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洪水
第四十六節奪寶
雲南彌勒縣境內的大黑山並不是很有名的旅遊景點,不過這一天不知為什麼卻來了不少遊客,有不少還是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
天色漸黑,山邊的小路上,一位佝僂着背的當地彝族老人,背着一個竹簍子,低頭朝着山裡走着,似乎是趕完集準備回家,腳下有點兒急。
這老人眼看就要鑽入那茂密的熱帶雨林之中,卻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在那林子邊仔細聽了聽,猶豫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衝著密林深處喊到:“是哪方的朋友?可否現身一見?”
真是奇怪,這林子裏明明一個人都沒有,他在跟空氣講話?更奇怪的是,這位黎族老者的聲音,聽着可真是年輕。
等了好一會兒,林中都沒有動靜,林外那人皺了皺眉,轉身便走。
“慢着,朋友!既然來了,就別急着走!”伴隨這句話一同出現的是兩中三洋五名大漢,說這話的是一個中國人,30多歲,一身運動裝,看上去就像是來遊玩的遊客。
這跳出來的正是喬先生喬老的手下,而這位喬裝成黎族老漢的此時也不再偽裝,露出自己那張年輕的臉來,赫然便是那位攜寶私逃的“瘦猴”。
“方先生,請不要誤會,我們只是對你手中的東西感興趣,反正這東西你遲早要出手的,怎麼樣?出個價吧!我們老闆很好說話!”那漢子話雖然說得很漂亮,可那架勢,五人隱隱已經對“瘦猴”成包圍之勢。他臉上的笑容也有點那麼不是味道。
“瘦猴”的大名叫方少華,此時聽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姓,明白自己在這些人眼裏已經無秘密,他眉毛一皺,也不再佝僂背了,站直身子,隨意地那麼走了幾步,把對方驚得立即拉開了拳腳架子。
“別緊張,我倒是很有興趣,你們的老闆能給我出個什麼價?”方少華見對方緊張的樣子,禁不住笑了。這一笑,倒顯得他的一口牙特別白。
那漢子聽他這麼說,心中的警惕性稍稍降低了一點兒。他以為,對方已經如喪家之犬,走投無路,自己這樣的提議還不是雪中送炭啊!結果他還真把對方曾經的身份忘掉了!方少華突然變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放倒了三個洋人,在一肘打得另一名中國人抱着肚子倒下之後,一把鎖住了那漢子的咽喉。
“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那漢子一見瞬間形勢逆轉,傻眼之餘第一個念頭便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幸虧老闆就準備了優厚的條件:“你先聽聽我們的條件,我們可是很有誠意的!”
“誠意?哼,派這麼多人來埋伏,這叫有誠意?”方少華對此嗤之以鼻。
“別、別,你別不信啊!我們老闆真說了,只要你把那面具給我們,他可以安排你去美國,還幫你申請美國護照,這樣你不就安全了嗎?”那漢子一急,搶先把一個有誘惑力的條件拋了出來。
方少華一聽,手上的勁道稍稍鬆了松:“就這?!這也叫有誠意?!”
“不止,不止這些,老闆說了,你手裏的東西他願意以市價收購,這是免費附贈的!我們老闆好交朋友!”
“市價?!什麼市價!”方少華一時沒轉過彎來,以為對方以黃金的市場價拉跟自己交易,這可不是文物古董的價錢。
“別,別誤會,這東西你到了美國之後可以找人鑒定,該多少是多少,我們老闆按照古董價格交易,兄弟,這筆錢可是多到你一輩子都用不玩哪!”漢子生怕辦砸了差事,拚命說服對方接受這個條件。要說這個條件對於一個被政府追捕的人來說,那真是跟天上掉餡餅差不多,因此方少華也不敢相信會有這等好事!
“你不會是騙我吧,哪兒有這樣的好事?”
“沒有!絕對沒有!我們老闆說了,他可以先幫你去美國,交易可以到了那邊再進行!”
方少華聽了這話之後有些意動,他想了想,在對方其他人還沒緩過來之前,他先扣着那漢子退到了密林邊上,然後手一松,把那漢子往前一送:“還是算了吧!你老闆的條件是不錯,可惜我不想把東西賣給外國人!”
可下一秒,剛剛飛快遁入密林的方少華以更快的速度又退了出來,而且還一腦門子冷汗。他顧不上自己重又進入那五人的包圍圈,身子“騰騰騰”地往後直退!前方的那人給了他太過於強大的感覺,高手,那絕對是高手!
