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以計數的為什麼

一、無以計數的為什麼

楚君推開房門,還沒有來的及打開燈娜兒就從黑暗中撲上來,抓着她的裙腿一直爬進她懷裏,“喵喵”地叫着述說委屈。楚君從一早出門去找工作直到這會才回來,娜兒也就被在屋裏關了整整一天,雖然楚君為它準備了食物和水,可是要這隻調皮好動的貓忍受一天的寂寞,比讓它餓一天還令它受不了。主人真是太過分了,居然把自己關在家裏出門,自己還與黑毛約好了要決鬥呢,如果被它認為自己臨陣脫逃了豈不是會被群貓笑話?“喵喵喵喵……喵……”

“娜兒,我真的好累了……”楚君有氣無力地說著,努力把娜兒從身上摘下來,連燈也懶得開就重重地向床上一躺。她今天在人材交流會上逛了足足一天卻一無所獲,工作的事依舊是沒有着落,心裏後悔當初不該辭職的那樣乾脆。現在身邊的錢連接下來幾天的生活費都不夠,更別說房租、水電費等等花銷了。沒想到平時不愛言語的他關鍵時刻居然這麼“乾脆”,不僅僅帶走了那幾百萬,連楚君賬戶上原有的幾萬塊錢也毫不客氣地拿的乾乾淨淨。

自己發覺那張彩票中獎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告訴他。本來還想要給他個意外驚喜,可是隨着手指撥出號碼,心情也越來越激動,電話接通后就忍不住喊出來:“我中獎了!我們有錢了!我們有錢了!”對,在楚君的心目中,自己的一切都是屬於兩個人共同擁有的,可是沒想到他並不這麼想,十年的感情在幾百萬面前清清楚楚地顯示出它的無力,在楚君把錢存入兩人公用的賬戶第二天,他便帶着錢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君覺得自己難以分辨傷心是來自失去了什麼,感情還是金錢。只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令她覺得,如果不是還有生活的壓力在逼迫自己,自己一定會崩潰掉。

娜兒蹲在楚君的身邊,兩隻眼睛在黑暗中發著幽光,尾巴輕輕搖擺着,不時用抓子拍一下她的臉。對於它來說這幾天生活中小小的變化僅僅是那個它一直不喜歡的男人不見了而已。

“娜兒你在安慰我嗎?”楚君用手摸着娜兒的頭嘆口氣:“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喵喵。”娜兒側着頭說。

“工作沒有了,男朋友也沒有了,我……”楚君忽然雙手后住臉失聲笑了起來:“哈……,還是為了錢……”她的身體抽搐着,有些發狂的笑聲變成了哭泣。娜兒跳上她的膝蓋,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着她的手,然後就在她身上玩起了抓自己尾巴的遊戲。“娜兒,我真羨慕你,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這麼快樂,不管什麼煩惱都不會放在心上。”楚君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抱着娜兒把臉貼在它那柔軟的皮毛上說。她有時候真想變成一隻貓,跟娜兒一樣過無憂無慮的日子,再也不用去面對生活中的種種煩惱。

“喵……”娜兒貼着她的耳朵大叫,對她的無動於衷表示憤怒。

“知道了,娜兒,你想吃什麼?”楚君無力地站了起來。看她終於想起要去履行身為貓主人的義務了,娜兒高興地“喵喵”直叫,在她腳邊快速地走着“八”字型路線。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忘了給娜兒做飯……不過我想你也應該吃飽了吧……”楚君看着廚房裏的情形無奈地說。廚房中幾乎所有的櫃櫥抽屈都被打開了,連冰箱門都大開着,所有有可能被娜兒喜歡的食物都印上了娜兒的牙齒印,幾十個核桃更是榮幸的成為了娜兒的玩具,被滾的到處都是。碗筷油鹽等東西親密的堆在一起,用它們的碎片和液體更加密切彼此的關係,蜿蜒的小溪正向著不遠處的麵粉袋前進。

