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夜上龍虎山

三、夜上龍虎山

我下火車時大約五點鐘,鄭楚生已經開着大切諾基在出站口等我了。

我上了車說:“還是鄭老闆混的好啊,都開上GrandCherokee了。”

鄭楚生邊發動汽車邊說:“哪兒啊,這是工作組的,我自己還是那輛破捷達。”

我往寬大舒適的座椅上一靠,“那鄭老闆打算送我到哪間大酒店下榻?”

鄭楚生笑道:“嘿嘿,你一會兒就知道了。”我說:“去哪兒都成啊,只要不去你的狗窩。”

“去我那,你想得美,我還不接待哩。”鄭楚生邊開車邊說。果然,大約開了二十分鐘,汽車竟然又出市了。我心想,難道真去市郊的“天元大酒店”,那可是五星級,這工作組夠跩的!

誰知沒有十分鐘,這車竟上高速了。我急忙問鄭楚生:“哎哎,你這是上哪去?”

鄭楚生說:“上哪兒,你不是說去哪都成嗎?”我說:“上哪都成你也得說清楚啊。”

鄭楚生說:“去江西,直奔龍虎山。”

“啊?!”我吃驚道:“怎麼回事,不和工作組會合了?”

鄭楚生說:“工作組早去了,海哥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我問:“為什麼這麼急?”

鄭楚生回答道:“馬上到雨季了,八哥跟當地氣象局聯繫了,三四天內就有暴雨。到時候下樁開洞不安全,所以得趕快動手,就臨時決定提前了。”

汽車開了三十多個小時,到達了江西省貴溪縣境內,距鷹潭市大概二十公里。龍虎山原來叫雲錦山,東漢時張天師在此山中秘煉仙丹,經傳“丹成而龍虎見”,故得此名為“龍虎山”。

我們來到山前時已是夜半十點,頭頂正飄着一天細雨。我在車內往外眺看,只見一座黑森森的巍峨大山直插雲霄,高到極處時,便和夜空相連,在夜幕中渲染融合成了漆黑的一片。

我下了車,只見河邊停有好多竹筏(乘竹筏是這裏的一項旅遊活動),山腳下的草地上扎了三四個帳篷,停了三輛麵包車和一輛客貨兩用小卡車。

但這時帳篷和車裏都沒有人,我疑惑地看看鄭楚生。他指指上頭,“這時候,準是在山頂了。”

我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我們已到了一大片崖墓群之下。“我們怎麼辦?”我問鄭楚生。

鄭楚生說:“上去唄,晚了趕不上趟了。”

我沒來過,不認識路,鄭楚生便引着我由一條小徑開始攀山。山路泥濘,還長滿了野草野花,被雨水一打十分濕滑。我們倆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山半腰。

此時路兩邊已都是參天古樹,野草荒藤足有膝蓋高了。刷刷的雨聲之中,偶有猿聲傳來,使深幽的空山更顯得深遂神秘。

我突然想起《水滸傳》來,就對鄭楚生說:“哎畜生,這龍虎山還真是山高林深啊。你還記得《水滸傳》裏怎麼說的嗎?‘根盤地角,頂接天心……瀑布斜飛,藤蘿倒掛。虎嘯時風生谷口,猿啼時月墜山腰。”

鄭楚生的腳步似乎停了一下,又接着邊走邊說:“你怎麼想起這個來了?”

我聽他聲音也有些變了,但只當他累了,便沒太在意,“這又怎麼了,就想起來了唄。”

又走了一段,鄭楚生突然說:“你相信真有這事兒嗎?”

我給問愣了,“什麼事兒?”

鄭楚生沒回頭,仍舊悶着頭邊走邊說:“就是洪太尉的事兒。”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洪太尉?什麼洪太尉?”

鄭楚生放慢腳步道:“就是《水滸傳》裏的洪信洪太尉,不是剛才你自己先說起來的嗎?”

我一怔,隨即道:“我就是隨便一說,小說里的事兒誰還當真啊?怎麼,你還真以為一百單八將是洪太尉給放出來的?別給我說你信啊,那我可就真要懷疑你的歷史系本科學歷是不是真的了。”

鄭楚生沒作聲,只是低着頭向前走。我覺得他今天挺怪,想問問他可又想不出該怎麼開口,只好跟在他後面一直往山上走去。

我們大約又走了大半個小時,已經漸漸逼近了山頂。我正要問鄭楚生還有多遠,就聽見前頭突然傳來一陣馬達的轟鳴聲。我順着聲音遠遠望去,只見山頂的林中隱隱有燈光射出。

我問鄭楚生:“是不是海哥他們?”鄭楚生唔了一聲,加快了腳步。我們倆在雨中快步又走了半個來小時,終於爬上了山頂。

只見山頭上的面積並不太大,也就是幾百個平方。山崖邊架了幾個探燈,還有一台卷履發動機和一副手電兩用絞索滑輪。

發動機旁邊站着四五個人,其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我一眼就認出了是海哥。

我快步上前道:“海哥!”夏文海一回頭,“來了?怎麼樣,路上還順利吧。”

“順利。”我說,“海哥,幹嘛這麼急?這麼晚在懸崖峭壁上作業,又是大雨天,太危險了吧?”

