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火星宇宙站

二 在火星宇宙站

首先我要說,事情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的,簡直象一場夢,即不需要我事先安排,也不需要我去推動,我僅僅看着事情的進程而已。也許,一開始事情就已經初露端猊,對此我是應該有所察覺的。

事情發生在我執行兩次任務之間的一個月的休假期間。在銀河系警察局裏,一個月上班,一個月休假是屬於正常的工作秩序。在飛向地球的短途旅行前,我先到達火星宇宙站作通常的三天中途停留。

平時,希爾達,願上帝保佑她——會在那裏等候我的,她真是宇宙中最好的,十全十美的妻子,我將享受甜蜜的安靜的假期-這對我倆來說,意味着一個美滿的,但又是短暫的插曲。可是,使人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在整個銀河系中,火星宇宙站是一個人來人往,十分混亂的地方,因此,嚴格地說,這裏不適合我倆美妙的歡會。這如何向西爾達解釋呢?

不幸的事發生了,就在我到達火星宇宙站的前兩天,我的岳母病倒了——願上帝保佑她。

着陸前的那天晚上,我收到希爾達打來的宇宙電報,告訴我說,她將逗留在地球上守護她的母親,這一次不能在火星宇宙站等我了。

我立即給她複電,為了岳母的病,我感到萬分抱歉,同時表示深切的憂慮。但是當我降陸時,我將在

噢!天哪!我要呆在希爾達不在的火星宇宙站上。

一切歡樂都成了泡影,大家一定能夠體諒我當時的心情,只剩下希爾達美麗的倩影和優雅的儀態在我的幻覺中久久佇立,可我,需要的是同她的真切的擁抱。於是,我通過電視電話招呼福芬娜,她是我過去不經常往來的情人。儘管花費高昂,我仍然想到她那裏去。

我心裏想,十分之一的可能福芬娜不在家,或者正忙着在接電話,也許她已經死了。

非常幸運,福芬娜正好在家,她接到了電視電話。天哪!我放心了,她根本沒有死。看來她比以前更為嬌艷,增長的年齡沒有使她衰老,正如有些人所說的那樣,習俗的浸染也沒能損害她的婀娜姿態。

她喜歡見到我嗎?在電視電話里聽到她的尖叫聲:“馬克斯,好多年不見了。”

“是呀,福芬娜。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機會來了。你猜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現在正在火星宇宙站上,而希爾達卻不能來了。”

她再一次高聲叫到:“好極了,你來吧!”

我沉思片刻。出乎意料的順利,反倒使我有點忐忑不安起來。”那麼,你願意和我約會嗎?”

福芬娜可不是那種一看就可使人着迷的女人可是,她有一種內在的魅力,使人不能抗禦她的多情風姿。

她故做姿態地說:“唔,我有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約會,不過,馬克斯,我更喜歡你,快來吧。”

“太好了。”我高興極了。

福芬娜屬於這樣一類姑娘——讓我來詳細告訴大家。她的住所處在只有零點四地球標準引力的火星引力下,她有一個從火星的假引力場強脫出來的新裝置,當然花費很貴。如果你曾經有過在僅僅零點四地球標準引力情況下,把一個姑娘抱在懷裏的體驗,那麼,你們就用不着問我為什麼願意那樣幹了。如果你們沒有那種體驗,很遺憾,再多的解釋也是徒勞無益,我無論如何也說不清那種浮雲般的輕飄感覺。

我掛斷電視電話,心裏唯一思念的就是具有女性魅力的福芬娜。她使如此令人嚮往,以致把我頭腦中不着邊際的各種幻想驅除得一乾二淨。我慢慢走齣電視電話室。

也就在同一時間內,恰好是同一刻同一秒,巨大而深重的災難首次向我悄然逼近。

這一次打擊是由一個令人厭惡的禿子——火星官員羅格·克靈頓帶來的。

羅格閃動着一雙青藍色的大到差不多佔有整個顴骨的奇特眼睛,在蠟黃的臉上長着棕色的鬍鬚。

我的假期生活從剛脫離宇宙飛船那一刻起就開始了,因此,我能承受整整四小時前額對着機艙以及與地面碰撞的折磨。正因為如此,我僅用正常的禮節問羅格:“你要幹什麼,我很忙,而且有要事在身。”

羅格冷淡地說:“你已經歸我指揮,我正在卸貨值勤工作枱等候你的到來。”

我茫然不知所措,“我不明白……”

他回答:“你當然一無所知。”

片刻之後,我覺得羅格說得有點道理,如果他在卸貨值勤工作枱,必定一直旋轉着,而我通過那裏就會象哈雷彗星掃過一樣。我不得不說:“好了,你有什麼任務?”

