頭的,名字叫‘蜃’。蜃形似蛟,也可能就是蛟的一種,同屬水目,相傳為是龍與雉相交而生的。
我打斷道:“蜃既然是海中之物,為什麼會出現在沙漠?還有,它和龍血樹的什麼關係?”
陳遠綱道:“你讀過《后西遊記》吧?”
我一下想起來了,“你是說佚名的《后西遊記》?我看過,裏面好像有一回,寫的就是唐半偈、小行者、豬一藏和小沙彌四人被一隻蜃妖吸入腹中,費了好大週摺才出來來。”陳遠綱說:“對,書中那隻蜃妖也不在海中,後來是由東海龍王用金肺珠鎮伏的。那一回叫‘惡妖精口中設城府,莽和尚腹內動干戈’,裏面對此有所解釋,說蜃妖之所以在當地出現,是因為當地原為‘一重孽海,因我佛慈悲以恆河沙填平,沙中誤帶雉種,故釀成此物’。”
我聽了不覺點頭道:“啊,塔克拉瑪干早先不也是一片汪洋嗎?不過,這和龍血樹又有什麼關係?”
陳遠綱道:“這裏的蜃可能是因為海洋的日漸消失,隨着沙漠化而逐漸演變進化成的,。這裏的龍血樹也一樣,應該也是沙漠化的結果。龍血樹乃極陽之木,龍又是極陽之種,二者本就大有淵源。你們知道嗎?龍血樹大的直徑可達5米,其生長在土壤之下的根莖更是無比巨大,有的深達十米以上,擴展生成的須枝可有數十米見方,能夠吸吮到地底最深的水源。沙下的蜃就尋找龍血樹的根,以便發現水源。而且,還有一樣東西更吸引蜃,那就是沙燕。傳說蜃最喜歡捕食燕子,而沙漠之中並沒有燕子,只有沙燕。”
“沙燕?”鄭楚生安頓好了五哥,走了過來。陳遠綱說:“你別只聽這名字靈秀,這沙燕雖有燕名,卻實非燕類。這是一種極為兇猛的飛禽,小的體型也有禿鷲般大小,日常就捕捉蒼狼、沙漠狐等為食。最重要的一點是,此燕就棲在龍血樹上。基於水源和美食這兩點,龍血樹下必有蜃龍之穴,故又稱龍穴樹。”
我說:“你是說,那棵倒斷的龍血樹下原就有蜃穴,八哥用龍血樹的斷枝生火,引動了蜃在沙下盤桓。”
“對。”陳遠綱說,“所以小陶老覺着沙下有動靜。而那雪面鬼獒本來是想攻擊我們,可它顧忌沙下的蜃,不敢輕易造次,故而圍着我們繞了數圈也未敢下手。要不是小鄭玩槍走火,它也未必就真的來攻擊咱們。”
鄭楚生一聽不好意思了,岔開話題道:“沙燕在樹上這麼高,而且也該會飛吧?蜃又在沙下,怎麼逮得着啊?我聽說龍血樹能長几十米高哩。”
“這個還沒有人知道。”陳遠綱搖着頭說:“傳說蜃吐出的氣能幻化成海市蜃樓,誘使燕子接近,這當然是假的。”
“也不全是假的。”陶子業說,“蜃油摻入犀臘製成的蠟燭,點燃后能使人看到幻影。尤其是雨夜黃昏,其像幾可亂真,人若久處如入幻境。我猜想蜃的脂肪之中可能含有什麼神經毒素,才有這樣的效果。”
我突然想起來,問道:“這東西能長到多大?”
陳遠綱說:“不是嚇唬你,據有人親眼見到的,有十米長。就只是今天咱們遇到的這隻,也得有三四米。”
“那……它是群居嗎?”我問。
陳遠綱笑道:“不會,此物是同類互食之畜,所以同類間絕少主動碰面。”
幾人沉默了一會兒,鄭楚生道:“那咱們現在……?”幾人互相看看,夏文海道:“先瞧瞧五哥去!”
