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埃蘭迪爾的遠航與憤怒之戰
之後,聰慧的埃蘭迪爾成了西瑞安河口附近一切百姓的領導者;他娶了美麗的愛爾溫為妻,她為他生了愛隆與愛洛斯,這兩個孩子被眾人稱為半精靈。埃蘭迪爾的心卻始終停不下來,他在中土大陸沿岸的航行已經無法舒緩他心中的躁動了。有兩件事一直盤桓在他心裏,這當中還摻雜了他對廣闊海洋的渴望:他想要揚帆遠揚,出去尋找一去不返的圖爾和伊綴爾;他還想或許他能找到那終極之岸,在他死前將精靈與人類的處境送達西方維拉的面前,也許他們會因此受到感動,憐憫中土大陸的悲傷。
埃蘭迪爾與造船者瑟丹建立了極好的友誼,瑟丹與他那些逃過貝松巴及伊格拉瑞斯特海港的戰爭掠奪的百姓,如今居住在巴拉爾島上。在瑟丹的幫助下,埃蘭迪爾建造了威基洛特,“浪花”,歌謠中最美麗的一艘船;金色的船槳,白色的船身,木料來自寧白希爾的樺樹林,它的大帆宛如銀白的月亮。在中敘述了許多它在大海上以及杳無人跡之地的冒險,它曾航行在眾海之間,在無數島嶼上登岸。但是愛爾溫並未與他同行,她悲傷地坐在西瑞安河口等候他。
埃蘭迪爾始終沒有找到圖爾與伊綴爾,他的航行也從未抵達維林諾的海岸,總是一次又一次被陰影與魔法擊退,被狂風驅逐;直到他開始想念愛爾溫,他才轉頭回航,朝貝爾蘭的海岸前進。那時,突然有一股恐懼落到他心上,他的心催促他加快速度,偏偏,之前與他迎面相抗阻擋他的風,現在又不如他所期盼地快快吹送他的帆。
愛爾溫持有精靈寶鑽住在西瑞安河口的消息第一次傳到梅斯羅斯那裏時,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因他深為毀滅多瑞亞斯之事感到後悔。然而隨著時間過去,他們尚未實踐誓言的認知開始不斷折磨他和他弟弟,於是,他們從各自漂流狩獵的情況中回頭聚集在一起,然後送信到河口港,一方面宣佈他們的友善之意,一方面堅持取回他們的所有物。但是愛爾溫與西瑞安的百姓不肯交出寶石,因它是貝倫所贏得又是露西安所配戴過的,何況俊美的迪歐為它喪失了性命;尤其不該的是,對方是趁他們的領袖航海末歸時前來強行索取。在他們看來,精靈寶鑽有醫治他們、為他們的家室與船隻帶來祝福的功效。於是,最後一次,也是最殘暴的一次,精靈殘殺精靈的事件還是發生了;這是那則受咒詛之誓約所達成的第三樁大惡事。
費諾尚存的兒子們突然來到貢多林與多瑞亞斯殘存流亡的百姓中,除滅他們。在打鬥中,有些百姓避在一旁採取中立的態度,有少數貴族背叛投向費諾眾子,卻被支持愛爾溫的百姓所殺(臣屬殺害自己的主人,這樣的悲劇是那段日子中艾爾達族內心的悲傷與混亂所導致的);梅斯羅斯和梅格洛爾贏得了那天的攻擊,但是他們也成了費諾七子中僅存的兩人,安羅德和安瑞斯都在攻擊中被殺了。瑟丹和最高君王吉爾加拉德領著船隊趕來援助西瑞安的精靈,卻到得太遲,愛爾溫不見了,她的兩個兒子也不見了。剩下少數末在攻擊中喪命的精靈都投靠了吉爾加拉德,隨他乘船去了巴拉爾島;他們說愛隆與愛洛斯遭到了俘虜,愛爾溫胸前戴着精靈寶鑽投海消失。