“我有一件小事要打擾你。”

“我正在度假,老兄。”我大笑起來。

他一本正經地說:“宇宙警察局已經進入警戒狀態,我的朋友。”

這種警戒狀態得語言,意味任何休假都被取消。

我不相信有着回事,焦躁地說:“你發瘋了,羅格,說句真心話,但願這一切都不是真得吧!”

“十二萬分得確信無疑。”

“羅格,”我絕望地喊着,”你不能指派另外的人?難道世界上除了我就沒有其他人了?”

“你是火星宇宙站絕無僅有的一級偵探。”

“與地球有關係,在宇宙警察局總部里,無所事事的偵探堆成山呢。”

“這項任務必須在晚上十一點之前完成。這是問題的關鍵,你難道不知道已經只剩下三個小時了嗎?”

我猛抓頭髮,而這個傻瓜一點也不了解我的心思。我懇求道:“讓我打個電話行嗎?”於是我退回電視電話室,兩眼緊緊盯着他,說:“這是我的私事!請你……”

福芬娜再一次光彩奪目,艷麗動人地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看上去遙遠得象一顆小行星上的海市蜃樓。她疑惑不解地問:“出了什麼事?馬克斯!不要改變主意,我已經取消了另外的約會。”

我不安地說:“福芬娜,我的親愛的。將來我一定來,不過眼前有些意外的事把我拖住了。”

她用十分委婉的語調詢問耽擱的原因。

我安慰她:“不要傷心,沒有其他姑娘和我約會。和你同住一個城裏的姑娘中,沒有任何其他女性放在我的眼裏,絕對沒有。親愛的,我的寶貝!”這時,我只能徒然地用瘋狂般的衝動去緊緊擁抱電視屏幕。“我正在做一件特殊的工作,當然時間不會太長。”

她頹喪地說:“好吧!”

可她說這句話的懷疑神情使我不寒而慄。

我走齣電視電話室問:“羅格,現在你必須告訴我,你為我招攬了什麼苦差事?”

我們來到宇宙站,走進一間隔音室。他說:“於本地時間晚上八點,準確地說就在半小時之內,心宿二巨人號從天狼星飛到我們這裏。”

“嗯。”

“其中有三個人將留在這兒,等候深夜十一點鐘從地球飛來的宇宙進食者號,這隻飛船停留片刻之後將飛往開普敦銀河系,他們就乘此宇宙飛船脫離我們所管轄的區域。”

“明白。”

“因此,在八點到十一點之間,他們被停留在一間特殊的侯機室,你必須和他們呆在一起。我這裏有他們每人的立體照,你可以根據照片一一識別他們。就在八點到十一點這段時間內,你一定要識破三人之中是誰攜帶着危險品。”

“哪一類危險品?”

“最可怕的一種——變性宇航靈。”

“變性宇航靈?”羅格的話使我震驚。

我很熟悉宇航靈,如果你們已經經歷過宇宙飛行,那麼一定會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東西了。假如你們從來沒有脫離過地球的引力,當你們第一次參加宇宙旅行的時候,就必須服用宇航靈。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科學常識。幾乎首次參加宇宙旅行的每一個人都離不開它,並且每次旅行都得大量服用。沒有宇航靈,當飛船自由降落時,就會使人感到一種從未有過得噁心頭暈,同時還會發出恐怖得尖叫聲,陷入長時間得精神變態。如果服用宇航靈,一切就很正常,不用擔心會有任何反應。宇航靈不會使人吃上癮,不會對人產生有損健康得副作用。它是那樣合乎理想,宇宙旅行絕不可少了它,因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它。人們對宇航靈得特異功效一點也不懷疑。

羅格心事重重地回答:“對,正是變性宇航靈。這種葯可以通過簡單得化學反應改變它的化學成分,成為一種成癮性毒品。當你第一次接觸它以後,就會發現它強列地控制着人。而使人永遠擺脫不了它。這是同我們迄今所知的最危險的生物鹼一樣令人生畏和震恐。

“我們正好發現了它?”

