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三具骨架

第六章 第三具骨架

南山。

經過前些天的一場大火,遠遠望去,雖然少了些陰森的氣氛,卻憑空多了些詭異。

三個人影從三個方向趕來,一接近山腳,他們神合到一起,小聲嘀咕着一陣,三人一起往半山腰躥去。三十分鐘以後,三人停在一處空地上。

“老三,你沒有記錯嗎?上次來的時候,這裏明明有些花草的。”

“絕對沒有,我的尋龍點穴雖然沒有老頭子那麼神乎其神,但記點地方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這裏怎麼變這樣了?”

“鬼知道咧,指不定上次大火燒的,也有可能是老頭子乾的。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了,該動手了,我先定個位子。”

鬼三從包里取出一把嶄新的打油鏟,開始在地上東挖挖、西敲敲起來。

打油鏟是爺爺的傑作,原理和洛陽鏟差不多,貌似縮小了的洛陽鏟。這樣的打油鏟更適合身材嬌小的人使用,估計是爺爺特別為自己這一類得了侏儒症人使用而設計的吧!

過了一會鬼三拍了拍自己腳下的泥土,輕說喊道:“來呀,幹活了。”

麻大將大包往肩膀上一扛,就往鬼三那邊跑去。

“你還愣什愣?是不是要等到白天再幹活?”鬼三掉頭,白了我一句。

我屁顛地跑過去,他們要真的在挖我祖宗的墳,我這心裏多少有些不安。

“你爹的不在這裏,三里地外的才是。”鬼三似乎看出另外的苗頭,指了一下正北的方向說道。

“哦。”我放了個屁,接過麻大遞上來的打油鏟,跟在麻大身後依葫蘆畫瓢地幹了起來。

“到了!果然是真的,就是這裏了。”麻大挖了一陣子,舉着手中從地下拎上來的一隻繡花鞋子,異常興奮地對鬼三說了句。

“別得意,老頭子說這才是開始。”鬼三在另一邊忙活着,我瞄了一下,也看不懂。看他那個津津有味的樣子,估計是在看地圖吧。

“到硬塊了,給我銀提子。”麻大伸手給我,我從包里取出一把銀制電鑽,交到他手上。

銀制電鑽也是爺爺的發明,電鑽是一節節接上的,爺爺說這樣東西可以避免中毒。我是學化工的,知道銀的硬度不大,不可能長期承受住花崗岩、大理石這樣的堅硬塊子的,我也一直向爺爺請教其中的秘密,他就是不說。

不一會,麻大傻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發燙的電鑽,搬起一塊大石頭,丟到一邊。從包里點了一個火祭子。點了着了,丟了下去,裏面望去依舊黑洞洞的,那點火祭子的微薄光電,在裏面丁點作用都不起。

“乖乖,裏面的空子那麼大啊,跟個無底洞似的。”麻大凝神地看着鬼三。

我這才看出來,原來麻大也是個青幫子,估計以前也就是個打打下手、做做體力活的。而真正的行家正在看地圖。

“掏繩子扣成太極圜,估計不是三兩天能出來的事。”鬼三合上地圖,對我說道,“大侄子,你爺爺給我的地圖上說我們腳底下踩着的地方,一進去就要發現三具屍體。要是沒有,就讓我們立即停下,收工回家,再不要幹了。”

“屍體?什麼意思啊?”我不解地問。

“我哪裏知道,你爺爺沒有跟你講些他的故事嗎?”鬼三提醒我說。

“哪裏有啊,他巴不得我考大學。嘿嘿,麻大知道的,我這豬頭腦去念大學,明擺着不是讓人笑話么?”

“不說了,先進去看看有沒有屍體,沒有我們就照原路回頭。”鬼三當下決定,看得出他對爺爺的決定相當慎重。

剛下到一半,鬼三讓我們先下,自己留在半空。麻大笑了一下,拉着我就往下滑。過了好一會,我們才落地,鬼三在上面突然點着了繩子,麻利地也滑了下來。

“鬼叔,你這是?”我不解地看着鬼三,“燒了繩子,不就是把我們出去的後路斷了嗎?”

“太極圜的妙用。那火是假燒,我在上面做了機關,火燒到綁住大樹的一根機關繩上時,就會帶動機關,將那塊大石塊重新蓋上。而外面的繩子剛好燒完時,裏面的一根正好被大石塊卡住。”鬼三拉了一下石塊,“結實着呢!”

