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奪命活鬼
再說譚小苦掃完墓從黃狗坳回來,就聽到師父說張顯凡已經找到了他們的住處,心裏頗為吃驚。他說:“我在都梁只遇到了羅國矮,張顯凡是怎麼找到這裏的呢?”
朱子湘道:“張顯凡說,你回都梁的事正是羅國矮告訴他的。”
譚小苦似有所悟:“如此說來,羅國矮是受張顯凡派遣打探我的,我回來時被他一路盯上了。師父,你說此事該如何辦才好?”
朱子湘說:“三十六計走為上。”
“我們走到哪裏去呢?這房子一時半會兒也處理不了,去新的地方我們沒有盤纏。師父,張顯凡都跟你說了些啥?”
“他在我面前說蔣興和是何等的好,禮賢下士,連蕭金平、羅國矮這樣無用的人都給他們飯吃,說如果我們去拜他的碼頭,不僅不會遭到蕭家人的報復,還會得到保護。”
“他沒提朱王墓的事?”
“他沒提。依我看這個蔣興和確實比蕭子玉厲害,他先不提此事,慢慢上了他的賊船,那時想不幹都不能了。所以,我防他更勝過防蕭子玉。小苦,你在家裏好生待着,我去去就回來。”
“師父要去哪裏?”
“我去望鄉客棧找銀老闆,請他幫我把房子賣了。如果張顯凡過來找你,你不妨口頭答應他回都梁,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朱子湘走後,果然就有人過來找譚小苦,但不是張顯凡,而是羅國矮。譚小苦說:“矮老倌你乾的好事,我哪裏對不起你了,竟然在暗中盯梢?”
羅國矮說:“我正是要幫你呢,靖州這個鳥不下蛋的地方有什麼好,我來告訴你回都梁去享福——干我們這一行的都死得差不多啦,回去生意會出奇的好。喂,你師父他要去哪裏?”
譚小苦說:“師父去哪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小苦你誤會我了,我是說你師父不在才好說話,有些話是不能讓他聽到的。”
“原來你又在這附近盯了好一陣了。”
羅國矮笑道:“嘿嘿,想和你說句話還真不容易,蔣老闆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如今知道朱王墓的人就剩下你和朱子湘了,如果你肯為蔣老闆效力,我敢保證你就可以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
譚小苦冷笑道:“你以為我就那麼想過榮華富貴的日子?”
“說不想是假的,想不到那是真的,人活着到底圖個啥呢?你總不會糊塗得連這個都沒想清吧。”
“那你何不去找我的師父?他對墓中的情況比我熟悉得多。”
“你師父不同,那是他的祖墳,他是負有使命的,找他和向老虎借皮沒有兩樣。你不同,你姓譚,沒有義務為他們保守秘密。”
“你這次是蔣興和派你來的吧?”
“反正差不多吧,我真的是為你好。小苦,不要再猶豫了,只要你肯開口,多了不敢保證,如果沒有個十萬、二十萬大洋,我羅國矮的命找給你!”
面對如此大的誘感,說譚小苦不動心那是假的,但要讓他全信那也是不可能的。他怕羅國矮待得時間長了會引起鄰居注意,一旦傳到師父耳朵里,會引起誤會,就說:“這事我還得想想,矮老倌你快點走,我師父買菜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給他看見不好。”
羅國矮趕忙起身:“我這就走,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和蔣老闆說說,先付給你五萬、六萬的不成問題。反正我說的都不算數,你還得要看見現成的銀子。”
譚小苦支走了羅國矮,又過了一陣朱子湘就回來了,他也不多說什麼,譚小苦也不便問他。二人仍像往日一樣生火做飯,吃完飯天就黑了,在門前的天井坐着看了一陣星星就回房睡覺了。譚小苦年輕瞌睡重,頭一沾枕就入了夢。正睡得香,就被師父叫醒,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道:“師父,發生什麼事了?”
朱子湘說:“沒發生什麼事,這房子我已經托銀老闆去找買家,說不定明天一早有人過來看房,今晚我們得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去哪啊?”