“不,宇宙警察局幾年來已經發現這種藥物,但是為了阻止另外的人了解真相,在每次發現后立刻銷毀。現在要想補救,為時已經晚了。”

“那又該怎麼辦?”

“將要在火星宇宙站逗留的那三個人中,有一個正貼身攜帶了一些變性宇航靈,聯盟之外的開普勒銀河系的化學家將分析這種葯,然後進一步作出綜合性處理的方法。所有這一切大功告成之後,我們曾經看到和撲滅的有關最可惡的毒品恐怖的一場鬥爭就被從根本上結束了。”

“你想消滅變性宇航靈。”

“當然,如果我們消滅了這種禍害,也就排除了宇宙旅行中的一切危險因素。”

“我想把我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最要害的問題上,那麼三個人中哪一個正攜帶這種藥物?”

羅格大笑起來,笑得使人難受。他說:“如果我們知道還要你幹什麼?你必須從三個人中楸出罪犯。”

“你給我一件我無法完成,而且是如此無頭緒得工作。”

“你如果搞錯了人,可要冒殺頭得危險。他們三個人都是自己行星上得巨頭。一個叫愛德華·哈浦斯特;一個叫約克溫·列斯齊;一個叫安德蒙·凡露齊。明白嗎?”

羅格說的句句都是真話,我早已久聞他們的鼎鼎大名,你在下面也會有機會和他們見見面。你知道,如果沒有充分證據,根本就無法碰他們。

我又問:“難道他們當中只有一個人進行這筆骯髒的交易,而這筆交易大得有點象……”

“捲入這筆交易得有幾百萬億,”羅格說,”這三個人都是可疑分子,但是只有一個人干這種罪惡勾當。這是非常可怕的,因為傑克·賓克先生在被擊斃前已經獲得這一重要情報……”

“傑克·賓剋死了?”一時,我忘記了籠罩於心頭的巨大的毒品恐怖,也把對福芬娜的懷念忘的一乾二淨。

“無恥!一個傢伙竟敢行刺。現在,你去調查的正是那個罪犯,在十一點之前,你必須正確地識別他。只要能逮住他。我們便可以加倍懲罰他,為可憐的傑克·賓客先生報仇血恨,保證銀河系的安全。但是,如果你認錯了人,將會引起整個星際形勢的大動蕩。你決不可以掉以輕心,否則一切都會被記在黑名單上,從這裏把你送到心宿:巨人號,而受到報復。”

我估量着問:“如果調查失敗呢?”

“後果將同搞錯了人那樣嚴重,以至會直接影響到宇宙警察局今後的地位。”

“我堅決完成任務,否則我就捧着頭來見你。”

“何止捧頭,還要碎屍萬段呢!馬克斯,你剛剛開始理解我的意思。”

活了幾十年,還從來沒有看到過比羅格更醜陋的人了。當我凝神注視他的時候,唯一的意念是想到他已經結了婚。他和妻子一起整年生活在火星宇宙站,應當享受到這種獨特幸福,為了他的幸福工作,他完全有權利享受一切。

當羅格剛走開,我就急忙打電話給福芬娜。她問:“什麼事?”

我答道:“親愛的,這些事我不能告訴你,但有義務去做,知道嗎?耐心等待,即使我將下五洋捉鱉,上九天攬月,即使我不得不碎屍萬段,也要完成這項神聖得使命,你會諒解我嗎?……”

“得了,”她輕蔑地說,”如果我想到我不得不走……”

我聽了她得話,不由抽搐了一下,焦急地說:“福芬娜,請等着我。我很少有機會和你在一起。聽着,我會儘力報答你得好感。”

我非常苦惱,但不擔憂。當我精確地計算完畢怎樣迅速地從三個人中揪出那個罪犯時,我認為羅格沒有理由會更長時間地留下我。這個案子好辦,我要把羅格叫來,告訴他,這總是芝麻大得事,不費吹灰之力,只要五分鐘,我就能全部結束。然後我就趕到福芬娜得家裏過一段日子,還能提升,加薪,宇宙警察局對我會感激不盡的。

