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秘的魔鬼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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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名叫周子揚,男,21歲,S市人,江川大學計算機系二年級學生。死因為機械性窒息,脖子上有扼痕,雙腿自根部被斬斷--我和關雨菲當晚看到死者抱着兩根粗壯木棍之類的物件,正是死者的雙腿--兇手將其擺成V字型,架於死者的雙肩上,再將死者的雙手捆綁住,使他牢牢地抱住那雙腿,捆綁物是一條非常普通的尼龍繩。經初步勘察,水房不是命案的第一現場,死者是在別處被殺后移至水房。
從死者大腿根部參差不齊的傷口推斷,兇手使用的應該是一把殺豬刀之類的兇器,現場沒有可提取的指紋和腳印,只在死者的手裏發現了一張血跡斑斑的魔鬼牌。
紙牌上是一位渾身血紅色、留着白色大鬍子的大魔王,霸氣十足,眉宇間透着一股懾人的威嚴。他的頭上有着一對彎月般的尖角,頂戴金色寶冠,肩披暗藍色的披風。只見他左手握緊拳頭,右手拿着一個黑色的水晶球……粗略一看,這等模樣,好像電玩遊戲中的終極BOSS造型。
在紙牌的底部,有一個很小的英文單詞:Satan。
我反覆地看了看那張魔鬼牌,抬頭問坐在我對面的羅天:"撒旦?什麼意思?難道兇手把自己當成是撒旦的化身?"
羅天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有些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查過資料,有人說撒旦曾經是上帝座前的六翼天使,後來墮落成為魔鬼,被當作與光明力量相對的邪惡,黑暗之源,也有人說,撒旦並非一個實名,只是魔鬼的形容詞,說法都不一樣。"
我想了想,又問:"那你覺得這個案子與10年、20年前的案子有關係嗎?"
他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我敢肯定。"
"那麼,周子揚是死於什麼?哪一宗罪?"
"根據我們調查,周子揚生性極其懶惰,是那種典型的頭腦簡單,四肢又不發達的傢伙,他的特徵非常明顯,死於'懶惰',我想,兇手將其雙腿斬斷,就是對他的一種懲罰。"說到這裏,羅天突然皺緊了眉頭,從我手裏拿過魔鬼牌。
"怎麼了,羅天?"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魔鬼牌,神情凝重。我猜到他可能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我沒再出聲,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半晌,他喃喃地說了一句:"也許……這是一種暗示。"
"暗示什麼?"我舔了舔嘴唇,有點緊張。
"下一個受害者的信息。"
"撒旦?"
"對,10年、20年前的受害者分別為暴食、淫慾、貪婪、高傲、嫉妒、憤怒、懶惰。順序不一。在'七宗罪'中,撒旦代表的是'憤怒',很可能,這張魔鬼牌是在暗示下一個受害者將死於'憤怒',但也有種說法,撒旦就是墮落天使路西華,路西華在'七宗罪'中代表'傲慢',也就是說,下一個受害者也有可能會死於'傲慢',如果按照撒旦只是一個形容詞來分析,"羅天頓了頓,接著說,"那麼你是對的,兇手把自己當成撒旦的化身。"
"可這又表示什麼呢?難道一個一個地去查他們誰是'憤怒'誰是'傲慢'?學校這麼多人,怎麼查啊?"
