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府
雖然樂殊回到三百年前的清朝已經有四個月了,但是她卻從來沒有逛過這古老的北京城。跟着老傅時是為了不惹麻煩,而進了皇宮則是因為不自由。所以當這三位爺帶着她出了宮,往前門樓子這一路走過來時,只是瞪大了眼珠子的滿大街瞧。
真是看見什麼都稀罕?雖然現代也有不少的仿古建築,但畢竟是假的,哪象這裏的這般真實。四人一行是騎馬出來的,樂殊會騎馬的事倒讓那三人頗為訝異了一下,可是略跑起來時才發現,她所謂的會騎馬,只是會騎的馬溜彎而已。
本來計劃的是到前門樓子的福慶興狠宰老九一頓的,卻不料走到半路上,碰到了老十。他非說老八家今天早上剛到了一批陽澄湖的大閘蟹,個個肥得不得了,鮮活亂蹦的。於是一堆人便集體到了老八家打秋豐了。
樂殊的歷史讀得一般,但也知道老八老九和老十是穿一條褲子的,老四和十三是一條褲子,按理說他們應該鬧得亂七八糟,可沒成想,此時看來卻還象一家人。
老八樂殊是第二次見,他的家門更是頭一次登,不過這個人倒是十分地有禮貌,雖然不知道他的熱情是真是假,但是卻讓人覺得沒什麼貝勒架子,甚為親和。
樂殊對於古代宅子沒有太大的興趣,她最感興趣的是老八那個福晉。傳說中的滿清第一妒婦!連一向寬容的老康都曾大罵她,后雍正更是將她逐出家門,挫骨揚灰之事是真是假不知道,但在這個時代,丈夫還是一個親王,卻讓她獨佔N年,後來雖也有二妾,但她的地位仍然不變。假始老八是個廢物也算,可偏偏其卻精明之極。這樣的女子,怎麼能叫人不好奇呢?
果然,坐落不久,郭絡羅氏便從後堂里嘻嘻哈哈地出來了,當樂殊看到她的第一眼時,腦中不知怎的居然想起了紅樓夢中關於王熙鳳的描述,“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此時的她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面目生得極好,已不可以用漂亮二字來形容。絕色傾城之類的詞語只適合形容那些紅塵外的女子,可象她這樣的人,樂殊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艷麗卻也高貴驕傲,如果女子真是花,那麼她當之無愧的可以牡丹自居了。只可惜后境慘了些,雖然此時的郭絡羅氏剛與老八結婚兩載,尚不到後面的慘境,但是樂殊看到她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凄涼的。
郭絡羅氏給叔伯們見禮后,便走到了自己的身邊,拉起了自己的手,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讓十四拉着手說你的手好白的樂姑娘啊!”
這話一出,聽得其它幾人是一陣大笑,樂殊則是窘得把頭低了下去,輕福道:“奴婢給八福晉請安,八福晉吉祥。”
郭絡羅是趕緊是摻了起來,笑道:“怎麼還叫奴婢?不是說皇阿瑪讓你頂了傅聖濟,作皇子們的師傅了嗎?虧得晚了幾年,若再早幾年,怕是八爺也得叫你一聲師傅了呢?”她雖只有十九,但說話做事卻乾脆利落,言談間也甚是風趣。“我叫琪夢,你喜歡叫我的名字也行,叫我姐姐也可以,不然,叫我八嫂好了。反正你是跑不了的。”說完,扭臉看了一眼老九,哈哈大笑了起來。
胤?卻是冷哼了一聲,把臉扭到一邊道:“八嫂,甭瞎說。”
琪夢是放開了樂殊,到了老九面前,笑道:“怎樣?你還看不上人家?再說了,你都佔了人家那麼大的便宜了,還能不負責?”
換在平時,胤?鐵定和這個活潑的八嫂抬起杠來了,可今兒,沒興緻。
胤祥是知情人,笑着解釋道:“剛才皇阿瑪召了我和四哥九哥去,樂姑娘也去了。九哥本來是請婚的,可樂姑娘她……”本想開幾句玩笑,可看老九一臉的黑雲,只好說:“可樂姑娘說她先親了十七弟的,如果要娶,也要十七弟娶她。皇阿瑪不準,便讓樂姑娘作了皇子師。”
他說得很簡單,可其它人猜也猜到怎麼回事?