那先前的漢子見剛剛還掐住自己脖子的對手此時竟然把後背賣給了自己,心中暗喜!他緩緩抬起雙手,就要乘此機會給對方一個狠的,卻不料此時異變又起。
此時從密林方向吹過來了一陣風,當這陣風輕輕吹過,那漢子眼一花,他的四名手下紛紛倒地!來不及發表任何感想,他自己也步了那四人的後塵,只不過在他轟然倒地之前,他的眼角余光中出現了一個一個模糊的黑影!
“你是什麼人?”對於這黑影,“瘦猴”的心中忽然湧出一絲恐懼!他當了五年的特種兵,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黑影依託密林的綠蔭,並沒有完全顯露自己的身形。他沒有回答“瘦猴”的問題,只是沖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瘦猴”方少華明白,這是在向自己要東西,他原以為這人和前面堵住自己的五人是一夥的,沒想到他一言不發就把那五人全殺了。這一下讓他明白了,眼前這位是真正的煞星。
他緩緩搖了搖頭,並高舉自己的雙手,示意東西並沒有放在自己身上。想想也是,那麼貴重的東西,一個正在逃亡的人又怎麼可能隨身攜帶呢?
見了他的表示,黑影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黑影在地上的影子以一個奇特的角度扭曲了,與此同時,“瘦猴”忽然覺得身上涼風嗖嗖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那影子很快又恢復原狀,一個一身漆黑的人從林蔭之間走了出來。此人一件大黑袍子從頭罩到腳,只有兩隻像老鼠一樣的眼睛露在外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少華,看得他毛骨悚然:“看來你沒說謊,東西確實不在你身上!”
“瘦猴”哼了一聲,雖然對方身上表現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能力,但他卻也不憷。這麼多年的戰場經歷,已經把他的神經錘鍊得堅固無比。
“東西在哪兒?”黑影很輕描淡寫地問,就好像這個不是多大的事一樣。
“瘦猴”聽了他的問題,表面上掛着冷笑:“怎麼?也有您不知道的事?”
他的心裏卻在飛快的思索脫身之道。眼前這位已經表現出了非人的速度,和某種特殊的感知能力。看來,要從此人手中脫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黑影沒有動怒,依然以非常平靜的口氣問:“東西在哪兒?”
“還在沙漠裏,我沒帶出來!”“瘦猴”可沒有因為對方的口氣平靜就以為對方是個好脾氣,他連忙給出了一個答案。而且,他非常迅速地接著說了一個條件:“其實我的條件並不高,有條活路就成,給條活路,我可以把東西的藏處告訴你,只要你能找得到地方!”
黑影聽他這麼一說,目光閃爍了好一會,似乎也對此很難辦。黑影雖冷酷,也不想辦砸了老闆交代的事。
就在他思索如何處理這個問題的時候,“瘦猴”突然發難!誰也沒想到,他身上竟然藏有一支輕衝鋒槍。他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從背上掏槍,挺槍就射:“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以黑影的身手,在這突如其來的掃射中,也免不了鬧了一個手忙腳亂,等他躲過子彈、硝煙散盡之後,原地已經失去了“瘦猴”的身影。
“哼!”雖然看不見,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黑影的臉色此時必定奇差無比。他想也不想,一頭扎進密林,縱身追去,卻不料在他走後,就在他剛剛立足的那條山間小道旁邊,那深可及膝地草叢,做起了波浪形運動。
“瘦猴”根本就沒進入密林,他在剛才的觀察之中,發現小道旁有一條被草叢掩蓋起來的淺溝,他一時之間不能判斷這條溝能不能讓自己容身,但面前這黑影的速度實在太厲害,有他在,自己如想進入密林逃跑,只怕十有八九會被追上,因此迫不得已之下,他只有賭了!
幸虧他的運氣不錯,這一把賭對了,這條山溝為山泉自然沖刷而成,剛剛好藏住一個人,而且,這條山溝之上的草叢茂密,真真是個藏人的好地方。他一梭子子彈出去,就往密林方向扔了一個東西,隨後輕身一跳,定定地跳入了這溝中,大氣也不敢喘!