“你不要問,到了你會知道的。”
譚小苦就糊裏糊塗起床,該拿走的東西師父都已經裝入兩擔籮筐里。仍像從都梁逃亡出來一樣,師徒一人挑一擔籮筐。臨出門時,朱子湘把一塊寫好的木牌掛在廊柱上。朗月下,譚小苦看到木牌寫了一行字——此宅急售,有意者請與望鄉客棧銀老闆洽談。
二人踏着月色,扮作商販模樣踏上了靖州至都梁的驛道。走出州城,竟然遇見了不少趕夜路的出門人。師徒倆晝宿夜行,到了第三天的後半夜,一座被高高的城牆圍得鐵桶似的古城就呈現在明亮的啟明星下。這座城市譚小苦太熟悉了,忍不住興奮地叫道:“師父,我們回都梁?”
朱子湘點頭:“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要想躲開蔣興和,就只能待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我們還回大郎巷去住嗎?”
“大郎巷人多眼雜,住不得,我們先去看一個地方,如果不行去城郊找座古廟。”
譚小苦跟着師父從旱西門進了城,走了一段,向南過了赧水橋,再沿河向北,就到了半邊街——譚小苦於是明白,師父要去看的房子就是王辛卒的舊屋。
自從王辛卒、勞順民死後,半邊街17號一直無人居住,並傳出鬧鬼的傳聞。這些傳聞經止戈亭傳到望鄉客棧,二人又從銀白元的口裏聽到了。說是這屋裏半夜后常有響聲,有時候還“撲通”幾聲如有人跳入水中的巨響……就有人說那是淹死鬼在作祟。聯想到光緒年間赧水上游山洪暴發,王辛卒一家在夢中就被大水淹死了,那天王辛卒在外婆家躲過了一難。如今王辛卒也死了,那些淹死鬼就回來守屋,不讓外人侵佔。謠言一經傳開,就越說越玄乎,嚇得左鄰右舍紛紛搬走,不敢回來居住。
朱子湘、譚小苦來到王辛卒家門口,沒費什麼勁就把掛在門上的鐵鎖打開了。屋裏漆黑一團,一股潮濕之氣夾着霉味撲面而來。此時,街上的狗聽到動靜就吠叫起來,走在後面的譚小苦放下擔子趕緊把門插上。走在前面的朱子湘擦燃了火柴點着自帶的蠟燭,也就在這時,懸在赧水河上面的吊腳樓處突然“撲通撲通”地響。譚小苦打了一個寒戰,說:“莫非真是王辛卒的家人在屋裏?”
朱子湘道:“他們知道回來就不會死了。”
譚小苦聽師父一說,膽子也壯了,說:“這裏離止戈亭近,住得時間久了,不怕熟人碰見我們嗎?”
朱子湘說:“住在這裏只是權宜之計,等銀老闆幫我們賣了房子,再去郊區買處房子長住。”
“這還差不多,我還以為住下來就不走了呢。”
師徒二人見屋子裏十分零亂,就着手收拾,然後把從靖州帶過來的日常用品從籮筐里取出來安放好,這才去廚房打火造飯。兩個人在屋裏忙碌少不得要發出這樣那樣的聲音,好在兩邊的房子都沒住人,隔了幾棟屋的鄰家也正在夢裏。但狗的耳朵尖,仍在吠叫不休。
吃罷飯,二人趕緊休息,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二人肚子很餓,白天不敢生火做飯,就用涼水泡了昨晚的剩飯吃了。
因盤纏不多,亟待解決的就是吃飯問題。這半邊街信息不靈,即使有消息傳來,不出門也打聽不到。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朱子湘用了半天時間在屋裏各個角落及房樑上尋了一些干竹製成一個竹筏。挨到天黑,把竹筏從後窗放入赧水河中,師徒二人披上蓑衣、拿了釣竿乘上竹筏到了止戈亭邊的水域垂釣。
到了晚上,原本在止戈亭大廳內清談的閑人都要雲集到梯雲橋上談古論今,都梁當日發生的各種新聞都要在此匯總。朱子湘師徒所注意的是誰家死了人,如是富裕人家,就要於下葬的當天晚上把“鬼皮”扒了。