"我知道,但這是唯一的辦法。"說著,羅天將身子前傾,從桌面上握住了我的手,那麼認真那麼認真地看着我,"小煙,咱們分頭行事,你就負責查咱們班的那些學生,看看他們誰符合'憤怒'或'傲慢',要速度點,咱們快沒時間了,因為,接下來的十幾天裏,還會有4個人相繼遇害。"
我點點頭。我完全能體會羅天的心情,他是一名警察,有人被害而兇手仍逍遙法外,再沒有比這更讓他苦惱的事了。然而,我總覺得10年、20年前的案子與現在的三宗命案有着太多的不同之處。於是,我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如果這次的命案真的是10年、20年前的同一個兇手乾的,羅天,你想想,為什麼兇手10年、20年前沒有在案發現場留下什麼魔鬼牌?又為什麼在殺死高敏和劉小惠的時候也沒有留下,唯獨留在周子揚的案發現場?還有高敏、劉小惠跟周子揚的死法也有着很大的差別,高敏雖然符合'七宗罪'中之'淫慾',但她只是後腦勺有撞傷,脖子上有扼痕等等,而劉小惠也只是被割斷了手腕,何以周子揚會死得那麼殘忍,遭兇手斬斷雙腿?還有最後一點,我們前幾天也說過的,兇手到底為什麼要把劉小惠的死狀模仿成跟去年弔死在荷花池的女生一模一樣?這些問題我真的想不明白。"
羅天輕輕一笑道:"不明白是嗎?那我分析給你聽,我們這次面對的是一個極其冷靜而又聰明的罪犯,從這三宗案子來看,我們不難發現兇手的心理實際上也在變化,比如劉小惠的死,很可能就是他在迷惑警方,除了這一點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對自己以前的殺人手法已經感到厭倦了--以前他只是單純地殺人,不會在受害者死後還懲罰受害者的身體--這一點從周子揚被斬斷雙腿可以看得出來。因此,我懷疑今年將會是兇手最後一次作案,也許他得了不治之症,也許他覺得自己老了,10年後再殺人已力不從心,所以他才會在周子揚的案發現場留下一張魔鬼牌,他在挑戰警方的同時,也在跟警方玩一場智力遊戲,我相信,今年的命案將會比以往更加殘忍、更加棘手。"
羅天分析得似乎有些道理,可是我卻更加茫然了:"就算是這樣,那又能怎樣呢?這張魔鬼牌暗示的範圍太大了。好,我現在假設它暗示的就是'憤怒',那什麼是'憤怒'?脾氣暴躁嗎?我想,每個人都會有脾氣暴躁的時候。還有,你知不知道江川大學一共有多少學生?要想在他們中間找到'憤怒'或'傲慢',太多了,也太難了。"
羅天說:"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如果這張魔鬼牌真的是暗示,那下一個受害者的特徵絕對不會含糊,他們的'憤怒'或'傲慢'應該是很典型的,就像周子揚的'懶惰'一樣。"
我沒再說話,勉強算是同意了他的說法,但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劉小惠的貪婪之罪會那麼模糊呢?她只是有一點愛貪小便宜而已,我想,比她更符合貪婪之罪的學生應該多的是,兇手為什麼偏偏選了她?真的只是在迷惑警方,或者是想換一種殺人手法?
這時,羅天的手機發出短訊的聲音,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沒理它,又把手機裝回了兜里。
我看看他:"誰發的信息,怎麼不回?"
"哦,葉寒,那丫頭三天兩頭給我發信息,問我借書。"
"葉寒?"我心裏突然酸酸的,挖苦道,"你該不會是因為我在而不方便回信息吧?"
"說什麼呢?對你,我可是沒有任何隱瞞的。"
"誰知道啊,你們男人都一樣,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我可不是這種人。"
"你要不是的話,幹嗎把手機號碼告訴葉寒?假惺惺。"
"嗯?我沒告訴她呀,我還以為是你告訴她的呢。哎,小煙,你有沒有跟她們說我是你什麼人?"
"說了,我說你是我表哥啊。"
他立馬做暈倒狀:"那完了,我說你是我表姐。"
我撲哧一聲笑了:"討厭!"隨着這一笑,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忙說,"對了,水房裏那個大叔……"
羅天說:"哦,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他叫蒲鵬,是江川大學的校工,當晚因為鬧肚子去上廁所,看到水房裏有異樣,所以就進去看看了。"
我狐疑地問:"鬧肚子?這麼巧?"
羅天聳了聳肩:"也許吧,有校醫給他證明,他在案發當天傍晚的確去醫務室拿過葯。"
"這就說明他更有問題啊,也許他是故意的呢,說不定我和關雨菲走進水房的時候,他就躲在水房裏,電視裏不都是這麼演的嗎?依我看,那個蒲什麼的校工就是兇手,我才不相信有那樣的巧合。"
"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但這只是猜測而已,破案講的是證據。"
我不樂意地撇了撇嘴:"猜測有什麼不對呀?只要兇手沒找到,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殺人犯,你不是也經常憑感覺推斷一些事情嗎?哼,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羅天看了看時間,拍拍我的手:"好了,小煙,咱們現在就開始行動吧,越快越好。"
我悻悻地"哦"了一聲,有些氣餒,雖然羅天說下一個受害者的特徵會很明顯,可是這學校少說也有五六千名學生,而且,兇手既然敢明目張胆地暗示,那就證明他早已有下一步的計劃。我有些不明白,幹嗎不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呢?讓那些符合"憤怒"或"傲慢"的學生自己小心或者尋求警方的保護不是更好?
