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禁忌遊戲

第七章 禁忌遊戲

I

今天是來到輕井澤的第三天。

夜間狠狠地下了場雨,當朝陽的光芒驅散雲層,涼爽的一天開始了。吸足了水分的蔥綠反射着陽光,使鋼筋水泥的叢林刺痛的視覺神經得到充分的休息。

昨晚,涼子保證我們會渡過一個平安的夜晚。

不會有什麼事兒的啦。羅特里奇家也好,我們這邊也好,都有警察監視着呢。他們敢讓美國要人在輕井澤連續兩晚都捲入案件糾紛嗎?長野

縣警本部長還想不想保住他的飯碗啊?你只管放心埋頭大睡就是。

要命的是,涼子的預言果然不錯。我熟睡一晚起床,最先聽到的卻不是小鳥的合唱,而是毫無音樂感的打噴嚏聲。

我洗漱完畢下到一樓客廳里,發現兩位意外的客人正在餐桌旁喝着咖啡昨天一直跟蹤我們的兩位便衣警察,正誠惶誠恐地對涼子低着頭。

他們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拿着浴巾打噴嚏的就是他們。

請您千萬不要怪罪。我們也是受命上司行動的老實說,Career之間的對話,我們可一點都不想打探啊。

雖然多少有點誇張,不過也是實情。同時Non-Career的我,也能體會到他們的心情。

你們啊,光對本部長盡忠又有什麼用呢。反正他是警察廳派遣來的Career官僚,早晚還不是要回中央去。昨天晚上,辛苦你們足足守了一宿,他還不是在自己的官廳睡大覺。

這我們也知道啊。

臉部表情隱藏在咖啡的熱氣中,兩位便衣警察嘆了口氣。他們的衣服都濕透了,想必是冒雨執行任務的吧。涼子把他們兩人請到家裏,送上咖啡和毛巾。要是一般來說,這種行為堪稱美談,可涼子嘛,只怕是別有企圖。

我得到的情報,告訴你們吧。

什、什、什麼情報?

涼子吐出貌似甜美的毒氣,兩位便衣警察一聽身體就僵硬起來了完全中了她的圈套。

今天中午,矢崎公園附近,有個兩百人以上的大集會,會引起騷亂哦!

真,真的嗎?

雖然他們不會進行恐怖破壞行動,不過夏季旅遊高峰期里,輕井澤第一重要的是平安穩定吧。大人物的訪問突然中止,縣警本部長的面子不就丟光了?

多、多謝款待。

與其說他們把涼子的話信以為真,倒不如說,以這番理由拿去上頭交差,他們就可以從眼前的無聊任務中解脫出來了兩人一定是這麼盤算的。他們又喝了一杯咖啡,不知低頭鞠了多少躬,從玄關離去了。

我跟涼子打了招呼,坐在桌旁。Jackie若林從廚房探出頭來向我招招手。他身穿畫著向日葵的大圍裙,端着一盆山一樣高的烤麵包走過來。

這樣不好吧,透露女裝愛好者的計劃?

沒關係的啦。是吧,Jackie?

是呀阿准,只要照小涼說的,這世上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啦。

看來我不是這世上的人了

昨天全都跟着愛麗絲權田原的步調走了。不過,昨晚有個反愛麗絲派的超級大人物趕來了,今天是兩派的大決戰呢。

哦,還有超級大人物啊?

瑪麗蓮鬼塚小姐。人稱日本女裝界的坂本龍馬。(譯者註:坂本龍馬和織田信長可以瞑目了……)

不光織田信長,連坂本龍馬都出來了崇拜這些英雄人物的人早就氣瘋了吧。

是勢力很大的人嗎?

他是原海上保安廳的高官喲。

啊?!

他可是以毒辣手腕取締走私、非法捕撈、侵犯領海行為,英名大震的人物呢,外號叫海猩猩,人人畏懼啊。不過,被國土交通省的Career官僚在渡輪事故的不當處理上安了罪名,整慘了。因此他才對骯髒的男權社會絕望了,成了我們的同志。

看來女裝界竟是充滿了壯烈人生劇的迷宮呢。光從外部觀望已經夠累的了,一旦踏進去,再也別想逃出來了

那,Jackie兄你是跟那位瑪麗蓮小姐一派的嗎?

