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寒灰重暖生陽春
——出自《全唐詩》卷一百七十·李白〈江夏贈韋南陵冰〉
筆僮煉自常人,人軀為體,湖筆為竅,筆毫伸成奇經八脈。毛筆本是竹木之物,又不曾受靈,是以筆僮無思無想,唯一的特點就是力大無窮。若是被它們正面打中,正常人如羅中夏一樣的肉身根本無法承受。
顏政雙臂一沉,聽得耳邊先是一聲細切的嘎巴,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心想八成是脊樑斷了;再一想到自己雙手飛火焰焰,竟還把他接了個正着,驚惶之情自峰頂又向上翻了一番。
心惶則筋軟,他下意識地雙手一松,直接把羅中夏扔到了地上,閉上眼睛,不忍去看那一場人間慘劇。好在地面鋪的全是厚厚的絨毯,羅中夏五體投地,只發出一聲悶悶的撞擊聲。
顏政沮喪不已,他本想當個超級英雄,怎麼也沒想到甫一出手就先轟下了一個自己人。他失望地抬起雙手,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原本被火焰籠罩的十個指頭裏,左手的小指頭已經褪色,恢復如常。
一聲微弱的呻吟聲忽然從他腳下傳來,顏政連忙低頭去看,看到羅中夏像一條菜青蟲一樣在地上滾來滾去,嘴裏哼唧,皮膚卻並不像烤鴨那般外焦里嫩。
顏政趕緊俯下身子喊道:「喂,還活着?」雙手作勢想去攙扶,又在半途停住,不敢近前。羅中夏聽到呼喚,勉強抬起頭來,「這要看你的標準是什麼……」說完他晃晃悠悠站了起來,直了直腰——顏政注意到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以外,全身倒沒什麼異樣之處。
這一變化讓小榕和黑暗中的五色筆吏都非常驚訝,他們都知道筆僮的手底分量,也都猜得出羅中夏挨上這一拳后骨斷肉飛的慘狀。現在預料竟然落空,兩個人不由得停下動作,原本激烈的戰況為之一頓。
「什麼……難道青蓮遺筆竟已經……」黑暗中的人發出驚嘆。
「太白遺風,又哪裏是區區江淹可以參透的!」小榕不放過任何一個諷刺他的機會,隨手帶起兩團雪霧,試圖用雪的不透明性把五色光籠罩起來。
「我不信!」
感覺受到了愚弄的聲音猛然提高,一個筆僮感應到主人命令,急速飛撲而上。羅中夏猝不及防,被它對準下巴狠狠一記上鉤拳。這回大家都看得真真切切,羅中夏被正面擊中,仰天摔倒,半空鮮血亂飛。
旁邊的顏政一把撐住羅中夏雙肩,使之不致倒地,心裏卻暗暗叫苦。從他的經驗判斷,羅中夏下巴已經被揍脫了臼,搞不好下顎頜骨也已經粉碎。可當他手掌接觸到羅中夏肩膀的一瞬間,顏政忽然覺得一股熱流自掌端湧出,順着肩膀流入對方體內。隨着熱流湧入,羅中夏原本痛苦不堪的表情開始轉緩,很快嘴巴就能一張一合。
這時候,顏政注意到自己左手無名指的紅光也悄然熄滅。他腦子轉得快,立刻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
「難道說……我的雙手不是火焰,而是急救噴劑?」
他自言自語,周圍的三個人卻聽得清清楚楚。小榕既驚且喜,羅中夏除了驚喜還多了幾分后怕——如果顏政的筆靈不是這種功效,只怕自己已經蒙主恩召了。
既然有了顏政當後盾,羅中夏恐懼之心漸消,怒火大盛。這也不怪他,誰剛剛被人狠狠揍了兩回,性命幾乎喪掉,也會發怒的——泥人尚有個土性,泰森逼急了還咬人呢。
太白詩境原本就是恃才放曠、詩隨意轉,全憑五內一股情緒驅馳。羅中夏這一怒,心意流轉,元神與筆靈之間登時流暢通順;青蓮得了情緒滋補,愈加光彩照人。
那四個筆僮已經重新調整了陣勢,在五色光的掩護之下再度殺來。羅中夏略定了下心神,終於想起一首合適的詩來——而且確定是李白的沒錯。
「床前明月光,」
輕聲吟處,整條走廊登時青光滿溢,五色光芒頓時矮了幾分,瑟瑟不敢輕動。
「疑是地上霜。」