羅天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說:"如果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只會讓大家更加人心惶惶,而且,很多人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缺點。"
20
宿舍里,葉寒正斜靠在床上看雜誌,雜誌攤在膝上,手指來回地卷弄着頭髮,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關雨菲則趴在床上,拿着一個小本子,像是在寫日記。
一看見我進門,關雨菲便坐了起來,憂心忡忡地望着我:"古小煙,你說我是不是很胖?"
她的確是很胖,但這話我肯定不能說,於是我搖了搖頭:"沒有啊,也不是很胖啦,怎麼呢?"
關雨菲垂下頭,沮喪地說:"我知道你這是在安慰我,我上午才去秤的體重,還是118斤,我餓了那麼多天,一點都沒瘦下來。"
我笑笑說:"那有什麼關係?沒瘦就沒瘦唄,你這叫豐滿……"
還沒等我說完,她就紅了眼睛,一副要哭的樣子。我頓時手足無措起來,忙坐過去安慰她:"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呀?你真的不胖,我不騙你的。"
我不說還好,我一說她的眼淚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傷心極了。
正當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旁的葉寒換了個姿勢,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她瘋了。"
我看了看葉寒,心裏有些不悅,關雨菲都哭了,她不僅不安慰,反而說關雨菲瘋了。
葉寒見我沒答話,便又自顧地說:"你不知道,她這一整天,見到誰都問她是不是很胖,這還用問么?要我說啊,沒什麼大不了的,死神真要找到你的話,躲也是沒用的,就像《死神來了》那部電影一樣。所以說,還不如想開一點,學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胖子。"
我聽得一頭霧水,不解地問:"什麼死神啊?跟胖子有啥關係?"
葉寒說:"她在擔心自己會成為兇手下一個目標。"
我有些吃驚,轉過頭來看着關雨菲:"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啊?"
關雨菲抽出幾張紙巾,擤了擤鼻涕,哭哭啼啼地說:"'七宗罪'里有一種罪是'暴食',我問過了,10年、20年前死於'暴食'的都是……都是胖子,其實……其實我不貪吃的,我真的不貪吃,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會、會這麼胖,我以前用過很、很、很多方法減肥,一點用都沒、沒、沒有……"
她說得斷斷續續,再加上又口吃,聽得我心裏很是難受,我完全能理解她心裏的那種恐懼,再沒什麼比知道自己很可能會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更可怕的了。我攬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葉寒不是說了嗎,學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胖子,何況你又不是特別胖的那種,不會有事的。"
她的眼淚更加洶湧了:"可我真的很害怕,當我看到周子揚死、死、死得那麼慘的時候,我真的……也許下一個就會是我了,我該怎麼辦?我為什麼要這麼胖?我不、不、不想死……"
看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我真想告訴她兇手下一個要殺的不是犯有暴食罪的人,可是我又不知怎麼跟她說,因為我自己也不能確定那張魔鬼牌到底是不是在暗示下一個受害者。
這時候,葉寒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知道有一種減肥秘方,就是每天吃兩到三條生的苦瓜,保管有用。"
暈死,生的苦瓜?只是一想,我的嘴裏似乎就湧出了一股苦液,更別說吃了。
我剛準備說話,只見關雨菲抬起了那張淚痕遍佈的臉,竟極其認真地問葉寒:"真的有用么?"
葉寒說:"當然有用啊,就怕你堅持不了,生的苦瓜哦,很苦很苦的。"葉寒邊說邊用雙手在身前晃了一個很大的圈,形容那苦瓜有多苦,動作誇張。
關雨菲連連點頭,迅速地抹了一把淚,跳下床,直奔門口而去。
她該不是真的去買苦瓜吧?真要命。
21
待關雨菲走後,我問葉寒:"苦瓜真的能減肥嗎?你不會是忽悠關雨菲的吧?"