我是中立派。

這麼說就是女裝界的小早川秀秋了

得啦,無論歷史真相如何,這個形象可太差啦。我是兩派都不參與的良識派,已經決心樹立第三種風尚了。

什麼風尚?

那可是秘~密~喲。

Jackie若林向我眨眨眼,沉重的睫毛髮出撲閃撲閃的聲音。

就這樣吧,我接下來可有的忙呢。

看了看手上的女式表,Jackie若林站起來。我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后,又把視線轉向涼子。

無論如何我都不明白啊。

什麼事?

梅拉羅特里奇來輕井澤的原因。

梅拉對輕井澤能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呢?不管阿特米西亞是她實際的女兒還是克隆出來的,畢竟女兒死了,這只是個不祥之地。如果我是梅拉的話,一定會通過駐日本的美國大使館向日本政府和警察發話,直升機也好包機也好,弄一架來先到成田去,然後從那裏坐自家的私人飛機早早會美國去。一方面不想讓別人聽到不該聽說的話,另一方面也好快快了結在日本的不愉快經歷。

所以,她為什麼還在這裏呢?

從三笠之森賓館起火崩塌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四十個小時了。然而梅拉羅特里奇本人還在輕井澤如果長野縣警本部長的證言可靠的話。可是

她總不會是因為女兒的死過於震驚卧病在床了吧?不論從直接還是間接得來的情況,我可不覺得她是那麼柔弱的類型。

梅拉在輕井澤還有別的打算。

我能推測到這一步,可具體她有什麼想法,我就想不出來了想不出來的事情還是多下點功夫比較好。

聽完我的陳述,上司大人以一隻完美的玉指抵着完美的下頜陷入思考,不過只思考了兩三秒就放棄了。

這個嘛,問她本人不就知道了。

果然又是這招。

今天的預定已經印在我腦細胞上了。十點鐘一到,先去矢崎公園。

就這樣,涼子率領着我和兩位侍女襲擊不,來到了矢崎公園。我們站在東側土坡上,面對大賀路。剛剛停好自行車,一個銳利的聲音飛過來:

涼子,你到底想幹什麼?!

室町由紀子和岸本明先生了。

岸本扯着我的袖子悄悄告訴我,涼子給他的手機發短訊,指示了這個時間和地點。

這可是值得載入史冊的一天哦。你好好看着就是了。

涼子對由紀子說。

咚咚嗆咚咚嗆咚咚

咚咚嗆咚咚嗆咚咚

過去荷里活的熱帶雨林冒險電影裏,金剛或恐龍或大章魚之類的巨獸出現的場面,總會有那樣的大鼓配樂。

那是什麼東西?

室町由紀子迷惑地用指尖推推眼鏡。岸本格外興奮,從土坡上衝下去又跑上來,豎起耳朵細聽越來越近的大鼓聲音。

這一定史輕井澤高原署有史以來最大的事件!

與其說大事件,不如說是稀罕事吧無論哪樣,總之都是很麻煩的事件。輕井澤高原署只是很小的警署,連上署長和接待員也不過四十人左右。加上夏季高峰期縣警本部和其他警署派來支援的警力,最多也就是一百人而已何況現在還不到高峰期呢。

至多五六十人,竟要對付眾多女裝愛好者來勢洶湧的怒濤他們可怎麼辦呢。

好,要開始了哦!會成什麼局面呢?

到底什麼要開始啊,涼子?

馬上就知道啦,瞧着吧。

一陣風過處,吹起兩位美女的秀髮。

II

那真是有史以來最會表達的小說家都無法描述的景象。

我好像掉進惡夢似的,根本一點都無意觀看看,偏偏不得不眼睜睜地看着。

一百多個身着婚紗的大男人,沿着大賀路南下,寬闊的道路完全被堵塞了。大半人騎着單人自行車,偶而也有騎雙人自行車的,還有坐在自行車牽引的黃包車上敲大鼓的。真想不出現在這時代他們到哪找的黃包車。

另一伙人由西向東,也是一百多個大男人騎着自行車。這一派身上全都裹着哥特羅莉的服裝,吹着喇叭不知為什麼竟還有吹口琴的。

照這勢頭下去,雙方勢力會在矢崎公園東南角發生激烈衝突。不知是不是有預警危險的風雲籠罩,原來在公園池子裏嬉水的鴨子慌慌張張地扇起翅膀拍着水面,帶着小鴨子往西北方向避難去了。