那黑影不知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太厲害還是他那神秘的感知能力對活物失效,竟然被他瞞過,果然追向了密林之中。只不過,很快那密林里就傳來一條小狗的哀鳴之聲。“瘦猴”聽得真切,那正是自己剛剛從背簍中扔出去的那條小狗。
剛剛經過前方小鎮時,一條被遺棄的小狗一直跟着他,他看那狗可憐,一時興起撿起放入了自己為了偽裝身份背着的背簍中,沒想到用在了此處。
聽得這聲哀鳴,“瘦猴”心中一稟,他剛才已經把那黑影的速度算得很快了,沒想到他的真實速度,還是超出了自己的預想。如此一來,發現上當的黑影必然會折返。他的動作更加小心了。
不得不說這小子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這條溝恰恰就是從密林中延伸出來的,大概是雨季洪水沖刷而成,這兩天沒有下雨,溝中幾乎沒什麼水,方便他悄悄接近密林深處。
在確定黑影出了密林之後,“瘦猴”騰身從溝中躍起,迅速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之後。
而在他消失之後不過5分鐘,被他一再戲弄的黑影,也順着那條淺溝找到了此處。他細細查找,很快找到了“瘦猴”離去的方向。他獰笑了一聲,正待往下追去,就見遠方的天空忽然升起一顆火紅色的信號彈。那黑影一見,頓了頓足,狠狠地盯了“瘦猴”消失的方向一眼,然後轉身迅速朝着那個信號彈發射的方向趕去。
“你是說,那小子從三號的手上溜了?”那個聲音聽到這個消息,首先是不信,然後露出了一絲興奮。
“是!不過,三號也是剛好接到了少爺讓他撤回的指令,要不然——”
“行了!這事不要再提了!這次把你們五大影子全部召來,我要你們馬上進入羅布泊地區,去找一個人,並且一定要把他活着帶出來,不過,不能讓他知道你們的存在!”
影子一號,對此命令沒有任何錶示,低聲應了一聲“是!”就馬上消失,去找兄弟們辦事去了!
那個聲音的主人在他出去以後又自言自語了一句:“哼!老狐狸!要不是那小子出了事,你還不肯告訴我,原來那個楚風極有可能是傳天數者的傳承人!”
不過,此時的他即使得到了這個重要的消息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楚風出了事!準確地說法是失蹤了!而且失蹤地點在那著名的“死亡之海”,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還真是凶多吉少,難道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又要斷絕了嗎?
第四十七節死亡之海
楚風是怎麼失蹤的呢?事情還得從昨天下午說起。楚風把自己吊在半空,當他把石碑上的一部分文字掃描入電腦之後,經過電腦的分析,那些文字被解構之後,一些端倪顯現了出來。
石碑上的圖案和文字,乍一看很像是天然生成的,因為完全找不到鑿刻的痕迹,這倒與傳說中的古河圖相吻合。
但此時近距離觀看時,可以發現,圖的部分是完全沒有鑿刻痕迹的,但文字部分則或多或少有一點。楚風拿電腦一分析,那石碑上的圖和文字很有可能是用某種腐蝕性材料腐蝕寫就的,而且,文字上,有部分文字還被後人追加鑿刻了一些東西,所以這樣一來,這些文字就變得不倫不類,無人能識。
楚風在半空中越分析越興奮,他腦海中的靈光一閃,把那些可以看出是後來鑿刻的部分去掉,露出的文字便有跡可循。他一見自己的猜想得到越來越多的證實,興奮地差點手舞足蹈!還好,他還知道自己現在身處半空中,沒有做過分驚險的動作。
熱血沸騰的他此時顧不上再進行過細的分析,靠着大齊與他的默契,一個在半空中慢慢地從上至下、從左至右地把那石碑上的一切掃描入電腦,另一個恰到好處地移動那繩索,好方便他的行動。
好不容易,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後,這兩人才大汗淋漓、筋疲力盡地下來。地下桑布眾人的挖掘也有了收穫。
“楚大哥,快看!這個是不是很像龜殼?!”威廉見楚風下來,很是興奮地來獻寶,他指的地方確實出現一片黑褐色的硬殼,那是這片拱起的最高處,也是桑布確定的最早開挖的地方。但顯露的硬殼不過才半個平方大小,而這片拱起的位置至少佔地三四畝,此時下結論,為時尚早。
話雖如此,楚風還是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來到威廉所指之處,他先伸手去敲了敲那硬殼,卻好似有“扣扣”之聲,再把那手指放到嘴裏嘗了嘗,又咸又澀。此時天色已黑,看不清那硬殼上是否有紋路,此時不能排除是堅硬的鹽鹼殼的可能。
楚風把自己的判斷一說,威廉就急了:“楚大哥,這可不是鹽鹼殼,那上邊有龜殼一樣的一圈一圈的紋路。我白天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有錯!”