“哦,我明白了。”我說道,“麻大剛才鑽的時候,我看到了。上面的大,下面的小,這樣就能讓大石塊封住洞口,又可以阻止大石塊落下。”

“聰明,就是這個道理。”麻大樂呵呵地說道,“這鑽東西,可也別小看了,鑽歪了不行,鑽得太抖了不行。”

“有這門功夫的,現在也不多了,一隻手,五根手指頭都可以數得出來。”鬼三有些痛惜地說道。

“是的呀,這樣一形容,人家那些高級技工,也別幹了,在麻大面前也就是個傻鳥級別。”

“好了,油腔滑調,跟你爺爺、你爹沒個兩樣。”

鬼三點起一個火摺子,在前面小心帶路,我在中間,拿着把生了點銹的老盒子槍。麻大一直在後面笑着,半晌才對我說:“大侄子,小心你這老盒子槍,古怪着呢。”

鬼三一聽古怪也跟着笑了起來,接上話,說道:“這個老油盒子救了咱們兄弟仨的命,也就是它讓我們結拜的。”

“怎麼回事?”我一聽就來勁了。

“你爹沒有跟你說,他就是在屍洞裏讓你娘懷了你?”鬼三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突然,低着頭嘿嘿地說道,“也難怪,這事情也不好開口。”

鬼三獨自往前面走了幾步,拿着火摺子就往光滑的石壁上一靠。突然,他的面前出現了一盞燈,那燈的底座在燈光的照耀下金燦燦的,煞是好看。

“這燈叫金粉燈,裏面的油是鯨魚膏,可以燃上千年不滅。”麻大說道。

“這個我懂,不就是長明燈嘛。”我笑道。

看麻大的樣子,明擺是把我當青幫子了。鬼三指着金粉燈說道:“長明燈和這個金粉燈,雖然用的燈油相近,但它們的用途不一樣。你沒有發現長明燈一般都是在墓室里,而現在的這盞絕對不是墓室的嗎?”我一看,還真是那麼一回事。這鯨魚膏脂名貴,出產又少,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那這盞金粉燈做什麼用的?”我好奇地問道。

“信號啊,嘿嘿,不懂吧。這就是你家祖墳和別人家不同之處,簡單點說吧,這祖墳實際上是個活動的整體,聽老頭子說是按照奇門遁甲創造的。懸乎乎的。”鬼三朝前走了十步,又點了一盞,繼續說道,“這金粉燈就是引路的,你家這個祖宗真是又缺德又智慧。‘金粉一閃,小鬼莫擾’聽說過吧?”我點了一下頭:“老爹說過,我就是不明白。不過麻大說,‘鬼三一出,小鬼亂舞’,我想鬼叔你是有辦法的。”麻大解釋說:“那話不是我第一個說的,是你爺爺當年誇獎老三的。”

“你家干這行都有幾百年歷史了,只是一直行事低調,收的門徒又少,奇怪的是卻不會滅門失傳,我,大哥就是你爺爺的徒弟,而你爹就不是。”鬼三邊走邊說,似乎對裏面的情況很了解。

“為啥?”我更加好奇了,爹的本事,那也不是吹出來的。奇怪了,他不用爺爺教,就能這麼有本事嗎?

“傳子不傳孫,這是老規矩了。你爹是跟我們學的。”鬼三說道。

“鬱悶,那我爹不成你們的徒弟了嗎?”我開始繞起來,“你們是我爺爺的徒弟,要叫我爺爺師傅,我爸爸是我爺爺兒子,又是你們的徒弟,那我爸爸要叫我爺爺爹呀還是太師傅啊?”

“別講話,有危險。”麻大推了我一把。

我盯眼往前一看,只見前面真的有些異動。光顧着講話了,卻忽視我們在幹什麼了。我一拍大腿,狠捏了把,心情這才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那是什麼鬼東西啊?不會是血屍吧?”我嚷嚷着往麻大身後躲。

“不好猜,也該不是啊。要是那東西早過來了,還等在那裏看你抖啊抖的么?”麻大將我往前一拉,說道,“前怕狼后怕虎的,你小子什麼時候能練就一身本事?給我往前沖,只要我們在,你就死不了!”