岸本發出奇異的聲音:

哇啊~,糟糕了耶。

什麼時候了還糟糕不糟糕的。

我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岸本卻深沉地搖搖頭:

因為,兩軍衝突的這個拐角處有個幼兒園還是保育園什麼的呢。在純真無知的小孩子面前,上演婚紗男人和哥特羅莉男的群毆亂斗的話

那、那還真是糟糕透了

受到精神創傷的小孩子亂哭亂叫的情景,我想像了一下就冷汗直冒。可是,事到如此又有什麼辦法呢?涼子倒好,露出魔女的笑容,一派坦然。

由紀子雙手合十:

不管怎麼說,先把女裝自行車暴走族的衝突阻止下來。我們擋在道路中間的話

很危險的呀。哎呀,那個人是?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個長得不同尋常不,發育變異的少女。他戴着紅色的頭巾,穿着奶油色好像童話里變出來的少女裝。

啊,Jackie兄

我無語了。發誓既不參與婚紗派也不加入哥特羅莉派,明言自己選擇了第三條道路的Jackie若林,巨大的身軀擠進一身小紅帽的打扮,威風堂堂地現身戰場。

所謂戰場並不誇張成群結隊的婚紗新娘和哥特羅莉湧現在夏日晴空下,這副情景已經了不得了,何況敵對雙方都是堂堂的大男人。

幾輛自行車迎面衝突,倒在大路上,傳出一陣哐嗤哐嗆的聲音。婚紗新娘飛在半空,哥特羅莉跌倒在地雙方陣營的男人互相喝道:

你們,快讓開呀~

你們才應該讓開呢!

不要在我們神聖的集會上搗亂呀!

瞧你那一臉濃妝,還神聖呢。

什麼?不用廢話了!

涼爽的晴空下,大亂斗真的拉開幃幕了。這陣勢已經夠要命了,恰恰就在此時,另一夥勢力介入進來,真是亂上添亂。大約十名制服警官帶着拚命的表情沖了進來。

住手,你們那叫什麼打扮!

警官們的目的是制止,實際上一點效果都沒有。

怎麼了,哪有法律規定男人不能穿婚紗?!

哥特羅莉也是呀。難道教育基本法里規定不許穿了嗎?!

我們都是愛祖國、愛鄉土、愛女裝的模範日本人呀!

要我們脫掉也可以呀,不過那不是猥褻暴露罪嗎!

幹嘛自己說出來!不管怎麼說,免費觀看是不可能的!

警官們受到毒氣般全面的攻擊,眼看要撐不住了。其中還有一個格外頑固的中年警官喝了一句一個大男人穿什麼女裝,真是丟日本人的臉,結果遭到四面八方的集中反擊:

你不也是日本人嗎,沒讀過古事記和日本書記嗎?倭武天皇小碓尊都做過女裝打扮呢!(譯者註:小碓尊,又稱日本武尊,《古事記》作倭建命,《風土記》作倭武天皇,另有日本武、大和武等稱號,日本神話人物,傳說其力大無窮,善用智謀,於景行天皇期間東征西討,為大和王權開疆擴土。最後早逝未繼承皇位,但子嗣為今日天皇之直系祖先。據說在征討熊襲的時候曾經扮成少女,刺殺川上梟帥。)

是呀,你們想否定皇室先祖的事迹嗎?!

女裝比武士道的傳統和歷史更悠久呢!

像你們這樣蔑視歷史和傳統的傢伙才應該叫反日呢!

不光這方面,論起料理也是和食最健康了,而且可以美容呢。

可是日本糧食的自給率很低,很難保持和食的傳統,你們不知道嗎?!

洪水一般的各種論點劈頭蓋臉的全面襲擊,大腹便便的中年警官在這種攻勢下也保持不住冷靜了:

哇,對不起行了吧

他話都說不完整,兩手抱着頭逃了出去。

哎呀,他想逃跑!

快追,別讓他跑了!

人群爆發出一陣豪快的笑聲。笑聲漸漸消去后,婚紗派和哥特羅莉派的鬥爭又開始了一旦沒有了共同敵人,內部鬥爭自然拉開幃幕,跟巴爾幹半島的民族爭端好有一比。

啊,愛麗絲權田原!

呀,瑪麗蓮鬼塚!