"當然是真的,我忽悠她幹嗎?"葉寒揮了揮手,走到桌子邊拿出兩包話梅,扔了一包給我,"不信你上網查。"
"可是,生的苦瓜……多難吃呀。"說話間,我吞了一口口水,彷彿嘴巴里都是苦的,我趕緊拆開葉寒扔給我的那包話梅,塞了一顆到嘴裏。
"是啊,但苦瓜必須要生着吃才能有效的達到瘦身的效果,而且一天要吃兩到三條才可以,因為苦瓜里含有大量的清脂素,這是很有根據的。想減肥嘛,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難道讓你吃蘋果減肥?"說到這裏,葉寒轉了轉眼珠,突然壓低了嗓音說,"其實我覺得關雨菲想減肥的真正原因不是怕自己會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
"哦?"我詫異地問,"那是什麼原因?"
"就是想減肥唄。"
見我一臉的茫然,葉寒皺了皺眉,那樣子彷彿我是一個笨蛋,"這你都看不出來啊?她不是跟蘇晨陽分手了么?我猜想,肯定是蘇晨陽嫌她胖,所以不要她了。"
"不對吧?好像是關雨菲不要蘇晨陽的。"
"哈!你聽她瞎吹,就她那樣還不要人家?蘇晨陽可是咱們學校出了名的校草啊,關雨菲不要他?真是笑死我了。"說罷,葉寒當真笑了起來,倒在床上,笑得前俯後仰。
我不滿地白了她一眼,有這麼好笑么?
葉寒見我對她翻白眼,反倒笑得愈發厲害了,就像被人點了笑穴一樣,止都止不住。我不再搭理她,從關雨菲床上站了起來。站起身時,左手一揮,不小心把床邊的小本子打翻在地,我彎腰去撿,卻無意間瞥見了其中一頁寫着這樣一段話:
今天,她又給我打電話了,她說,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致,如果我不按照她說的去做,她就會把真相說出去,而且還會傷害他,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她把真相說出去,這一切原本就不是我的,我只是……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
"老大!老大!"不用猜也知道是連城來了,我趕緊撿起地上的日記,手忙腳亂地把它放在床上,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快速跳着,雖然我不是有意的,但偷看別人的日記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剛把日記放回去,連城便一陣風似的卷進了宿舍--自從她知道我住這間宿舍后,有事沒事就往這裏跑。此時,她滿臉通紅,額頭上全是汗水,用衣服兜着一堆濕濕的枇杷,應該是剛洗過,衣服全濕了。
我趕緊拿出一個臉盆,把那些枇杷裝進去,不解地問:"連城,你幹嗎不用袋子裝啊?"
連城正用力地擰去衣服上的水,嘟着小嘴,委屈地說:"袋子還不是破了么?所以我只好用衣服兜着啦。"
葉寒跳了過來,隨手抓起一個枇杷,用手指着連城身上那個大得驚人的挎包,打趣道:"那你怎麼不用包裝?"
連城瞪闐那雙小眼睛,詫異地看着葉寒,那樣子彷彿葉寒問了一句多麼白痴的話:"你不知道包里有書嗎?打濕了怎麼辦?"
我和葉寒互視一眼,無言以對。
這時,關雨菲回來了,只見她右手正拿着一條苦瓜在咀嚼,左手的袋子裏還裝着好幾條苦瓜。我們全都停了下來,呆愣愣地看着她,她也不理會我們的反應,自顧地吃着,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見她吃得如此津津有味,連城好奇地問:"你吃的是苦瓜嗎?不苦?"
關雨菲點頭說:"當然苦啊。"話歲如此,但她仍大口地咀嚼着,一點都不像很苦的樣子。
連城站了起來:"騙人!如果很苦的話,你怎麼吃得那麼津津有味?我吃一口看看。"說著,她也不管關雨菲同不同意,奪過關雨菲手裏的半截苦瓜一口咬了下去。瞬間她臉色一變,箭步衝到門外將那口苦瓜全數吐了出來,大聲地嚷着:"太苦啊!根本就不是人吃的,騙人!"
