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在禁閉室的羅克請求面見警長沃什伯恩中尉,看守克里克同意了,把他帶到了警長辦公室。奇怪的是,羅克一見沃什伯恩,就想起自己的母親。儘管這位女警長身材肥大,膚色黝黑,但那雙褐色的眼睛、機警的眼神,那闊大而容忍一切的臉龐,無一不酷肖他的母親。只是聲音不太像,女警長的低沉得多,但語氣中那份平靜與通達,仍與他母親一樣。羅克想,當年在母親面前,只要求饒告苦,總能如願以償。他準備故技重演,只不知能否獲得寬容。
“羅克先生仍屬嫌疑人員嗎?”沃什伯恩問旁邊的克里克。
“是的。有證據表明,他有犯罪嫌疑。他的公文包里裝有一件開司米羊絨衫,而在炸彈上也發現了相同的羊絨纖維。而且,從炸彈定時器顯示的啟動時間看,羅克已在那之前上了飛船。”“什麼炸彈?那事與我毫無關係!”羅克激烈爭辯道。
沃什伯恩一聲不響地打量着羅克,只見他鬍子刮凈了,頭髮也梳光了,身上還穿了一套黃色連體工裝褲。這些都是看守關照的結果。不過羅克自己覺得,這身衣褲反倒成了一個明確無誤的標記,讓人覺得他就是罪犯。從警長探尋審視的目光中,羅克沒有看到期待已久的寬容,知道事情不妙。
“請設想一下,這事讓我多麼震驚。”羅克提高嗓子說道,“當時我在做發射前的最後檢視,完成工作后正準備下船,突然被扣留下來,完全不知情……”
“也請設想一下我們的震驚。”沃什伯恩打斷他,說道,“如果沒有人提前報信,我們全完蛋了。所幸我們及時發現並排除了炸彈。保安人員的出入情況登記表顯示,在定時炸彈定時器啟動以後,再沒有人下船,”她壓低聲音說道,“也就是說,罪犯還在飛船上。”
“那‘濕背人’(美國口語,指偷渡格蘭德河非法進入美國的墨西哥人或勞工。——譯者注)……”羅克爭辯道。
“卡洛斯嗎?”沃什伯恩又一次打斷他的話,“那可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才。他為我們排除了計算機故障,現在正在探尋組效力。格倫葛什先生說了,船上有他,是我們的幸事。
“而至於你,羅克先生……”
沃什伯恩狠狠地盯着他,搖了搖頭。
“給我一個機會吧。”羅克一副可憐的樣子,哀求道。這情景,讓他想起以前哀求母親的情形:“至於炸彈上那開司米羊絨纖維,請問問您的手下人,他們是否將那枚炸彈與我的公文包放在一起過。總之,您沒有理由扣押我,炸彈不是我帶上船來的。
“我倒霉呀!”羅克望着女警長的臉,裝模作樣地慘笑着,“老實說,這事把我給嚇懵了。我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求努力工作,像別人一樣,干出成績來,將功折罪,以表明自己的清白。難道我不及那個墨西哥仔,不配享有這樣的機會么?”
“那好,就照你說的辦。”沃什伯恩轉過身,吩咐克里克道,“給他一套工作服,然後帶他到耶蘇那裏去。”
“對,耶蘇·里維拉,船上主廚。他那裏需要個廚房幫手。”警長又補充道。
“謝謝!謝謝!”羅克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感激話,盡量顯出高興的樣子,“真太謝謝您啦!”