這真是百年難逢呀,覺悟吧!

說什麼廢話。等着瞧!

批着婚紗的織田信長和扮成哥特羅莉的坂本龍馬幾乎掀起一番地震。說不定也也算是永載史冊的一幕吧當然讓見證者感動是不大可能的。

大家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呀!女裝是愛與自由與和平的象徵呀。靠強硬力量解決問題,不就又落入大男子主義的陷阱里了嗎!

Jackie若林喊出這番話,卻有人把不知什麼東西扔到他頭上。

討厭!我的頭巾都要掉了。誰呀,竟然朝我扔喇叭!太不淑女了。

Jackie若林悲憤慷慨地撿起頭巾,轉過臉來。兩道視線恰恰對上東大法學部畢業生Jackie若林,和同是東大法學部畢業生的室町由紀子,兩人的視線,恰恰相對。

難道那是若林先生?

啊,由、由紀子!

眼看兩人都呈現全身凍結的狀態。對了,我從來也沒試圖了解過,室町由紀子是否曉得往日同窗若林健太郎,竟是日本女裝界的燦燦明星。

Jackie只怕也沒想過把自己真實的一面展現給優等生由紀子吧。他深深呼吸,壯碩的身體抖動着:

七色花呀,讓我忘了這件事吧!

他最後喊出一聲,身影消失在混戰的人群之中。我好不容易才把夾在婚紗派和哥特羅莉派的漩渦之中動彈不得的由紀子救出來,拖到公園的土坡上。

怎、怎、怎麼辦呀,這可怎麼辦呀,泉田警部補,我,我該怎麼辦呢?!

她已經要崩潰了。要是男人的話,我大概已經一耳光過去把他扇醒了,可是對女人我總不會用休克療法吧。

您什麼都不用做。這是個人私隱問題,不管他就是了!

是,是嗎

好啦,深呼吸一下。對對,就這樣,平靜下來。您又沒必要負什麼責任。

我正勸着由紀子,上司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射出:

不中用的女人,管她呢。快走啦,泉田君。

您不打算看到結局啊,真是您的作風呢。

我是想諷刺她一句,美貌的魔女卻狡猾地答道:

本來他們的勝敗歸屬也跟我無關。趁着這幫傢伙拖住了警察和由紀,我們現在要去襲擊敵人大本營啦!

難道,現在要去葛西敬吾的別墅?

當然了。好啦,走吧,快上車!

雙人自行車剛剛蹬起來,室町由紀子飛跑過來。她還處在精神打擊之中,臉色蒼白,不過看到涼子的舉動,立刻打開了果敢的行動力的開關。

你到哪去?給我回來呆在這兒!

誰要陪你獃著。有本身就追上來吧!

由紀子確實很不甘心。她從戰場中撿了一輛放倒的自行車,一邊叫着岸本,一邊全力從我們後方追來。

III

葛西逃避法網,惡事作絕。他之所以能經營着那個騙局生意還逍遙自在,是因為他在原來的官僚時代就向財政界佈下了人脈,另一方面也跟黑社會結了淵源。即使報紙和電視對他這類人物的胡作非為置若罔聞,偶而也會有八卦雜誌向他發難,可是他總能撒出巨額的廣告費堵上雜誌的嘴。

這樣說來,他的所作所為跟JACES貌似好有一比,不過根據JACES所有者的大千金藥師寺涼子的說法:

我們公司才不會壓榨窮人呢。與其壓榨一萬個窮人,還不如看準一個有錢人狠敲一筆,效率高多啦。

聽說是這樣的。

涼子和我從雙人自行車下來,露西安和瑪麗安也跟着我們停下了自行車。我們一行站在葛西宅緊緊關閉的大門前。多少有點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涼子的策略真的奏效了,周圍根本沒有長野縣警察的身影。正在這時,室町由紀子和岸本也追上來了。由紀子一邊喘着氣一邊叫:

涼子,你要敢踏入一步,我就抓你當非法侵入民宅的現行犯!

哎呀,真討厭,羅嗦女人。乾脆讓她永遠閉嘴好了!

不能亂闖啊。真的變成非法入侵也很麻煩呀。

總有辦法的。對了,如果恰好有人呼喊求救呢

哪有那麼巧的事兒?

我話音兒剛落,柵欄里傳出一個女子的叫聲:

救命!快來人救命呀!

