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逢河猴
我急忙把手裏的電筒微弱的燈光照過去,頭皮一下炸開了,只見在正對着我們的石壁上,密密麻麻趴了幾十隻河猴子,他們趴在石壁上正躡手躡腳的朝我們包圍過來。
看到這個情形,被捆得那三個開始哀嚎:“快用弩射他們,快射啊,它們吃人腦子啊!”
我們同時被這三個人嚇的一哆嗦,看着他們近乎嘶吼的哀嚎,讓人有點毛骨悚然,相信他們在這群河猴子面前吃了大虧。
三個人如同蠶蛹一般蠕動着朝一邊攀爬,想竭力避開河猴子過來的方向,環顧四周,我和老鍾全楞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四周的石壁上已經佈滿了這種讓人看起來起一身雞皮疙瘩的怪物。
它們紅盈盈的雙眼星羅棋佈的分佈在四周的石壁上,恍惚是夜間草原里的狼群,正在慢慢的逼近着自己的獵物。
面對這群怪物,我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洋溢在我的周圍,那種感覺似乎是一種積攢已久的憤怒,一種很冷的感覺又不知不覺地席捲了我的全身,上下牙關開始不停的在打顫,渾身也不停的哆嗦。
老鍾吃驚的看着我,我已經抖得幾乎站立不穩,勉強的扶着身後的石壁,舌頭似乎都不聽使喚了:“我,我,我,好冷。”老鍾臉色刷就變了,他清楚地記得我上次在韓王陵里喊冷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對於我這個天生的歸陽藏陰體的敏銳感覺靈敏度,他比我還有信心。
這群河猴子越來越近,而且一改以往悄無聲息接近的特點,這次在包圍我們的過程中竟然個個都發出了一種難聽低沉的嘶吼,從嗓子深處發出一種穿透石壁的威脅聲音。
就在我搖搖欲墜的時候,老鍾突然衝上面大吼:“無支祁的後人,召喚他們回去!”聲音在環形石壁里回蕩着,反覆重複着他這句話。
出人意料的是,上面守候的宋旭東和趙家兄弟都沒有聲息,就連張老娃那刺耳的聲音也不曾響起。
我猛地抓了老鍾一把,老鍾回頭一看,那些河猴子的目標明顯是衝著地上被捆得三人去的,它們似乎想衝上來,但又似乎在忌憚什麼。在這群黑壓壓的河猴子後面,隱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遠遠的高於前面的這些怪物,從身型上看,更傾向於是一個爬伏在石壁上的人。很明顯,這些河猴子都在聽從他的指揮,因為這些河猴子不再像之前襲擊我和老柳頭的時候那樣雜亂無序,他們竟然像一個有組織的隊伍一樣,很有序地展開了一個攻擊序列。我看得是目瞪口呆,這竟然是古代步兵列陣衝鋒的鶴翼陣的雛形,要不是我為了充專家讀過幾篇《太公兵法》,怎麼也認不出來這麼古老的陣形。隨即產生了一個疑問,即使在古代陣法也不是很受重視,因為古代中國動輒以“良將千員,帶甲十萬”的戰爭中,軍隊統帥主要進行戰略和戰役層的思考,戰術還在其次,同時也因為尊崇儒術,重文輕武,對陣法研究不夠重視,但是有一種人是必須研習陣法的,那就是……將,因為將的部隊多在千人級,將領也是最直接的戰術指揮員,不能不精研陣法,想到這裏,我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但很快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趕緊否決了自己的無稽設想。
媽的,後面指揮的那個人一定是個千年的老怪物。
就在我神遊八荒之際,一隻河猴子率先沉不住氣,一個魚躍就沖了過來,帶着犀利的呼嘯聲直撲地面上的三個人而來,老鍾一把推開了軟綿綿的我,伸手奪過精鋼小弩,就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強大的弩機眨眼間就把這隻冒失的河猴子射飛了出去,就聽見遠遠的地方撞擊石壁的聲音。
我吃驚的看着遠方,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的站立起來,從黑暗的投影來看,這個人不僅有着河猴子難以企及的身高,而且身後竟然拖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尾巴?沒錯,是一條尾巴,從兩腿之間竟然有一條黑影綽綽的尾巴,站立之後,從背後顫巍巍的伸出了兩隻手臂似的東西,四隻手臂?這是什麼怪物,我驚疑的看着老鍾,老鍾凝重的臉上也充滿了詫異和不解。
地上的三個傢伙似乎像看見了勾魂的地獄使者,王魁大聲的喊:“老鍾大爺,鍾大爹,你把我打死吧,我不要落到他手裏。”老鍾猛地回頭盯住了他:“你們見過他,是么?”王魁還沒來的極有所回答,就聽見那個怪物嗷嗷的叫了起來,像極了電影裏發怒的金剛,隨着這叫聲,前面的河猴子開始躁動不安起來,須臾之間,撲上來的兩隻河猴子又被射飛了。
十二減三,他還有九,我手裏還有十二,我心裏在默默計算手裏可以使用的弩箭,看着眼前越逼越近的河猴子,牙齒幾乎快咬進了牙框裏。
老鐘上去揪住了王魁:“快說,你們遭遇的時候是怎麼制住他們的?”