葉寒笑得快要岔了氣,邊笑邊喘:"就沒見過像她那麼傻的,都說了很苦還要試……哎喲,笑死我了。"
連城走進屋裏,漲紅着臉,白了葉寒一眼,嘟噥着:"你才傻呢。"然後又指了指關雨菲,"她更傻,居然吃生的苦瓜。"說著,便從臉盆里拿出兩個枇杷給關雨菲,關雨菲連連搖頭,說:"我吃這個。"又拿出一條苦瓜吃了起來。
連城立即皺緊了眉頭,像看怪物般地看着關雨菲,還誇張地用手摸了摸胳膊,敢情是關雨菲的舉動讓她冒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着關雨菲,我的心裏突然難受了起來,連城剛才連一口都吃不下去,可想而知,那苦瓜是多麼得難以下咽。想到這裏,我拍了拍連城的肩膀:"走,陪我出去買點東西。"
連城仍眼睛不眨地看關雨菲吃苦瓜,被我這麼一拍,她驚跳了一下:"啊?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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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門后,連城側着頭問我:"老大,關雨菲好奇怪哦,她為什麼放着枇杷不吃要吃苦瓜呀?"
我淡然一笑:"她想減肥嘛。"
連城驚呼道:"減肥?那也用不着吃苦瓜啊,太苦了,根本就不能吃,老大,你不知道……"
我輕聲打斷她:"連城,其實你不用叫我老大的,你可以跟他們一樣叫我古小煙,或者叫小煙也行。"
連城立馬急了:"那怎麼可以?你本來就是我老大嘛,只要有你在,我就覺得特別安全。"然後,她突然停下腳,哭喪着臉說,"是不是我哪裏做錯惹你生氣了?你跟我說,我馬上改,你知道,我很笨的,她們總是取笑我,只有小惠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可惜她已經死了……現在,連你也嫌我笨……"她撇撇嘴,眼看就要落下淚來。
見她這樣,我還真沒了轍,趕緊攬住了她的肩膀,笑着說:"傻瓜,我怎麼會嫌你笨呢?況且你也不笨哪……好了,你如果不喜歡的話,那就還是叫老大吧,啊。"
聽我這麼一說,連城又立馬開心地笑了,真是個小孩子。
我接着問:"連城,你們班有誰脾氣很暴躁或者很傲慢的?"
連城不假思索地說:"有啊,他們都很暴躁很傲慢,尤其是坐在我後面的馬峰,對我最凶了,每次都讓我幫他抄作業,我要是不肯他就……"
"不是,"我打斷她,"我說的是那種特別暴躁特別傲慢的,不單單隻是針對你的。"
"不是針對我的?"連城歪着腦袋認真地想了想,"那我就不知道了。老大,你要知道這個做什麼?"
我搖搖頭:"沒什麼,隨便問問。"連城太單純了,指望從她這兒問到什麼,估計是不可能的。
就在我對她沒抱任何希望的時候,她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高興地說:"啊!我知道有一個人很符合老大所說的憤怒和傲慢了,就是那個大姐大,你還記得么?那次她插隊你幫我教訓了她的,她脾氣特別暴躁,動不動就要跟人打架,而且她仗着家裏有錢,傲慢得不得了,誰都瞧不起……"
我心弦一動,可不是嗎?憤怒與傲慢那個"大姐大"都佔全了,不管那張魔鬼牌上的撒旦是在暗示憤怒還是傲慢,"大姐大"都符合。
那麼,下一個受害者會不會真的是她?
23
我在超市買了一個體重秤,付錢的時候,連城不見了,找了半天,我才發現她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的一塊大廣告牌下面。我走過去,用力在她肩上一拍:"喂,幹嗎呢?"
連城嚇了一大跳,回頭看見是我,便拍拍胸口鬆了一口氣,立馬又將食指豎在唇間,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我打趣道:"你偷人家東西了?"
她沒答話,而是困惑且興奮地指了指馬路對面,小聲說:"哎,老大,那不是關雨菲的男朋友嗎?"
