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洞門詭數

二十三、洞門詭數

儘管胡海屢次催促,阿芸卻始終不肯多說一字,最後沒有辦法只得由她。

“走吧,我想我們離這地宮的核心部位已經很近了。”孟樓在短暫地驚愕之後輕聲說道,現在害怕也沒有用,他們深入到了這裏,退路已絕,向前才有可能闖出一條出路來。

用青絲爐的殘片草草將那具女屍掩埋后,他們終於踏上了那台階。這條寬有六米的台階非常長,可以照亮三十米的探燈竟然無法照到盡頭,在探燈光線之外都是黑黝黝的,彷彿亘古不變的夜空。台階一半是在岩石上開鑿,另一半則是用石條補成,不知道為什麼,踏在這樣的台階上,總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似乎有很沉重的東西,讓人不得不仰視,不得不讚歎,不得不畏懼。

走在這樣的台階上,連嘮叨的高大泉也噤聲不言,他和南明跟在最後,神情都有些沮喪。

孟樓回頭看了二人一眼,雖然這兩位一個自稱擁有資深摸金校尉的資料,另一位自詡全身可以比擬零零七的科技裝備,但在這地下他們還都是菜鳥,既然走到一起,孟樓就要為他們負責,不能讓他們亂來。

可惜的是,他的回望被二人當作了不懷好意的窺視,換來的是兩對白眼。

“牆上有壁畫啊,又是猴子的壁畫!”在向下走了一段之後,霍玉鳴忽然說道。

“猴子壁畫,我看看,我看看!”

高大泉精神一振,他湊到牆邊上看下看,卻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這壁畫應該是元朝的,從風格來看像是……”張許對此是專家了,仔細觀察了會兒,她指着壁畫說道,“你們看,這些猴子形象生動,周圍的景緻優美,筆法流暢蒼勁,這是南宋遺風,而這裏觀猴人的神態,還有服飾,明顯有蒙古族的風格……”

她這樣說來,眾人包括孟樓都是外行,根本插不上嘴。聽她細細解釋了一番后,胡海想起一件事情:“我們在洞門口看到的浮雕里猴子的形象和這的不一樣啊!”

孟樓大感有趣地看着他,難道說胡海竟然有藝術天賦,聽張許講了一遍就能比較出兩者在藝術風格上的差異了?

“那的猴子都有被毀損過的痕迹,可這的沒有啊!”胡海睜大眼睛,一副你們怎麼都這麼粗心的神情。

眾人都啞然,確實,他能看出的差別也就在這裏了。

“這裏的壁畫與那裏的浮雕應該不是一個時代的,門口的浮雕在年代上要更早。”張許一邊說一邊繼續前行:“其實那很像是隋唐時的浮雕,上面的猴子形象要更加豐滿……”

說到這裏,她突然一停,眉頭微皺開始細細思索,在那十八面牆的屋子裏,她看到牆上感光材料畫的壁畫,那風格與門口的浮雕一樣,都應是隋唐時期的。從隋唐到元朝,跨度有六七百年之久,如果在這六七百年間都有道人方士在此修真煉丹,那也難怪這座地宮洞天會有這麼大的規模了。

“嗨,風格什麼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什麼時候能走到頭!”高大泉早就失去了對壁畫的興趣,他嘟噥着說:“你看這見鬼的台階,怎麼總是下不到底啊,都走了多少級了?”

“九十六級台階!”一直默不作聲的南明回答道。

眾人都停下腳步,愕然回望,怎麼可能走出九十六級還沒有到達最底?

“我靠,這是通往陰曹地府嗎,這麼長的台階?”胡海牙痛般吸了口冷氣,他也回頭望過去,只見背後黑洞洞的,台階一直延深到探燈光線之外,彷彿是消失在虛空黑暗之中。

涼涼的冷風從下方吹了過來,孟樓覺得額頭似乎有汗水滲出,而那汗水一出來就彷彿凝結成了冰珠。強烈的不安迅速轉變為恐懼,他們剛才都在注意壁畫,誰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這台階怎麼會如此之長。

“我不信這台階還沒盡頭了!”胡海罵了一聲,快步衝到最前,眾人只聽到他咚咚的腳步聲迅速消失,然後又隱隱傳了過來,接着,他歡呼了一聲,“我就說嘛,絕對不可能沒有盡頭的!”