就這樣,梅斯羅斯和梅格洛爾依舊沒有得到寶石;但是寶石也末失落。烏歐牟自大浪中捧起愛爾溫,將她化為一隻白色的大海鳥,當她在波濤上飛翔找尋她摯愛的埃蘭迪爾時,精靈寶鑽在她胸口閃爍如明星。在一個夜裏,當埃蘭迪爾在船上掌舵時,看見她猶如明月下一朵迅速飄動的白雲,又如大海上一顆軌道奇特的星星,又像暴風翅膀上一抹蒼白的火焰,飛快朝他衝來。歌謠中說,她從半空中跌落在威基洛特的甲板上,暈了過去,因為她飛得太急,幾乎斷了氣;埃蘭迪爾將她捧起抱在懷中。第二天早晨,當他睜開雙眼時,驚訝地發現他妻子躺在他身旁,正在熟睡,她的秀髮散落在他臉上。
對於西瑞安河口港遭到攻擊毀滅,以及兩個孩子被擄,埃蘭迪爾與愛爾溫極其悲傷,他們非常害怕孩子會慘遭殺害;不過這事並末發生。因為梅格洛爾憐憫愛隆與愛洛斯,相當疼惜他們,很少人會想到,愛在他們彼此間增長;另一方面,梅格洛爾內心對那則可怕誓言所帶來的重擔,愈來愈感到疲憊與厭惡。
如今埃蘭迪爾看出中土大陸是全然無望了,在絕望中,他再次轉向,不返航了;他要帶著愛爾溫一同再次尋找維林諾。現在他幾乎無時不刻都站在威基洛特的船首,精靈寶鑽就綁在他額上;當他們愈靠近西方,它的光芒就愈燦爛輝煌。根據智者所言,正是因為聖寶石的力量,他們終於來到了那片除了帖勒瑞族之外從無任何船隻到過的海域;他們來到了魔法島嶼,逃過了其中的迷咒;他們來到了陰影海域,通過了它的陰影;他們看見了孤獨的伊瑞西亞島,卻不敢多加逗留;到最後,他們將錨拋在艾爾達瑪海灣。帖勒瑞族精靈看見有船自東方航行而來,無不驚訝萬分,他們遠遠瞪視著精靈寶鑽的光芒,那真是太燦爛奪目了。於是,埃蘭迪爾,活人中的第一位,在不死之地登岸了。他在那裏對愛爾溫,以及三名陪伴他一同航行過所有海域的水手:法拉薩爾、伊瑞隆特和艾仁第爾告別。他說:“由此開始,我當一人獨自前去,以免你們都落在維拉的震怒之下。為了兩支親族的緣故,我願意獨自去冒這個險。”
但是愛爾溫說:“如此一來,你我的路就永遠分開了;然而不論你要冒多大的危險,我都必與你同去。”於是她從船上跳下海灘,踏着白色的泡沫朝他奔去。但是埃蘭迪爾很悲傷,他害怕西方眾主宰的憤怒會落在所有膽敢踏上阿門洲之人身上。他們在海岸上向三位同行的友伴揮手告別,而他們也從此再沒見過踏上海岸的兩人。
隨後,埃蘭迪爾對愛爾溫說:“你在此等我;只有一個人可以把信息帶去,而那是我的命運。”於是他獨自向內陸走去,進入了卡拉克雅,但周遭是如此寂靜,不見任何一人。一切正如多年前魔苟斯與昂哥立安闖入時一樣,埃蘭迪爾在一場盛大的節慶中來到,幾乎所有的精靈都去了維利瑪,或聚集在泰尼魁提爾山上曼威的廳堂中,只剩下少數幾名留守在提理安的城牆上。
因此,有人遠遠就看到他走過來,並且身上散發出極大的光芒;他們立刻趕往維利瑪去通報此事。然而埃蘭迪爾爬上了翠綠的圖納山丘,發現空無一人,於是他走進提理安城中寬闊的街道,同樣每一條街道都是空蕩蕩的;他的心情沈重起來,擔心邪惡是否也已經侵入到“蒙福之地”了。他走在毫無人跡的提理安城裏,發現沾在他衣服與鞋子上的塵埃是鑽石的塵層,當他沿着白色的階梯一路往上爬,他周身都是亮晶晶的。他大聲用精靈以及人類的各種語言呼喊,卻沒有半個人回答他。到最後,他只好往回走,要回海邊去。不過,就在他踏上通往海岸的路時,有人站在山丘上大聲喊他的名字,說:“你好,埃蘭迪爾,最著名的水手,在眾人未查之際來到,在渴望中衝破絕望來到!你好,埃蘭迪爾,身負日月上升之前的光芒!壯麗的大地兒女啊,猶如黑暗之中的明星,日落時分的寶石,光輝燦爛的黎明!”
