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誰
陰雲密佈,狂風怒號,滔天的大浪衝擊着海岸。海草、雜魚、各種水生物被湧上海灘,在狂風中飄滾、顫動。一道嶙峋的峭壁在海邊聳起,俯視着無邊無際的滔滔大洋。
一條破木船擱淺在岸邊,孤零零地忍受着風浪的抽打。
船上寫着幾行日文。孤船的旁邊,一條被海浪選到沙灘上的小鯊魚,發出刺耳的哀叫。
在任暴的風浪里,野生的海帶漂忽不走,有些在海浪里起伏深沉,有些被刮到海灘上,任憑酷熱的蒸騰。
狂風漸慚地停了下來,無邊的海洋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位游者帶着他的孩子和一條長毛狗,在海灘上漫步,尋找五光十色的貝殼。突然,在堆亂糊糊的海帶里,他發現了一個人。這人痛苦地翻滾着,不停地呻吟。一隻烏黑的手從海們里慢慢伸出,長毛狗驚恐地狂吠亂叫。
淤者急忙過問,向警察局報告。
一輛警車疾速從海灘返回,把那個似乎受傷的人送進了聖馮莉醫院。
年輕的住院醫生肖,身穿白大褂,匆匆走進寬敞的急診室里。從海邊救來的那個人躺在床上,臉色青紫,呼吸困難,從氣管里發出短促的、呼嚕呼嚕的聲音。實習醫生亨利和伍爾納站在夯邊,面面相減,束手無策。
怎麼樣?肖問。
他是在海邊發現的,已經凍得發僵,也許是淹的。亨利回答。
為了恢復他的呼吸功能,我們給他輸了不少純氧,
爾納說。他的血壓七十,脈搏每分鐘五十,十分虛弱。
肖檢查了一下病人,說:唉,臉這麼紫。我們盡量想辦法搶救吧。我想首先得用GVP,然後給他輸道巴明,再給他五百毫升的D5他停了一會兒,接著說,現在開點滴劑,每分鐘三十滴,這可以幫助他復蘇。另外,請拿一部手提x光胸部透視機來,把心電圖技師也叫來。他轉過身問伍爾納,他吐過嗎?吐血?吐出來沒有?
給他餵過點水,伍爾納說。他現在好多了。我檢查了氣管,沒有什麼堵塞的東西他的頭部受了傷,好象被什麼東西撞過。
你檢查了他的眼睛沒有?肖問。他可能患起立性調節障礙。
當伍爾納檢查眼睛的時候,肖轉身對護士朱麗說:請給我一升鹽水,把他的眼皮扒大一點。
達時,護士喬娜在給院部打電話:我們需要一部斯達托式的心電圖機和x光胸部透視機。
還要一部照骨骼的相機和一些膠片,肖趕緊插上一句。
他的眼睛怎麼樣,伍爾納?肖問。眼球萎縮還是瞳孔放大?
完全正常伍爾納回答。
很好!肖說。
瞧,他的眼睛真怪伍爾納扶着他的眼皮說。
肖瞟了伍爾納一眼。然後自己也觀察了一番,困惑地說,噢,難怪你感到奇怪。
亨利正準備給他作靜脈輸液,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似的,驚異地說:看,這是什麼?他拾起這人的黑手。肖怔怔地瞅着,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
先想法讓他呼吸吧,肖說。
病人的臉色死灰,不停地抽搐,微弱地吐着氣。醫生在他的喉部和胳膊上又掛上了許多輸液的管子。
x光技師來了,給病人拍攝各種檢驗用的照片。急診室一片寂靜,只聽見x光機的咔嗒聲。
病人越來越危險,肖一籌莫展,於是他問伍爾納:伯克利醫生呢?
他到上校家參加雞尼酒會去了。
快去把他請來。
在紐沃爾上校家的客廳里,杜格伯克利醫金和他的女友伊麗莎白瑪莉博士正在和一群衣着考究的太太們閑談。
參加酒會的男人大多是海軍軍官穿着黑色的西裝,白襯衣,黑領結,顯得格外莊重。只有個別幾個人穿着海軍的軍服。
上校夫人從人群中穿過來,走到伊麗莎白和杜格的身邊。
伯克利醫生,您的電話。
杜格把手裏的飲料放在伊麗莎白的手上,說,小姑娘,請先給我拿着,然後,他跟着紐沃爾夫人,從熱鬧的人群中消失。
一個名叫菲爾羅思的年輕軍官,穿着整齊的少校軍服,來到伊麗莎白的面前。他半開玩笑地對伊麗沙白說:喂,博士,現在蛙類和狗類的境況如何?