琪夢知道這個九叔的性子,不直接惹他,便笑着回答問樂殊:“怎麼?你喜歡十七弟?”
樂殊心裏這個無奈,不過此時,也只好是順坡往下走了:“不錯,我喜歡得不得了。可惜萬歲爺不成全。”
“總算你會說我了。不過我們老九也不錯啊!你看不上他哪點了?”琪夢不肯放過這個挖苦老九的機會,只在那邊扇風點火。
這回不等樂殊回答,胤?就先急了:“八嫂,你給不給吃飯啊!餓死了。”
他這一急,反倒惹得一堆子人更樂了。
胤?趕緊是讓老婆開飯,免得把這個九弟惹得更急了。
琪夢似乎非常賣她老公面子,做罷了手吩咐下人們開飯了。
老八家的廚子非常好,簡直不遜於宮裏的御廚。加之今天的螃蟹確實肥美之極,大家吃得都極為暢快。琪夢似乎很喜歡樂殊,一直在給她夾菜,樂殊只好卻之不恭了。
酒席間,琪夢仍然不失直爽的本色,和叔伯們推杯換盞,妍然一派自家人的風格,相對的,樂殊就差遠了,她靜靜的吃自己碟里的菜,極少去夾盤裏的菜色,更是從來不飲酒,只悄悄地在那裏聽他們閑聊家常,窮極無聊時,便把玩桌布上的流蘇。
酒過三巡,大家都已經吃飽,可爺們們似乎今天聊得極興,琪夢便帶了樂殊到后宅洗漱,完畢二人便坐到了花廳里吃茶。
琪夢是個直性子的人,有話憋不住便直接問了:“樂姑娘,你真的不喜歡老九嗎?”
樂殊一口茶差點岔道,拿帕子抿抿嘴角的茶漬,趕緊解釋道:“那事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那只是一種救人的辦法。我總不能看着他死,不管他吧?”
“可老九他之前對你並不好啊!你本可以不管他的。”胤?回來給她講過那天,老九和十四捉弄她的事情。
對此,樂殊實在是無話可說,只能靜靜地看着杯里的茶葉上下飄浮。
這情景,看得琪夢是更奇:“你是我見過的最安靜的女子,定妃算得上是個好靜的女人了,可她和你不同,你這麼年輕就這麼靜,為了什麼?因為想不起以前的事嗎?”聽說她失憶了,所有的過往都不記的了。
樂殊淡淡一玩,用手指輕滑着杯沿,淡道:“如果失憶是天定的,那麼天讓我忘了我的事情,我為什麼要費心把它想起來。既然忘了,就不需要再憶起。開心的事,是不會忘記的,強迫忘記的只有痛苦。”雖然自己的失憶是假的,可推想過去,樂殊真的情願在那天解決了一切后,自己真的失憶。那樣的話,自己就可以放開一切心結的,重新開始了。
這樣的回答讓琪夢有些意外。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那天說的這也不懂,那也不懂,怕是假的吧?”這番話可不是哪家的女子都能說出來的。
“是真的!我確實不懂那些經史子集,就連最基本的三字經,我也背不全。”不是我笨,實在是現代教育里不教那個。
“可瞧你的樣子,可不象啊!”
瞧琪夢那一臉的不信,樂殊沒辦法和她解釋這兩種教育制度不同下的產物到底區別為何?
琪夢見她不想聊這個,便把話題扯到了旁處。
“樂姑娘,你有沒有為你的以後打算過啊?你今兒不嫁九弟可以,可以後呢?皇阿瑪不可能讓你教皇子們一輩子書吧?”
這個問題,樂殊有想過,可怎麼想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琪夢見她一臉迷濛的樣子,不由得膽氣側生,抓着她的手認真道:“你可要好好的想想這個問題,瞧皇阿瑪待你的態度,怕是不會放你出宮的。”
“不放我出宮?為什麼?”