楚風疲憊極了,沒有跟他爭執的精神:“我也沒說它就是鹽鹼殼啊!行了,今天太累,一切等明天再說吧,要是其他地方也有所發現,就可以確證了!”
威廉見了楚風那疲憊的神色,嘴張了張,最終沒有說什麼,但卻借了他的電腦,把那疑是龜殼的東西掃描了進去。
楚風也不管他,在叮囑他不要亂動自己電腦里已經保存的文件之後,一頭扎進幾名戰士事先紮好的帳篷里,一動都不想動了。
要說這“瘦猴”的出事,可是對這一小隊的戰士產生了大影響了。這個小隊,在大齊的大隊裏,有個很可笑的外號——“瞌睡蟲”,可是,知道“瞌睡蟲”這個名字的國內外大小組織,沒有一個人會覺得可笑。這是一支戰功赫赫的小隊,可就是在這支小隊中,竟然發生了攜寶私逃的事情。領導甚至為此動過撤銷該小隊此項任務的念頭,還是大齊力爭,並為小隊其他成員擔保,才使得這支隊伍得以繼續跟着楚風等人考察。
自從大齊對大家說了這事以後,小隊中剩下的那七人,除了還躺在醫院沒有度過危險期的“滿子”以外,人人都憋了一股勁,在做完各自該做的事後,還把宿營等雜事都給包圓了。
在七人之中,心裏最難受的莫過於那以為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擅離職守造成的“小和尚”了。“小和尚”本性龍,叫龍尚清,來到這個小隊最晚,年紀也最小。戰友們覺得這個名字實在太娘娘腔,再加上他一剃光頭,那頭髮好長時間都長不出來,就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小和尚”。說實話,這孩子本來性格就內向,此時一鑽了牛角尖,愣是把自己折磨得夠戧!
此時,“小和尚”在大家都歇工回去休息之後,既沒有休息,也沒有去吃方便麵,而是不停地在那揮舞着鐵鍬,一鍬一鍬地鏟着土,根本不讓自己停下來。
他的戰友們在其身後都用擔心的眼光看着他,已經上去過幾波人勸說了,可“小和尚”就是不聽,那雙揮舞鐵鍬的手,似乎已經機械化了。
大齊一回來就有人給他報告了這件事,他頭也不抬:“既然他想干,就讓他干唄!”
張國柱本來是對“小和尚”有點看法的,可現在看他這樣,也有些不忍,巴巴地跑來向大齊報告,沒想到得了這麼一句話,好懸沒被噎住!
不過,他看大齊的神色,不像是不關心“小和尚”,倒像是想藉此機會讓“小和尚”記住教訓的意思。也不好再多說,剛好該輪到他站崗了,便離了大齊,去換崗。
威廉把那疑是龜殼的東西掃描進電腦之後,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就地展開分析,不得不說楚風的電腦真的很先進,它居然能分析出那東西的成分里含有蛋白質!
威廉一見這個分析結果欣喜得手舞足蹈,含有蛋白質就足以證明,這個東西的生物性。那它是鹽鹼殼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他興奮了一陣之後,抱起電腦就興沖沖地去找楚風,他要第一時間告訴楚風自己的發現,可走到帳篷外,他一時又猶豫了,剛剛楚風那疲憊不堪的神態又在他眼前浮現,在半空中整整吊了4個小時還多,怎會不累?想了一想!他人已經走到楚風的帳篷外邊了,又抱着電腦折轉回去,就在他要進入自己的帳篷時,隱約聽到有人說話。
這是誰啊?白天大家都累得夠戧,有些人甚至連晚飯都沒勁吃就睡了,怎麼還有人在外邊說話?
他轉過去一看,正是凌寧對還在揮鍬不已的“小和尚”說話。
“你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如果當時你在橋頭,他也一樣會開槍,你不在,只不過讓受傷的人從兩個變成一個罷了!”凌寧苦口婆心地勸,“小和尚”卻根本連眼皮都不抬,依然在揮鍬。威廉仔細看他,發現他的雙眼已經沒有了焦距,那鐵鍬也根本就沒鏟起多少土,他的腦海里似乎只剩下了那個揮鍬的動作。
威廉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走過去,把“小和尚”手中的鐵鍬一奪,沒有想像中的掙扎,再一看,“小和尚”失去手裏的鐵鍬,身子竟然有一點兒搖搖欲墜。
“小心!”威廉見他差點壓在凌寧身上,衝過去一把扶住他的身子,順手把懷裏抱着的筆記本電腦遞給凌寧,“幫我拿着!別摔着了!”