那宏亮的聲音是出自曼威的傳令官伊昂威,他自維利瑪趕來,召喚埃蘭迪爾前去見阿爾達的主宰。於是埃蘭迪爾踏入了維林諾,來到了維利瑪的殿堂,從此再未涉足凡人之地。眾維拉聚集商議,他們也將烏歐牟自深海中召來;埃蘭迪爾站在他們的面前,傳達了兩支親族的口信。他為諾多族懇求原諒,求諸神憐憫他們無法言喻的悲傷,願諸神對人類與精靈伸出慈悲之手,在他們的需要上加以援助。他的祈求得到了應允。
精靈之間流傳說,當埃蘭迪爾離去找尋他的妻子愛爾溫後,曼督斯開口論及他的命運;曼督斯說:“凡人活着涉足不死之地,豈還容他活着不死?”但是烏歐牟說:“他生來正為達成此事。請告訴我:埃蘭迪爾究竟是人類哈多家族的圖爾之子,還是精靈的芬威家族,特剛的女兒伊綴爾之子?”對此曼督斯回答說:“等同諾多之命運,他們任性剛愎踏上流亡之路,永遠不得歸返此地。”
當眾神都說完了,曼威下了判決,他說:“在這件事上,命運的判決在我。埃蘭迪爾涉險,為的是他對兩支親族的愛,因此他不當有性命之危,他妻子愛爾溫也不當受懲,因她是為愛他而涉入險境;但是他們將不容再踏上彼岸,置身精靈或人類當中。我對他們的裁決如下:埃蘭迪爾與愛爾溫,以及他們的兒子,都個別得以自由選擇他們的命運,他們選擇歸屬哪支親族,就在那支親族的命運之下受裁決。”
當埃蘭迪爾走了許久都不見返回,愛爾溫開始孤單害怕起來;她獨自沿着海岸行走,來到了澳闊隆迪附近,那裏停放着許多帖勒瑞的船隊。帖勒瑞精靈待她十分友善,他們聽她述說多瑞亞斯與貢多林的故事,以及貝爾蘭的悲傷事迹,無不充滿了同情與驚奇。埃蘭迪爾在天鵝港前找到了她。不過沒多久,他們就一同被召喚前往維林諾;在那裏,大君王向他們宣佈裁決。
於是埃蘭迪爾對愛爾溫說:“你先選吧,如今我對世界感到十分疲倦。”因為露西安的緣故,愛爾溫選擇歸屬伊露維塔首生的兒女,受精靈命運之裁決;而埃蘭迪爾因為愛她的緣故,選擇了同樣的命運,雖然他內心比較傾向人類與他父親百姓的結局。隨後,在維拉的吩咐下,伊昂威前往阿門洲的海岸,埃蘭迪爾的三位同伴還停留在該處等候消息;伊昂威取了另一艘船,將三位水手放上那船,於是維拉用一陣大風將他們吹回東方去。維拉取了威基洛特,封它為聖,帶它經過維林諾來到了世界的最邊緣;威基洛特在那裏穿過了“黑夜之門”,被舉升到天堂的海洋中。
那艘船如今真是光彩奪目,散發出陣陣波動的光焰,精純又明亮;“航海家”埃蘭迪爾坐在舵前,周身閃爍著精靈寶石的光輝,精靈寶鑽就綁在他額上。他駕著那艘船遠揚四處,甚至深入沒有星辰的漆黑虛境中;他最常在清晨或傍晚時分為人望見,在日出或日落時閃爍於天際,那是他從世界的疆界外返回維林諾的時刻。
愛爾溫沒有陪伴他一同遠航,因為她承受不住高空的寒冷與虛境的黑暗無路,她比較喜歡大地與吹過山丘和海洋的微風。因此,在“隔離之海”的海岸上有一座為她建造的高塔,大地上所有的海鳥隨著季節在那裏築巢。據說,愛爾溫學會了各樣的鳥語,她自己也曾經一度化身為鳥;那些海鳥敦她飛翔的本事,她的翅膀是雪白與銀灰相間。有時候,當埃蘭迪爾返航接近阿爾達時,她會如同許久之前,當她從大海中被救起,化身為鳥時所做的一樣,振翼飛去與他相會。那些住在“孤獨島”上目光銳利的精靈,會看見她像一隻白色的大鳥,被夕陽染成閃閃發亮的玫瑰紅,快樂地翱翔於天際,歡迎威基洛特從天邊歸來。