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對面一間音像店門口站着一男一女,那男生的確就是關雨菲的男朋友蘇晨陽,那個女子我不認識。此時,他們正在拉拉扯扯,像是在爭執著往哪個方向走,最後,蘇晨陽妥協了,女子挽着他的胳膊眉開眼笑,看起來很是親熱。
看到這裏,連城叫了起來:"難怪蘇晨陽會跟關雨菲分手,那女孩多漂亮呀,真是一對金童玉女。"說著,又自顧地咂起嘴來,一臉的羨慕。
我不禁納悶了,難道真的是蘇晨陽不要關雨菲的?可我為什麼感覺不是這樣?
我想着關雨菲的日記,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看到的那一頁,應該是關雨菲在小樹林裏接到電話的那一天寫的,日記里提到的"他"大概是蘇晨陽,可是那個"她"又是誰?是現在跟蘇晨陽在一起的這個女孩子嗎?"她"要關雨菲做什麼?為什麼關雨菲不照做的話,"她"就會把真相說出去,還要傷害蘇晨陽?從日記里來看,"她"顯然不止一次威脅過關雨菲,是不是關雨菲有什麼把柄在"她"手裏,所以關雨菲才不敢把"她"對自己的威脅告訴別人?關雨菲有好幾次對我欲言又止,她是不是想告訴我這件事情?她所謂的真相又是什麼?難道是日記里所說的"這一切原本就不是我的"?那麼,"這一切"指的又是什麼?
我恍惚地看着漸漸遠去的蘇晨陽和那個女子,心裏迷迷瞪瞪的,關雨菲到底隱藏着一個什麼秘密?
回到宿舍后,我把體重秤送給了關雨菲,她有些驚訝,問我為什麼送體重秤給她,我笑笑說:"你不是正在減肥么?這樣就能更清楚地知道減肥的效果呀。"
關雨菲連連點頭,站到體重秤上量了一下,說:"這個主意不錯,我每天稱一下,如果到時候沒效果,我非讓葉寒吃一筐生苦瓜不可。"
葉寒立即不滿地叫道:"好你個關雨菲,我教你怎樣減肥,你不僅不感謝我,反倒讓我也吃生苦瓜了?真是好心當成驢干肺。不過你放心吧,只要你能堅持的話,一定有效果的。"
關雨菲嘻嘻一笑,把體重秤放到床底下,又拿出一條苦瓜啃了起來,邊啃邊說:"我一定可以的。"說完,左手握拳,用力向下一拉,做了個堅持就是勝利的動作。
我皺了皺眉:"你吃幾條了?"
"這是第四條。"
"不是說每天只吃兩到三條就可以了嗎?"
"沒事,多吃幾條也許效果會更好呢?反正……也不是很苦。"
我沒再說話,知道說了她也是聽不進去。於是,我嘆了一口氣,在冷夢凡的床上躺了下去,關雨菲這樣拼了命地減肥,到底是在害怕自己會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還是為了蘇晨陽?如果真是為了蘇晨陽,那我要不要把剛才在街上看見蘇晨陽和別的女子在一起的事告訴她?
我側過頭瞟了關雨菲一眼,她已經收起了笑容,正坐在床上呆愣愣地吃着苦瓜,眼睛透過窗戶失神地看着外面,那眼神是如此的空洞而了無生氣,一副元神出竅的模樣,讓人看了心情壓抑得很。
我打消了要告訴她的念頭,翻了個身,乾脆臉朝着壁不再看她,很顯然,她剛開始跟我和葉寒的談笑風生都是裝出來的,隱藏在她心裏的那個秘密已經像毒汁一樣肆無忌憚地在她的體內蔓延,倘若我要再告訴她蘇晨陽和那個女子在一起,只怕毒汁會浸入她的心臟,使她毒發身亡。所以,還是不說的好。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離上課還有一會兒,我可以小睡一下。
就在我剛閉上眼睛的時候,葉寒冷不防冒出一句話來:"我上午接到冷夢凡的電話了,她明天回來。"
聞言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冷夢凡明天回來?那我豈不是要回到高敏的床上去睡?只此一想,我的心情便格外鬱悶了。
24
下午放學去食堂吃完飯後,關雨菲又拉着我陪她去小樹林散步。其實她壓根兒就沒吃飯,只喝了幾口湯,任我怎麼勸說,她就是不肯吃半口米飯,一臉的惶恐,好像我勸她吃的不是米飯,而是老鼠藥。見她如此,我就不再勸了。我只是不明白,她既然死不肯吃飯,還陪我來食堂幹嗎?看她左顧右盼、心神不寧的樣子,想必也不是為了來喝幾口湯的。直到在小樹林裏遇見了蘇晨陽,我才醒悟到,她是拉我來當電燈泡的,這鬼丫頭!
