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復活節島

第十二章 復活節島

“浪子”號所碰上的,是颶風式的暴風雨。現在,它正瘋狂地由西北向東南猛刮,最高時速大約是90海里。

這種恐怖的颶風能把所有停在海灣里的船,卷到海岸上去,甚至海岸上最堅固的建築物也難逃厄運。

1825年7月25日,這種颶風把著名的“萬多羅普”號戰艦毀了,甚至連船上的大炮也被颳走了。你可以想想,像“浪子”號這樣一艘以波濤洶湧的大海作為支撐點的船,命運會是怎樣的了!

幸運的是,“浪子”號輕便靈活的特點救了自己,它結構堅固而又動作靈活,在海上隨風漂蕩,經受着最野蠻的海浪的襲擊卻幸免於難。

在前桅的二方帆被大風撕碎以後幾分鐘,小三角帆也被颳得無影無蹤。迪克·桑德只好把風暴三角帆撤掉了。

風暴三角帆是一種用硬帆布做成的小三角帆,在狂風暴雨中掛起這樣的小帆,可以比較容易地操縱船隻。

在空桅無帆的情況下,“浪子”號繼續前進。狂風也繼續擊打着船索、桅杆和船具,這些東西被風推着,產生的速度還是很高。

“浪子”號時而跌入浪谷,時而又冒出浪尖。

暴風雨捲起的巨浪瘋狂地抽打着“浪子”號,船體左搖右擺、前仰後合。奔騰的海浪彷彿要衝上尾甲板,它們像小山似的,速度比“浪子”號要快得多。“浪子”號如果不能儘快地衝上浪峰,海浪就隨時可能衝上船尾。所有在風暴中掙扎的海船,都最恐懼這種危險。

怎麼辦?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讓“浪子”號減速了,船上一塊帆布也沒留下,都捲起來了。只剩下舵了,它還可以起作用,但是作用不是很大。

迪克·桑德守在舵位上,寸步不離舵輪。他的腰上綁着一根繩子,連在舵位上,這樣海浪就沖不走他了。

湯姆和巴德也如法炮製,把自己用繩子綁在船上,這樣可以隨時聽從迪克的命令。

埃瑞爾和阿克德洪抱住系纜樁,站在船頭向前瞭望。

小亞克、拜蒂柯特表兄和娜安都按迪克的囑咐,呆在船尾的艙房裏。迪克讓執意要留在甲板上的惠爾頓夫人也下到艙房裏去,讓她在上面冒險毫無必要。

船上的艙口都嚴嚴實實地蓋好了。這樣在巨浪卷上甲板時,可以防止海水灌進去。

艙里的貨物固定得十分牢固,嚴重的傾斜和不停的晃動都沒有移動它們。

迪克更不敢多睡了。

惠爾頓夫人十分擔心,她知道這樣迪克會垮掉的,在她的反覆要求下,迪克才去睡一會兒。

然而,又是在他睡覺時,發生了意外。

3月13日深夜。

湯姆和巴德正在船尾的舵房裏開船。尼古魯突然走了進來,好像要和他們講點什麼。

湯姆父子倆沒有理他。

突然,船身一斜,尼古魯就勢摔倒,羅盤擋住了他。

湯姆大叫一聲,他怕尼古魯把羅盤砸壞了。

迪克朦朦朧朧地聽到叫聲,一翻身奔出船長休息室,奔向船尾的舵房。

尼古魯站起來了,手心裏多了一塊磁鐵,這是他剛掏出來的,他迅速把磁鐵藏了起來。

羅盤上的指南針又指向了正確的方向。

這樣做對於尼古魯有什麼好處?是的,因為現在刮西南風了。

“怎麼回事?”迪克急急地問。

“笨廚師摔在羅盤上了!”湯姆回答。

迪克聞聽此言,心中甚是驚恐,奔過去看羅盤!

羅盤沒壞,指南針在燈光照射下,靜靜地在同心軸上。

迪克鬆了口氣。這架羅盤再摔壞了,後果不堪設想。

當然,磁鐵從羅盤底下取走後,指南針又恢復了功能,穩穩地指向“磁北”了,這是迪克始料不及的。

看樣子尼古魯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跑到舵房裏來?

“你上這兒幹什麼來了?”

“我干我想乾的事!”尼古魯冷冰冰地回答。

“什麼?”迪克大怒,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我是說,船上沒有規定不能到后甲板散步呀!”尼古魯緩和了許多。

“好,我現在就規定,以後禁止你,禁止你到后甲板來!”

“啊!”尼古魯一掃平常的呆板,面露猙獰。

迪克立即掏出手槍,槍口直指尼古魯的腦袋:

“尼古魯,我告訴你,你只要反抗,我就打碎你的腦袋,這支槍隨時都在我身上!”

尼古魯還想說什麼,可是不由自主趴到了甲板上。

是埃瑞爾把他按趴下了。

“桑德船長,把這個壞蛋扔下吧,夠海里的魚群足吃一頓的。”

“先饒他一命。”迪克說。尼古魯爬起來,嘴裏小聲地嘟囔着:

“黑鬼,以後跟你算賬!”