說完,他摻起“小和尚”便走,等他把昏迷的“小和尚”送到他的戰友們那兒時,早有人過來把人接過。那年紀大點的老邢原本會點兒中醫,此時見狀過來一把脈,“沒事,他是累虛脫了!休息休息就好!”說著謝過威廉、凌寧二人。
離開這頂帳篷,威廉從凌寧手中接過電腦,看她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是哥們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多想!已經有一個那樣了,我可不想看到你也倒下去!”
凌寧聽了,勉強從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我沒事!你放心,我不會倒下的!我就是在想,自己到底錯在哪兒了?”
“你沒錯!”林威廉難得嚴肅了一回,“錯的是那個見財起意的傢伙!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是好的,但不要強行把別人的錯誤拉到自己頭上,這是愚蠢,我想,你不是愚蠢的人!”
聽了這話,詫異地抬頭看了威廉一眼,從前她一直認為這位沒什麼腦子,沒想到現在卻聽到他說出這麼有見地的話來。
威廉被她看得有點兒發毛,回頭看看自己身上,左翻右找:“怎麼?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勁么?”
凌寧看着他這有意搞怪的動作,禁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真是!看來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原聽你說了那些話,還以為你什麼時候轉了性子,現在看來,還是那樣!”
威廉聽了,嘻嘻一笑:“那是!我就是我,只要我自己過得快樂又逍遙,何必要為著旁人改?”
凌寧聽了這話,倒把笑容一斂:“沒想到你還是這樣的達人,原來竟是我錯看了你!”
威廉依然笑眯眯:“沒錯,我就是當今時代數一數二的時尚‘達人’,你才知道,也太遲鈍了些!”
凌寧聽他有意誤解自己的意思,笑着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經這一岔,她的心情已好了很多,跟林威廉互道晚安之後,逕自去自己的帳篷睡了!
威廉抱着電腦,睡在自己的睡袋裏半宿睡不着,他實在是太興奮了,那電腦里的分析結果,明天要是跟楚大哥一說,還不知他該高興成什麼樣兒呢!他這麼想着,漸漸地,思緒有些迷迷糊糊。
就在威廉將睡未睡之際,一串槍響把他從這種狀態中驚醒,隨後他聽見了大喊聲:“快起來!發大水了!”
開槍的是站崗的張國柱。他已經守了半夜,本來就要到換崗時間了,由於有此前“小和尚”的教訓,即便換崗時間就要到了,他也沒敢有絲毫的鬆懈。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個怪異的聲音,像一陣炮響,又像是大力拍岸的海濤聲。他剛開始以為自己是不是因為太累出現了幻聽,這地方哪兒來的海濤?
可隨後,他在自己的哨位上看到了遙遠的東方出現了一條白線,儘管這是黑夜,但在漫天星光的照射下,那道白線還是清晰可見,並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朝着宿營地的方向呼嘯而來。
張國柱大驚!
為了避風,這宿營地選擇的是山包下的低洼之處,此時大水一來,大家兇險萬分!而張國柱此時的哨位卻在山包頂,那大水瞬間就會到眼前,張國柱來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彈,隨後他才大喊着往下跑。
大齊一聽到槍響,軍人的敏感讓他第一時間衝出來:“怎麼回事?哪兒響槍?”這兩個問題在他衝出帳篷之後自己找到了答案,他一看那遠方咆哮而來的白線,就什麼都明白了:“集合,緊急集合!快點!大家趕緊上車,洪水來了!快點!”
不說他在這兒扯着嗓子大喊,就說威廉,他原本就沒睡死,這一聽到動靜,倒成了繼大齊之後第二個跑出來的人。他此時還抱着楚風那台筆記本電腦,而楚風和桑布所在的那頂帳篷卻至今還沒有動靜。
威廉本想第一時間去喚楚風,但想起和自己同一帳篷的王聰和馮祥還沒醒來,趕緊奔回去:“快醒醒!快醒醒!發大水了!”
等他連拉帶拽地把王聰、馮祥拉出帳篷,那水眼看就到了近前。
睡眼惺忪的王聰一看那可媲美海嘯的大水,一下子嚇得瞌睡蟲全跑了,此時,那個“瞌睡蟲”小隊的人已經全部奔出了帳篷,就連昏迷未醒的“小和尚”也被抬出來了。
大齊看着那“小和尚”氣就不打一處來,但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快!快把他扔車上去,再把三輛車都發動了,快!”