一連十數個晚上,梯雲橋上死人的消息不少,但值得動手的不多。只要是認為有點價值的,朱子湘就喬裝成弔孝的親友披麻戴孝出入靈堂,趁機把出殯時間、下葬地點打探清楚,天黑后就帶上譚小苦出動。這些小打小鬧的營生,在朱子湘、譚小苦是習以為常的小事,此處不多贅述。說的是朱子湘師徒回到都梁兩個多月後的一天夜裏,二人正在橋下垂釣,聽得梯雲橋上的人在議論紛紛。他們議論的內容讓朱子湘吃驚不小,更讓譚小苦如五雷轟頂——蔣興和的千金蔣鈺瑩死了,已經葬在了貓兒山……
聽到這個消息,師徒二人忙着收了漁具把竹筏划回住處。從梯雲橋至半邊街王辛卒家就一里路程,到了后,將筏子系在吊腳樓的柱上,然後從木梯上爬上去。一進屋朱子湘就說:“靖州那邊還沒有消息,房子可能暫時還脫不了手,我們回來后乾的這幾宗生意僅夠餬口,長此下去不是個辦法。今天蔣家千金死了,陪葬一定不少,今晚我們去發點小財。”
譚小苦已經很久沒見到蔣小姐了,如果能在她死後見上最後一面,也不枉暗戀她一場。如今師父提出去貓兒山,他也沒有反對。
師徒二人帶上工具,從原處乘筏子順江而下,到了玉帶橋下來,把筏子系在柳樹上。從此處去貓兒山只有三里路程,一路上二人少不得要談到“競爭對手”的問題,若是一年多前,這類事發生后,爭搶之事是避免不了的,但現在不會,多數對手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羅國矮也成了蔣興和的人,他不會對東家的女兒下手。
來到貓兒山上,二人憑着豐富的經驗找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從眾多的墳墓中辨認出蔣鈺瑩的新墳來。譚小苦自從跟了朱子湘以後,身體長得飛快,在長期的挖掘運動中,練就了一身好力氣,不到兩個時辰就在蔣鈺瑩的墓前掘了一個五六尺深的大坑,黑色的棺材擋板也露了出來。譚小苦又加了一把勁,拓寬了大坑的底部,使之足以放下一具屍體。
到了鑿擋板的時候,為了行動方便動作,譚小苦在坑內點了幾支蠟燭照明。朱子湘鑿棺材擋板的技術是第一流的,這一招譚小苦還遠遠比不上師父。所以,到了開棺的時候,他就只能充當副手。
擋板鑿開了,朱子湘把一隻手探進黑洞洞的棺材內,摸着了死屍的腳,說:“真是才死的鮮屍,肉還是軟綿綿的呢。”也正在這時,突然一個土塊打在朱子湘背上,接着又是一塊……
朱子湘忙把蠟燭吹滅,屏氣靜聽,然後與譚小苦耳語道:“你出去瞧瞧,是誰在扔土塊。”
譚小苦此時很想一睹蔣鈺瑩的芳容,見師父催他,雖萬分不情願,但還是爬上坑去,四下里張望,沒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就對朱子湘說:“沒事,可能是自己掉下來的。”
朱子湘說:“沒事就好,為防萬一你還是守在上面吧,等我幹完了你下來。”
譚小苦於是又耐着性子待在上面,心裏感到如百爪亂撓,突然坑中傳出幾聲凄厲的慘叫……緊接着一條黑影從坑裏飛出……譚小苦認出黑影正是師父,就叫道:“師父,師父你怎麼了?”
朱子湘也不搭理,口裏不停地喘着粗氣,也正在此刻空氣中明明白白傳來了女人的呻吟聲:“哎喲……”
“鬼,活鬼!”朱子湘喊叫一聲就沒命地飛奔,譚小苦怎麼叫喊都不回頭。
譚小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是去追師父還是留下來?也正在這裏,又傳來了幾聲女人的呻吟,細細辨聽時,聲音竟然來自坑內!譚小苦暗自一驚,莫非蔣鈺瑩的鬼魂顯靈了?譚小苦想着蔣小姐那迷人的模樣,就覺得她即使做鬼,也是位漂亮的女鬼!於是膽就大了,問道:“喂,你是人還是鬼?”
坑中沉寂片刻就有了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鬼?”