“天啊……”楚君捂着額頭呻吟一聲。有時候她真的懷疑娜兒是不是有什麼特異功能,不然為什麼不論食物放在哪裏它都可以發現,不論關的多麼嚴實的櫃櫥它都有辦法打開呢?不論什麼東西它都敢下手破壞?娜兒跳上餐桌,用最純潔無辜的眼神看着楚君說:“喵……”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這隻小狐狸。”(娜兒的全名列那狐,因為它是只“詭計”多端的小貓,所有楚君為它取了這個大名鼎鼎的狐狸先生的名字,為了叫着順口和顧及小姐貓的面子才又取了娜兒這個小名。)

楚君拿出因為凍得太結識而逃脫了娜兒貓口的蝦仁,一邊嘟噥着:“幸虧當時覺得有錢應該了讓你也吃點好得多買了一些,不然你就準備跟我一起挨餓吧!”一邊伸手拿過鍋子。這時一陣巨烈的疼痛忽然象利刃一樣插入了她的頭顱。

楚君脫手把鍋子扔在地上,忍不住大聲呻吟,雙手抱着頭蹲了下去。她的腦殼中好象有架攪拌機在拌動似的,難以忍受的巨大痛令她的精神再也承受不住,終於在支撐了幾分鐘后倒在地上昏了過去。娜兒瞪大了眼睛看着主人,發出凄厲的尖叫。它心中極度不安,動物的直覺讓它知道主人的身上正在發生可怕的事情。看到楚君昏倒,它大聲叫着,瘋狂地撲上去咬了楚君一口,想讓楚君清醒過來,可是手上的幾個牙印向外滲着血,楚君依舊一動不動。“喵……喵……!”娜兒大聲叫着,圍着楚君團團打轉,有種絕望的滋味湧上心頭,這時它忽然看見一團白色的光球從主人額頭上升起來,飄向了天花板。娜兒快要急瘋了,對着這個不明物體就猛地撲了上去。

貓與光球相撞發出一聲短暫的慘叫,接着象塊木頭一樣“咚”地跌落在地上。

廚房中,楚君與娜兒的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如果此時有人伸手去摸摸他們,就會發現溫度正一點點從那兩具軀殼上消散。

而那個原本是白色的光球此時增加了一種淺藍色,仔細看的話,淺藍的顏色其實是另外一個光球,只是它的體積要小的多,並且在圍着銀白色光球快速旋轉,不認真看就會把它當做銀白光球的一部分。兩個光球在屋裏反覆的徘徊,彷彿有什麼戀戀不捨的事情,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它們終於抗拒不了那股在牽引它們的力量,升到吊燈的高度,然後快速閃動幾下,消失在了這個房間中。楚君點着爐火上,鍋子裏的水已經沸騰了,溢出來澆熄了爐火,煤氣“滋滋”地從爐灶中泄露出來,不一會房間便充滿了刺鼻的氣味……

楚君聽到自己口中在發出嘶啞的呻吟聲,但是她沒有辦法睜開眼,也沒有辦法挪動一下那怕一根手指頭。她只知道自己現在渾身都痛厲害,頭更是象有什麼東西一直在腦子裏往裏鑽似的。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個意志堅強的人,可是這種巨疼的折磨還是令她生出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的念頭。

“娜兒……救命……”因為清楚這間屋子裏出了自己就只有那隻“狐狸”貓,所以楚君只能知往娜兒可以聰明到知道撥打120。她勉強自己吐出了這個詞,可是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聲音變化之大感到驚訝,也沒來得及去感受應該馬上就會出現在自己旁邊的毛茸茸的感覺便又昏過去。

楚君再次醒來時身體上的痛苦減輕了許多。這次她好不容易睜開了眼,卻被上方的屋頂驚呆了:那是一個巨大的弧形拱頂,上面有着優美的浮雕與繪畫,還鑲嵌了許多的圓形燈,把每個角落都照的雪亮。楚君不知道這個屋子有多大,只是知道自己這樣躺着視線根本看不到屋頂的邊際。她可以確定這決對不是自己的家裏的廚房屋頂,也無法想像是不是有哪家醫院是這樣裝潢的——這樣是很漂亮,可是多麼浪費空間和資源啊。