當威基洛特首次航行於天空中的海洋時,其閃爍上升的燦爛光芒,完全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中土大陸的子民遠遠望見它,無不充滿了驚奇。他們將它當作一個記號,稱它是吉爾·伊斯帖爾,“大盼望之星”。當這顆新星在傍晚出現時,梅斯羅斯對他弟弟梅格洛爾說:“你看,那肯定是精靈寶鑽,正在西方閃爍著。”
梅格洛爾回答說:“如果那真是精靈寶鑽,是我們見到投入海中而今被維拉的力量舉起的話,那麼,讓我們歡喜快樂吧;因為它的光輝如今可被許多人看見,同時又安全地遠離了一切邪惡。”於是所有的精靈仰望那顆星,不再感到絕望;但是魔苟斯對此內心充滿了疑慮。
據說,魔苟斯沒有料到西方會動員前來攻擊他;他的威勢與驕傲大到一個地步,以為從此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公開發動戰爭對抗他。此外,他認為他已經永遠將諾多族與西方的主宰隔離開來,而維拉們住在自己充滿歡樂的疆域裏,不會再注意外面這片由他統治的王國;對殘酷無情的他而言,憐憫之舉不但怪異,而且他從來無法想像那是何物。但是維拉的大軍開始準備出戰;在他們雪白的旗幟下,跟隨前進的是英格威的子民:凡雅精靈,以及那些從來沒有離開維林諾的諾多精靈,他們的領袖是芬威的兒子費納芬。帖勒瑞精靈只有少數願意參戰,他們沒有忘記天鵝港的殘殺慘劇?也沒有忘記被奪的白船;但是他們聽了自己的親人,迪歐·埃盧希爾的女兒愛爾溫的進言,派遺了大批水手駕船送維拉的大軍過海前去東方,只是他們都留在船上,沒有一人踏上彼岸的中土大陸。
維拉的大軍向中土北方進軍的事,存留下來的記載極少;因為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位是住在“這一地”又經歷其間苦難的,而記載這些歷史又流傳給後人的,是中土大陸的精靈們。北方戰爭的消息,在許久之後他們才從居住在阿門洲的親族口中得知。總之,維林諾的大軍最後離開了西方,伊昂威挑戰的號聲響徹天際;整個貝爾蘭充滿他們壯盛軍容所散發出的燦爛光輝,維拉的大軍鮮衣怒馬,奪目懾人,群山在他們的腳下顫動。
這場西方大軍與北方大軍的會戰,被稱為“最後之戰”或“憤怒之戰”。魔苟斯權勢下的力量全部列陣相迎,其勢驚人難以形容,連安佛格利斯都無法容下,整個北方都捲入了戰火。
但是這些大軍一點都幫不上他的忙。炎魔很快就都被摧毀了,只有兩三隻逃過一死,躲到了地底深處無人可及的洞穴中;無數的半獸人軍團像遇到大火的稻草般迅速被毀滅,要不就像枯葉遇上狂風被掃蕩得一乾二淨。少數殘存末死的,日後又起來為禍世界。此外,三支精靈之友的人類祖先家族,雖然人數稀少,也與維拉並肩作戰;他們為巴拉岡與巴拉漢,高多與剛多,胡爾與胡林,以及許多其他在那些年日裏喪命的領袖報得了大仇。但是另外有一批人類的子孫,不知是烏多的百姓或東方其他的新來者,他們隨從敵人的大軍出戰;精靈可沒忘記這個事實。
魔苟斯在看到他的大軍被消滅,力量被驅散後,開始畏懼了,但是他自己絕不敢出戰。他對敵人發動最後一波早已預備好的絕望攻擊,從安格班的地底洞穴中飛出了一大群有翼的惡龍,這些龍是從前無人見過的。突如其來的恐怖大隊的進攻,造成不小破壞,維拉的大軍暫時被驅退了,這群惡龍會噴出閃電、暴雷,以及火焰的風暴。