從他嘴裏說出這番感激話,可不容易。想當年,他在獄中廚房幹活的時候,那景況,別提了:悶熱,滾燙的油星,任人指使,忙亂,汗水,累死無人問的勞作,豬玀的苦工,黑鬼的勞役,一句話,不是人乾的活兒。那種苦差,萬不得已時,敷衍一周兩周的,還能應付;時間一長,他哪裏受得了?他自認為,像他這樣的白種男人,生來就是要做監工、督人幹活的,只有基地巡查一類的上等工作才配他做。
“給他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吧。”沃什伯恩對克里克說道,“不過,告訴廚房的耶蘇,對這傢伙要嚴加監視。”
無論這顆行星環境如何惡劣,遠離地球家園的人類子民總算在太空中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現在,飛船如螺旋般環繞着它飛行,不斷接近它。面對這個人類的新家,里瑪想把它命名為“希望之鄉”。對此,格倫葛什一臉苦笑,不以為然。他深感前景黯淡渺茫,十分悲觀。
“現在,斯特克與同夥無視《播種行動成員公約》,操縱飛船指揮大權。”他說,語氣中充滿了氣憤與無奈,“而我們的處境呢?除就近着陸外,別無出路。經我面陳利害后,他們勉強同意着陸。至於行星的名字,欣奇管它叫‘地獄冰窟’”。
里瑪一聽,不覺打了個寒噤。
“我們得滿懷希望才是。除了希望,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她說道。
“不論希望還是絕望,現在都只能接受,因為飛船已經開始着陸了。”格倫葛什轉過身,對克魯茲說道:“雷達避開冰蓋,一定要爭取在行星的向陽面着陸。這樣,可以遠離那個神秘信號的發送地——如果那算信號的話。沒有必要把我們的位置泄露給當地居民。”
說著,他抬起頭來,掃了一眼監視屏。目標行星依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斑點,與它的母恆星——那顆矮星一般大小。
“當地居民?這麼說,我已經假定那兒存在着生命了?”格倫葛什喃喃自語道,顯然,那沉寂的行星已經喚起了他某種大膽的猜測,“不過猜測而已,可在我腦海里,它像扎了根似的,糾纏不清,揮之不去。”
現在,里瑪也被調入了探尋組。飛船繞行星飛行的軌道逐漸變小,離目標越來越近了。里瑪通過望遠鏡在冰面上仔細搜索,她要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作為居住地。同時,她還希望發現土壤、礦物和飲用水存在的蛛絲馬跡。
“那冰是水,而非氮或甲烷的凝結物嗎?”克魯茲滿腹疑惑,一遍遍低聲自問,“如果是水,它被有害物質污染過嗎?歷史上,這裏是否形成過土壤和有用礦物呢?”
“答案是肯定的。我敢保證。”安德森很有把握。轉行搞量子工程以前,他曾潛心研究過地質學,因此,說起話來才這麼肯定:“從已經掌握的情況來看,我認為,這顆行星在其母恆星脫變為矮星之前,情況大致與我們的地球相似,具備生命存在的一切條件。”
目標越來越近了,冰蓋漸漸展現在眼前,一望無際。原來,那是一塊冰封的大陸。它的邊緣是一個遼闊浩瀚的大洋,已經完全封凍。整個大洋平坦如鏡,沒有任何起伏。偶爾可見一串串岩石嶙峋的小山,那是部分群島伸出海面形成的。大陸的邊緣聳立着一條條巍峨雄峻的山脈,巨大的冰川從山體迤邐而下,徑直插入大洋中。
飛船繼續飛行。在行星的向陽面,發現一個狹長的半島,雷達和望遠鏡正在對它進行觀測。半島如一柄匕首刺入凍結的大洋,數公里長的冰蓋把半島中央的山脈整個罩了起來,越往山頂,冰層越薄,只有半島邊緣的侵蝕地區和狹窄的海灘尚裸露着,未被積冰覆蓋。格倫葛什把指揮艙工作交給副駕駛斯坦伯格,自己來到安德森的探尋組,與大家一道研究新發現的情況。
“半島東岸發現一些開闊地,是我們着陸的最佳選擇。”安德森指着監視屏,說道,“那裏,找到土壤、冰川水源及有開採價值的礦藏的可能性要大些。此外,也可以通過分離大洋中的冰,提取有用礦物質。
“好的。如果欣奇和斯特克不找茬兒,我們就在那裏着陸吧。”格倫葛什同意了。着陸計劃擬定后,他就回指揮艙去了。