楚君花了許多時間才回過神來,撐起身體打量自己身在何處,反正已經有了自己不在家裏、醫院或任何熟知的地方的心理準備,所以等她看清楚周圍之後也沒有更多的吃驚。

用手臂撐着身體喘了一會氣,楚君從地上竭力站起來。這是一座巨大的建築物,楚君原來就躺在一座大廳中一個房間的門口。她無法估計這座大廳有多大,不過幾條長長的走廊標明着它也不過是某座建築的一部分而已。楚君扶着牆回過頭看看自己身後的房間,房間不大(相對外面的大廳而言,在楚君看來,至少比自己的家大上幾倍),不過裏面大方素雅的裝飾與精美的種種陳設、藝術品都沒能讓楚君吃驚,令她吃驚的是房間裏橫七豎八地躺着那十幾個人。其中除了一個長發的女子臉衝下的躺在地上外,其他全是男性,那幾個仰面朝天的男人都有是七孔流血,臉上是極度憤怒、吃驚的神情,不過從他們僵硬的樣子來看,他們多半已經死了。想到那是些屍體,而自己與這些屍體在一起不知道躺了多久,楚君心中一陣作嘔和恐懼。正當她穩穩心神想轉身逃走時,屋子裏傳來女子低低的呻吟聲。

屋裏唯一的那個女性被兩個男人的屍體壓在身下,僅僅從她的頭部和長發可以判斷她是個女性,現在她正蠕動着,試圖從那兩具沉重的人體下鑽出頭來。

楚君可以寞視一屋子的男屍,可她無法眼看着一位女子有困難不去管。她踮着腳尖躲閃過那些男屍,來到女子身邊。女子還在掙扎着,可是動作已經慢了下去,黨楚君走到她身邊使她就不動了。兩個男人疊在臉部朝地面的她身上,楚君一點都看不到她現在的情況,她連忙用力推開其中一個男人,好在對方的身體比她想像中輕的多,然後又一腳蹬開另一個。第二個男人的手緊緊抓着女子的肩,把女子也帶得翻了過來,讓楚君花了好大勁才掰開那些僵硬的手指。

女人被楚君抱了起來,楚君把她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把披在臉上的長發為她拂開,看到她的臉后倒吸了一口涼氣。楚君自己不是什麼美女,所以倒是很自知之明的沒有學會嫉妒比自己漂亮女性的習慣,可是看到這個女子時也產生出一種命運不公平的怨念。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美麗的女子。

她有着一張蒼白但精緻、美麗的令人窒息的面容,身為同性的楚君都在一瞬間為之失神。年齡大約只有十七、八歲甚至可能更幼小。嘴角滲出的血已經凝固了,乾澀的嘴唇微微張着,卻沒有再發出什麼聲音。她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幾塊,露出了大塊的肌膚,雪白的身體上留有不少的淤血和紫青的痕迹。這樣的情形在楚君的腦海中立刻反映成了這樣的畫面:一位絕色少女被這些邪惡的男人(看他們個個穿着白色的長袍,身上面還綉着古怪的圖案,楚君就覺得他們象某種邪教)抓來,他們謀略進行某種不良行為時,一場楚君現在無法推斷的災難降臨到了他們身上,這些男人全部遭到了報應,少女卻僥倖活了下來。楚君自己的身體依舊疼得厲害,可是還是抱起少女向外走去。現在的她滿腦子就是“逃跑”這兩個字,自己的相貌雖然遠遠比不上這個少女,可是一個女性留在這種地方太可怕了。

“你果然還是做了這種事!”一個冰冷地聲音從身後傳來。

楚君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身,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個女人正冷冷地望着她。那個女人的樣貌或許比不上懷裏的少女美麗,但是帶着一種凜然的氣勢,美麗與威嚴的神情令楚君心中不由地發緊,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對方心裏就生出那種小時候在孤兒院,做了錯事被老師們捉到的心虛感,於是一步步後退去。

女人目光複雜地看着楚君畏畏縮縮的樣子,良久嘆了口氣,掃視着地上的屍體們說:“你下手為什麼這麼狠毒,完全不留一點餘地么?即使他們並不想傷害你!”