事情是這樣的,大工業家不做頻繁得宇宙飛行,他們應用電視轉播接受信息開展工作。當需要召開最高級星際大會時,假如那三個星球大王要來,他們就服用宇航靈。首先,因為他們不經常進行宇航飛行,所以一定要吃宇航靈,其次,宇航靈代價昂貴。大工業家每次做事都喜歡大手大腳,以顯示自己得富有和高貴,我對吃過宇航靈得心理狀態了如執掌,現在,他們當中兩個服用此葯得人將呈現出那種精神狀態,而那個攜帶違禁品得人,無論如何是不會冒險服用宇航靈的——即使為了克服宇航病。因為在宇航靈的作用下,他會扔掉違禁品,棄之不顧,或則喋喋不休地談論它。那麼這個人就不得不進行自我剋制。事情就這樣簡單明白,因此,我胸有成竹地靜侯着。

心宿二巨人號準時到達,我整裝待發。當我抓住殺人兇手——毒品攜帶犯時,就迅速離開,並飛快地把毒品送給兩位傑出的大工業家去研究。

列斯齊首先被帶進來。他長的厚實,血紅的雙唇,圓圓的鄂骨,濃黑的眉毛,灰色的頭髮。他獃滯的目光注視着我,慢慢坐了下去。一切正常,顯然他吃了宇航靈。

我招呼他說:“晚上好,先生。”

他用夢幻般的聲音,語無倫次地回答我:“先生心臟三刻鐘,一杯咖啡講話。”

這是所有吃過宇航靈的人的說話方式,因為人類大腦這是陷於錯亂之中,每個音節會自動與相同的音節結合。因此,對起話來就象接口令一樣滑稽可笑。

下一個輪到安得蒙·凡露齊,他有長而堅硬得黑色鬍鬚,橄欖色得面孔,佈滿瘡疤痕迹得臉。他木然無神的臉對着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我對他說:“旅途愉快嗎?”

他回答我:“愉快嗎鐘錶小鳥。”

列斯齊接下去說:“小鳥書本各處每個人。”

我愉快地大笑起來。

只剩下哈浦斯特,我敏捷地拿起新型撞到式手槍,暗中捏在手心裏,並且準備用電磁線圈捕獲他。

過了一會兒,哈浦斯特走進來了。他瘦長,結實,有稀疏的幾根頭髮,看起來比立體照片上顯得更年青俊美些,似乎他吃了不少宇航靈啊!

我開腔對他說:“該死的傢伙!”

哈浦斯特答道:“死亡上次我看見樹木你說如此。”

凡露齊跟着說:“如此種子領土道路夜鶯。”

列斯齊接著說:“夜鶯貴族小球”。

當他們正在以越來越快的信口雌黃進行着誰也聽不明白的接口令表演時,我就默默地從這個人看到另一個人,我如墮萬里煙雲,接着就是一片沉寂。

我的判斷不會錯,其中一人肯定是假冒的,而且事先經過認真的考慮和周密安排,深知要躲過這一關只有不吃宇航靈。或許他通過了一位官員注射了鹽水或者用其他高明的方法避免了宇航靈的麻醉作用,無疑,他們三人之中一個是偽裝的要偽裝成這樣並不困難。你們也許聽說過處於麻醉狀態的喜劇演員,照樣能演象吃了宇航靈那樣所造成的鬧劇。

我注視着他們,第一次感到不安。我不由問自己,如果抓錯了怎麼辦?

時間已過八點半,我的工作仍然沒有頭緒,我的名聲岌岌可危,更可怕的是,我的生命也受到越來越大的威脅。然後,很快我就挽回了一切,這應當歸功於我及時想念起的福分娜。她不會長久等候我,當然我不會耽擱她半小時以上。

我忽然驚喜地想到,如果不知不覺把說話引向恐怖的危險之中,又偽裝鎮靜,這樣能象正常情況下進行流暢的接口令嗎?