莫非是在做夢嗎?譚小苦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有痛的感覺,不是做夢!可是如果不是做夢,死了埋了的人為什麼還能說人話?難道這世界上真有鬼不成?遂問道:“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我是蔣鈺瑩,做鬼做人我都記得。”
“那麼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裏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我好累就睡覺了,正做着夢,就有人拖我的雙腿……”
譚小苦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點了蠟燭進入坑內,燭光下的蔣鈺瑩更是嬌美萬態,譚小苦本來還有幾分膽怯,見了這樣的美人就在心裏想——就算她真是鬼能和她待在一起也不枉為一世人,就問:“你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悶得慌。”
“你在這裏躺了大半天又不通氣,當然會悶,我扶你上去透透氣。”譚小苦拉着蔣鈺瑩的手,竟然還有熱的感覺——剎時一股電流從手心傳遍了全身……
蔣鈺瑩被扶了上去,很快她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就哭了起來:“我不能回去了,回去定會嚇着家人,你還是讓我死吧,嗚……”
譚小苦怎麼會捨得心儀的女人去死呢,就好言安慰道:“先不要急,到我那裏去躲一躲,我去你們家裏把情況說明,他們若接受時,你就回去,不接受時,如果你不嫌棄,我……我養你一輩子……”
蔣鈺瑩看着譚小苦:“你是誰?我看你很面熟又記不起在哪裏見過。”
“我叫譚小苦,你認識的。”譚小苦說完就垂下頭。
蔣鈺瑩終於記起來了,說:“才一年不見,你長這麼高了,如果在街上碰上,我是不敢認的。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好小、好瘦的。”
“我小時候多病不長個,這一年我跟了師父飯量就大了,個子也長得快。”
“小苦,我是埋過的死人,你真的不怕嗎?”
“如果你真是鬼,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對我來說,我覺得那是莫大的幸福。”
蔣鈺瑩見譚小苦說得認真,就嘆道:“小苦,你讓我明白什麼是真正喜歡一個人,我也知道這個世界不可能有人這樣對我了……只是不知道我們的緣分……小苦,自從我們認識后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桂香姐她跟我說過。”
“當時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躲我,直到後來不斷傳來故事,我才明白了……其實,那也沒什麼,不影響我們交往。”
“鈺瑩,你是富家千金,我是盜墓賊……我們之間是不可能有的……今晚我們能夠這樣近距離地在一起說話,這一輩子我就是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
“小苦謝謝你,你不光救了我,最重要的是你讓我找回了自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一個如此在乎我的人,這讓我知道自己還不算一個廢人。”
“鈺瑩,外面的蚊子多。”譚小苦站起身,伸出一隻手,蔣鈺瑩抬起頭,慢慢地把手交給了他……
譚小苦牽着蔣鈺瑩從原路返回,到了玉帶橋下,竹筏竟然還在原地,他在心裏納悶,師父去了哪呢?他明白,師父是因為蔣鈺瑩的復活而受驚,他雖是都梁膽子最大的盜墓賊,但這種事不管是誰遇上,都會把三魂七魄嚇掉的。唯獨譚小苦不會——因為他有愛,這份愛純潔而偉大,超越了三界五行,不受生死約束。
譚小苦載着蔣鈺瑩,筏子逆流而上,終於在醜末時分到了王辛卒家的吊腳樓下。他把蔣鈺瑩扶上梯子,自己留在下面系竹筏。蔣鈺瑩上了吊腳樓就回過頭說:“你家裏亮了燈,什麼人在家裏?”
“我師父在家裏。”
譚小苦只顧着系竹筏,當他意識到必須提醒蔣鈺瑩不要嚇着他師父時已經晚了——屋裏立即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隨後蔣鈺瑩驚慌地跑了回來:“小苦,你師父有癔病嗎?”
譚小苦顧不及回答蔣鈺瑩,慌忙跑進屋裏。燈光下,他發現師父的面部定格成驚恐萬狀的表情,白多黑少的雙眼瞪得像兩個銅鈴,口裏不停地吐着白沫……
“蔣小姐快幫我打點涼水來!”他見蔣鈺瑩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才想起人家是連吃飯都有人伺候的千金小姐。他趕忙從吊腳樓下打來新鮮涼水,用浸濕的毛巾反覆為師父擦臉……
然而,朱子湘畢竟驚恐過度,早已三魂緲緲、七魄蕩蕩,慢慢地就瞳孔擴大,口鼻全無了氣息……譚小苦仍然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做人工呼吸,但終是回天無力,朱子湘一命嗚呼了……
蔣鈺瑩驚奇地望着譚小苦:“你師父是不是因為我來到這裏才死的?”