你看你看。

涼子得意地撲閃着長長的睫毛沖我眨眨眼。

我真是徹底無話可說到這時候,無論如何我也確信,涼子這女人一定隨時隨地有惡魔加護,有求必應了竟然真的有求救聲啊。

室町由紀子雖然阻止了涼子的暴走,但她畢竟是富有良心和良識的人,不可能對求救的聲音坐視不理。

好,攻城!

涼子右手打個響指,露西安立刻甩起一條強化尼龍繩,繩頭上帶着鋼叉直衝堅硬的門板飛去。瑪麗安握住繩子,輕盈躍起,幾下子就跳上牆頭,身影消失在門的另一側。露西安緊隨其後。

隨着解鎖的聲音,大門打開。涼子、我、由紀子依次走進去。寬闊的前庭里堆放着水泥,還停着大概十輛卡車。一個警衛從玄關飛跑出來。

你們幾個,這裏是私人所有的土地,還不趕快出去!我要叫警察了!

警衛的制服不是JACES的不過這件事我們早就從JACES的情報里知道了。這樣涼子下手的時候就不用留情或有所顧慮了。

這主意倒不錯嘛看這裏!

她亮出警察手冊,警衛愣住了。涼子向里跑去,瑪麗安和露西安跟在她左右,由紀子和我隨後。跟在最後的岸本像企鵝一樣笨拙地跑着,還不忘廢話一句:

那個,我們是真正的警察哦。

警衛追了兩三步,衝著頭盔上附帶的麥克風快速地說了幾句話。

我們剛剛踏足玄關,六個警衛佩着特製警棍攔住了去路。說不定他們的來頭也是暴力團之類,形象頗為兇惡。

一般來說,按照涼子的氣性,不管由紀子怎麼制止她都會憑武力衝進去。我正想着,她突然浮現出邪惡的笑容,轉頭看看兩位侍女:

露西安,我之前教你們的日語說來試試。

露西安點點頭,露出天使般的笑容,用有點生硬的日語說:

大葛格,我最喜歡你了~!(譯者:這就是傳說中的少年向宇宙超級霹靂無敵通殺台詞:Onichan,Daisukiyo~!)

貌似領頭的那個年輕警衛呆立不動了。那凶神惡煞眼神粗魯的男人驚得露出一口黃牙。

大葛格,我們兩個一起幸福地生活吧!(譯者:這就是傳說中的少年向奧義:Onichan,Futarideshiawaseninaroune~!)

狂喜的電流衝過那男人全身。他僵在嘴巴開合了好幾次,眼睛眯起一陣兒,猛然張開:

哦哦哦!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妨礙我和小妹妹的幸福!(譯者:暴力團成員的警衛憑什麼是妹控蘿莉控女僕控?只有傳說中的纖麗的少年才吃這套吧作者想怎麼扯怎麼扯,何必糟蹋兩位侍女的形象。)

一瞬間陷入妄想世界的年輕男人大喝一聲的同時,猝然轉身,揮着警棍朝同夥們衝過去。

你幹什麼,上島!別做夢了!

喂,少來了,你有病嗎!

他驚呆的同僚們說什麼也沒用了。注入了妄想的能量,戰鬥力暴增數倍的上島,無怨無悔地揮起警棍打倒了五個同僚。

好了,搗亂的傢伙解決了,跟大葛格一起走吧,阿喵。

阿喵是誰?

露西安迷惑不解地觀察着上島這個奇異的生物,輕輕一抬手雞蛋形狀的金屬物體擊中他的眉心。

上島帶着一臉幸福的笑容仰倒在地上過個兩三小時,他應該能從妄想世界裏醒過來吧。

毫不費力地突破了玄關大廳是不錯,可我真是忍不住相當、相當認真地為祖國的未來擔憂起來。日本的年輕男人真的都滅亡了嗎?

庭園一角傳來激烈的狗叫聲,不過聲音沒有靠近。不知夜間是怎麼看管的,看樣子白天那些護衛犬倒是拴住的。

我們進入有如賓館大堂一般敞闊的大廳。應該繼續上樓,還是應該往一樓的更深處去已經沒必要為此猶豫了。有個男人站在鐵鑄扶手的螺旋樓梯入口處他身上穿着貌似很高級的三件頭西裝,右手抓着一把霰彈槍,左手揪住一個女子的頭髮,拖着她走下來。

那男人正是葛西敬吾。常在電視和雜誌上見到他那張臉,一副瘦削而富有紳士風度的容貌。頭髮漆黑,多少有點不自然,估計是染過的。他從兩片薄薄的嘴唇中擠出扭曲的聲音:

警察怎麼跑來了?