伊麗莎白蕪爾而笑,說:全都進化成海豚了你最近怎麼樣?
很好。你想不想離開這裏?羅思問。
不,找還有點事兒。伊麗莎白回答。
你最近好嗎?羅思望巷伊麗莎白,似乎有什麼隱衷,欲言又止。
我很好,伊麗莎白說,她看看羅思,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杜格在電話間裏打着電話,顯得很不耐煩。什麼?什麼癥狀?噢,請說下去。好,我馬上就來。
杜格悻悻地回到客廳。這時羅思正在激動地跟伊麗莎白髮表議論:所以,我正在考慮海軍的工作及其預算,考慮我自己能做些什麼這些都是叫人絞盡腦汁的問題。
杜格走過來,打斷了他的談話。對不起,伊麗莎白,我有急診,一個病人似乎忘了該怎麼呼吸。是我開車帶你回家還是杜格瞟了羅恩一眼。
忘了該怎麼呼吸?伊麗莎白詫異地問。
你感興趣嗎?杜格問道。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7伊麗莎白又問。
當然可以。我們現在就走吧。杜格愉快地回答。
伊麗莎白剛要之,羅思一把把她的手抓住:伊麗莎白,我能跟你單獨說句話嗎?
菲爾,太匆忙了伊麗莎白說。
只要一分鐘就行。
真對不起,菲爾。因為有急診請你把我們的情況向主人解釋下,好嗎?
羅恩獃獃地理首她,足足有一分鐘之久,然後才點點頭說:當然可以。
伊麗莎白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啊,菲爾,我衷心地祝賀你。
伊麗莎白和杜格向大門走了。
他是誰?杜格問。
菲爾羅思,伊而莎白回答。他是最近提升的海洋探索號潛艇的艇長。海洋探索號是海軍一般超級潛水科研船。我想,他要跟我說的就是這個事兒。
非爾羅思在客廳里目送着他們離開。他的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猶如一個熱戀中的男子失去了心愛的人,失望和惆悵在嚙咬着他的心肝。
杜格的汽車風馳心掣般地駛到醫院門口。這時已是深夜,醫院裏燈火通明。杜格和伊麗莎白徑直往寬敞的急診室走去。
肖打開觀察台的燈,把病人的x光照片放上去請杜格審視,一邊嘴裏說道:這一切,你簡直無法相信。
杜格、伊麗莎白和肖醫生靜靜地觀察者這從未見過的、奇異的X光照片。
肖醫生小聲問伊麗莎白:你也是這兒的醫生嗎?
我是從海軍來的。伊麗莎白微微抬起頭,媚然一笑。
杜格審視X光照片之後,把枱燈關上,說:你們有手提式x光胸部透視機嗎?請最好冉拿一抑來。
早就拿來了,肖醫生說。你看看,這是另一部拍的片子。
杜格轉過身,把燈開亮。他說:他的肺部長着奇怪的軟組織。我想這傢伙一定非常奇特可是,既然他肺是這樣,他怎麼能在大街上走路呢?
當他們兩人研究x光照斤時,伊麗莎白一個人默默地來到病人的床邊。她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病人。病人被托在一個支架上,腦袋底下放着一盞大燈,猶如一個正在被烘烤的火雞一般。他的身上連接着各種液管和測試的儀器,幫助他呼吸的機器發生嘈雜的響蘆。他的腿被緊緊扎住,臉色青紫,呼吸時嘶嘶作響,似乎裏面有汽泡的聲音。顯然,他已經休克,正在走向他自己的末日。他有一隻手還能勉強地移動一下,手指似乎在搜索什麼似地不停地蠕動。伊麗莎白仔細地看了看他的黑手和紫臉,臉部的皮膚因為乾燥而龜裂。她感到驚奇而困惑。
為什麼他不出汗?伊麗莎白問。
杜格在房門口答道:我並不覺得這有多大關係。
伊麗莎白並不甘心,她接着問道:你能作個皮膚活組織的檢查嗎?