小榕剛才一直就在極力飛霜布雪,雖然屢屢被五色筆阻撓,不能成勢,但走廊空間中已經冰冷無比,滿布冰雪微粒。羅中夏是句一經唇出,這些飄浮在各處的微粒登時凝結一處,沉降於地,在地毯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冰霜銀面。
五色光芒已被徹底壓制,沒有了後顧之憂的小榕飛身上前,區區幾個筆僮根本不在話下。轉瞬間就有一個筆僮被冰錐攔腰斬斷,重重倒在冰面上,化為兩截斷筆。另外三個筆僮見狀不妙,轉而去攻羅中夏。羅中夏就地一滾,就着光滑冰面避開鋒芒,堪堪吟完後面兩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這兩句飽含感懷願望,一舉一低之間語多沉鬱。一個筆僮欺身跟進,卻忽然被籠罩在一片青光之內,動作一下子沉滯起來,關節處咯咯空響,慢如龜鱉。小榕見勢,奮起詠絮筆,筆鋒掃出兩道冰氣,把它徹底凍結。
黑暗中的五色筆吏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弄得措手不及,筆僮幾秒鐘內就損失了一半,五色光又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局勢可有些不妙。
「吾有筆在卿處多年,可以見還。」小榕不忘嘲諷他一句。這句是當年郭璞對江淹說過的原話,現在被小榕說出來,顯然是嘲弄那人能力上不了檯面。
這次五色筆吏學乖了,知道自己在口舌上爭不過小榕,索性裝沒聽見,只是沉沉喝道:「我就先徹底斷絕你們的希望!」
殘存的兩個筆僮聽了主人號令,立刻齊齊撲向顏政。他的意圖很明顯,顏政的筆靈只能恢復,卻沒有什麼戰力,只要先打殘了恢復者,再對付敵人就容易多了。古代兵法先截糧道,現代電子遊戲先殺恢復系的牧師,都是這個道理。
這一招圍魏救趙讓小榕和羅中夏大驚,一個揮袖飛出兩枚冰錐;一個飛身上前,可惜反應都太慢。兩個筆僮的竹拳轉眼間已經砸到了顏政的面門和小腹,只消再往前半分,就能置他於死地。
但這半分卻無法逾越。
顏政雙掌一上一下,各自封住了一個筆僮的拳路。他輕輕一帶,雙手瀟洒地劃了半個圓圈,兩個筆僮立刻被自己的力量朝前推去,撲通、撲通兩聲摔倒在地。顏政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腕,瀟洒地擺出了一個起手勢:「對不起,算命的告訴我,我有太極拳三段的命格。」
羅中夏驚訝地問道:「你居然會太極拳?」
顏政又換了個「攬雀尾」,笑道:「請稱呼我為華夏大學網吧界六十公斤級以下男子組少數民族分組太極拳表演項目起手勢第一高手。」
「……」
無論敵友,都被這一連串的華麗頭銜所震懾,走廊一瞬間陷入略帶喜劇感的沉寂。
「不要以為我讀書少!」黑暗中的聲音低吼着,他感覺受到了愚弄,很憤怒。聲音在走廊里回蕩。
顏政沒作聲,而是偏過頭去似沉思般地側耳聽了聽,然後唇邊露出一絲笑容。他收起招式,無比堅定地朝着黑暗中的某一個方向走去。
小榕和羅中夏不明白他要幹什麼,五色筆吏卻立刻洞察了他的用心,變得大為緊張:「你要做什麼?」
顏政也不回答,只是抬步疾走,五色筆吏急忙派那兩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筆僮去攔截。筆僮迅速跑到顏政旁邊,揮起橫拳就砸,他舉臂去擋,咔嚓一聲右臂骨頭應聲而斷。顏政暗哼一聲,腳步卻片刻不停,只是抬起左手摸了摸斷臂。又一根指頭的紅光消逝,斷骨重生。
這種手法貌似犯渾,卻有效得很。筆僮連續打斷了顏政的手臂數次,咔嚓聲不絕於耳,卻始終擋不住這個可怕的傢伙前進。當顏政還剩兩根指頭尚有紅光縈繞的時候,他終於走到黑暗走廊中的某一處。
「今、今天就算是打個平手吧!」