咚……

前面那東西在黑暗的地方又翻滾了一下,突然周身起火,瞬間形成了三團鬼火的樣子。只見幽藍色的火光在前面的半空之上忽明忽暗地飄動着,一會往上,一會朝下,好不恐怖。

“走,慧磷火作怪。前面是骨頭沒錯。”鬼三說著,沒事人似的往前走去。

靠近了,一看,果然是磷火,也就是我嘴裏說的鬼火。只是那三團鬼火似乎和外面的有所區別,智商有了變化。我們往前走一步,那三團鬼火也往後退一步。我停下來,再走,再停,那三團鬼火中也有一團學着我。

“乖乖,怎麼這麼靈性?我扭個屁股,那團鬼火都能學會呢。”我笑着說道。

反正已經知道那鬼火不會害人,也沒有什麼危險,我也就放心了。鬼三讓我不要太招搖,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先人的遺骸。鬼三這麼一說,我頓時規矩了許多。

終於走近了,鬼三把火摺子往邊上一靠,燈光照亮了四周。我低頭想看看前面是什麼,這一看差點嚇暈我。我連忙後退了一步,看見我正踩着前面的一具白骨。

鬼三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地上的三具骨架,只見左面的一具腦袋很大,至少比平常人的要大一大半,頭上的頭髮還在。他的動作就更加奇怪了,嘴巴張得老大,上下兩塊連接的骨頭,看着都要裂開了。頭低低地朝下,這樣子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恐嚇才有的表現。中間的一具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拉着左前方的骨架,手指已經深深陷入盆骨之中,另一隻手緊緊握着半截東西。他的臉是微微抬着的,表情更加的恐怖。雖然現在已經是一團死氣的白骨,但僅僅是看見他那隻深陷別人盆骨中的修長手指,就可以想像他當時的痛苦。這是怎樣的一股力量才能做到的?人的盆骨本來就是很結實的。

“打油鏟?”我本想靠近看一下那個深陷盆骨里的手指到底有多長,但等我仔細一看,手指竟然是斷裂的,打油鏟的前端深深地插入了斷指中。

“難怪這手指那麼長的。”鬼三也發現了秘密,嘴裏哀悼了一聲,“辛苦師叔了。”

見我有些莫名其妙了,鬼三隻得解釋:“如果老頭子沒有說錯,這個應該就是二狗子——你的本家,老頭子的小師弟了。”鬼三指着先前左面的那個說道,“這是豬材。”

“那我踩着的這骨架又是誰的呀?”我指着我腳下說道。

“不得無理,快躲開。”鬼三喊道,“罪過罪過。”

“王泥鰍,當年帶隊的老大。你爺爺也聽命於他。”麻大說道。

一聽這個王泥鰍連爺爺都能指揮,那一定不是簡單的角色。我本能地看去,如果說剛才那兩具是硬被嚇死的,那麼這具就死得太冤太不甘心了。只見骨架的喉嚨處斷裂很大,整個腦袋也懸乎乎的,差點就要掉下來了。一隻手直指上方,手上的四指齊刷刷地自第二節關節處斷掉,那樣子像是托着什麼重物一樣。而他的嘴巴同樣張得很大,總體看起來,王泥鰍不像是被嚇死的,倒有點是自願的。

我這樣幻想了當時的景象,當二狗子看見前面的恐怖事實時,本想低頭往後面逃跑,但豬材剛好就在他後面。但豬材卻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當他看見前面有古怪時,一激動竟然將手中的打油鏟尖頭扳斷了。就在他思考着是救人還是逃跑的時候,豬材發現二狗子已經被嚇死了,於是豬材拿起地上的尖頭想去奮力一擊,他沒有想到那東西來得很快,已經近在咫尺了。剛使出的力氣,沒有來得及發泄到那東西的身上,反而插進了旁邊二狗子的盆骨上。而剛下來的王泥鰍看到這一幕,傷心欲絕,決定也與前面的怪物一決生死。可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怪物面前弱小得不堪一擊,於是他將怪物手中的一件東西搶了下來,奮力拋了上去。剛抬頭的時候,怪物殘忍地割斷了他的喉嚨。

“地上沒有血?”我指着王泥鰍的下面說道,“再怎麼的,也得黑一塊吧?”