飛船繞行星運行的軌道越來越小。目標就在眼前。現在,探尋組人員再分為兩個小組,卡洛斯與安德森一組,里瑪與馬克·桑一組,輪流監測。那曾經發出“信號”的神秘大陸冰蓋成為重點監測對象。每當飛船越過它的上空時,他們都要仔細觀察。只見座座山峰刺破冰蓋,兀自聳立。來自遠古的冰川縱橫交錯,綿延其間。入海處,冰川斷裂,形成巨大的冰崖和裂隙。當飛船最後一次繞行星飛行時,守在望遠鏡旁的卡洛斯突然發現到了什麼,倒抽一口冷氣,驚恐地尖叫出來。
“城堡!巨人的要塞!”卡洛斯叫道。
安德森立即呼叫上面指揮艙里的格倫葛什,向他報告。
“我們正飛臨神秘亮光發送地的上空,距離很近。不藉助雷達,僅憑肉眼也可大致看清地上的情況。發現一不明物,狀似城堡。城堡裏面分佈着一連串山一樣的巨物,形狀奇異,有長方形的、圓形的,還有星形的。不論什麼形狀,均線條規則、分明,絕非自然形成。不明物碩大無朋,簡直叫人難以置信!巨物四周還圍有高牆,很高,定有2公里或3公里高。”
他停下來,看了看監視屏,接着報告。
“現在,我們位於不明建築群正上方,高度約300公里。看起來,整個建築群建在一個坑裏。原來,它周圍那道高牆其實是道冰崖,向四周擴展至十幾公里之外。這建築群提醒我:本地居民可能掌握了某種抵禦嚴寒的技術。”
“地上有活動嗎?是否有跡象表明,對方已經發現了我們?”格倫葛什擔心地問道。
“沒有明確跡象。謝天謝地,對方沒有沖我們再發射神秘亮光。”
飛船沿半島上空,一路悄無聲息地滑過去。克魯茲再次開啟雷達,向指揮艙報告飛船目前高度。卡洛斯守在望遠鏡旁,繼續監測沿途海灘和大洋冰面。
“信號光!信號光!光譜完整的信號光!”卡洛斯突然用西班牙語驚叫起來。
就在遠離半島盡頭的冰面上,黑暗中,一道彩光突然亮起來。開始是一個紅色亮點,繼而依次變為黃色、綠色和藍色,最後消失了。克魯茲和安德森聞聲趕來。彩光再次亮起,繼而熄滅,然後又亮起。
“看清了嗎?你們敢肯定嗎?”是格倫葛什的聲音。他在指揮艙里,通過對講機了解下面發現的情況。
“絕對肯定。”卡洛斯等人都齊聲回答。
“關閉雷達。”格倫葛什命令道。
“已經關閉了。我懷疑……”安德森想說什麼,又猶豫起來,“是否可以考慮放棄在此着陸?我們還有一些燃料,可以繼續飛行,越過此地,到大洋中部去,找一個島嶼着陸。幸運的話,我們可能到達大陸另一側的海岸……反正我們也不知道這塊大陸究竟有多大。現在飛船飛行速度很快,是否改變原計劃,只有兩三分鐘的時間做決定。”
格倫葛什皺着眉頭,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但他馬上鎮定下來,果斷作出了安排。
“我馬上與其他各組負責人取得聯繫,徵求他們的意見。你們立即通知機長本人。”他急切地說道。
安德森馬上呼叫機長卧艙。對講機嗚嗚地響了很久,不見迴音。過了很久,傳來欣奇不耐煩的吼聲。
“機長病啦。讓我們安靜一會兒,別吵吵嚷嚷的!”
“請報告機長,再次發現神秘亮光,位置在飛船前方數百公裡外的大洋冰面上。格倫葛什考慮,是否放棄在此着陸?”
“他媽的,斯特克機長不管啦!”欣奇大聲吼起來,繼而又哭喪着自言自語道:“我們已經死啦,死啦!”
“還沒到絕望的時候,”安德森冷冷說道,“此地情況嚴酷,但也並非絕地。運氣好的話,我們還有機會……”
“去他媽的機會!”欣奇早以為自己死定了,哪裏還聽得進別人的勸告,“等到‘冰魔’追來時,一幫懦夫還不都得逃到大冰里去?數億年後,他媽的全成了木乃伊,一堆白骨……”
“按原計劃實施着陸!”半分鐘后,格倫葛什宣佈了他的決定,並進一步解釋道,“在目前情況下,這是惟一的選擇。一方面,前方島嶼或海岸的情況,我們沒有詳細調查,情況不明;另一方面,我們燃料有限,不能貿然向不確定目標飛行。”
最後,飛船徐徐降落在半島的一個岬角上。格倫葛什關閉動力開關,火箭推進器慢慢熄火。待飛船完全停穩后,他召集各組負責人到指揮艙,商討下一步行動計劃。巨大的全息監視屏顯示出船外的景象。黑暗中,一面是海岸峭壁,一面是大洋冰原。峭壁兀自聳立,直接頂上冰蓋,然後向北向西延伸開去。向東向南,則是萬古霜凍的冰原,反射出淡淡的星光,無邊無涯。漆黑的天空如鐵幕般,沉沉地罩下來。天地一片死寂。