風轉了向,或者說是風向好像突然轉了45°。

這種變化讓迪克感到百思不解,因為海上的天氣形勢,絲毫也沒有預示這種變化。

船頭的方向沒變,可海風和大浪原來是直接衝擊船尾的,現在卻吹打船后左舷了。

這很危險,“浪子”號會由於左舷受到的致命的衝擊而翻船。迪克不得不讓船轉頭45°,這樣海浪還是沖打着船尾,“浪子”號繼續在暴風雨中前進。

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警惕性,要加倍防備尼古魯。

尼古魯在舵房摔倒和上次船長室的羅盤被摔壞,有沒有聯繫?他跑到舵房來幹什麼?他是不是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想把這個羅盤也弄壞?會是什麼樣的目的呢?他難道不和大家一樣想儘快地登上美洲海岸嗎?

迪克與惠爾頓夫人談了很久,惠爾頓夫人也認為他的懷疑有道理,但卻沒證據說明尼古魯是故意破壞。

慎重起,迪克佈置了對尼古魯的嚴密監視。

尼古魯倒也很遵守迪克的禁令,再也不到舵房去了。他的工作內容決定了他完全沒有必要去舵房。迪克讓大狗丁克專門守在舵房門口。

整整一個星期,暴風雨絲毫沒有緩和的跡象。晴雨表上的水銀柱還在下降。狂風惡浪使任何人也沒有一刻稍稍平靜的時候,更別說去張開幾張帆了。

“浪子”號向東北飛馳,每天至少要跑200海里。可還是看不見陸地,那太平洋和大西洋之間的,好像一條長堤的美洲大陸。

迪克懷疑自己的神經出了問題,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已經不能反映客觀實在?“浪子”號實際上在向一個錯誤的方向前進,而原因是自己的一切判斷都失真了?

不,不可能!還沒有到這個地步。太陽儘管總是藏在雲霧後面,但它總是在船的前面升起,在船的後面落下去的。

那所有的這一切是為什麼呢?美洲大陸消失了?挪位了?挪到哪兒了?

一定會到的!不管南美洲還是北美洲,不論到哪個港口,總會到的。

暴風雨帶來了什麼讓人迷惑的妖霧?還是耍什麼樣的花樣兒?無論如何,美洲海岸也該出現了!

迪克·桑德難道沒有想過他是不是上了羅盤的當?他是有這種擔心的,因為艙房裏的羅盤摔壞了,他無法校正他的航向,只有完全依靠駕駛室里那唯一的指南針了。而目前這種還不見大陸的情況,大約只有航向錯誤一條可以解釋了!

迪克·桑德不在舵位上的時候,就沒完沒了地看地圖。怎麼看也還是一團迷霧,地圖無法解釋這一切,在尼古魯製造的這個迷魂陣里,迪克無法弄清,別人也都感到困惑。

3月21日早晨8點鐘,一切好像都產生了轉機!

船頭值班的埃瑞爾突然大叫:

“陸地!陸地!”

迪克·桑德第一個跑向船頭。埃瑞爾沒有航海經驗,他是看錯了吧?

“陸地?”迪克迅速在天邊搜尋着。

“在那兒!”埃瑞爾指着西北部的天邊,那裏有一個剛能見到的小點。

暴風雨和海浪的咆哮使船上的人們的交談十分困難。

“是陸地嗎?埃瑞爾!”

“是的!”

埃瑞爾指向左舷外的天邊。

迪克·桑德盯着看了許久,什麼也沒有!

惠爾頓夫人聽到埃瑞爾的叫聲,不顧不准她上甲板的禁令,跑了上來。

“惠爾頓夫人,快回去!”迪克叫道。

惠爾頓夫人似乎到迪克的叫聲,她隨着埃瑞爾的指點,集中所有精力搜尋着。

埃瑞爾的指點似乎是他的幻視,迪克、惠爾頓夫人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個小點。

然而,突然間迪克大叫一聲:

“陸地!是的,陸地!陸地!”

一塊山頂似的黑影在烏雲的縫隙中露出來了,迪克經驗豐富的雙眼的判斷是正確的。

“總算到了,總算到了!”他不由自主地搓着手。

迪克十分激動,他像個發燒的病人似的靠在了左舷的護甲板上。

惠爾頓夫人在埃瑞爾的幫助下才能站穩,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塊出乎意料地跑出來的陸地。

它在“浪子”號左舷下風頭約10海里處,雲團間透出的微光下,一切都看得更清楚了。

這可能是美洲大陸的某個海岬,無帆的“浪子”號現在無法在這個海岬靠岸,可是又必須在這兒登陸。

幾個小時以後,“浪子”號就會靠岸。現在是上午8點,12點以前就會到的。

迪克示意,讓埃瑞爾把惠爾頓夫人送回艙房。迪克怕她受不了甲板上的這種猛烈的搖晃。

迪克在船頭又呆了一會兒,回到了舵房裏,湯姆在那兒。

總算是看到夢寐以求的大陸了,可這姍姍來遲的海岸又讓迪克望而生畏!