黑暗中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驚惶,五色光芒噝噝往回收去。在顏政聽來,這聲音卻是近在咫尺,他揮起左手擋下筆僮的最後一記攻勢,右手跟進恢復,隨即用剛剛復原的左手向前一探,把一個人影抓在手裏。
「平手可不符合我的作風呢!」
顏政低頭去看,黑暗中看不太清對手的臉,但大致能看得出這人個子不高,是個矮胖子,好似還戴着一副眼鏡。顏政拎着他脖領,像拎玩具一樣把他提了起來。
首腦一經被擒,那兩個筆僮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癱軟在地,動彈不得。眼鏡胖子試圖掙扎,卻被顏政一拳打中小腹,發出一聲慘叫。
「嘿,你打斷了我胳膊起碼有十七次,現在只還了一拳就受不了了?」
眼鏡胖子瞥了一眼顏政仍舊閃着紅光的右手中指,怯怯地回答:「最多也就七次啊……」顏政把中指單獨伸到他眼前,罵了一句:「呸!七次也不少了!」
說完又是好幾拳,打得那個眼鏡胖子連連慘呼,很快就變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拳法不合太極沖虛圓融之道,只是一個狠字。末了顏政唰地收回拳頭,正色道:「本來該多打你幾拳,不過看在剛才我見着涼宮春日的份上,就少打你一下吧。」
「多,多謝……」眼鏡胖子喘息道。
「但是你拿蜘蛛嚇唬女孩子,罪卻不能赦!」本來收回來的拳頭又砸了過來。
「哇啊!」
這一拳打得着實厲害,正中眼鏡胖子的鼻子,登時鮮血迸流。眼鏡胖子涕淚交加,含混不清地呻吟着。
顏政料定這傢伙已經徹底屈服了,把他放回到地上,冷冷道:「先給我把這層黑幕解除。」
「……是。」眼鏡胖子跪在地上,五色筆隱然在半空出現。顏政看到這枝五色筆狹小精緻,短鋒紫毫,周身五色流轉,不由得嘖嘖稱奇,心想這枝筆和它主人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只有「長度」了。
「我說,給你提個意見。」
「您說您說。」
「口才不行,以後就少說話,當反派當成你這個樣子,被小姑娘噎得說不出話,也太掉價了。」
「您說的是,說的是。」胖子恭敬地回答,不敢對這揶揄之詞表露出什麼不滿。
周圍黑幕逐漸淡去,顏政左顧右盼,想先分辨出小榕和羅中夏的位置。趴在地板上的眼鏡胖子窺准了時機,突然跳起來五指回攏。原本伏地如死蛇的五色光芒一下子被拽了起來,其中紅色最為突前。眼鏡胖子食指一揮,紅光拐了一個彎,立刻籠罩住毫無準備的顏政。
「哇哈哈哈,盡情地流出恐懼之淚吧!!」
眼鏡胖子顧不得擦乾臉上的血,興奮地哈哈大叫道。笑聲未落,顏政已經飛起一腳,把他重重踹飛。胖子一下子從天堂跌落地獄,狼狽地揉着肚子,氣急敗壞地嚷道:「……你……我明明打中你了!」
「很抱歉。」顏政頭頂紅光,滿不在乎地揉了揉頭髮,「我這個人有點混不吝,沒什麼矯情的心理創傷。」又是一腳,把他踢了個筋斗。
顏政從懷裏掏出一包餐巾紙丟給眼鏡胖子:「趕緊自己擦乾淨點,免得一會兒讓人家女孩子看了害怕。」眼鏡胖子瑟瑟地接過餐巾紙,把自己臉上的血跡抹去。接下來的幾分鐘裏,他不敢造次,只好慢慢撤去黑幕。
隨着黑幕漸淡,顏政發現原來他們一直只是在這一小段走廊里打轉,小榕和羅中夏就在距離幾米開外的地方。遠處值班護士在特護病房前打着瞌睡,絲毫沒留意這邊的天翻地覆。
「嘿,這兒呢。」
顏政沖他們兩個打了個招呼,揮了揮手,忽然覺得身邊一陣風響。他急忙轉頭,發現這個死纏不休的胖子又撲了上來,不過這一次他對準的目標,卻是顏政唯一還帶着紅光的中指。
他知道這種治癒能力只要有物理接觸就會自動觸發,所以拚死一搏,任憑顏政怎麼毆打都死不鬆手。這份頑強大大超出了顏政的意料,他拚命甩也甩不掉,終於被眼鏡胖子抓到一個機會,讓自己的臉碰到了那根中指。
中指的光芒猝然熄滅。
胖子的臉上立時血流成河。
這一變故別說胖子自己,就連顏政都大吃一驚。這治癒能力用了九次都分毫不差,怎麼這一回卻顯現出完全相反的結果呢?