“一切都是未知數。”格倫葛什盯着東方黑乎乎的地平線,感到有些茫然,“即使這行星當初經過人為冷凍學處理,後來者只需加熱解凍,便可令其復活,我們也難有作為,因為我們不懂行星冷凍學(作者在這裏套用了“人體冷凍學”一詞。人體冷凍學是一門研究冷凍保存病死屍體待來日有了治療方法后使其復活的學科。——譯者注)。不過,在這樣的地方,我不能想像,還有什麼生命形式可以繼續存在。至於那道神秘亮光,我傾向於認為:它不是什麼人為‘信號’,只是某種自然現象,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
“也許情況正是這樣。對此,我是沒有主意的。”克魯茲咕噥道。
“可事實上,那亮光是由我們的雷達掃描而引發的,應該視為對我們的某種‘回應’。”安德森站起身來反駁道。他望着昏暗而平坦的冰面,眨了眨眼,明確表示反對:“因此,我更傾向於認為,這種‘回應’就證明,此地有靈性動物存在,而且對方已經發現了我們。在弄清對方的情況前,我們不能放鬆警惕。”
“當然,這種情況也是可能的。”格倫葛什說道,“如果真有靈性動物存在,我們自然不能輕舉妄動,而要等待對方的反應,靜觀其變。任何形式的主動接近都可能招致敵視行動。”
“這我同意。”對大家的分析,里瑪都表示贊成,但她更關心的,還是眼下的生存問題。她轉身望着那向西延伸的岩石,迫切地說道:“我看這地方還行,就在這裏住下吧。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如何生存下來。我想,應該立即着手進行實地勘測,全面調查可用資源,並選定地址,立即着手建立居住點。在地表搭屋居住可以,掘地穴居也可以。”
參加會議的人員中,一位叫傑姆·鄭的,是個核聚變與行星工程專家。格倫葛什想聽聽他的意見。
“這個會議,就叫前敵會議吧,必須訂出明確方案。”格倫葛什望着鄭,語氣沉重地說道,“目前我們處境險惡,而機長斯特克又身體欠安,不能履職。下一步該怎麼走?有幾個選擇方案。我召大家來議一議,希望達成一致意見。”
“我曾經攻讀過生命環境營建課程。在我看來,我們着陸這個地方就不錯,很有希望建成生命環境。”鄭望着半島與大洋間的那片古老海灘,躊躇滿志地說道。
“很有希望?如何營建?”克魯茲盯着鄭,反問道。
“當然,考慮到本地的不確定因素,一切都得秘密進行。首先,能源問題。這裏有充足的水源,可以取得核聚變反應所需的氫。其次,種植問題。山腳沉積着山上沖刷下來的沙土礫石,加入適當有機質,就能得到土壤,從事種植業。最後,居所問題。這裏的海灘地質穩定,適於挖掘洞穴隧道,營建地下設施。”
“海灘地質凍化板結,如基岩般堅硬,挖掘恐怕不易。”里瑪皺着眉頭,說出了自己的擔心。鞍蚌敖拌八佰中國科幻柏飽板艾白拜挨跋
卡洛斯站在一旁,聽大家發言,心思卻在別處。里瑪近在咫尺,她那金黃燦爛的頭髮、窈窕綽約的丰姿、熱情飽滿的語氣,以及那一絲似有若無的幽香,直撩得卡洛斯心兒慌慌,魂不守舍。他儘力克制着,不去看她。
那幽香是名牌香水“海玫瑰”的味兒。平日裏,里瑪捨不得花錢買那種奢侈品,只到了要永遠離開地球的前夕,才肯放手花一次錢。那時,她除了留下一點錢作車費和零用外,便傾其所有,為基普買了幾張遊戲盤,為黛買了一套漂亮的緊身連衫褲,剩下的錢就花在那一小瓶香水上了。
“得先在各處打幾個孔,取得岩樣,測定地質結構,再確定居所興建的地址。”里瑪對鄭說道。
大家爭論着生命環境營建的問題,卡洛斯真想搭上幾句,為里瑪的主張爭一爭。因為,他知道儲備艙里有一種激光挖掘機——安德森讓他看過的。那機器可以用於興建里瑪所講的居所,因為它是核動力驅動的,力大無比,能徹底掘開永凍層,使其化為灰,化為汽。然而,卡洛斯什麼也沒說。說了又有什麼用呢?里瑪在乎他嗎?人家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他渴望着這個漂亮女人的另眼相看,別再把他當作鄉下來的偷搭客,一文不名的墨西哥非法移民,或是其他什麼恐怖分子。
可他如何才能辦得到呢?
“里瑪,你走得太遠了,走到下一步的工作去了,”安德森比劃着說道,“當務之急,是弄清那邊的不明物:它們是什麼?為什麼發出那樣的信號?”