楚君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抱着那個少女向門口悄悄退卻,希望有機會溜出去。不過這個想法雖然並不現實,因為那個女人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楚君的身上,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這個玩偶對你就那麼重要嗎?為了她你都做了什麼?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就象一個瘋子!”女人激動起來,那種君臨一切、掌控萬物的氣質更加明顯,讓楚君在她面前幾乎站不住,她對着楚君步步緊逼,“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你為了給一個玩偶生命不惜威脅自己的妹妹,為了給一個玩偶生命不惜強奪人類的靈魂,為了給一個玩偶生命不惜違背我的命令,為了給一個玩偶生命甚至殺害我的使者……你、你、你簡直……”

楚君茫然地看着她指着自己的手指,她是在說自己嗎?那些六親不認傷天害理的事是自己乾的?自己從小就在孤兒院長大,哪裏來的妹妹?自己又不是魔鬼,怎麼去奪取人類的靈魂?還有……她的意思難道是說,地上這些屍體是自己殺的?天啊,雖然自己也認為這種人碴死有餘辜,可是自己哪有那種本事啊。

女人已經走到楚君面前,臉上憤怒地神情漸漸轉為了無奈和幾分慈祥,她端詳着楚君,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也許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把這個玩偶送給你,是我不該給你至高無上的權利,使你可以合法地支配你的妹妹,使你擁有任意處置人類的肉體或者靈魂的權利,使你可以任意處死你認為他們有罪的神使……對,你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在你的權力之內,所以我不應該為這一切懲罰你,可是做為你的母親……”

楚君因為“你的母親”這幾個字頓時陷入了思維短路狀況。

她是個孤兒,自從有記憶起就生活在孤兒院中,對於自己的母親半點記憶都沒有。不過聽老師們閑聊時說起過,丟棄她的女人是個未婚生子的幾十歲少女,生下孩子想去找孩子的生父討說法,被拒絕後把孩子放在孤兒院門口,自己憤而自盡在對方門前了。而眼前這個女人怎麼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母親吧——兩個人相貌上的差異足以證明這一點了。

楚君因為過於震驚,女人接下來的一些話便沒有聽清楚。等她回過神來,聽到女人正在說的是:“……我現在不是以……而是以一個母親的名義處罰你……你的力量將被我封印大部分,然後去渡過人間的艱辛吧,直到你看盡了世間百態,意識到自己最應該盡的責任是什麼時才可以回到你的位置上……還有這個玩偶……即使你已經給了她生命,我依舊不能承認她,你可以帶她走,卻必將失去她,這是我對你們的詛咒……”說著她一揮手,從楚君的面前消失。

楚君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便覺得覺得天旋地轉的滋味襲來,她張開嘴卻叫不出聲音,只能下意識的抱緊了手中的女子,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她們,她覺得自己象彈弓上的石子一樣被拋了出去。

楚君茫然地仰視着從上空樹枝葉的空隙露出來的天空,天很藍,那是一種與周圍沁人心肺的空氣、綠意盎然的森林結合的天衣無縫的藍色,令楚君這個城市中長大的人有種被迷醉的感覺。如果不是在一天中昏到了數次現在身體還十分的痛楚的話,她一定會大口的呼吸,好好的享受一下這樣的風景。

做為一個剛剛經歷過巨變,頭腦因為弄不清楚狀況還處於迷糊狀態,而身體也十分的不適的弱女子,她現在最需要的也許就是好好的休息,可是現在的她卻有一萬條不能休息的理由。

第一個問題,自己究竟經歷了什麼?