但是周身閃爍著白焰的埃蘭迪爾趕來了,聚集跟隨在威基洛特四周的是天空中所有的大鳥,索隆多是它們的領袖;於是天空中展開了另一場激戰,由白晝持續到黑夜。黎明前,埃蘭迪爾殺了惡龍大軍中最強大的“黑龍”安卡拉剛,它自高空中墜落,跌在高聳的安戈洛墜姆山上,於是安戈洛墜姆隨它一同崩塌傾倒了。旭日東升,維拉的大軍佔了優勢,幾乎所有的龍都被消滅了;所有魔苟斯的地洞坑道都被掀開搗毀,大能的維拉降貴紆尊下到了地底深處。膽戰心驚的魔苟斯一直逃到礦坑的最深處,非常沒種地躲在最深的坑洞中求和與求饒。但是他被一腳踢倒在地,黑臉吃進土裏;隨後他被捆上了從前戴過的鐵鏈安蓋諾爾,他的鐵王冠被他們一拳打成了他的鐵項圈,他只能緊緊把頭縮在兩膝之間。魔苟斯還擁有的兩顆精靈寶鑽被從鐵王冠上取了下來,它們在晴空下閃爍著無瑕的光輝;伊昂威取過寶石,嚴密看守。
位在北方的安格班的勢力就如此結束了,邪惡的王國被掃蕩凈盡;被囚在地底深處無數的奴隸在絕望中重新得見天光,他們見到的是面目全非的世界。西方大軍的憤怒是如此猛烈,這世界西部的北方地區在戰爭中被踐踏得支離破碎,海水倒灌湧入許多裂罅中,發出驚人的巨響;河流若非斷絕消失,就是改道而行,高山被踏碎,谷地卻隆起;西瑞安河也不存在了。
於是,身為大君王傳令官的伊昂威,召喚所有的精靈離開中土大陸。但是梅斯羅斯與梅格洛爾不聽,雖然他們對那則誓約現在已經感到極度疲憊,內心也充滿了強烈的厭惡,他們卻依然預備要在絕望中實踐他們的誓言;如果他們遭到拒絕,即使是要孤身對抗得勝的維拉大軍,或甚至對抗整個世界,他們都要為得回精靈寶鑽奮戰到底。因此,他們送信去給伊昂威,命令他交出那些他們父親在遠古之時所打造,後來被魔苟斯盜走的寶石。
但是伊昂威回覆說,費諾之子在誓約的蒙蔽下所行的許多惡事,尤其是殺害迪歐與攻擊西瑞安河港這兩件,使他們喪失了對父親傑作的所有權。精靈寶鑽的光輝如今應當歸回西方,回到它起初所出之處;而梅斯羅斯與梅格洛爾也必須一同返回維林諾,在那裏等候眾維拉的裁決;唯獨在維拉的命令下伊昂威才會交出所看管的寶石。對此梅格洛爾非常願意服從,因為他內心盛滿了大多的悲傷,因此他說:“誓言中並未提及我們不能等候我們的良機,或許,在維林諾,所有一切都能獲得饒恕與遺忘,我們也能得到我們自己的安息。”
但是梅斯羅斯說,如果他們返回阿門洲,維拉將會收回對他們的恩惠,如此一來,他們的誓言依舊存在,卻毫無完成的希望;他說:“如果我們在那些大能者的土地上違抗他們,或甚至在那塊聖地上發動戰爭,誰能說我們將遭遇到怎樣可怕的命運?”
然而梅格洛爾仍然猶豫:“如果曼威和瓦爾妲都不承認我們在眾人面前所立下的誓約有完成的必要,我們就算完成它不也是一場空嗎?”
於是梅斯羅斯說:“那我們的聲音要如何達到遠在世界範圍之外的伊露維塔那裏呢?我們在瘋狂中乃是指著伊露維塔的名起誓,發誓我們若不持守自己的誓言,將落入永無止境的黑暗中。到時候,誰還會來拯救釋放我們?”
“如果沒有人來拯救釋放我們,”梅格洛爾說:“那麼,無論我們是否守住誓言,墮入永恆的黑暗確實會是我們的命運;但是,毀棄誓言不完成它,豈非能少作一些惡事?”