王聰、馮祥一聽,不敢怠慢,馬上去發動自己開的那輛車。
那些戰士們把“小和尚”扔到車裏后,又跑回來,組織其他人上車。
楚風白天實在是太累了,竟然到此時還未醒來,倒是桑布已經被驚醒,他剛出帳篷,就迎前碰上來拎人的大齊和他的兵。桑布一聽那聲音,臉色就變了:“發大水了?”
大齊點點頭,此時沒工夫廢話:“趕緊上車,快!什麼都不要了!”
說著,他等桑布一出去,和張國柱抬着楚風便走。
楚風迷迷糊糊之間,好像覺得自己的身子在動,他睜眼一看,自己怎麼被人抬着呢!“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出什麼事了!我自己會走!”
大齊一見他醒了,也不再和他客氣,把他丟下來,指着那離此地不足100米的水線說:“看那兒!虧你還睡得着覺!”
楚風一見,臉色也有點兒發白,二話不說,跟着他們就向停在高處的汽車那兒跑。
跑到地方,那水聲已經近在耳邊,楚風卻發現不對!
凌寧呢?凌寧怎麼不在?
他看見抱着電腦的威廉,發動着車的王聰、馮祥,還有剛剛上車的桑布,就差一個凌寧。
威廉一聽他提及凌寧,心中一緊,因為他最早出來,確實沒看見凌寧:“她還沒出來!”
楚風一聽這話就急了,那凌寧可是老師家兩代人的寶貝,要是真在這兒出了什麼事,他回去怎麼跟老師交代。
他二話不說,掉頭就往回跑,那邊大齊已經上車,見這傢伙往回跑,嚇得立馬跳了下來:“怎麼了這是?小風!不要回去!危險——”
楚風頭也不回,迅速接近了凌寧的帳篷!
第四十八節回家
凌寧本來早就醒了,她一聽外邊說發大水了,快跑什麼的,心裏一急,馬上就從睡袋裏出來,準備穿了鞋子就往外跑,可就在她穿鞋子的時候,腳底觸及的毛茸茸的感覺讓她嚇了一跳,她收回腳來一看:“啊!老鼠!”
這一地的老鼠,真把凌寧嚇得不敢動彈。這些都是沙漠倉鼠,也許它們也知道了即將有大難臨頭,不知怎的,全都聚到凌寧的帳篷裏面來,一隻疊一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凌寧拿着手電筒這麼一照,那被照到的倉鼠紛紛回頭衝著她呲牙,這一下,嚇得她連手電筒都拿不住,身子更是“跐溜”一聲縮進了睡袋之中。
幸好,那些倉鼠似乎到她這兒來只是為了避難,對她本人似乎並不感興趣。看都不看她一眼,全都直着身子頭朝東面獃獃地看着。有些還簌簌發抖,似乎都有了靈性,知道此次在劫難逃似的。
當凌寧默默地在睡袋中求遍滿天神佛之後,楚風的聲音適時出現在帳篷之外:“凌寧,你在裏面?”
“在!楚大哥,我在這兒!”凌寧一聽大喜,趕緊出聲。
“快!快出來!發大水了,快點兒,再不就來不及了!”楚風的聲音很急。
可凌寧更急,她要是出得去,還用說嗎:“楚大哥,我出不去!”
楚風一聽就火了,這丫頭,怎麼這麼不知道輕重啊!這時候了還耍小性子!他二話不說,挑起帳篷沿就進來!這一進來還真的倒吸一口涼氣,同時他也明白了凌寧為什麼出不去了。
這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老鼠,就連楚風這麼個大男人看了心中都發憷,就別說凌寧這麼個小姑娘了。
“快出來!我抱你出去!”凌寧聽到這句話時,楚風已經來到她身邊,她連忙從睡袋裏出來,楚風抄手抱着她就往外跑。但很遺憾,太遲了!他們耽擱的時間太久!
就在楚風剛剛踏出帳篷的那一瞬間,他們倆的身影和那些帳篷一起都被那個大浪卷翻,很快不知所終!
追在楚風身後的大齊親眼見到了這一幕,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但他沒有停留,眼前這天地之威不是他一個普通人可以抗衡的,他只得迅速上車,追着前面已經開出的那兩輛車絕塵而去!
黃昏,烏魯木齊喜來登酒店頂層,喬先生喬老聽到手下的稟報,臉色很難看:“可以確定他失蹤了?”
“確定,而且我們的人都死了!”前來彙報的還是此前那位年輕人。
“是他乾的嗎?”
“不像!好像是——”年輕人有點兒遲疑。
“好像什麼?”喬老不怒而威。
“有點兒像影子乾的!”