“沒有,咳咳咳,我們……我們沒有……”王魁快讓他抓的喘不過氣來了。
還沒等這小子的話音落地,一聲凄厲的唿哨突然衝天而起,如同接到了號令一般,這些猴子像炸了窩一般,一窩蜂的沖了上來。
聞聲辨位,我和老鍾幾乎是同時把手裏的精鋼小弩射向了同一個方向,兩聲清脆的叮噹聲響之後,兩支三棱弩箭牢牢的扎進了光滑如砥的石壁里。
射空了!我們情知不好,趕緊向旁邊散去,一隻大河猴縱身躍起狠狠撲了過來,落點剛好是那三個小子所處的位置,就像一枚呼嘯的炮彈直奔三人而去。
我心裏一緊,已經做好了濺一身血肉的準備,只聽更大聲的慘叫,那隻撲過來的猴子橫着飛了出去,對面老鍾麻利的扳開機簧填進去一枚弩箭,二話不說又射向了離得最近的一隻河猴子。
當時我已經傻了,直到一隻河猴子齜牙咧嘴,張牙舞爪的跳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扣動了弩機,幾乎是抵着那隻河猴子的肚皮射進去的。
那隻猴子沒有懸念的飛了出去,而我也倒了大霉了,因為還有一個后坐力的東西存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我被強大的后坐力彈的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石壁處。
發射出第一枚之後,看到那隻被射飛的河猴子,心裏一下安定下來,立刻填充進去第二枚,有樣學樣的跟着老鍾開始點射。河猴子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很快就發現我們火力不足,從單一的挑逗,變成了群體攻擊。事後老鍾總結,我們是從“單挑”進化到了“群毆”,儘管他的說法很不科學,但是當時我已經沒有時間糾正他了,這幫河猴子準備發起總攻了。
包圍圈越縮越小,這些頭頂上有個凹形小碗的河底怪猴用令人作嘔的聲音互相招呼着包圍我們,他們後面那個酷似人類的怪物也慢慢的走到了我們跟前。
等走到我們跟前時,我吃了一驚,因為那個怪物要不是身後長了一條怪異的尾巴,我幾乎都認為是一個人了,雖然臉上長滿了毛,但是五官分明,輪廓清晰,而且能夠很自然的用後肢行走,而不是時不時的用前肢輔助。
我沖老鍾比劃了一個啞語:“野人?”老鍾狠狠的給了我一個手勢,看不懂,我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正規教材里根本沒有,是啞語裏互相罵人的俚語……“蠢貨”。
其實當時根本就沒有容我想那麼多,在這個怪物的指揮下,這些河猴子展開了一種梯隊式的攻擊,極富層次性,而且還留下了預備隊。我和老鍾把三個倒霉蛋夾在身後,背靠背不停的射出弩箭,很快手裏的弩箭就告罄了,而受了傷的河猴子更加狂了,有幾次都險些抓到我的臉,得虧我還練過……足球,一點也沒客氣,使勁往外踢這些傢伙,雙腿上的牛仔褲被抓的不成樣子,而且掛了紅,老鍾也沒閑着,用手裏的長手電跟掄棒球似的,一個一個的把這些傢伙給揍出去。
很快兩個人都有點力竭了,我還沒有見老狐狸這麼狼狽過,氣也喘不勻了,手也抖了,衣服也亂了。我也好不到哪裏去,就覺得雙腿不停的打顫,站都幾乎站不穩當了,可恨的是後面那三個人還在冷嘲熱諷:“我說師兄,你們別死撐了,趕緊把我們解開,我們看你們累着,心裏也不落忍啊。”
我操,氣的我都急了眼,一回手就把傘兵刀扎到了王魁的臉旁邊,幾乎是擦着王魁的臉,奇怪的是,石壁竟然像豆腐一樣,被輕鬆的被扎了進去。
就在我發愣的一霎,最後那隻大猴子突然怪叫了一聲,其餘的河猴子也都不甘示弱的叫了起來,鼓噪着開始往上沖。
幾十個怪物一起衝上來,我和老鍾都苦笑了,這下一定是凶多吉少了。那些河猴子在往前沖了幾步之後都遲疑的站住了,期期艾艾的朝上面望去,我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地底竟然開始下雨了,而且是血雨。
臉上潑灑了星星點點的血跡,那些河猴子好似碰見硫酸一樣,紛紛躲避這些空中落下的血點,紛紛退到了幾步之外,我們被包圍的圈子變大了。
就在我疑問從何處來的血跡時,一陣似曾相識的笛聲像喘不上氣一般,喘息着嗚咽傳來,那些猴子又開始慢慢地趴在地上往後退,和上次我們遇到的那種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偷看了一下老鍾,他一臉的如釋重負像,我的腦海里清晰的閃出三個字:“老柳頭”。
果然是老柳頭,他被一條繩子捆在腰間,慢慢的被吊下來,兩隻手握住那支玉笛有規律的開合著手指,臉色蒼白,右手上有一道長一紮的傷口,用布條勉強給包紮住。