我故意說了一句:“這裏有書籍,雜誌,報紙等讀物。”並且加重“讀物”二字,因為“讀物”與“毒物”同音。

列斯齊答道:“毒物有毒,來自下面,靈魂待救。”

凡露齊接著說:“待救理髮刀片照耀。”

哈浦斯特接下去說:“照耀狂風大雪搖動。”

列斯齊接腔:“搖動破舊衣服。”

凡露齊說:“衣服行動”。

哈浦斯特說:“行動化。”他們繼續說了許多牢騷話。

我又試了一次,當然是小心翼翼的,所說的每句話必須是完善的。於是我就說:“這是一種很好的宇航靈。”

凡露齊答腔道:“靈貓老虎草原犬鼠嗷叫。”

我打斷了他的話,看着哈浦斯特說:“這是一種很好的宇航-靈。”

“靈巧床鋪衣服很好的一天。”

我又打斷他,注視着列斯齊說:“這是一種很好的宇航靈。”

“靈活巧克力賭注加倍土豆腳後跟。”

另外的人又插進來說:“腳後跟書寫疾病。”

“病進餐時間。”

“時間我來。”

“我來英語。”

“英語海豹。”

“豹。”

我又試了多次,一無所獲。

我想這三個人中無論誰偽裝着,他必定有熟練的技巧,或者有天賦的能力學習過自然的接口令。他的神經就象吃過宇航靈的人一樣,脫離了正常的思維軌道,讓詞語滔滔不絕地在接口令中脫口而出,而且他一定準確地猜透我的意圖,並且信心百倍地對付我。剛才“毒物”一詞沒有使他們露出馬腳,那麼重複三遍的”宇航靈”也應叫他們原形畢露。然而,都沒有發現誰是真正的罪犯。看來,罪犯必定了解一切真情——大概他正在捉弄我呢!三個人都自然地說著那可能暴露出罪犯內心深處骯髒罪惡的語言(如“靈魂待救”,“毒物有毒來自下面”等等)。兩個人說這些是不由自主,極其自然,而第三個人卻是自我表演。

問題是現在如何識別罪犯?越無頭緒就越使我氣惱,然後我憤恨這隻耗子使的整個銀河系騷動得不得安寧。他還殺死了我的好朋友——捷克·兵克,甚至,現在又使我不能和福分娜共度幸福的時光。

雖然我可以逼近每一個人,進行搜身檢查。兩個真正服用過宇航靈的人不會因此阻攔我,因為他們感到麻木,不知害怕,無所顧忌,不會憎恨,沒有激情,喪失自我防衛的慾望。如果有一個人哪怕作最輕微的抵抗,我就可以逮住他。

但是,事後這些暫時失去理智的人將回憶起這段經歷,他們會記住在宇航靈麻醉作用下所遭受到的人身侮辱。我異常煩惱。這樣做,當然我可以抓住真正的罪犯,但是以後我將象任何一個曾經這樣做的男人一樣,立刻會得到被人遺棄的孤獨生活。這樣一個大臭名在銀河系廣泛傳播開去,將會動搖宇宙警察局的權威,會引起不堪設想的大動亂。在這種形勢下變性宇航靈的秘密就會被泄露出去。嚴峻的事實就是這樣,我要逮捕的那個人應該是我第一個需要檢查的人。唯有如此,才可以避免一切騷亂,在三分之一的可能性中,我要一次命中。懊,這件事只有上帝心中是有把握的。

就在我自言自語謀划時,麻煩的事又來了,就象宇航靈麻醉得很久一樣,我又墮入恍惚之中。咳!怎麼辦呢?我有點絕望了,我獃獃地注視着表,視線集中在九點五十分。難道時間魔鬼正打算把我毀了嗎?

我的天哪,我太愚蠢了。啊!福分娜。我又走進電視電話室,迅速給福分娜掛了電話。

萬幸得很,正是這片刻的衝動,使這個案件獲得轉機,剛才還是”山窮水盡疑無路”,現在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我惴惴不安地對自己說,她大概不會理我了。我努力作好一切準備,她如果不理我,我就去找另外一個姑娘,比她更好的一個……,不過,這是幻夢,因為沒有別的姑娘可以供我挑選。

如果希爾達來到火星宇宙站,我絕不會如此想念福分娜,也省去許多麻煩。然而,事實上只有我在火星宇宙站,而希爾達偏偏不在。況且,我已經與福分娜有了約會。

信號一閃一閃接連不斷,我缺乏某種勇氣去掛斷電話,“來吧!福分娜,我懇求您。”

她來了,冷冰冰地問“是你!”