喬老聽他這麼一說,眉毛一挑,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此前他接到底下人彙報,知道楚風失蹤了,他作為一個追蹤天數傳承上千年家族的族長,知道很多天數者傳承的秘密,因此,他早就把目標放在了幾個有可能是傳天數者的人身上。
楚風本來還不被他重視,可後來他突破俄國俄羅斯人的追殺,找到大月氏人的遺寶,讓他重視起這個人來。就目前來看,楚風是最有可能成為傳承那個所謂天數的人。為了確保這個楚風不死,他不得不求助於自己的一個合作夥伴。不過,這邊消息才透過去,那邊就傳回自己派去追那黃金面具的人,全部被殺的消息。
“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
“沒有!那人都失蹤三天了。差不多不下三萬人,對他失蹤區域進行了地毯式搜索,卻一無所獲。更令人奇怪的是,他們此行的目的物——那塊石碑,也蕩然無存了!”
“好吧,你先下去吧!”喬老想了想,覺得現在不宜有任何行動,揮揮手讓那年輕人出去。那年輕人得了指令出去,順便把門帶關了。
喬老看着他那老成謹慎的做事風格,微微地點了點頭。
6月的沙漠,絕對不是一個好去處。
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午後的太陽最是毒辣,延綿不絕的沙海中,高大的沙丘任由太陽照在自己身上,帶出亮眼的金黃色光芒。儘管沒有旁觀者,它們仍猶如盡職的哨兵一樣守候在那裏。
時而一陣風吹過,帶起一片黃沙,沙下的不知名的動物白骨在短暫地透了口氣之後,迅速又被另一片沙埋在底下。
如果這個沙漠還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東南端,與羅布泊地區的交界處,那麼,在這個地表溫度超過48攝氏度,而且還很可能時不時遭遇沙暴的月份進去,那真是活受罪。
來自上海的徐聞既沒有腦子壞掉,也不是有自虐傾向,他只不過是沒提前打聽清楚,看了幾本關於沙漠探險的書,一時興起,就一頭扎了進來。
與他同來的還有他的小蜜小許!徐聞是上海一家搞信息產業的公司老總,資產上億,年紀也不大,只有32歲。他也就這麼一個小蜜,處了3年了,老婆一點兒也不知道。
這次他組織的探險旅遊,路線是從新疆若羌縣的阿爾干,租駝隊,去樓蘭古城。成員除了他和小許以及兩名駝工之外,還有一位毛遂自薦的嚮導——自稱85歲的羅布老人奧爾德克!
這位老人與那位100多年前因為丟了一把鐵杴,從而幫斯文·赫定找到樓蘭城,後來又幫貝格曼找到小河墓地的著名羅布人嚮導同名。他是在徐聞即將絕望時由女兒陪同找來的。徐聞本來以為在米蘭鎮可以很輕鬆地找到羅布人嚮導,沒想到現在米蘭鎮上的羅布人已經很少了,太年輕的他又信不過。就在這時,奧爾德克老人登門,說自己想回一趟老家,他的老家就在羅布泊深處,順便可以給他們當嚮導。
老人說自己已經95歲了,可他的女兒才28歲。徐聞老早就聽說羅布人的年齡算法是把吃到一次成熟的杏子當成長了一歲,這個年紀的準確性很值得商榷。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情況下,徐聞只得接受這位老人做自己的嚮導。
被太陽曬得直發暈的徐聞已經開始後悔這次衝動的行為,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次頭腦發昏的探險旅遊,後來竟然會改變自己的一生。
風開始大起來,空氣早就騷動了。徐聞坐在高高的駱駝背上,身體隨着駱駝的前進前後搖晃着,感覺很不舒服,他在心裏暗暗下決心,下次誰要是再跟他提騎駱駝,他就跟誰急。
老人完全不會講漢語,徐聞雇的兩名維吾爾族駝工倒是會一點蹩腳的漢語,勉強能夠交流,但轉譯老人的話時,往往辭不達意。
剛進沙漠時還沒有一絲風,這會子風沙卻越來越大,沙子打得人滿臉像針扎一樣疼痛,小許真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出口抱怨。
徐聞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學着兩位駝工,盡量向前傾斜着身子,此時眼前已經什麼都看不見,只是一片朦朧的沙和灰。