沒功夫說這些廢話。

簡潔地回答着,涼子踏出一步。

葛西敬吾的視線追隨着涼子的身影。他瞪大眼睛張着嘴,露出不由自主地鑒賞美術品般的神色。

涼子毫不閃避對方凝視的目光,又逼近了兩三步,彷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她一瞬間就從葛西敬吾手中繳下

了霰彈槍,朝我這邊扔過來。

拿好了,泉田君。

我趕緊伸手從空中借住霰彈槍。從那沉甸甸的份量看來,裏面確實裝填了霰彈。在極短的距離內被槍彈擊中就絕對沒救了。

給我看着點,由紀。

涼子理所當然似的下了指示,然後用英語對那個身着套裝、戰戰兢兢發抖的女子說:

好了,已經安全了。這傢伙敢動什麼手腳,我一定會幹掉他的!

那女子好不容易直起身來。

我想起她的樣子了

前天晚上,三笠之森賓館召開派對時,擔當梅拉羅特里奇的翻譯的就是她。

岸本屁顛屁顛地湊過去,伸手讓她拉住。他還沒受命令呢,倒是挺會趕時機的。

那女子頭髮散亂,眼睛周圍有些淤青,嘴角流着血,套裝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室町由紀子同情地摟住她的肩膀,一邊遞出手帕,一邊痛恨地盯住葛西敬吾。

葛西已經被涼子揪着領帶,用力勒住了。她一邊勒着葛西的脖子一邊回頭看看那個女子:

我把你救下來,你可要好好幫忙哪。我們可不是做慈善事業的。

這不是警察的義務嗎?!

由紀子豎起柳眉。這些話都是用日語說的,不過她既然是做同聲傳譯的,不可能不懂日語。

大廳靠牆的地方有把長椅,由紀子扶她到長椅上坐下。這時候,露西安和瑪麗安接受了涼子的某個命令,向房間更深處消失了。

那女子用日語報上名字:

我叫希瑟維琳葛姆。我是奧伯利維爾考克斯的妹妹。

這真是驚人消息。奧伯利維爾考克斯不是阿特米西亞原來的戀人、最後可疑死亡的那個男人嗎?涼子問道:

你們的姓不同,你結婚了嗎?

我換成了母親的祖母的姓,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

安全?既然這麼說,你相信你父親和你哥哥都是被羅特里奇家殺害的嘍?

涼子一口氣刺中核心。希瑟維琳葛姆輕輕嘆口氣:

我信。我不能不信。據說我父親是喝醉了酒出的事故可是他從我哥哥死後就一直禁酒了。

這不難理解。我想起哈定總統可疑死亡的事情案件的有關人員之一是酒精中毒暴死的,可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美國還實行着禁酒法呢。

我母親也是,據說她在療養院自殺了,可我趕去看她的時候,她已經被火葬了當然也沒經過驗屍。

那你是為了查明你家人死亡的真相,才作為日語翻譯潛入羅特里奇家的吧。

有一年左右了。UFA在積極發展與亞洲的進出口業務,需要聘請日語、中文和韓語方面的專家。

希瑟維琳葛姆就日本的農業和糧食問題、外賣產業的實際狀況等問題寫出了一份精確的報告,交給上層過目。另一方面她還跟GAT的信徒交往密切,由此接近梅拉身邊。梅拉也對她做過身份調查,不過沒發現什麼馬腳。大概羅特里奇家對奧伯利維爾考克斯這樣的小小家庭並不在意吧。

你成為日語翻譯、接近羅特里奇家,是想為你家人報仇嗎?

真的報仇太困難了,不過至少可以離我父兄死亡的真相更近一點吧。再說,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今後還會有人受到羅特里奇家的迫害的。

真相啊

涼子微微點頭,嚴肅地說:

我先說清楚了,真相可不是那麼甜蜜的。就像含折耳根成分的牙膏一樣,一開始可是又苦又沖的。你要有所準備。

這個比喻不錯可是,涼子有立場說什麼折耳根成分的牙膏嗎?