我們來到車前,車門開着,五哥已重新包紮停當,左手香煙,右手精鋼四方扁酒壺,正在邊抽邊喝,看來倒也沒什麼大礙。見我們來,五哥呷了口酒,“我沒事,這算個啥?都是皮外傷,沒動着筋骨,老子塌不了架。”
“嗯。”夏文海點點頭,對溫八說:“現在沒有嚮導了,怎麼走?”溫八說:“那幫老外是從東北方向進去的,兩天後失去聯繫,七天後上的電視。如果他們出事前沒有什麼耽擱的話,按時間算應該是過了紅白山了。咱們去那兒,小心着點兒,我想也不怕。”
紅白山就是喬喀塔格山,位於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腹地,海拔1413米。若是登頂遠眺,整個沙漠如黃波萬里,浩渺神馳。
“你肯定他們去了紅白山?”我問道。
夏文海說:“紅白山位於和田河畔,現在唐朝時修建的古戌堡尚在。我想,那些老外就是衝著它去的。”
唐代古戌堡?!我心中一動,“海哥,你是說,這和李……。”夏文海急忙沖我使個眼色,我吐到嘴邊的話便又生生咽了回去。但我心裏暗暗在想,那些老外的目標,恐怕和李君羨的沙丘龍堡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甚至於,沙丘龍堡根本就是他們的目標!
夏文海對溫八說:“你認識路?”溫八說:“去過兩回,再說咱車上都有GPS,應該迷不了路。”
夏文海手一擺,“什麼GPS,我說的是什麼?咱們去的地方衛星地圖上能有?”
陳遠綱說:“夏館長,你也認識路?目的地你好像很清楚嘛。”夏文海笑了笑,說:“目的地,您不清楚?正好說到這兒了,您說說看,咱們該怎麼走?”
陳遠綱說:“夏館長何必自謙呢?我是啃書本的,您是實幹家。”夏文海說:“您別客氣。都是一出戲裏的摺子,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誰不知道誰?”
陳遠綱搖頭道:“雖然同是一齣戲,折跟折還不一樣哩。您唱的是銅錘花臉,我是跟班龍套。”夏文海說:“陳教授,都是明白人,說出來也沒啥不是?”說著故意略一沉吟,“這麼說吧,我琢磨着老外的方向和進行時間,應該是在伊吾那一帶。”
“伊吾?”陳遠綱的目光一下迷離起來,自語道:“伊吾古國,當年玄奘法師西行經過的……。”
夏文海看看四下,說道:“也不能現在就走,等天亮吧。不過外面不安全,都上車。”
陳遠綱對溫八說:“你領我去看看取木柴的地方?”溫八說行,就前頭帶路,陶子業也跟着陳遠綱一起去了。
三人去了半晌不見回來,夏文海叫我和鄭楚生去找,他得留下保護車輛物資和婦女傷員。我和鄭楚生拎着手電一路走去,沙上難行,走了十幾分鐘才望見陳遠綱幾人。
幾人離我們尚遠,手電光柱隱隱照出幾個人影。我一望之下大吃一驚,那裏竟有四個人!而且多出的這個人足有兩米多高,體格魁偉異常。
我滿心狐疑,和鄭楚生一齊摸了過去。又走近了一些,我才發現原來那第四個身影並不是人,而是一株斷了的古樹。
看來這就是龍血樹的殘幹了。我走上前舉着手電一看,心底暗暗一震,好雄壯的古樹!
只見這樹榦雖是殘斷,卻仍身姿英挺,粗偉雄壯。站在它之下仰看,龍血古樹就像一個上古的洪荒巨人,有股迫人的凜凜氣勢,令人不敢侵褻。
我再細看之下,樹榦呈黃白色,附生有一層細砂樣的小點,較多皺皮和樹疤之類,給人一種古樸蒼勁的感覺。樹根四周散落了不少彎彎曲曲的斷枝,似乎是受了什麼衝擊碎落下來的。我撿起一根,只見斷口處有干凝了的紅色膠狀物,可能就是稱為龍血的“麒麟血”了吧。我放在鼻子前一嗅,咦?竟有微微的血腥味?我奇道:“龍血不也是樹膠嗎?樹膠怎麼會有血味?”說著我又嗅了嗅,血味更明顯了。我正要問陳遠綱,卻突然覺着一陣眩暈。
陳遠綱說:“別動!快扔了!”可他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突然變的瓮聲大氣,就好像是口中噴火的惡魔一樣沙啞。我驚詫地抬頭看去,只見陳遠綱的五官比例竟也發生了變化,兩個眼睛大如小碗,鼻子成了個懸針豎,嘴巴咧到了耳朵後面,還呲着兩對門牙,兇惡之中還透着幾分滑稽。
我張嘴說話,才發現舌頭不管用了,結結巴巴地道:“咦?陳、陳教……,你的臉,怎麼……這、這麼傻氣哩?”
