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共生關係

第7節 共生關係

前一天的晚上,我無聊地站在李默涵的卧室門外,心情本來是既輕鬆又愉快的。

自從離開了心理游醫這個行當之後,再沒有什麼事讓我煩心的了。

跟老威一塊賣佛珠和其他佛事用品,雖然只是個銷售人員,不過收入頗豐,而且工作壓力也不大。與一般的銷售店員不同,我其實算是他的副手,通俗點說,就是助理!

半年來的生活無非就是宣傳我們的產品,外加吃吃喝喝。我能喝酒,號稱千杯不醉,應酬之類從來難不倒我。

唯獨心底始終有個疙瘩沒能解開。那就是老威提到的簡心藍,作為一位女心理醫生,她無疑是稱職且敬業的。可是,她對我的“敬業”似乎有點過了頭:她幾乎對我過去的一切了如指掌,可我卻不記得跟她說過那麼多。她似乎在盤絲剝繭似的把我的內心世界扒了個精光,而我始終想不通她是怎麼做到的。

為了弄清楚這件事,我找到了咖啡店的段老闆。

段老闆是個很神奇的人物,他的真實身份是我永遠不可能公開披露的。他並非無所不能,但他能做別人做不到甚至想不到的事情。為此,我求助他,希望他幫我調查簡心藍的底細。

段老闆年長我三十歲,不但是我的老相識,而且存在一種“共生關係”。他利用我來鞏固自己的關係網,因為我可以治病救人,也因此包攬了許多人情。很多有些頭頭臉臉的人物,欠了我的人情,也就欠了他的人情;反過來說,我也樂意借他咖啡館這一方寶地,做一些團體諮詢活動,並通過他的關係,接治更多的病人。

因此,我們之間的關係,正像段哥所說“我的事就是他的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在事業上,我們是一體的。

段老闆欣然答應了我的要求,並拒絕了報酬:“提什麼錢呢?我給你辦事,不要錢。哎,天色不早了,又沒啥客人,走,上我家吃飯去!你嫂子怪想你的。”

恭敬不如從命,我幫他上上板子,跟他回家。在這個時候,我完全沒料到他女兒會出事。

通常在做心理游醫的工作中,為了讓病人放下戒心,家屬們常常要不遺餘力地編造謊言,偽造我的身份——不能直截了當說我是心理醫生,我得具有別的身份。於是,有人說我是老師,有人說我是作家,還有這個那個的。

關於我身份的謊言,有一個最長也最為精彩:我被稱為是賣咖啡豆的,不是本地人,所以只是蝸居在北京。由於單身男人懶得做飯,就總吃飯館。某個咖啡館的夫妻二人,因為業務上受到我的照顧,無以為報,就邀請我一定要來家裏吃飯。

這個謊言,就是嫂子——段老闆的太太李姐,拿出來騙女兒默涵用的。

說到默涵,這個正在上高二的女孩和其他處於青少年期的孩子差不多,敏感且善變。她對自己可能患有心理問題的說法非常忌諱。實際上隨着幾次接觸,我發現她的問題也不算嚴重:很多孩子都有的,有些孤僻,另外被學業壓得身心俱疲。這半年多,我幫着老威打點生意,也就疏於去關照她。

默涵身上還有個有趣的地方,那就是她並不隨父親姓段,而是隨着母親姓李,所以她的名字就叫做李默涵。

她是段老闆的親生女兒,至少他是這麼說的——關於這事,我也打了個折扣,因為他是那麼地善於篡改歷史。不過段老闆有着自己的解釋:“我不願意女兒姓段,這姓不好起名字。你說段什麼合適吧?我曾想過一個好的,叫段莫愁。兩個否定,那不還是肯定嘛!還不如李莫愁好聽呢!所以想來想去,煩了,乾脆隨她媽媽的姓,挺好。”

沒關係唄,反正已經都這麼叫了。

段老闆在路上給嫂子打了電話,說我要去家裏吃飯。因此一進門,和李姐也是前後腳的,她剛採購歸來。

“小艾呀,好久不見,我剛買東西回來。買了你最愛吃的三文魚,再弄個香酥雞,默涵也愛吃。”李姐是個特別豁亮的女人,很愛跟我說話,一見面,就忙不迭地往屋裏讓。

我可沒瞧見默涵的影子,“還沒放學?”我問。

“哎呀,你可真不像是上班的人,今天是周六,不記得了?”