孟樓趕緊沖了過去,這次眾人不再注意壁畫,當他們看到胡海時,果然看到了台階的終點。

台階的終點是一座巨大的圓形洞門,這門類似於古代富貴人家的院子裏的月亮門,但直徑非常大,足有三米左右。用探燈照過去,這圓形洞門像太極圖一樣分為兩半,一半反射光線比較強,呈亮白色,另一半則吸引光線,是一種深邃的黑。這是極有道教特徵的門,完全證實了孟樓與張許的推測,這裏確實曾經是道人方士煉丹修真的洞天福地。

在洞門的兩側,就像所有的道觀寺廟一樣,都有一幅對聯,不過這裏的對聯是直接雕在牆邊的岩石之中。孟樓一一看過來,左邊是“入此門斬情滅性勿存人慾”,右邊是“到那時飛天遁地必證金丹”,字跡古樸拙重,有很濃的魏晉之風。

這些字個個都有兩個巴掌那麼大,從半空中豎下來,頗有種撼動人心的氣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孟樓看到這兩句話時總覺得煞氣很重,特別是左邊“斬情滅性勿存人慾”八字,讓他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地強烈了。

人如果斬情滅性不存人慾,那麼與禽獸又有什麼區別,道家推崇黃老之說,講究清靜無為,可似乎並沒有強求“斬情滅性”,否則也不會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典故。

“我靠,這門不好打開!”胡海上去推了推那圓形洞門,然後搖了搖頭:“估計又是機關控制的,找找看,找找看,哪有機關。”

他東摸西摸,卻沒有找出什麼名堂來,高大泉與南明,一個滿口“資深摸金校尉的資料里說”,另一個則掏出了PSP,兩個人也都跟上去四處搜尋。倒是孟樓、張許無所事事地站在台階最下一層觀望。

“你們倆怎麼不去找?”霍玉鳴好奇地看着二人。

“你不也沒有去嘛!”孟樓微笑了一下,他又看了阿芸一眼,這個日本女孩一直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麼。

石門附近就是那麼大的區域,有三個人去找就足夠,儘管這三個人在謹慎細心方面都不是很可靠,但如果在這事情上也會出紕漏,那麼也太看不起他們了。果然,片刻之後,南明首先歡呼:“我發現了,這裏有字!”

“我這也有!”胡海也喊道。

高大泉見他們都有所發現,只有自己一無所獲,湊過去看了看,乾笑了兩聲:“不就是些數字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他們發現的是自上而下的幾組數字,左邊的南明看到的是“拾參、參、捌、拾貳、壹、拾伍”,右邊胡海看到的卻是“拾六、貳、伍、玖、肆、拾肆”,這兩組數字依那圓形洞門而刻,遠遠看上去倒有些像是圍着太極圖的八卦紋。

“這是什麼意思,達文西秘碼嗎?”霍玉鳴見了之後有些驚訝,她皺緊了眉。

孟樓同樣緊鎖雙眉,顯然,這些數字不是毫無意義地,一來它們刻得非常對稱,二來這些數字沒有任何重複。但是,單純看到這些數字卻毫無意義,只有破解出這一連串數字背後隱藏的規律,才有可能打開眼前的圓形洞門。

“我靠,知道我讀書的時候最討厭什麼嗎,第一討厭是英語,中國人偏要放洋屁,第二討厭就是數學,每看到這些數字我就覺得有很多小蝌蚪在我腦子裏游來游去游來游去!”胡海只是掃了一眼,立刻放棄繼續思考的打算。

“我數學也不好。”高大泉聳了聳肩:“數錢的時候除外。”

張許在心中默默計算着這些字的規律,好一會兒,她也覺得頭昏腦漲,這既不是等比,也不是等差,更不是《達文西秘碼》裏那樣的費波納切數列,無論她如何組織這些數字,總是覺得無規律可尋。

眾人都在細心思索,這洞門前徹底安靜了下來,百無聊賴的胡海東張西望了會,他覺得這裏太安靜了,彷彿又回到了中學時代的考場。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寧願感覺到的是古墓里的那種陰森恐怖。因此他說道:“我先吃點東西,你們慢慢想,如果我吃完了還沒想出來,那我再睡一覺。”

他嘴巴上如此說,實際上卻來到阿芸身邊,看到阿芸嘴角的一絲譏諷,他也撇了撇嘴:“阿芸,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要打擾他們。”阿芸看了他一眼,眼中某種異樣的光芒閃了下。

胡海有些無趣地耷拉着頭,他覺得阿芸很古怪,但他又沒有深想。

“我想……”孟樓看着那有如太極圖一般的石洞門,終於出聲說道:“線索不僅只有這些數字……嗯?”