“我何嘗不想知道?”里瑪轉過身,蹙着眉頭,望着東方黑沉沉的天幕,以及那顆低低地垂掛在陌生星空中的黑太陽,“不過,這顆行星既然在百萬甚至千萬年前就已經失去了太陽的光和熱,完全凍結,我不相信它上面還有什麼生命能存活到今天,並對我們構成威脅。”
“那麼,那變幻的亮光又作何解釋呢?”安德森反問道,“它的顏色變化與光譜完全一致,紅色開始,紫色結束。那會是自然現象嗎?不,那是有意識地使用某種複雜技術製作出來的,是指向我們的。”
“有那種可能,”里瑪說,“不過,光譜的七色光也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彩虹就是一例。”敗埃伴鞍敗熬拔鞍中國科幻蚌柏
“當然,當然,”安德森聳了聳肩,不以為然,“但是,這裏既無陽光,又無雨滴,哪來光線折射的條件?因此,我不得不設想,我們碰到了某種靈性生命,並被它們注意上了。”
“這麼說,那無名亮光倒成了歡迎造訪者的迎賓火炬?”里瑪仍覺安德森的分析難以接受。
“也可能是引誘我們的圈套?”安德森補充道。
“無論如何,”里瑪說道,“我還是堅持認為,應該立即着手開挖地基,興建居所。其它工作應放到後面。”接着,她又轉身對格倫葛什說道:“您同意嗎?”
“同意開挖地基的人倒是有,不過目的不是興建居所,而是興建發射井,他們是後勤組的藤原和克拉索夫。他們希望離開這顆行星。”
“如何離開?靠一雙腳?”里瑪簡直不相信居然有人持這種觀點,氣得眉頭倒豎起來,“燃料箱空空的,還能上哪裏去?”
“持那種觀點的人,不是過分樂觀,就是異想天開。”格倫葛什笑道,“他們還遊說鄭,企圖說服他。他們聲稱,我們有能力挖掘發射井,建造量子發射器,重返太空,繼續量子飛行。”
“問問鄭就知道,我們缺乏基本的設備,絕對不能做那樣的無謂嘗試。”里瑪掃了一眼其他組的人,壓低嗓子又補了一句:“只有頭腦發熱的傻子才會想出這種餿主意。”
“我得說,大家都有點頭腦發熱。不過,許多人甘冒風險,更多是由絕望逼出來的。”格倫葛什說道。
“可您是主管人,您不能讓他們為所欲為!”里瑪差不多是在請求。
“只要斯特克醒來,一切還得聽他的。”格倫葛什木然說道。末了,又轉身面對安德森,認真說道:“在等待斯特克作出最後決定前,如果你和克魯茲甘冒風險,去探究那道無名亮光,我同意你們下船。”
“我們甘冒風險!”安德森響亮地答道。
“閣下放心,我們萬死不辭!”一聽格倫葛什同意他們去探險,克魯茲異常興奮,愉快地笑着,沒人見他這麼高興過。
他們從地球帶來兩輛登陸車,是專為惡劣環境下的探險而設計的。飛船主艙口外有一個氣囊狀的艙室,安德森先將它充了氣,然後進入裏面,開始組裝一種8輪的登陸車。這種車,正是卡洛斯小時候聽說過的那種“月球登陸車”。
“先生,我願與您同行。”在安德森工作的機械艙里,卡洛斯見到了安德森,向他請求道。
“我很抱歉,卡洛斯,恐怕不行。”安德森搖了搖頭,說道,“我很欣賞你,你的工作證明,你是個出色的計算機專家,可……”
“求求您了,先生!”卡洛斯哀求道,聲音都有些發顫了,“考慮考慮一個可憐的墨西哥人的請求吧。人家叫我‘濕背人’、‘偷搭客’,僅僅因為我沒有辦理合法手續。可我能學。您看,我很結實,又有精力。維拉利博士提出,要在這裏營建生命環境,我希望自己能助一臂之力。”
“實在抱歉,卡洛斯。”安德森停下手中的活兒,皺起眉頭,打量着他,“我們這一去,會碰上什麼樣的情況,誰也說不準。我需要的是專門人員,一個登陸車駕駛員,一個經驗豐富的機械師,如果可能,還需要一個有極地工作經驗的人。你看,哪一項條件你都不具備。”
聽安德森這麼一說,卡洛斯傷心得嘴唇直哆嗦,轉身走了。
“先生,”很快,卡洛斯在機械艙里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他不死心,再次攤手請求道:“我在這兒幫您干點活兒,總可以吧。我能搬工具,能掃地,什麼活兒都能幹。”
安德森想了想,終於同意吸收卡洛斯參加探險小組了。
“好啦,夥計,現在就開始幹活吧。把那些金屬廢料都收拾起來,扔到垃圾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