“是啊!我的寶貝,不是我又是誰呢?”

“還有許多人,有人要來……”

“親愛的,不要生氣,我正幹着一件特殊的事情。”

“什麼狗屁事?你又把胸飾送給別的女人了?”

我僅僅對胸飾一事發了一點牢騷,幾乎來不及糾正她的語法錯誤。過了一會兒,我終於記起來,我曾經告訴過她,我是一個胸飾售貨員,就在那次甜蜜的調情中,我將一枚胸飾佩帶在她的睡衣上。

我懇求她原諒:“親愛的,再等我半小時,我一定……。”

她的眼睛濕潤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這裏等你呢。”

“我不知道怎樣才能酬謝你。”這時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我斷然去思考怎樣搞到珍貴的珠寶首飾,即使用光銀行存款,冒着受到希爾達嚴厲譴責的風險,我也在所不惜。你們知道,對我來說,這種風險猶如遮蓋了整個銀河系呢?

她說:“你知道,本來我有一次美好的約會,為了你,我只好放棄它。”

我爭辯道:“你不是說過那是一次無足輕重的約會嗎!”

“我打電話給另外一個人,他答應給我一筆地球上的財產,我就……”

她接下去大談地球上的財富問題。火星宇宙站上的每個姑娘都企圖謀劃到地球上去搞一筆錢財,你可以想像,五個姑娘就有六顆心懷此念頭。

我想制止她的嘮叨和埋怨,但無濟於事,最後她說:“現在我是多麼孤獨,無依無靠。”然後她掛斷了電話。

她沒有過錯。因為我在銀河系裏的地位,是一個最平凡不過的小人物而已。

我回到接待室,一個穿號衣的僕役向我行禮。

我一面緊盯着三位工業家,一面思索着怎麼辦?如果我接到處死他們的命令時,我應該怎樣安排前後次序,把他們一個個卡死。對哈浦斯特可以第一個執行,因為他長着一個象線一樣粗細,幾個手指就能緊緊攥住的頸脖子,一個大拇指就使他一命歸天。

作這樣的幻想,並不能使我感到振奮,但是,處於內心的絕對意願,我發出召集令:“夥伴們!”號召不是我所渴望的這些人。

這一下又引起了他們一連串的胡話。

凡露齊答道:“夥伴們下倆我們上帝救世主小銀幣。”

細脖子的哈浦斯特接着道:“銀幣侄兒不喜歡貓。”

列斯齊說:“貓皮牛下去酒鬼。”“鬼魂姑媽通道。”

“道路牲畜祈禱。”

“禱告帶領成長。”

“長大通行權。”

“權待看。”

“看可。”

“可。”

又是一片沉寂,我們相對而視。這些人毫無反應,我呢,也已經萬念懼灰,靜等時間流逝。

正當我長久無望地凝視他們時,不由地悲傷起來,又一次惦念起福分娜。現在我的使命,我的榮譽,我的約會,都成了泡影,我一無所獲,再也用不着患得患失,我可以毫無顧及地談論福分娜。

我滿懷真摯地感情對他們說:“先生們,上面這個城裏,有一位姑娘,請原諒,我不願提及她的名字,因為我擔心這樣做,會損害她的名聲,讓我好好地談談她吧!”

我自言自語娓娓動聽地說著。在最後兩小時內,我彷彿沉浸在時而洶湧,時而平靜的海洋里,用詩一般的語言,詩一般的意境描繪我的福分娜。這種衝動出自一種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的潛意識,一種情感的源泉。

那三個人僵硬地坐着,好象在傾聽什麼,沒有一個講話,服用過宇航靈的人很有禮貌,不會打斷別人的講話,因此,他們沒有進行接口令的表演。

直到揚聲器里傳出激動的聲音宣佈宇宙進食者號到達時,我都用寸腸欲斷的悲傷語調講述福分娜。

戲演完了,我大聲宣佈:“請,先生們。”

“你這個惡棍,屠夫!”