“你想到什麼了?”張許有些興奮地問道,南明則白了他一眼,然後又埋頭在PSP上苦算。

“這些數字圍在太極圖陰陽魚邊上……”孟樓慢慢說道:“太極圖也應該是線索中的一環……太極是中國古代文化的重要標誌,據說源自於《易經》,無論是道家還是儒家,對《易經》都做出了許多種解釋……”

他一邊低聲說著,一邊努力想抓住自己腦中閃爍的靈感片斷,過了會兒,他猛然握拳:“我明白了!”

“什麼?”眾人都是一喜,只有南明眼中還滿是不信任。

“除了《易經》之外,和陰陽五行之說還有密切關係的是河圖洛書!”孟樓握緊拳頭,目光炯炯有神,張許非常喜歡看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在動腦解決困難之後的喜悅:“傳說中大禹治水時,有神龜背洛書從水中浮起,這些數字就是洛書的擴展!”

“洛書,”霍玉鳴瞪大了眼睛:“那種東西你也相信?”

“我記得洛書的口訣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八六為足、五十居中’,和這裏的數字……好像不相干吧?”南明反駁道,但他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垂下頭去,自顧自在PSP上又開始繼續計算起來。

“洛書雖然被歷代術士誇大其辭了,但它是最早的九宮圖,洛書其實就是三排數字,第一排是四、九、二,中間一排是三、五、七,最下是八、一、六。這些數字排成方塊,無論你是橫豎還是斜着對角相加,最後的結果都是十五。”孟樓此時已經智珠在握,他微笑着說道:“這裏的數字其實是擴展到四排數字,只不過缺少了中間的四個數字,最上面是十六、二、三、十三,第二排是五、十一、十、八,其中十和十一空缺了,第三排是是九、七、六、十二,七和六也空缺,最下一排是四、十四、十五、一,你們可以算算,排在四乘四的方格中,無論是直線還是對角的所有數字之和,必然是三十四!”

南明發出呻吟一般的嘆息,他已經用PSP上的計算功能算過了,孟樓說的一點沒錯,這是一個擴大后的九宮圖數字組合。如果將這些數字在牆上排列的位置考慮進去的話,缺的四個數字,位置應該在洞門上。

“知道這些數字又能怎麼樣,總不可能對着門把數字喊一聲它就會開!”高大泉看了看南明,又看了看正以欽服的眼光看着孟樓的張許,覺得自己的好友在某種競爭中處於絕對劣勢,為了替好友挽回一點,他強辯道。

“一百三十四,這些台階一共是一百三十四級!”南明忽然說道:“最後三十四級……用的石料和前面的完全不一樣!”

剛才下來的時候,只有心情沮喪的他一直盯着地面數台階,因此對於台階的級數非常清楚,也對其間的變化有所查覺。此刻他雖然說出了自己的發現,但總覺得落在了孟樓的後面,無法揚眉吐氣振作起來。

“那麼從這裏算,首先是第六級台階……”胡海則相反,聽到讓他頭痛無比的數字謎團被解開了,他立刻活躍起來,扔下手中的食物不管,向著台階跑過去,當他跑到第六級時,用力踩了踩,卻沒有覺得什麼異樣。他又踩了踩第七級,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他咒罵了一聲,撒腿來到第十階,還是什麼都沒發現,十一階同樣如此。

“不會吧,什麼可疑的地方都沒有,小樓你的數字謎解錯了?”

孟樓聞言又皺起了眉,那些數字絕對是九宮圖,這一點他可以肯定,那麼問題會出在哪呢?

“你從第三十四階開始往下算,就是和前面的台階不一樣的那條開始算起。”張許說道,這樣計算台階,原本就是既可以從這頭開始算起,又可以從那頭開始算起的。

胡海依言又再察看了一次,但在台階上仍然無所發覺。孟樓自己去確認一番后也是如此,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這四個空缺的數字就應該是打開圓形洞門的關鍵,問題究竟是出在哪兒?