夏文海說:“沒辦法小生,天氣預報說明後天還有大到暴雨,我怕到時候更困難。況且要是引起山體滑坡或者泥石流什麼的,那沒個三五年你就別想動手了。”

我看了看發動機和絞索,指着道:“這些玩意兒你們是怎麼弄上來的?”

夏文海說:“這些是上一次就搬上來了的,我不是找了一個當地的地瓜頭頭嗎?”

我說:“可為什麼非得在這懸崖上作業?”

夏文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你忘了,我上一次就是從放懸棺的崖洞裏進去的。”

這時鄭楚生過來對我道:“你腦袋是不是秀逗了?這麼大的雨,你在地上開洞,沒等你把洞挖通,雨水就已經滲進去把地下的墓穴灌滿了。到時候你就租套潛水裝備下去撈吧!”

我正準備反駁他,發動機突然又轉動了起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夏文海說:“好,找着了!”說罷轉身走到懸崖邊,一手抓着絞索傾出身子向下張望。

馬達轟鳴了大概一分多鐘,停止了轉動。只聽懸崖下傳來模糊的喊聲:“找着了,下來吧,帶上橛釘!”喊聲夾雜着急促的雨聲風聲自空曠的夜空中傳來,幾乎讓人無法聽出到底說了什麼。

我這才知道原來下面還有人。夏文海沖崖下喊聲來了,就讓一個人帶了幾樣東西先下去。不一會兒,下面開始傳來隱約的金屬敲擊聲。又過了二三十分鐘,夏文海邊往下看邊說:“行了!”

我說:“你是不是要下去?”

夏文海聽了轉過身,有點“挑釁”地看着我,用嘴角向崖下呶了呶,問我道:“你下不下去?”

我猶豫了一下說:“來都來了,還能不下去?當然下去嘍!”

鄭楚生揄抐我道:“得了吧,你小子坐個過山車都不敢,別一會兒下到一半再哭着喊着要上去,我們可沒工夫送你。”

我一挺脖子,哼道:“哼,少瞧不起人,還沒有你敢我不敢的事兒呢!”

夏文海笑道:“好!來,給他安全帶!”立馬過來了一個人,我一看竟是溫八。他和我打聲招呼,先給我穿上一件帆布迷彩茄克,然後給我套雙肩系腰圍,綁了一副專業的尼龍安全帶。

夏文海一邊給自己照樣弄上,一邊對溫八說:“老八,小生是第一次,你給他家個兜襠。”溫八又拿來一個跟嬰兒紙尿褲形狀差不多的帆布裝備,示意讓我“穿”上。

我照樣做好,溫八把兜襠繫上安全帶,這樣就好像給我加了個座椅一樣。但是我看見夏文海和鄭楚生都只系了安全帶,沒有“穿”這玩意兒。

夏文海說:“小生,你照我的樣子做,別害怕,沒事兒!”說完拉着我走到懸崖邊,我剛把頭略往外一探,一股強勁山風夾卷着雨水自崖底倒貫上來,頓時沖裹地我不能睜眼。

我連忙後退數步,鄭楚生在後面推了我一把,“怎麼,這就怕了?”我確實心裏害怕,可面子上又過不去,便閉着嘴沒說話。

夏文海說:“你看着我!”說著轉過身背向崖外,雙手握緊滑索,一步一步慢慢順着山崖下去。鄭楚生擺好姿勢對我說:“快點吧,時間不等人,這會兒雨又大了。”說完用與海哥相同的動作也滑了下去。

我吞咽了一下喉頭,慢慢走到懸崖邊上,探出頭往下一看,嚇的連忙又縮了回來。這懸崖下方白天都深不見底,在這月黑風高的夜裏更是黑漆漆的如萬丈深淵一般,着實嚇人。

我嚇得心裏突突直跳,正開始後悔,後面一個人道:“哎,你快點啊,絞索可是有長度的,放到150米就沒了。你再不下去,等夏館長他倆用完了長度你就下不去了。”

我聽了一咬牙,也學着夏文海和鄭楚生的樣子,背對着懸崖外,雙手緊握繩索,一步步向崖下滑去。

初下去時,我還能用雙腳撐着崖壁,可大約下了十幾米,崖壁已變成大片大片的光滑岩面,加上被雨水一淋,濕滑無比,根本無法用腳支撐。好在我“穿”了兜襠,幫助我保持了平衡。