還在凡露齊進行第二次搏擊前,我的磁力線圈已經套住了他的腰,使他無法逃脫。

這時,凡露齊象力大無比的惡魔,拚命掙脫,他完全清楚,他根本不受宇航靈的控制。

我的同事發現變性宇航靈原來就藏在薄薄的肉色可見的墊片里,墊片隱約貼在他的大腿內側。一般人無論如何是看不到這張墊片,只能憑觸覺才能感覺到它的存在,甚至要用小刀才能證明它確實存在。

大功告成以後,羅格·克靈頓如釋重負,眉開眼笑,半瘋半癲地拚命抓住我的衣領:“用了什麼神丹妙藥才抓到那個罪犯?……”

我脫離了他的鐵掌,簡略地回答:“三個人中有一個人正偽裝服過宇航靈后的麻木神態,我看準這個關鍵點,對他們說‘“嗯,有關姑娘的事,明白嗎?’其中兩個人不可能做出反應,因為他們真的服用了宇航靈,而凡露齊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汗珠也從他的前額涔透出來。我導演了一幕相當成功的戲劇表演,他會情不自禁地有所反應,因此我就可以斷定他沒有服用宇航靈。完了,可以讓我走了?”

羅格鬆開手,我差點向後倒下。我獲准離開,真怕他再找個什麼理由留駐我。然而,我還是轉回來。

“喂。羅格。”我問,”能否答應給我一張一千美圓的信用券,不要備案在錄——作為宇宙警察局對我工作的報酬。”

我感到現在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羅格由於剛從大禍臨頭的恐怖中擺脫出來而近於發瘋,他對我感激不盡。

果然,他直爽地說:“可以,馬克斯,那有什麼關係,就是你需要一萬美圓的信用券,我也會給你的。”

“一言為定,”我邊說邊抓住他,使他不致懊悔而變卦,”我要,給我。”

他填寫了一張一萬美圓的宇宙警察局的信用券,憑此可以在銀河系的任何地方兌現。他笑逐顏開地遞給我,

你們可以想像到,當我接過信用券時,更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至於羅格是如何試圖解釋這種違反制度的交易,這與我無關。關鍵在於我用不着向希爾達解釋這筆錢的來龍去脈,我走進電視電話室,打電話給福分那,這時已經很晚了。直到走進她的房間,我才敢向她托出我的秘密。如果她這時仍然沒有人與她作伴,額外延長的半小時可能正促使她去尋找另外的男人。

等她回話,我只好聽天由命,耐心地等她。

她出現在電視熒光屏上,但已經穿好外出的衣服,她剛要出走,顯然是我在最後兩分鐘攔住了她。

“我正要出去,”她冷淡地說“一些男人故作姿態,從今以後我不再希望看到你,我甚至不願意讓我的眼光落在你的身上。儘管你曾使我入迷,但是先生,那絕對辦不到,絕對……”

我啞口無言,獃獃張開嘴巴站在那裏,手裏舉着那張一萬美圓的信用券,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一點也不假,當她說”絕對辦不到”這幾個詞時,不由的不仔細查看我手中的那張信用券。她文化程度不高,但識別一萬美圓卻比太陽系中任何一個大學畢業生來的迅速。她驚喜地叫起來:“啊,馬克斯,那是給我的嗎?……”

“當然給你,我的寶貝。”我回答她,”我不是告訴過你去干一件小事嗎,我想讓你大吃一驚。”

“太好了,馬克斯,你是多麼可愛。我不在乎約會延遲,剛才我說的都是和你開玩笑的話,現在,你馬上來這裏。”她脫去外衣。

“你的約會呢?”我問。

“說著玩的。”她毫不在乎地回答。

“那麼我就來。”說完,我掛斷電話,走齣電視電話室。

終於我被放走了,放走了……

忽然有人叫我:“馬克斯,馬克斯!”

一個人正朝着我跑來。“羅格·克靈頓先生告訴我,你在這裏。媽媽的病全好了,因此我從宇宙進食者號那裏得到一張特殊乘客票。你拿着一萬美圓信用券幹什麼?”

我沒有轉過身子,只和她打了一聲招呼:“你好,希爾達。”,然後,我才轉過身去和希爾達的目光對視。

我尷尬地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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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個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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