總之,葛西這混蛋也幹了不少壞事,終於該遭報應了你可要好好還債哦!

涼子從我手裏拿過霰彈槍,把槍口抵在葛西沒多少肉的乾癟臉頰上。

IV

葛西敬吾,我以綁架監禁現行犯的罪名逮捕你。老老實實受綁吧!

我哪、哪有綁架啊?

少廢話,順便一說你不知道日語裏有個美好的詞彙叫以另案逮捕嗎?

什麼美好不美好的。我要行使沉默權,律師來之前我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哎呀,是嗎,隨便你好了。要知道的事情我都聽那個女子說了。

涼子正說著,露西安和瑪麗安跑回來了,向女主人報告了幾句話。涼子滿意地點點頭:

這座房子裏的警衛系統完全解除了。監視攝像頭的VTR錄像也解決了。不管多先進的設備,交到她們倆手上,都不過幼兒園小朋友的水準罷了。

瑪麗安和露西安聽到涼子的讚賞露出微笑,然後左右夾在葛西敬吾身側。兩人的手無情地控住葛西的脖子,他稍有動作,兩人只要向頸動脈下手,葛西瞬間就報銷了。

對了,維琳葛姆小姐,你對梅拉的女兒阿特米西亞有什麼了解嗎?

阿特米西亞對母親梅拉和主治醫生莫沙痛恨不已,一直在詛咒他們。

希瑟維琳葛姆答道。

希瑟說,從孩提時代起,阿特米西亞就被母親和主治醫生灌輸了她身份的真相,心裏遭到極大的創傷。阿特米西亞時候,希瑟偷偷收集了她的私人遺物,發現了好多紙條,寫滿了對母親和醫生的詛咒。每一篇都只是片斷,但充分說明了阿特米西亞受到的精神虐待。希瑟同情阿特米西亞,行動卻被梅拉的保鏢發現了。她遭到毆打后,被暫時監禁起來。

看樣子梅拉羅特里奇已經不在這所別墅里了吧?

聽到兩位侍女的報告,涼子為了確認問了一句。希瑟臉色蒼白地點點頭:

我昨晚一直等他們用什麼手段對付我,結果他們卻沒有下手。今天一早他們就離開了,包括莫沙博士和從美國跟來的所有人。我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昨晚涼子讓梅拉白等了一夜,今天涼子卻撲了空,算是一勝一負。

他們的去向問這別墅的主人就知道了。梅拉具體跟阿特米西亞說過什麼?

根據希瑟簡略的敘述,梅拉每天都對女兒說,阿特米西亞,你自身沒有一分一毫的價值。你是我的所有物,你是為了服務於我才出現在這世上的。我賦予你生命,報答我這份恩情就是你人生的意義。如果我不存在,你的一切就等於零。希瑟似乎並不理解這些話的完全意義。

室町由紀子嘆道:太過分了

由紀你也太天真了,我才不同情那個恐龍女呢。

涼子斷言,甚至用憤怒的口氣繼續說:

她都上了大學了,逃出羅特里奇家的機會不是多得是嗎。就算自己逃不了,需要人幫忙的話,好好把事情說明不就行了。追查UFA企業犯罪的人可多得是呢。有那麼多機會,為什麼不行動呢,那個恐龍女!

涼子兩頰湧上紅潮,雙眸像流星般熠熠生輝。連室町由紀子和葛西敬吾都忍不住盯着她的樣子目不轉睛。兩位侍女更是一直用仰慕的眼神望着女主人。

泉田君是個老好人,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還同情她這個加害人呢。如果阿特米西亞從一開始就明明白白地求救的話,泉田君一定會拼了命去救她吧?她卻沒有求救可見,她既沒有看男人的眼光,也沒有驅使男人為自己赴湯蹈火的本事。這麼說雖然對不住維琳葛姆小姐不過,你哥哥也不是靠得住的人吧。

希瑟維琳葛姆垂下眼睛。涼子不留情面的指責似乎沒錯。

所以,阿特米西亞根本不值得同情!目標就是勝利,為了勝利而戰,為了增強戰鬥實力,要等待時機,樹立戰略,磨鍊戰術。有哭鼻子的功夫,還不如想想機謀;有憐憫自己的時間,還不如尋找敵人的弱點。她既然掌握了母親和醫生的驚人秘密,難道不會利用這一點要挾對方,保護自己的自由和尊嚴嗎?!