蘇晨陽似乎等了很久,一看見我們便奔了上來,當我是透明的一般,一把就抓住了關雨菲的手,急切而又肉麻地喚了一聲:"菲菲。"
我立馬清了清喉嚨,說道:"怎麼,嫌我這個電燈泡還不夠亮啊?"說完以後,我又有些恍惚,這個蘇晨陽變得可真快,看他此刻面對關雨菲時流露出來的急切、誠懇,有誰會想到幾個小時前他曾跟另一個女子手挽着手逛街?這麼一想,我頓時對他沒有了好感。
關雨菲掙開蘇晨陽的手,東張西望着,神色慌亂,倒顯得她和蘇晨陽像是在偷情。她支吾着:"有什麼話你就快、快說吧。"
蘇晨陽看了看我,我當然明白他眼神里的含義,忙知趣地走開。剛走了幾步,身後馬上傳來關雨菲焦急的聲音:"古小煙,你別、別、別走。"
我回過頭,發現關雨菲哭喪着臉,眼裏全是乞求。跟自己的男朋友見面,她何以這般緊張、害怕?我想了想,安慰道:"沒事的,我不走遠,就在這附近。"
關雨菲這才很勉強地點了點頭,並且交代我一定不要走遠。我注意到她一直畏畏縮縮地躲着蘇晨陽,蘇晨陽稍稍一碰她,便讓她駭然失色,那樣子彷彿蘇晨陽是一個麻風病患者,或者是一隻超級大色狼。這叫什麼事兒?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把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了。
我突然想到了羅天,他該不會也像蘇晨陽一樣吧,表面上好像對我很好,可是背地裏在搞三搞四,上次他還說葉寒三天兩頭給他發信息。想到這裏,我很快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撥了他的號碼,被他掛斷了,沒一會兒他就打過來了:"怎麼樣,我讓你查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我支支吾吾:"呃……還在查。"其實我壓根兒就沒查,因為我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着手。
他說:"那你給我打電話幹嗎?有事?"
我嘟噥着:"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啊?人家想你了嘛。"
他有些不耐煩地說:"行了,別鬧了,我正忙着呢,你抓緊時間查,就這樣了,啊。"說完,也不再等我說話,就把電話掛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手機一眼,沒見過比羅天更不解風情的男人了,在一起這麼久,他從來沒對我說過"我想你"三個字,也沒有說過"我喜歡你"之類的話,最親密的就是那句"乖",跟塊木頭一樣,天知道我喜歡上他什麼了。
我把手機裝回口袋裏,環顧了一下四周,一眼瞧見前面不遠處的小亭子裏坐着一個如石雕般的男生,不用說也知道那是高敏的男朋友林帆。我不禁有些感動,高敏都已經死去半個月了,他還每天在這裏打坐,真是個痴情的男孩子。
我思索了片刻,抬腿向他走去,在他旁邊的長石凳上坐了下來,主動向他打了個招呼:"嗨,林帆,我叫古小煙,你還記得我嗎?"