“不好,這裏有嗜血蛆。”

鬼三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前面的那三團鬼火慢吞吞地向前面飄了過來。這架勢像是得到了誰的支持,變得不再害怕一樣。鬼火快到五米的距離時,我看到了最血腥的一幕。只見鬼火的幽藍弱光下,蠕動着一大片令人作嘔的東西。

“這就是嗜血蛆哦,比外面的蛆蟲要噁心得多,味道也血腥。”麻大遞給我一個火摺子,樂呵呵地說道,“大侄子,不怕,萬物皆生於火,卻也畏懼火。你拿着這火摺子,我保管那噁心巴拉的嗜血蛆不敢上前一步。”

果然,那片嗜血蛆,就在我們五米處停留下來,似乎不讓我們過去。僵持了一會,鬼三往前走了一步,把火摺子朝前一伸,許多的血紅色嗜血蛆往後蠕動,也有些通體幽藍的,仍舊堅定着不動。

“狗娘養的噁心東西。不給你們點厲害瞧瞧,你們還不知道爺爺的本事。”

鬼三從口袋裏取出一塊石頭,正是薰香石。鬼三捏着石頭,放在火摺子上熏了一會。看似堅硬無比的熏香石,開始像蠟燭一樣流淚,空氣中也開始散發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味道。只見那些幽藍的嗜血蛆也開始慢慢蠕動軀體。

就在我以為一切萬事大吉時,一條血紅色的嗜血蛆突然飛向鬼三,嘴巴張得很大,幾乎抵得上自己頭部的四倍。鬼三緊張地將火摺子往前一遞,火焰剛好送進嗜血蛆的嘴巴里。啪的一聲,大片的血液從半空落下。

“不好,是個嗜血蛆頭子。他爆體,想用自己的血液引發其它嗜血蛆的嗜血狂性。”麻大的神色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他娘的,老子早料到這點了。不要怪老子心狠手辣!”鬼三咬了咬牙,一個閃身,溜到金粉燈前,將熏香石往金粉燈的火焰上一放,立馬從口袋裏取出一個濕布,蓋在自己的臉上。

“大侄子,蓋在臉上。”麻大也遞給我一塊布。

我接過布就朝臉上一捂,一股濃烈的尿騷味隨之而來,熏得我快透不過氣來。

“下窩狗和發情驢的尿,很難很難找的哦。”麻大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我不敢發作,因為那些嗜血蛆已經到我面前了,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嗜血蛆,樣子就像血瘤子一樣,看着就噁心。我連忙往後退,金粉燈的火焰突然放大了數倍,照得四周通體明亮。就在火焰高升的瞬間,所有的嗜血蛆都開始後退,快速蠕動,退到鬼火下面,開始唧唧地發出聲音。

“這東西不會也懂人話吧。”我迫不及待地放下濕布,留在臉上的尿騷味,卻越加濃烈,熏得我終於抗不住嘔吐了起來。

鬼三鄙笑了一聲,就朝前面跑去,邊跑邊喊道:“麻大,你快帶着大侄子往前沖,我墊后。這該死的嗜血蛆噁心巴拉的,數量又多,殺都殺不完。”

麻大“哦”了一聲,一手拎起包裹,一手拉着我就往前面沖。到嗜血蛆面前時,它們一個個閃動着肉球到一邊,自動讓出了一條路,剛好足夠我們跑路的。

剛跑了不多遠,只見一隻血紅色的嗜血蛆,和剛才那隻爆體的一樣大小,領着一群小嗜血蛆就向我們追來。鬼三丟下一隻火摺子,又在地上灑了一層白色的粉面,這才一路小跑過來。

“那又是什麼啊?”我問道。

“生石灰,又名化屍粉。”鬼三冷笑了一聲,“就讓那些嗜血蛆自相殘殺吧。”

跑了一會,我突然想到一個怪異的事情,就對鬼三說:“鬼叔,剛才沖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那些幽藍色的嗜血蛆組成了一個字啊?”

鬼三想了一會,摸着腦袋說:“漢語拼音還是外國的字啊?反正我兩個加起來就知道一個字:A。”

“你怎麼知道的啊?”麻大問道。

“哎呀,妓院裏的那些娘們天天叫這個,我背也背上來了。”鬼三樂呵呵地說道。

“啊?”我頓了一下,嚴肅地說道,“真的,我真看見了。”

“你說?”麻大問道。

“Bitch。中文意思叫做婊子。”我說道。

“婊子。”鬼三笑得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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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祖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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