楚君記得自己是在家中的廚房昏倒的,可是為什麼醒來時會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是怎麼到那去的?那又是個什麼地方?那個女人是誰?那些死者是誰?自己在其中又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第二個問題,自己怎麼會從那個陌生的地方又來到了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的?

這是一片森林毫無疑問,但這是哪裏的森林?還在中國境內嗎?自己應該怎麼才能得到外界的幫助?如果這裏是原始叢林,自己在短時間得不到救助的情況下要怎麼生存下去?那些陌生人是已經放過了自己還是暫時把自己放在這裏而已?

第三個問題,她為什麼自稱是自己的母親?

她真的是自己的母親嗎?自己的母親真的還活着嗎?是真的話她為什麼要這麼對待自己?如果不是冒充自己的母親又有什麼好處?

這一連串的為什麼令楚君的頭都快脹開了。但是她強迫自己停止思考,準備從身上不知什麼換上的長袍上撕一塊布下來,到不遠處的河中浸濕,然後為那個“睡美人”擦拭。是的,這就是另外一個嚴重問題,這位絕色美人是誰?她為什麼會在那個地方?又為什麼會和自己一起被弄到這裏來了?楚君對此也有無數的疑問,但是當務之急卻應該是先把她救醒,也許她比自己更清楚事情的始末,救醒她之後應該能從她那裏得到一些答案吧?

楚君用力扯了幾下衣服,目光落在自己的雙手上,動作突然凝固了。

那是一雙藝術品般的手,修長的手指,整齊的指甲,手掌上的紋路都顯得整齊有軼,這樣一雙沒有一點傷痕、老繭或者粗糙皮膚的手,卻可以顯現出一種強有力的味道,其中左手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不知是什麼材質製造的,上面有五種不同的光茫象繩紋一樣扭在一起,並且不住地盤旋着,雖然是光茫卻又不耀眼奪目,只是很溫柔地閃爍着,給這雙手一種神秘的滋味。

這是一個全新的問題——如果楚君沒有看錯,這應該是一雙屬於男性的手。

楚君用這雙手擦擦眼,再仔仔細細看看,伸到嘴裏咬咬。一雙男人的手怎麼會生在自己身上!楚君用手摸着臉,五觀的輪廓為什麼這麼陌生?為什麼鼻子的角度與眼睛的大小觸摸起來這麼奇怪?她跌跌撞撞的跑到河邊,想在水中看看自己的倒影,可是水流太急了,她只能模模糊糊看見水中有一個人影,一個男性的影子,生着一頭金色的頭髮。

楚君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喉嚨處的那個隆起,然後茫然地解開衣服,摸着平坦有力的胸肌,腹肌,再往下……

“天啊……”楚君覺得自己應該再昏過去一次,不過她一向引以為毫的強韌神精這次發揮了作用,令她始終保持着清醒。

難道在我昏迷期間他們為我做了變性手術?楚君自己都明知道這不是正確答案。現在她已經完全亂了方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個夢境之中,對,也許過一會夢就會醒了,自己正躺在家中柔軟的床上,身邊是男朋友與娜兒,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個夢,什麼中了五百萬彩票啊,男朋友帶着錢不辭而別啊,自己昏倒后出現在古怪的地方啊,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男人啊……這一切一定全是夢,一覺醒來就會好了,自己可以躺在他的懷中把一切講給他聽,而他一定會說:“象你這樣古板認真的人也會有這樣的想像力嗎?真是不容易啊,呵……”

一聲低低的呻吟聲把楚君從逃避現實中喚醒過來,她抬頭,看見一隻似乎是松鼠的動物正在那個少女身邊警惕地看着她,那個女人裸露的手臂上有一排小小的牙齒印,正向外滲着鮮血。大概是因為女子呻吟之後便沒有了動靜,那隻“松鼠”又向她府下身,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