“哦,我是說,現在的孩子不老得補課嘛。”

“很少有啦。這不是你上學的那個時代,現在上面管得很嚴,不許學校隨便加課。來來,坐坐,默涵還睡着呢,這孩子,跟誰都不親,就是跟枕頭親。我去叫她起來。”

萬幸,做母親的,沒有去叫醒女兒,不然——

“不用了,讓她多睡會吧。”我脫了大衣,隨手放在沙發上,“現在孩子上學不易,能睡就睡吧。”

李姐陪着我寒暄了一會兒,段哥在廚房裏喊:“你別聊了,讓人家小艾歇會。你趕緊過來搭把手,要不然八點都開不了飯。”

李姐應聲而去,我抬頭看看掛鐘,五點整。

夫妻二人都是廚藝高手,自然輪不着我去幫忙。用不着客氣,我就窩在沙發里看電視。

唉,真後悔沒帶着PSP,電視節目很難讓我提起興趣。

我百無聊賴地換着台,實在有些坐不住了,手邊又找不到合適的書,我就站起身,朝默涵的卧室走去。

站在她的卧室門外,我的心情本來是既輕鬆又愉快的。兩位廚藝高手親自為你下廚,香噴噴的飯菜外加一大份濃湯,寒冷冬日裏,還有什麼比這更舒服的事兒嗎?

貼着門縫聽聽,好像有動靜,大概是起了吧。

男女有別,特別是對待這歲數的女孩,我可不敢大大咧咧推門進去。

咚咚咚,我敲了敲門。

沒人理我。

嘛呢?沒準我剛才聽錯了?

咚咚咚,又敲了敲門。

“誰呀?”默涵那熟悉的聲音問道。

“我,你小艾叔叔來了,快點爬起來吧。”

“呀,叔叔您怎麼來了?稍等,我馬上穿衣服。”

喲?怎麼管我叫起叔叔來了,這丫頭總是很不客氣地叫我“小艾”嘛。

李默涵說不上很漂亮,不過也是個青春妙齡、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說她小,可不是個頭小啊。她以前是打籃球的體育特長生,個子比我還高呢!

當然了,即使再高,也還是個花季的少女,除了身高,跟別的女孩子沒什麼區別——哦,就是一雙手大得有點離譜,反正比我還大。

我不由得挺開心的,多日不見,心裏還有些想念。

“快點吧。”

她磨磨蹭蹭地在裏面穿衣服,一邊穿,還一邊隔着門問:“叔叔,您來,怎麼也不事先打聲招呼呀?”

什麼時候多了這些規矩,我又氣又笑:“找你爸去了,順便來家看你。”

“哎呀,你和我爸爸見過面了?”

廢話,我是個“賣咖啡豆的”,能不老和你爸見面嗎?!

門后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耽擱了好半天,也不知道這孩子在搞什麼名堂。

“穿好沒?”我有點不耐煩了,“我可推門進去了。”

“不行不行,”房門震了一下,好像她用力往外推了一把,“您等等,馬上就好。”

我只好站在門口發獃。

忽然,默涵問:“叔叔,輝輝沒跟您來嗎?”

“啊?”我不禁愣住了,誰,誰是輝輝?

默涵認錯人了吧?

還沒等我回答,她用同樣充滿了期待地強調,把那話又重複了一遍:“叔叔,輝輝沒來嗎?”

……

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呃……”我有些不確定,小心翼翼地回應着,“這個,默涵,你知道我是誰嗎?聽錯了吧。”

“不會呀,”她發出一串嬌滴滴的笑聲,“您不是輝輝的爸爸嗎?”

我歪着腦袋,看着廚房的方向。一陣陣滋啦啦煎炒烹炸的聲音,段哥、李姐肯定是沒聽到這番對話,否則不知道他們會做何感想。

怎麼回事?我啥時候有了個孩子,還叫輝輝?我二十七歲,還沒結婚,更別提孩子了。

我的聲音不是挺有特點的嗎?默涵怎麼會弄錯,而且錯得如此不靠譜,還堅持己見。

莫非老天爺不再照顧我了,八個月沒有出現的幻覺再次上演。

不,這不是幻覺。

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實,我站在客廳里,環顧四周,左手邊是廚房,眼前是默涵的卧室,右手方向還能看到客廳里的電視。

假如不是我出了毛病,那麼有問題的就是默涵了。

我驚異地不知錯所。

她把那個問題,又問了第三遍:“怎麼啦?叔叔,輝輝沒跟你來嗎?”

“沒,”我試探着說,“他忙着呢。”

“哦,”她聽起來有些失落,可馬上又興奮起來,“沒關係,您能來就好,我早就想見見您啦。”

我,真是你想見到的那個人嗎?

反過來想,在門後面,等待着我的,又會是什麼呢?

門吱呀一聲開了。

僅只開了一個小縫,默涵似乎是很調皮地,把她的小臉蛋,從門縫裏透出來,放佛還在嘻嘻地笑着。

只一眼,足以讓我魂飛天外!

我馬上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段老闆說得很清楚: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反過來,他的事,當然也是我的事。

我有求於段老闆,自然不可能對李默涵的事袖手旁觀。

“叔叔,您發什麼呆呀。”她白皙的幾乎沒有血色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拖進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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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師之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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