他對我的話充耳不聞,當我不存在一樣。
我仔細地看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獃滯地目視着前方,身體無力地斜靠在柱子上,姿勢是那麼得孤獨和蒼白。我猜想,這裏應該有他特別值得留戀的回憶。於是,我很小心地問:"聽說你和敏敏是在這裏認識的,對嗎?"我特地稱呼高敏為敏敏,以此來拉近我和他之間的距離,但他仍然無動於衷。
和一塊石雕的確無法溝通。
我只好作罷,伸了個懶腰,無聊之極地四處看着。不遠處,關雨菲跟蘇晨陽正在水深火熱地談着什麼,蘇晨陽貌似很激動的樣子,在關雨菲跟前不停地來回走動,比手畫腳的,一會兒又蹲下去雙手抱頭,倒是關雨菲好像挺冷靜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反正也沒什麼其他的東西好看的,我乾脆脫掉鞋子,把腿盤上石凳,趴在欄杆上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要說他們兩個是戀人,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他們一個太帥了,一個太一般了,真不知道丘比特怎麼會把箭射到兩個相貌如此不般配的人身上。
正想着,蘇晨陽跳了起來,像是對關雨菲吼了一句什麼,關雨菲愣了愣,也回吼了一句,接着,便捂住嘴巴跑開了,看樣子是哭了。蘇晨陽對着身旁的那棵大樹用力擊了一拳,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樹下。關雨菲直接跑出了小樹林,也沒叫我,她好像忘了我還在等她。
我穿上鞋子,正思索着要不要去追關雨菲,我身邊的石雕突然說了一句:"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
我皺了皺眉,他怎麼每次都等我要走了才開口說話?我淡淡地說:"是啊。"
他終於轉過頭來看着我,那表情彷彿我的話很出乎他的意外似的:"哦?你真的這麼認為?"
我突然覺得他有些搞笑,既然不喜歡別人當他是傻子,幹嗎又要問呢?難道讓我說他整天在這裏傻坐是一種'行為藝術'?沉吟了片刻,我決定對他換一種談話方式,於是,我聳了聳肩,故意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視地說:"只有傻子才會整天坐在這裏無所事事,而他們竟然還很可悲地以為自己很正常,真可笑。"說話間,我的語氣里刻意揉進了一絲鄙夷,想要激怒他。對這樣一個猶如行屍走肉般的木頭人,我惟能採用這種方式,看他能否重新振作起來。
他果然有些生氣了,冷冷地說:"我很可悲?你認為我坐在這裏無所事事?"
我也不甘示弱地說道:"不用我認為,白痴都能看得出來。"
他冷哼一聲,生硬地說:"你肯定是個不懂感情的人!"
我誇張地大笑了一下:"是啊,我的確是個不懂感情的人,但如果我是高敏的話,"我頓了頓,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會喜歡你。"雖然我裝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我的心裏卻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因為我知道我此刻的樣子一定很欠扁。
林帆顯然被我最後的那句話激怒了,他驟然握緊了拳頭。該死,他不是真的想要扁我吧?我立馬繃緊了身體,一副隨時準備逃命的架勢。卻不料幾秒鐘以後,他突然鬆開了拳頭,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淡淡地說:"你不會明白的。"
這個人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我有些失望,看了看他:"我當然明白,高敏最想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朋友?能供她吃喝玩樂、盡情購物,對不對?說白了,就是一個字--錢!而你呢?你整天坐在這裏像塊石頭一樣,你如果以為這樣就是在證明你有多愛多愛她,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要是你的話,我一定好好讀書,將來賺很多很多錢,這樣才符合高敏心目中最理想的男朋友啊。所以說,不明白的人是你自己,而不是我。"
他突然全身一震,定定地望着我,彷彿我的話擊中了他的要害一般,我立刻噤了聲,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的話,搞不好他真的會扁我一頓。
這時,一個男生朝這邊小跑而來,邊跑邊喊:"林帆!班主任找你,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待他走近后,很敏感地看了看我,攬住了林帆的肩膀,嬉皮笑臉地問:"咦?這個MM是誰啊?"
林帆沒答話,拿開那個男生的手,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亭子,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對我說了聲:"謝謝你。"倒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們走出不遠后,我看見那個男生仍在喋喋不休地糾纏着,不知怎的,林帆突然對着他的腦袋就是一拳,男生措手不及,踉蹌了幾下,摔倒在地。他愣了愣,立即從地上彈跳起來:"林帆!你他媽有病啊!"說完,便衝上去跟林帆打了起來,但顯然他不是林帆的對手,沒幾下就被打趴下了,別看林帆瘦得像電線杆,可打起架來,卻兇悍如一頭野獸。
很快,他們就被人拉開了,那個男生躺帶地上直哼哼,林帆掙開那些拉他的人,忽然將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我,他抹了抹嘴邊的血,唇角上揚,竟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他這一笑,表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