眾人聚精會神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連胡海與高大泉都開始動起了腦筋,探燈在最後三十四級台階上照來照去,但誰都沒有出聲。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孟樓忽然覺得有些慌慌的,似乎有什麼危險的事情要發生了一樣。那種冰冷的危險感覺讓他無法全神貫注投入到思考中去,他忍不住輕輕顫抖着,牙齒也發出咯咯的顫聲。

“還好吧?”張許伸出手來挽住他,雖然這不是張許第一次見到孟樓如此,但她仍然很擔憂。

“我沒……”孟樓的“我沒事”三個字還沒說完,猛然間一聲尖銳的慘叫從遠處傳來,那似乎是一個人死前的哀嚎,但那聲音又是眾人所陌生的。眾人心神一凜,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妙法八幡宮阿芸身上。

“默克爾,德國人。”阿芸的臉色變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露出驚懼的表情,她簡單地說了六個字,那個發出哀嚎的人,她果然認識!

儘管不知道這位與德國女總理同名的傢伙是何許人也,但能被國際盜寶集團派到這裏來的,想必不是泛泛之輩。雖然大家的立場是敵對的,但他那悲慘的號叫聲還是讓眾人產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靠……”胡海罵了聲,他想起那蝙蝠甲蟲巨蟒之類的毒物,那個倒霉的默克爾該不是碰到這些東西了吧。聽那慘叫聲,雖然是從眾人的身後傳來,但距離並不是很遠,如果害了默克爾的東西循着眾人的氣味來到這裏……

一想到這,他就不安地踢了牆上一腳。

這一腳卻提醒了孟樓,他們一直在台階上尋找線索,可是除了台階之外,還有一個地方值得他們注意,那就是牆上的壁畫!

“壁畫!”他與張許異口同聲,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忽然間覺得,他們在進入這地下洞天之前的嘔氣實在是莫明其妙,想到這裏,兩人都是微微一笑,讓注視着他們的南明又露出黯然神傷的表情。

問題的關鍵確實是在牆上,從圓洞石門前開始算,第六、第七、第十、第十一級台階兩邊的壁畫與其餘的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但壁畫中都只有一隻強壯的猴子,這些猴子都做出了一個伸掌虛指的手式,兩邊八幅壁畫中猴子手指的方位,卻都是同一個地方。

如果不是知道九宮圖,就很難算出空缺的數字,而只知道數字沒有算過台階的級數,則很難把數字與台階聯繫起來,只注意台階不注意壁畫,又不可能找到這些猴子所指的方位,這一連串的線索,幾乎是缺一不可。孟樓再回頭細細思索時,心中也覺得有些僥倖。

他們尋到了畫中猴子所指的地方,那是圓洞石門前的一道縫隙,胡海用探燈往裏照了照,黑乎乎的並沒有看到什麼異樣。

牆壁上像這樣的裂縫有許多,胡海看了看其它的,有些懷疑地問道:“不會錯吧?”

“伸掌進去用力扳,你注意到沒有,畫裏的猴子都是很強壯的,而且它們都是伸出一隻手掌指示方向,而不是手指。”張許微笑着說道。

阿芸白了她一眼,胡海卻不知張許在開玩笑嘲笑他像只大猴子,真的伸出左掌插入那縫隙中用力一扳,果然,隨着他用力,那縫隙竟然被扳大了些,發出“喀喀”的低沉聲音。眾人覺得腳下的地面似乎有些輕微的顫動,緊接着,他們面前的那道圓洞石門向左右分開。

“啊?”

門才一露出縫隙,一股水波激蕩的聲音傳八眾人的耳中,他們迫不及待地向聲音來處張望,卻覺得陰風撲面而至,濃烈的腥臭味讓人作嘔。

“這是……這是?”

無論是孟樓胡海,還是張許霍玉鳴,或者是南明高大泉,他們都被眼前所見驚呆了。在他們面前,是一個小型的地下湖泊,地下湖泊中泛起的水,儘是殷紅的血水!

雖然是在地下,那水卻十分不平靜,不停地翻滾,像是沸騰了一般,將根根白骨從湖底帶起,又迅速沉了下去。看在眾人眼中,似乎是無數白骨在這血水之中掙扎,那水波激蕩的聲音此時也聽得更真切了,分明就是無數怨魂厲鬼的哀嚎!

孟樓的瞳孔一剎那間收縮了,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是地下的洞天福地,這分明是望氣堪地術中所說的“血池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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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六壬盤2:大鬧悟空神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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