不多一會兒,風沙已經轉成沙暴,進沙漠之前徐聞看了天氣預報,本來想着有沙暴絕不進去。沒想到這卻成了一個笑話,沙漠裏的沙暴說來就來,絕不會提前打招呼。
就連小許也沒有精力再抱怨,她害怕極了,此時她什麼也看不見,又不敢停,停下怕被沙子埋上,繼續走,更怕走散。她的心慌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嘴已是徹徹底底張不開了,哪怕只有一絲縫,那些沙也能灌滿你一嘴。
那兩名駝工還是很盡責的,他們有時會在徐聞和小許的身邊偶爾顯露一下身形,他們在風沙中盡量地看顧着自己的僱主,有時還衝着他們大喊着什麼,但徐聞什麼都聽不見。
至於那位羅布老人,從進沙漠開始他就沒騎駱駝,完全靠自己的雙腳,此時那瘦弱乾癟的身影在前方時隱時現,很奇特地,在這令人心慌的沙暴之中,徐聞只要見到那單瘦的身影,心中竟會冒出一絲安定的感覺來。
風暴在半個小時后突然停歇,整個沙漠中又恢復了原有的寧靜,寧靜得就好像剛才的風暴只不過是徐聞的錯覺。
可徐聞知道,這絕不是錯覺,因為他身上現在全身黃沙,這些沙子提醒他,剛剛自己確實曾經行走在沙暴中。
剛回過神來,就看見嚮導奧爾德克老人在前邊很遠的一個沙丘上喊大家,並招手。徐聞跟着駝隊過去,駝工阿不力米提的翻譯過來的意思是,老人要求大家不得再往前走,就在此處宿營。
“什麼?就宿營,還早呢,不是說一天就能到古樓蘭么。我們明天還要回去呢,在這裏耽擱不得!”徐聞耐住性子,反對老人的建議。
老人固執地搖頭,不停地哇啦哇啦地對阿不力米提說著什麼,阿不力米提被他說得連連點頭,也不再給徐聞翻譯,徑直就去卸駱駝身上的東西,一副就在此處露營的神情。
徐聞實在忍無可忍:“你們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不按商量好的行程走?耽誤了我的事誰負責?再說,在這麼高大的沙丘頂上露營,到底是你們瘋了還是我瘋了?”
阿不力米提被他攔住這麼一通責問,一下子急得那本來就磕磕巴巴的漢語更不靈光了:“洪水……今天晚上……不能走了……”
最終徐聞也沒能在駝工和老人面前擺出老闆派頭,因為他們都不吃這一套。他只得悻悻然地與小許待在一起。
兩個小時后,阿不力米提把宿營的問題解決了,並生起一頓篝火,準備好了晚餐,大家匆匆吃了些,天色便暗了下來。所有人面對火堆坐着,那一跳一跳的火焰映着人的臉時明時暗!
老漢沒有理會任何人,獨自面對火堆唱起了歌。雖然聽不懂歌詞,但徐聞感受到了其中的滄桑和凄涼,老人唱着唱着,越來越憂傷,似乎都要哭出來了。徐聞很想讓阿不力米提翻譯一下歌詞,可惜連阿不力米提也不知道歌詞大意,因為老人是用羅布人的口語唱的,不是維吾爾語,他也一樣聽不懂。不過他倒是知道,這是一首古歌,這首歌是羅布人專門在回羅布泊的時候唱的。
已經坐了起來的小許撇了撇嘴:“不就是一個鳥不生蛋的‘死亡之海’嘛,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阿不力米提聽了這話不樂意了:“塔克拉瑪干可不是‘死亡之海’,它是我們的家園!在我們維吾爾語裏,‘塔克拉瑪干’是‘老家、過去的家’這個意思!請你們不要再說那個錯的意思了!”
小許沒想到他的方應會這麼激烈,看着那張認真的臉,心中有點兒害怕:“好好!不說就是了嘛!”
這一晚,徐聞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可能是因為白天很勞累的關係,晚上睡得死死的,只是做的夢有點兒奇怪,他似乎在海上睡了一夜,耳邊聽了一夜的浪濤聲。
第二天早上7點,徐聞被老漢在被窩裏讀《古蘭經》的聲音喚醒。他睜開眼時正看見兩個駝工起床出去找駱駝。他也跟着一骨碌爬起來,站到了火堆旁邊烤火,可把他凍壞了,覺着手腳都僵了呢!
就在這時,他聽見阿不力米提的驚呼聲:“啊!這兒有人!”
他快步走到沙丘的邊緣一看,果然就在這座沙丘的半中腰上,一男一女渾身濕漉漉地匍匐在乾燥得不見一絲水汽的沙地上,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