但是他到最後還是順從了梅斯羅斯的意志,兩人一同商量要如何奪回精靈寶鑽。他們經過一番改裝,在夜間來到伊昂威的營帳,偷偷潛入精靈寶鑽被看守之處;他們殺了守衛,將寶石奪到了手。然而整個營區都騷動起來,要捉拿他們,他們也準備好要拼至最後一口氣。但是伊昂威不允許眾人殺害費諾的兒子;於是他們帶著寶石遠遠逃離,沒遭到任何攔阻。他們兩人各取了一顆精靈寶鑽,說:“雖然我們失去其中一顆,還有兩顆存留下來,我們也是兄弟中僅有的兩人,因此,命運顯然是讓我們平分父親的遺產。”
然而寶石燒灼梅斯羅斯的手,到了他無法忍受的地步;於是他明白了伊昂威先前所說的話,他對寶石的所有權已經落空了,那則誓約也同樣落空了。在極度的痛苦與絕望中,他跳下了大地的裂縫,墜入熊熊的火焰中,他就這樣被吞噬了;他所懷有的那顆精靈寶鑽從此被收納在地球的核心之中。
據說,梅格洛爾也無法忍受精靈寶鑽折磨他的痛苦,因此他最後將寶石拋入了大海,從此之後他總是在海邊徘徊,在痛苦與懊悔中於波浪旁吟唱。梅格洛爾是古代最偉大的歌者,聲名僅次於多瑞亞斯的戴隆;梅格洛爾再也沒有回到精靈子民當中。就這樣,精靈寶鑽找到了它們最後的歸宿:一顆在高天之上,一顆在深海之中,還有一顆在世界核心的火焰里。
在那段期間,西邊的海岸旁有無數船隻興建完成,於是,有許多的艾爾達族乘船航向了西方,從此再未回頭踏上這片傷心戰亂之地。凡雅族在他們雪白的旗幟下返航,將勝利的號聲帶回維林諾;但是他們勝利的喜悅因着沒有帶回魔苟斯王冠上的精靈寶鑽而黯淡,並且他們知道,除非世界被打碎重新塑造,那些寶石將永遠無法被尋回重聚在一處。
當他們來到西方,貝爾蘭的精靈都住在“孤獨島”伊瑞西亞上,那島讓他們可以同時望見西方與東方;等候時機從島上前往維林諾。他們在維林諾獲得了曼威的承認與愛,眾維拉也原諒了他們;帖勒瑞精靈饒恕了他們在古時所行的遺憾。於是,落在他們身上的咒詛止息了。
不過,也不是所有的艾爾達精靈都願意放棄他們多年居住與受苦的這片土地;他們當中還有一些在中土大陸繼續徘徊了許多年。這當中包括了造船者瑟丹,多瑞亞斯的凱勒鵬以及他的妻子凱蘭崔爾,她是帶領諾多精靈流亡貝爾蘭的王族中僅存的一位。在中土大陸另外還住着最高君王吉爾加拉德,跟他住在一起還有半精靈愛隆;愛隆選擇了歸屬艾爾達族,也獲得了認可;但是他弟弟愛洛斯選擇了與人類同住。從這兩兄弟,精靈的血統,以及在阿爾達存在之前就有的神靈的血統,融入了人類的血統中;因為他們倆人是愛爾溫的兒子,愛爾溫是迪歐的女兒,迪歐是露西安之子,而露西安出自庭葛與美麗安;他們的父親埃蘭迪爾是伊綴爾·凱勒布琳朵的兒子,而她是貢多林王特剛的女兒。
魔苟斯被維拉帶到“世界的邊牆”外,被推出了“黑夜之門”,落入永恆的虛空當中;在邊牆上永遠設了警戒,埃蘭迪爾在天空的防禦壘中來回巡曳。但是,該被咒詛的大能者米爾寇,魔苟斯·包格力爾,“恐怖與憎恨的力量”,他在精靈與人類的心靈中所播下的謊言,是一顆尚未死亡又無法毀滅的種子;它不時地重新發芽,結出黑暗的果實,直到世界最後的日子。
精靈寶鑽的故事在此結束。如果它曾從至高至美之處墜入黑暗與毀滅,那是阿爾達在古時遭受破壞的結果;如果有任何改變會發生,破壞能夠獲得補救與改善,曼威與瓦爾妲或許會知道;但是他們尚未將它揭示出來,而曼督斯的審判也還沒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