我驚喜的叫了一聲:“柳老爺子!”他卻理也不理我,自顧自的吹着手裏的玉笛,向前走去。這時候我才發現,除去那些趴伏在地上的河猴子,還有一個依然傲然挺立在那裏,看着老劉頭吹着玉笛越走越近。那個怪物,就是被我誤認為是“野人”的河猴子頭領,似乎只有他,對老柳頭的血液絲毫不帶懼意,也只有他面對九龍玉笛的聲音一絲不動,只是冷冷的看着老柳頭走到了跟前。
老柳頭越走越近,那個野人一動不動,直到老頭兒走的近了,對視了良久,那個野人慢慢轉過身去,輕輕的朝後走去,轉身之間,我似乎聽到了一聲嘆息,陰鬱悠長。我們都舒了一口氣的同時,老頭兒的笛聲也停了下來,就在我歡叫着要撲向老柳頭的時候,只見一條高大的黑影“唰”的一下閃電般就抱住了老頭兒的腦袋,用一雙爪子拔開了老頭兒後腦勺的頭髮,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張嘴就咬了下去。
事發的實在是太突然了,只有我離的最近,下意識就扣動了手裏的精鋼小弩,弩箭幾乎是抵着那個野人的嘴巴射進去的。就見那個野人一下子騰空而起,被狠狠地釘進了身後的石壁,寸把長的弩箭從嘴裏射進去,貫穿後腦,直接扎進了石壁上,而我則被弩把砸的滿臉金星。
摸了摸臉上溫熱的鮮血,驚魂甫定的我突然歇斯底里的開始大叫起來:“啊……”一種劫後餘生的恐懼混雜着近距離殺死一個活生生生物的心理落差,讓我那一刻的精神徹底崩潰了,陷入了一種近乎癲狂的狀態。腦袋不停的搖動,鬼叫一般的聲音在環形石壁上迴旋,全身陷入一種莫名的顫抖中。老鍾二話沒說上去狠狠地給我兩個嘴巴子,然後用兩隻手使勁地夾住我的腦袋讓我安定下來,在折騰了差不多有十分鐘左右,我的情緒才慢慢的平復下來,覺得胸腔里的心臟開始有了回應一般跳動了起來。
我的腦子開始能夠正常地運轉了,但接下來的一幕簡直讓我驚的找不着北,只見老柳頭走到那隻被精鋼小弩釘在牆上的野人旁邊,一下子就癱倒了,捂着臉開始無聲的抽泣起來。
“柳老爺子,您這是?”我走近老頭兒,準備攙扶他,老鍾卻一把把我推開了,“去看看那仨小子。”只見他輕輕地蹲在老柳頭身邊,開始輕輕耳語着什麼,老柳頭或點頭或搖頭,強自壓抑着聲音,但是依然可以聽到老柳頭悲苦的嗚咽。
等我去看那仨小子的時候,渾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個曾經裝死的訓獸趙家人臉上密密麻麻長滿了針尖大小的白米粒狀的疙瘩,整個人已經昏死了過去,而王魁和呂強顯然被身邊這個傢伙的變化給嚇壞了,兩人的嘴唇哆嗦的連話都說不成了。
老鍾在被我叫過來之後也吃了一驚,仔細看了看那個傢伙身上的變化,嚇得也是一寒戰,“是嬋人,我們得趕緊上去,遲了等這小子破蛹成蟲什麼都晚了。”然後,又撐開了旁邊那倆小子的眼皮,用手電仔細照了照,失聲“哎呀”了一下,對我說:“把他倆鬆開。”我遲疑的看着他,他依然讓我鬆開他倆:“鬆開吧,這三人沒幾天好活了。”話音落地,那兩小子的精神就崩潰了,本來是好好的靠着石壁呢,就想順着往下出溜。
我剛準備用手去扶他們,老鍾厲聲吼我:“你幹嗎?也想死啊!”我嚇得一哆嗦,只好用傘兵刀割開了兩人的繩子,兩小子蒼白着臉自己扶牆站穩了。
老鍾見他們站穩了,扭頭就去老柳頭那裏了,我很同情的看着這倆小子,他們此刻一點也沒有之前的張狂勁,一種被索命的恐懼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兩人的心。
死,對有些人不可怕,可要是眼看着身邊一個人死去,而且可以預料到自己也用相同的方式死去,那種恐懼感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這世間英雄很少,怕死的俗人多,不僅我是俗人,他倆也是。老鍾很快就說服了兩個人,承諾只要他們協助我們找到離開地宮的路,不僅能根除他倆身上的蛹毒,還能救下這個已經發作的人。
就在兩人忙不迭答應的時候,我看到老鐘的眼裏劃過一絲光芒,這種眼神太熟悉了,讓我想起來很多。
我一直想去看看老柳頭為什麼哭,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其實的不甘和壓抑讓人心裏鬱結。
老鍾嚴厲的看着我,我只好沒事找事做,去拔射進牆壁里的弩箭。總共射出去二十多支弩箭,有的扎進了石壁,有的卻被石壁彈落在地上,當然,掉在地上的,打死我也不去撿了,只有死命的去拔那些石壁上的弩箭,不料,這一拔卻拔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