“滾開!”楚君一下子醒悟過來,大喝一聲把一塊河邊的鵝卵石向“松鼠”的頭部拋來——本來楚君以為打到那個少女的機率應該大的多,因為她的體積比起那隻“松鼠”也實在是大太多了。可是只見松鼠立刻撲到在地,頭部流出的血沾上了少女白色的衣裳。

人在無助、迷茫、絕望的時候,會有逃避現實的念頭,會有自報自棄甚至一了百了的念頭,可是如果在這種時刻卻又有另外一個需要你的照顧、保護,不然就活不下的人在你身邊的話,人反而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堅強起來,忘掉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楚君現在就處在這種境地。她不能拋下這個昏迷中的少女不管,不然在這樣的森林中,一隻“松鼠”都有可能把她吃掉。所以楚君自己就必須堅強起來,思索兩個人活下去的辦法。

少女依舊沒有醒來,不過她的呼吸順暢,脈搏平穩,除了頭部微微有些發熱外似乎一切身體指標都還正常,楚君也沒在她身上發現除了那個“松鼠”咬的傷痕之外的外傷。楚君忙着為她擦冷水,按人中,總想着她下一分鐘會醒過來,可是少女卻沒有動靜,如同沉睡的天使般地躺在樹下的草地上。

太陽漸漸越過頭頂,開始沿着軌道向西移動,楚君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處身在一個很可能是原始森林的地方,極目遠眺都看不到任何一點與人工有關的痕迹。除了一名昏迷的少女之外再沒有其他同伴,除了身上的那件絆腳的長袍和一個戒指之外,沒有任何工具。如果能僥倖不成為野獸的食物,也會有可能在這裏餓死、凍死吧?楚君這麼想着,在原地團團打轉。

森林裏也許有可以食用的果子,但是楚君不能離開少女,也不敢深入森林。即使看到果子她也不知道有沒有毒。那隻死“松鼠”也許可以吃,不過……

“要有火才行!”楚君“喃喃”地說。

有了火就可以驅趕野獸,烤食物、取暖,就有了活下去的資本。楚君這樣想着,她從樹下、灌木叢和草地上撿拾了一大堆枯枝枯葉,然後用一段木棒立在木頭上用力搓動,想試着鑽木取火。不過等她的十根手指都紅了后,那根樹枝連煙都沒冒。

她又跑到河邊去撿石頭。記得小時候大家把一種石頭叫做打火石,兩塊在一起相互撞擊的話會並出火星,那時候大夥常常玩那樣的遊戲,在熄燈之後的寢室中一下一下的敲擊,然後為那小小的火花歡呼。楚君找到了那種石頭,卻發現那種小小的火花根本不足以點着自己準備的燃料,不過在河邊她還找到了一些別的石頭,敲敲打打之後形成了石刀之類的工具。然後用它砍下了一根長度、粗細適中的森棍,並且把一頭削出了粗略地尖狀。

一個下午她都在忙活這些事情,心裏甚至慶幸這具男性的身體比自己強壯的多,不僅力氣大,不容易疲倦,而且一天沒有進食飢餓感居然也不是十分的強烈。

天色漸漸暗下來之後,楚君終於在少女身邊坐下來,她手邊放着幾十塊石頭,五、六根木棍和一段長長的藤條。她知道許多野獸會在夜裏狩獵,所以準備了至少可以用來抵抗的“武器”。即使自己難逃惡運,至少也要在反抗過之後才死。楚君是個倔強的人,心裏這麼想着,一隻手把少女護在懷中,一隻手緊緊握住一根木棍。

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星光逐漸在天幕上亮起,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逐一將它們點燃一樣。沒有任何人類文明影響的天空那種無暇的深邃使楚君深深震憾的同時,也在心中生出一種難言的畏懼。她儘力縮着身體,想讓自己顯得更加渺小。

幸運的是預計中對兩個可口的弱女子垂涎欲滴,天一黑就會撲上來的野獸並沒有出現,也許因為其中一個的外表欺騙了那些單純的動物們,一個高大,看起來十分強大的男人並不是很好的捕食目標吧?聽到遠遠的山林間此起彼伏的野獸與夜鳥,風與林濤的聲響,楚君的防備之心開始漸漸抵抗不了這混亂的一天所造成的疲倦感,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了下去。