譚小苦心裏明白,蔣鈺瑩並不知道是她嚇着了朱子湘……認真想起來,是他害了師父,他不應該把蔣鈺瑩帶回來。帶她回來,也要在事前把情況向師父說明,然後才能讓他們見面。一個掩埋了的死人突然從棺材裏爬了起來,這本是足夠嚇丟正常人三魂七魄的事,師父回到家裏尚未還過陽來,又讓他看見“女鬼”,朱子湘不被嚇死那才是怪事。
見蔣鈺瑩還在等着他回答,為了心愛的人不背思想包袱,譚小苦說:“我師父的死跟你沒有關係。”
善良的蔣鈺瑩偏偏不依不饒:“那他是怎麼死的呢?”
譚小苦說:“你不要問為什麼,總之我師父的死跟你沒有關係。”
“小苦,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這是我願意的。”
“你師父的遺體怎麼處理?要不我讓父親給一筆錢厚葬了他?”
譚小苦苦笑:“你真是個傻妹妹,如果你回去,你父親馬上就會變成死人。我們這些人天生就是賤命,我會有辦法的。”
譚小苦尋出工具袋,把朱子湘裝入袋內,再綁上石頭從後窗扔下赧水河……蒙蒙星輝中,看着師父漸漸沉入水底,譚小苦心想:玩刀的死在刀下,玩槍的死在槍下,師父是膽子最大的盜墓賊,他被嚇死正應驗了冥冥中的宿命。
水葬了朱子湘,蔣鈺瑩又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不覺悲從中來,她問譚小苦:“我家裏人真會接受我嗎?”
從內心來講,譚小苦還真是希望蔣家不要接受蔣鈺瑩,那樣他就有希望和她在一起。但是,他的良心和他對蔣鈺瑩的愛提醒他——她要想幸福,就只能回到家裏去。遂道:“如果你家裏人是真心地愛你,他們不僅會接受你,還會喜出望外——畢竟失而復得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我家裏人是真心愛我的。”蔣鈺瑩放下心來。這一點她從一件事上感覺到了——當初,未婚夫蕭鵬得了怪病,父親知道後為了女兒的幸福,毅然悔婚。後來她病了,蕭鵬的怪病痊癒,父親又資助蕭家渡過難關,為的就是能夠挽回這段婚事。她認為,天底下除了愛情,就只剩下親情最偉大。在大多數場所,其實親情又比愛情更可靠。
譚小苦說:“你先好好休息,等天亮后我就到你家,用故事的形式啟發你的父親,再問他,如果這類事發生在他的身上怎麼辦。”
蔣鈺瑩點頭:“這樣最好,只是又要麻煩你了。”
譚小苦深情地望着蔣鈺瑩:“你總是客氣,什麼時候你會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所有付出呢?”
“小苦,你是好人會有好報的。”
“你在裏面躺了大半天一定很餓,我去幫你煮點東西吃。”
經譚小苦一說,蔣鈺瑩真就有了餓的感覺。譚小苦下到廚房,找遍了每個角落,才找到了五枚雞蛋,就一鍋煮了,也不知味道如何,蔣鈺瑩本是嫌山珍海味乏味的主,五個雞蛋竟然被她一掃而光。
外面的狗叫聲歇了,取而代之的是雞叫。譚小苦讓蔣鈺瑩睡床上,自己則坐在椅子上打盹。
天亮了,譚小苦驚醒過來,他來到床前撩開蚊帳——見蔣鈺瑩睡得安詳,就偷偷欣賞起來……街上有了行人的動靜,譚小苦不敢再耽誤時間,就戴了闊邊草帽從吊腳樓下到竹筏上,準備順流而下再從玉帶橋那邊繞道去蔣家大院……
劃了沒多久,就發現後面有一條烏篷小船,一艄公背朝着玉帶橋方向搖動着櫓……兩條船并行到玉帶橋腳下,譚小苦把筏子靠了岸,沒想到那烏篷船也靠了岸,他尚未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船上突然躥出一條蒙面矮漢,不容分說躥將上來,手中舉起一條大麻袋罩將下來,譚小苦只覺眼前一黑,就失去了反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