就在他一閃念吃驚的工夫,眼鏡胖子就地打了一個滾,以五色筆做掩護,一骨碌到樓梯口處。等到小榕和羅中夏趕到顏政身旁的時候,樓梯口已經失去了他的蹤影,只剩下一串血跡洇在地毯之上。
三個人彼此對望一眼,均覺得筋軟骨疲。方才那一戰,可真是波折四起,險象環生。
沒有祝賀的言辭,也沒有歡呼,他們第一個反應是坐回到沙發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顏政伸手從沙發旁邊的塑膠口袋裏掏出三罐紅牛,每人一罐。易拉罐已經被小榕剛才那一通風雪給凍成了冰鎮,這三個剛經歷了劇斗的人喝在嘴裏,倒也清爽怡人。
羅中夏一罐紅牛下肚,精神恢復了許多,轉頭感嘆道:「哎,顏政,今天若不是你,我就完蛋了。」
「好說好說。」顏政已經一飲而盡,用手玩着空罐。羅中夏又轉頭看看小榕,回想起剛才死戰之時並肩而立的情景,兩個人均是微微一笑,原本的几絲不快已然煙消雲散。
「對了,你現在可知道顏政的筆靈是什麼來頭了嗎?」羅中夏問。
小榕把目光投向顏政那兩條被折斷了好幾次的胳膊,肌腱分明,絲毫看不出折斷的痕迹。小榕用手指抵着太陽穴仔細想了一會兒,終究惋惜道:「……想不到,至少我聽過的筆靈里,似乎沒有與其匹配的。」
「難道筆冢主人還煉過孫思邈或者李時珍?」羅中夏半是胡說半是認真地猜測。顏政皺起眉頭,抬起十指看了又看,紅光已經完全收斂:「可是,如果這有療傷之能的話,怎麼剛才那個死胖子一碰,就弄得滿臉是血呢?」
沒人能回答。
末了顏政聳聳肩,表示這無所謂,轉而問道:「小榕啊,我也問個問題。」
「嗯?」小榕小口啜着飲料,面色已經慢慢紅潤起來。
「你剛才損那個傢伙,說什麼江淹、郭璞,那是怎麼回事?」
「什麼醬腌?果脯?」羅中夏也把耳朵湊了過來。
小榕白了羅中夏一眼,慢慢說道:「江郎才盡這個典故,你們可聽過?」
兩個人都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小榕又道:「江郎,指的就是江淹。他是南梁的一位文學大家,詩賦雙絕。他在四十多歲那年有一天夢見晉代的郭璞,郭璞問他來討要五色筆。結果他把筆還了以後,從此才思微退,一蹶不振,再也寫不出好文章了。」
「小時候好似聽過成語故事……」羅中夏撓撓頭。
「沒錯,江郎才盡這個成語就是這麼來的。」
「那麼這枝五色筆,就是我們今天碰到的那枝了?」
小榕點點頭,「聽我爺爺說,這個還筆事件,還與筆冢大有關聯。事情還得上溯至晉元帝時,郭璞那時候擔任大將軍王敦的記室,生性耿直。王敦意圖謀逆,他勸阻不成,反遭殺戮。筆冢主人當時身在始安與干寶論道,趕來時郭璞已死,煉筆不及。他痛惜之下,收殮了郭璞屍身,把他已經半散的魂魄收入筆筒。一直到了兩百年後的南梁,筆冢主人方才為散魂尋得一個合適的孩童寄寓,就是江淹。」
兩個人幾乎聽直了眼,問不出話來。小榕喝了口紅牛,又繼續說道:「江淹憑着郭璞的散魂遂得文名,到了四十多歲時他無論才情、心智還是見識都已經達到一個巔峰。筆冢主人見時機已到,就現身入夢,以江淹已至文才巔峰的肉身為丹爐,終於把遲了兩百年的郭璞魂魄煉成了五色筆,收歸筆冢。」
「聽起來夠玄乎的。」連顏政都發出這樣的感慨。
「這個郭璞我怎麼從來沒聽過……」羅中夏越聽越糊塗。小榕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他留存下來的著作不多,而且多在註釋訓詁方面,你可以找《郭弘農集》來翻翻。」
羅中夏知趣地閉上了嘴,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太艱深了。小榕又回到正題,「正因為有了這個典故,所以這枝五色筆就有了兩重境界,一重是江淹,只得其皮相;一重是郭璞,才是真正的正源本心。剛才那個傢伙只能操控三色,顯然只能發揮出江淹的實力罷了。」
「筆是好筆,可惜所託非人吶。」顏政搖了搖頭,羅中夏狐疑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指的是誰,怕又說出別的什麼難聽話,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顏政你什麼時候學的太極?」
顏政得意地一晃腦袋,舉起雙手推來推去:「我沒師承,是通過函授學的。」
「我靠,函授太極拳,你靠譜兒不靠譜兒啊?」
羅中夏一聽他又開始吹牛,連忙擺了擺手,「得了得了,算我沒問過。」他一罐紅牛下肚,小腹有些發脹,於是站起身來說:「我去趟洗手間。」
大敵剛退,料想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危險,小榕也就沒有阻攔。
羅中夏獨自走出走廊,沿着指示牌朝廁所走去。這一層的廁所旁邊就是側翼樓梯。羅中夏剛要邁腿走進廁所,旁邊卻突然傳來吱呀一聲門響,隨即自己的肩膀被一隻手搭住。
「羅中夏?」
背後一個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