“浪子”號現在是在暴風雨的推動下,飛速前進。而海岸正在下風頭,觸礁、擱淺,船毀人亡的災難一步步逼近。

兩個小時后,海岬出現在”浪子”號的一側。

尼古魯走上了甲板。

他仔細地觀察着海岸,搖了搖頭,心裏有數似的說出了一個誰也沒聽清的地名,回船艙去了。

迪克對這一切未加註意,他集中所有的精力搜尋着海岬後面應該出現的美洲海岸。

又兩個小時后。

海岬已經到了左舷的后側,可是美洲海岸還是沒有一絲影子。

天氣轉晴,20海裡外的海岬清晰地現出了原形,這是個高聳的海岬,沿岸長滿安第斯山脈常見的大橡樹。啊,這足以說明確實是美洲海岸了!

迪克舉起望遠鏡,對着東方的天邊,反覆地察看着。

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下午兩點時,海岬最後的影子也消失在視野中了。望遠鏡里也是白茫茫一片!

迪克嘆了一口氣,離開了甲板,奔向惠爾頓夫人的艙房,小亞克、娜安和拜蒂柯特表兄都在那兒。

“剛才只是個小島!一個孤島!”

“一個小島?迪克,是哪個島?”

“看看地圖就明白了。”

迪克跑回船長休息室,把地圖拿了。

“瞧,就是這個小島,惠爾頓夫人!剛才看到的那個島是個在太平洋中很難找到的小島!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復活節島①!這一帶海面上沒有別的小島了!”

“我們離那個島已經很遠了,是嗎?”惠爾頓夫人問。

①復活節島屬智利,位於聖地亞哥西北方向,南緯27°、東經112°。印第安名叫外后島,法國航海家達維於。1686年第一次發現該島:英國航海家詹姆斯·庫克(1728—1779年)和法國另一位航海家讓·弗朗索瓦·拉帕魯斯(1741—1788年)都到過復活節島。

“是的,在下風頭很遠的地方了!”

惠爾頓夫人仔細地看着地圖上的復活節島,它在地圖上只是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點兒。

“復活節島離美洲多遠?”

“大約2000海里吧!”

“這就是說‘浪子’號根本沒動嘍?現在離大陸的距離,跟我們幾周前離大陸的距離一樣!”

迪克·桑德把手放在前額上,好像這樣可以幫助他集中精力似的。

“惠爾頓夫人,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這種幾乎沒動地方的結論,我自己也解釋不了!真的,除非是羅盤有了問題!

“這個島只可能是復活節島,因為風一直從後面推着我們向東北方向前進,我們應當感謝蒼天,它讓風向告訴了我們方向和自己的位置。

“這就是復活節島,就是!離海岸2000海里,暴風雨把我們帶來的!如果風雨停歇,碰上好運氣,我們一定還能到美洲大陸!

“如今至少可以這麼說了:‘浪子’號已經不再是一條在無邊的太平洋中迷失了方向的小船!”

人們聽了年輕的船長這一席話,信心倍增。惠爾頓夫人感到自己也被說服了,不幸的人們彷彿覺着真的苦盡甜來,好像“浪子”號已經到了港口外邊的上風頭處,只要潮水一到,就可以進港了。

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浪子”號現在向北移了15°以上,肯定是由於西南風向的暴風雨的推動。儘管現在距美洲海岸還有2000海里,可在這麼大的風力推動下,不用10天,就會到達美洲海岸的一個地方的。

迪克·桑德希望天氣到時候會緩和一些,可以張起幾塊帆來,那就好了。

迪克的主觀里有一種下意識:到時候這場持續了多日的暴風雨無論如何也該停了!

復活節島的出現,使迪克·桑德明確了“浪子”號的經緯度,他覺着自己又恢復了駕馭“浪子”號的信心,他堅信自己會把它開進某一個港口的。

能認清大海中這個孤零零的小島是復活節島,真是上天的恩賜,迪克由此恢復了信心,即使暴風雨不停,“浪子”號依舊隨風漂泊,但航行不再是盲目的了。

讓人驚訝的是:“浪子”號結構堅固,設備精良,在暴風雨的襲擊下幾乎沒受到什麼損壞。一張前桅二方帆和一塊小三角帆的損失,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是容易彌補的。甲板上的縫隙堵得很嚴實,一滴水也沒有滲進船艙。

“浪子”號竟然沒有什麼可讓人擔心的地方!

這樣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對付這場肆虐的暴風雨了!

雖然迪克能憑自己的駕駛技術,讓船體與風浪搏鬥,可是無論如何沒有辦法讓風浪停下來,無法讓陰霾的天空晴朗起來。如果說船上的事是由上帝和迪克共同做主的話,那麼船外的大海則由上帝獨自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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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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