陳遠綱聽了竟不生氣,反而垂首閉眼,單掌豎在胸前,口中念念叨叨地默誦起了什麼,我正要問他嘟嚷什麼,卻忽然覺着腦袋一陣針扎一樣的痛楚,哎喲一聲叫道:“好痛啊!”
莫非是陳遠綱給念的?我捂着頭正要跑開,陶子業一把從後面扣住我,不容我動彈。別看他比我瘦小些,可力氣卻大的驚人(他從小喝“噬筋散”嘛),我拼盡全身力氣也掙不脫他的兩條臂膊。
我頭疼地劇烈,不過說來奇怪,眼前的幻像卻漸漸消失了。片刻之後,我的視覺、口耳也都恢復了正常,我方才聽出陳遠綱是在默誦着什麼經文一類的東西。
見我恢復過來,陳遠綱停住默誦,我的頭痛立時也消失了。陶子業放開我,陳遠綱問道:“你沒事了吧?”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點點頭道:“沒、沒事了。我剛才怎麼了,還有你的臉……?”
陳遠綱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說道:“你不該嗅這龍血。”我這才想起來,再看看丟在地上的斷枝,實在不明就裏。
陳遠綱指指斷落的樹枝,說道:“這些就是蜃能夠製造幻像的秘密!”
“這個?!”我問道。陳遠綱說:“不錯。我一直在猜想,龍血樹的龍血之中有鎮靜成份,蜃是否會吸食龍血而獲得這一成份?”
“等等、等等!”鄭楚生打斷道:“吸食龍血?蜃在沙下,怎麼吸?鑽出來啃?”
陳遠綱說:“當然不會。我想只有一種辦法,通過舐吮沙土下龍血樹根莖上的根須。龍血具有安定成份,易使人神經麻痹,所以這完全可能就是蜃能製造海市蜃樓這一傳說的真相。”
我說:“你是說龍血有這種功效,我就是中了它的招?可是我只是聞了聞啊。”陳遠綱說:“龍血樹能連續生長數千年,可能是久藏而性愈烈吧。”
溫八道:“那也不對啊,按說如果真有什麼藥性,一燒味道不就出來了嗎?可是我撿回去不少樹枝,咱們生火燒了這麼長時間,也未見有什麼異常啊?”
陶子業說:“你撿回去的只有手腕粗細,盧哥的這一根有小腿樣粗,可能毒性更強吧。”
陳遠綱說:“你的推測很合理。老溫你撿的應該是樹冠最上方的,毒性自根生髮,應該上不了這麼高。你們應該都知道,植物為什麼不能無限長高,就是因為地心引力使水分不能被吸到無限高的樹冠。所以龍血樹長到一定高度,就只能選擇把水份供給上去,而其它成份就不行了。這應該也是適應自然條件的一種生存法則。”
這時我突然想到,“您剛才念的是什麼咒語啊?一念我就頭疼,不過幻影卻消失了。”
陳遠綱笑道:“沒什麼,一卷古經。”
“古經還管這個?”我問,“那叫什麼古經?”
陳遠綱道:“沒什麼稀罕,《定心真言》。”
“定心真言”?我一聽似乎在哪裏聽到過,卻又想不起來。
“很奇怪是不是?”陳遠綱說,“這經你若信時,能解厄脫困,扶危濟難。你若不信時,也不過是幾句繞舌拗口的晦言澀語罷了。”
我見陳遠綱語隱禪機,神態出凡,此時簡直不像個大學教授,倒像位化外高僧一般。於是和他打趣道:“你剛才念‘大悲咒’,現在又念‘定心真言’,您會的佛經可不少啊,您該不會是位得道高僧吧。”
陳遠綱聞言渾身一震,他看了看我,勉強笑了笑。我為他這種出乎意料的反應大為驚異。陳遠綱自踏上這次旅程以來,面對“九子鬼母”、石韃兒、雪面鬼獒和沙下蜃龍這些常人不敢想像的危險時,無不鎮定自若,應對從容。可為什麼竟失態於這個普通不過的玩笑呢?還有他對西域、佛教及這些奇人怪獸的超乎尋常的熟悉與了解,這是一名初次入疆的大學教授所能具備的嗎?
陳遠綱,真是一個謎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