我不敢往腳下看,只好盡量平視,雙手一點兒一點兒放繩子,晃晃蕩盪地繼續往下去。不知下去了多少米,突然有人拽住了我的腳。我心知是海哥,便配合著往下去,果然見到已到了崖墓群中,四周都是大小不一的崖洞和懸棺。我心想早聽說龍虎山有升棺表演,有一個半人高的崖洞,海哥和鄭楚生正拽着我的腳往洞裏拉。

進入崖洞,裏面勉強能站直身子。只見洞內共有四人,除了海哥的鄭楚生外還有兩個二十來歲的後生,我都不認識。洞內架了一個小型射燈,依稀可以看清洞內的環境。黑暗中崖洞大約是個錐形,令我吃驚的是,洞內還另有六七個洞口,不知通向何處。

鄭楚生指着另外兩人對我說:“這是趙偉和陳波。”兩人沖我點點頭,我也笑笑。我問夏文海道:“海哥,接下來怎麼辦?”

夏文海用手電往東北邊的一個洞口一指:“這就是上次我找到的洞口。”我順着一看,這洞口比其餘的都大不少。我走上前一看,是天然形成的,並非人工打鑿。

我轉頭問道:“海哥,這次仍從這兒進去?”

夏文海說:“進去看一下也行,不過恐怕還是打不通那道石門。”

鄭楚生走回到懸崖邊,衝上面喊:“老四,放東西下來!”

幾分鐘后,鄭楚生下來時用的繩索上又滑下來四個背包,都用登山保險扣扣着。

趙偉和陳波把背包解下來,除了我其餘四人一人背上一個。

我對夏文海說:“海哥,看樣你沒準備我來啊。”

夏文海一笑,“說哪兒的話,東西我們背着就行了,哪兒能讓盧大處長累着了。”

我們五人進了山洞,夏文海走在最前面,他個子高,便略有些彎着腰。走了只十幾米就轉了彎,漸漸也寬敞了起來。又走了十多米,山洞再次轉了彎,彎角處有不少碎石。

我們拐過彎兒來,我頓時覺着四周溫度陡降,一股股冷風向我身上裹來,吹得我直打冷戰。

這裏怎麼回事?進了山肚子就應該如同進了防空洞一樣,應該是冬暖夏涼才對,可這三月天怎麼山洞裏冷得跟冰窖似的?

我一邊拉緊衣領一邊問:“這裏怎麼這麼冷?不會是冷庫吧?”

鄭楚生說:“說不上來。不過溫度低卻利於保存屍體,不易屍變。”

我一聽他又來了,就說道:“什麼屍變不屍變的,哪兒來的那麼多屍給你變?”

鄭楚生回頭白了我一眼:“你還不接受上次的教訓是不是?你可別成了夏教授第二。”

又往前走了約二十米,外面的雨聲已經基本聽不到了。此時洞內簡直冷得跟冰櫃一樣,我們幾人都是一身水,凍的牙齒直打架。我實在受不了了,便上前幾步扯住夏文海道:“海哥,還得走多遠啊,裏面要是還這麼冷我可不進了。”

夏文海用手電往前一指,“你想再往前走也不行了,到了!”

我順着光柱往前一看,只見前面四五米處赫然立有一道石門,完全封住了去路。石門上面對鐫了兩尊天神,狀貌甚是猙獰。

我向鄭楚生要了手電,用手電把石門照了一圈,確實氣魄雄偉,規模巨大。石門高約一丈五,寬也有一丈,不知是如何打磨出來的,表面竟十分光滑,與山洞內其它部分的石壁形成很強烈的反差。

再看石門上一左一右的兩尊天神,雕刻出的表面效果十分粗糙,但在石門光滑底面的襯托之下,愈發顯得粗獷威武。這兩尊天神紅髮碧眼,青面獠牙,各自手持金剛杵,裸出全身,纏衣裳於腰部,相甚勇猛威武。

陳波在後面說:“好一對門神!”

我對他說:“你知道這兩個是什麼人?”陳波答道:“是哼哈二將吧。”

我點頭道:“對。不過‘哼哈’二將只是兩人的俗稱,左邊的叫密執金剛,右邊叫羅延金剛。”

趙偉盯着二將的眼睛自語道:“看這倆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一樣,跟要吃人似的。”

我一看哼哈二將的眼睛個個瞪的凶極,好似要奪眶而出,便對趙偉說:“這就對了嘛。正所謂‘金剛怒目,菩薩低眉’。隋朝時吏部侍郎薛道衡曾遊歷鐘山開善寺,他問一個小僧,金剛為什麼怒目,菩薩為什麼低眉。小僧回答,金剛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所以這對門神就應該瞪大眼睛,嚇阻來人,才算符合身份。”

夏文海突然說:“小生,你覺不覺着這哼哈二將的眼睛有不對?”

我用手電照了照,好像真有什麼不對,但又一時看不出來,便疑惑地問夏文海道:“有什麼不對?”

夏文海說:“你再仔細看看?”

我只好又和哼哈二將深情視了一回,看着看着,我驀地發現,這哼哈二將的眼睛果然有一處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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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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