涼子右手加力,霰彈槍的槍口緊緊壓迫在葛西臉上,幾乎壓出痕迹來。葛西呻吟起來,我正要制止,突然覺得葛西的表情有點不對勁。

這傢伙,為什麼好像露出某種興奮的表情呢

希瑟似乎是誠惶誠恐地提出問題:

那個,我還能說句話嗎?

現在算了吧。沒時間細聽了,你自己就等於記錄證言的碟片,為了你的安全起見,我派人保護你吧。

涼子高高在上地指名:

由紀,這事交給你啦。

我?為什麼?

哎呀,這麼重要的證人,你不願意保護她嗎?

那倒不是

梅拉羅特里奇為了賭住她的嘴,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他們的惡行膽大包天,才不想有人妨礙呢。

這都是你強加的說法吧本來,梅拉羅特里奇有什麼犯罪行為呢?她對女兒的所作所為是道德上的罪孽,跟犯罪可不同啊。

由紀子這麼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管是克隆人也好,親生女兒也好,阿特米西亞是梅拉的化身,這一點是錯不了的。對自己的化身,她都能毫不在意地貶低侮辱,更不可能尊重其他人的尊嚴了。我跟你打賭,梅拉這個老巫婆,為了自己長生不老,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甚至不惜讓人類滅亡呢。

克隆?這是怎麼回事?

由紀子對阿特米西亞的手帕還毫不知情呢。

聽涼子這麼說,梅拉羅特里奇這女人簡直就跟惡魔一樣啊。

喂,由紀,惡魔可不一定要摧毀人類哪。因為惡魔要寄生在人類中間,相依共存才行。人類滅亡的話,惡魔也會隨之毀滅的。梅拉羅特里奇才不是惡魔,她以為自己是上帝呢。

涼子豪快地點評着:

你當然知道諾亞方舟和洪水的故事吧。毀滅人類就是神的意願。反正是自己創出來的東西,全部消滅又有什麼不對,只要自己毫無損傷地生活下去就是了

涼子從形狀完美的鼻子哼笑一聲:

我頭一次聽說諾亞洪水的故事就在想了,上帝是多麼愚蠢的東西啊。

她的視線從我臉上移到希瑟那邊:

那個恐龍女,對自己下結論下得太早了。她要是晚死兩三天,讓我執棒的話,一定會打出代大逆轉再見全壘打呢!。

你會幫助她嗎?

由紀子問。

當然了,我會讓阿特米西亞成為羅特里奇家的支配者。

要是您的話確實有可能啊。

我說,而且絕沒有恭維的意思。涼子志得意滿地說:

當然了,讓我出馬肯定沒問題。而且我只要羅特里奇家的一半資產,或者UFA的經營權,隨便哪一個當謝禮都行,多便宜的出血大減價啊!

我簡直站都站不住了,由紀子仰望着大廳的天花板,岸本腦袋轉來轉去的左右張望。

您、您想奪她家產嗎

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我只是支持弱勢的民主派,打倒窮凶極惡的獨裁者,把可憐的民眾從苦難中解放出來啊。日本不是還支持美國在伊拉克的行為嗎?聯合國安理會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呢。

要不要把梅拉羅特里奇的事情報告給警視總監?他應該可以向政府或美國大使館要求妥善處理吧?

良識派的由紀子提議道。

不行不行。最後還不是兩國之間骯髒的背後交易,又讓梅拉老太婆逍遙法外。那種結果,就算大天使聖米迦勒能允許,我也不能同意!

涼子重重吐出一口氣,將霰彈槍交給我,一手抓住葛西敬吾的衣襟:

喂,梅拉羅特里奇跑哪兒去了,快給我帶路。不然的話

不、不然,你想怎麼樣?

你會遭到說都說不出口的恥辱的!想試試嗎?!

葛西敬吾對涼子的威脅有所反應,可那種反應真是超乎我的想像之外只見他雙眼中並非銳利而是陰險的目光悄無聲息的變得柔弱了,薄薄的嘴唇也松馳下來,連眉梢都馴順地垂着。

你、你會怎麼樣呢能具、具體告訴我嗎那樣我就什麼都說出來

他簡直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這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葛西敬吾這傢伙的特殊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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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師寺涼子怪奇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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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禁忌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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