當她的頭垂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時,在離她們不遠的灌木叢之後,一雙紅色的眼睛正盯着村下的人影良久一動不動。

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楚君猛地從夢中醒過來,她翻身坐起來,迎上了不遠處的那雙血紅的獸眸。

那是一隻巨型的貓科動物,在星光下,不遠處的它就象一個黑色的影子,正以邁着柔軟的步子,以難以察覺的速度向前靠近。當它同樣迎上了楚君的目光后,原本警惕的姿態忽然變成了準備進攻的架式,並且從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吼叫聲。那是一種嗜血的眼神,暴力、貪婪,楚君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對方,因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動,對方的致命攻擊馬上就會來到。

人如果恐懼到極點,不是會變的瘋狂,就是會變的麻木,楚君覺得自己就屬於後者。她手持木棍與那隻“大貓”對持着,心中充滿了緊張,但是居然找不到半分害怕。

時間在雙方的對視中過去。

娜兒是一隻好獵手,作為它的主人楚君知道貓科動物多麼有耐心,她曾無數次見過娜兒為了等待小鳥落到院子裏而花費巨大的時間,保持同樣的姿態一動不動。只要好動、快樂的鳥兒們把那團一動不動的毛球當作無害的東西──那怕只有一瞬間,娜兒的攻擊也會馬上降臨到它們的頭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來吧,我可是養過‘狐狸’貓的人,我不會中你的詭計的。”楚君喃喃自語着。

黑夜中的深林里,不知道正有多少類似的殺戮場面在上演。這裏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有着與人類社會完全不同的法則,在這裏野獸們才是真正的主人,他們君臨於這個世界,外來的人類都是不受歡迎者,他們進入了這個不屬於他們的世界,就將要面對從各個角樓落中出現的殺機。可是這一次,在人與野獸之間,先沉不住氣地那方是野獸。

“大貓”也許認為自己攻擊力遠遠勝過沒有爪牙的人類,所以它率先發出了攻擊。楚君看見“大貓”微微后蹲時,腦海中便閃現出了娜兒慣用的撲擊動作,全力以赴的一撲,直取對方的咽喉。楚君想也沒想,立刻全力揮動手中的棍子。

“嘭”的一聲巨響,楚君手中的棍子應聲斷為兩節,而“大貓”一個跟頭翻了出去,發出痛疼的吼叫。剛才這一下與其說是楚君打中了“大貓”,不如說是動作中的“大貓”無力閃躲,自己撞上了楚君料敵先機的棍子。楚君甩甩髮麻的雙手,又迅速地抓起另一根木棍,她的雙眼自始至終盯着“大貓”。

楚君在心裏暗暗地叨念着:“謝謝你娜兒,如果不是因為養過你,我一定躲不過這隻野獸的攻擊。你看着吧,它也沒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比娜兒大一些的貓嗎,我連娜兒都養過了還怕什麼貓!”

挨了一棍的“大貓”右前腿有些跋,一步一步地圍着楚君打轉。它眼中的殺機更加灼熱,口水從張開的口不斷滴下去。楚君死死盯着它的動作,“嘭”,又一次的攻擊被楚君打退。楚君手中的木棍又斷了一根,而大貓的腰肢也不再像最初那麼靈活。

楚君抓起另一要根木棍大聲衝著面前的野獸說:“我不是說過嗎!我可是養貓的人,你的花招比起我們家娜兒來簡直象小孩子把戲!憑你還想吃我嗎!來啊,有本事都使出來!”她有些陷入了竭斯底里的狀態,向著“大貓”大聲吼叫着。

風吹過森林,帶來了遠處不知名動物臨死前的嚎叫,楚君微微顫抖了一下,旋即重新集中起精神,眼前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害怕是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就連稍稍的鬆懈,都會帶來失敗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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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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