達時肖醫生也來到病床旁邊。他說:我們最好把他送到州醫院去。
杜格說:伊麗莎白,一個人的肺這樣乾燥,恐怕誰也對他無能為力。
假如他本來就是那樣呢?
杜格轉過身來,驚訝地望着伊麗莎白,間:你說什麼?
伊麗莎白沒有回答,她轉向肖問:他是在海邊被發現的嗎?
是的,肖醫生說。
杜格,我想看看他的支氣管,行嗎?伊麗莎白說。
你肯定不想再回去參加酒會了?杜格輕聲地問。
伊麗莎白自信地重複說:我想看看他的支氣管,杜格。
伊麗莎白聚精會神,在支氣管窺鏡前仔細觀察,她一邊觀察,一邊說:我正在觀察左邊支氣管的底部,現在看到了他的肺組織她突然停下來,臉色驟變。
伊麗莎白?杜倍小心地間。
她拾起頭,大聲說:趕緊叫一輛救擴車來。
怎麼回事,伊麗莎白?杜格又問。
她一邊轉動窺鏡,一邊說:如果我告訴,你決不會相信。請趕快叫輛救護車來。
唉,如果你有什麼見解杜格喃喃地說道。
這個人正在死亡,我知道怎麼救他。伊麗莎白對護士說:立即把燈關掉,把身上的各種管子和儀器全部撤下來。
肖醫生如墮五里霧中,疑惑不安。他說:我們不能把他交給你。
伊麗莎白強忍住心中的憤怒,低沉而嚴肅地說到:從這裏到門外只有二十英尺,先生,要麼你幫助我,要麼我就一個人干。
博士,我們不能
我一定要把他送走!
肖醫生望着杜格,似乎在請求他的支持。杜格盯着伊麗莎白。垂危的病人正在艱難地呼吸。
杜格冷靜地對肖說:你就聽這位小姐的安排算了。
救護車很快開來了。伊麗莎白和杜格把垂危的病人抬到車上,吩咐司機立即開車。在空曠的大街上,救護車飛速急駛,一排排房屋向後倒去,所有的十字路口都開燈放行。
小姐,我們開到什麼地方司機問。
伊麗莎白正把病人身上的最後一根管子拔出來,她對司機說:找最近的路,開向海邊。
司機機眨了眨眼睹,感到十分困惑,他開了三十年的救護車,從未碰到過這種事:把一個垂危的病人送往海邊!但是,他仍然加大了油門,救護傘以每小時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向海邊奔馳。
救護車風馳電掣般的飛駛,掠過看守人的小屋,穿過空蕩蕩的海濱停車場,壓過一片草地,衝過停靠遊艇的碼頭,一直開到海邊的沙灘。偶爾湧上沙灘的海浪在車前激起一片片水花。
伊麗莎白跳下車,打開車的後門,跟杜格一起,把病人抬進大海。他的險朝下,爬在那裏一動不動,任憑波浪的沖刷。伊麗莎白脫下外衣,托起他的肩頭,一邊划水,一邊將他往海里推去。她心情緊張,似乎等待着奇迹的發生。
杜格站在岸上,司機從駕駛室里鑽出來站在他的身邊,他們好奇地觀看這場從未見過的搶救病人的場面。
伊麗莎白的薄綢便服緊貼在身上,金色的長發在水中漂她的身影豐滿而勻稱,真象是一位海中的仙女。
過了一會兒,病人慢慢地轉過臉來。他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波浪不停地向他襲擊,但波浪的拍打反而使他更覺愉快。
他那金屬似的綠眼睛閃閃發亮,凝視着在他身邊游泳的漂亮女郎。他覺得她友好和善她挽救了他的生命。
伊麗莎白十分高興,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事實證明,她的判斷是正確的:這是個只能在水裏生活的人。現在,這個差一點死去的人,正在水裏緩慢而均勻地呼吸。
這位只能在水裏生活的人名叫麥克,他年輕英俊,氣度不凡。由於海水的滋潤,他的臉已經不再青紫,手也已經不再是黑色的了。這時,他正在從水裏把手向伊麗莎白伸去。
仰麗莎白劃了幾下水,緊緊地把它握住。
一個因救活了別人而高興,一個因被人救活而感激,兩人久久地握着手,象是多年未見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