樂殊不明白她這話什麼意思。
琪夢見她似乎真對宮廷生活一無所知,就解釋:“你不是第一個置留宮中的外家女子。皇阿瑪是個……極……細心的人,挑給兒子們的媳婦都會先挑進宮裏來住上幾年,象太子妃石氏,三哥的嫡福晉,四哥的嫡福晉,都在宮裏住過兩三年,皇阿瑪驗審完畢才賜的婚。”
“那你呢?你也在宮裏住過嗎?”樂殊有些好奇,如果她也在宮裏住過,那麼就得到過康熙的正審,為什麼以後會如此反差大呢?
琪夢這回笑得有些嫵媚了:“我沒在宮裏呆過,我祖父安親王岳東和皇上提的親。”這話出來,驚得樂殊有點……欽佩!不錯,欽佩,這個年代的女人就敢倒追,還是倒追皇子!?真是不一般的人物啊。
從她的表情上,琪夢知道她在想什麼,笑道:“不可以嗎?我就是喜歡他,我才不會象其他女孩一樣,家裏指給誰就嫁誰,我喜歡誰我知道,而我知道了我喜歡誰,我就一定要嫁給他。管他是不是皇上的兒子,我只知道我喜歡他,我就要他!”聽起來很蠻橫!但是樂殊能理解她的想法,畢竟這種想法在三百年前也許是稀罕事,可在三百年後確系平常事。那些小丫頭們連死會都可以活標,更不要說倒追這麼低等級的問題了。
“你不覺得我沒皮沒臉嗎?”琪夢這回真是高興了,這個樂姑娘可是頭一個沒被自己的這番言論嚇到的人,還是女人。真是幸福耶!自己真的遇到知音了。“你也會象我這樣嗎?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一定要追到他。”
樂殊有些頭痛,這個琪夢雖然已經是福晉級別的人了,不過到底還只是個十八九的女孩子,聽到有人贊同她,立馬就想把人家拉到陣營裏面去。“我不行的!”
“為什麼?難道你也認為女人追男人是丟臉的事?”
“不是。只是……個人的性格不同。我……我沒你那樣的……愛好。或者不能用這兩個字,我也說不清楚!”
“那是因為你沒遇上你喜歡的人呢?噯,我的這些叔叔伯伯們可都是一頂一的人才,怎麼你一個也沒看上眼嗎?”琪夢不死心地問道。
面對她的強大攻勢,樂殊有些無奈,看着這亭外的滿園花草和這一層子的金碧輝煌,還有自己面前這個嘰嘰喳喳,桃霞滿面的女子,樂殊又一次的感覺到:原來這裏,並不是自己的家。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的了解自己!雖然,他們都這樣的優秀,卻子非我魚。
那些爺們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一直聊到半下午才散了攤。冰四直接回府上去了,不過他在臨走之前和十三交換了一個特別的眼神。老九讓老十拐走了,好象是為了一個叫什麼大將軍的蛐蛐之類。而自己和十三則告辭離開了八爺府。
胤祥的馬騎得很慢,而樂殊也不會騎快馬,事實上一直看來都象是馬在馱着她走,而不是她趕着馬走。不過這會子已經接近黃昏了,天氣不算太熱,慢慢走在這靜寂無聲的王府井大街上,倒也別有風致。
樂殊在現代時,常到王府井,知道它的來歷,卻不曾料想到三百年前的王府井,則真如其名是一列列高高聳立的豪門高牆,裏面住的也許不全是王爺,但卻絕沒了現代的人流涌動,熱鬧喧嘩,靜寂得不知道這道道高牆之內是有人還是無人?
“你心情不好?”胤祥真有些納悶這個女人了。雖然皇阿瑪說她十五,而原因是什麼大家心裏也都知道,但看她平日裏的所作所為,卻不象是個十五的女孩。滿家的格格們自己是見多了,十五六的哪個不是活潑俏皮的象個小瘋子,就算是碰上了愛靜的也沒有她這般古井無波的道行。只是她有些時候的無知,幾分的迷茫讓人有幾分的錯覺,覺得她還是小的,不懂事的。可在胤祥看來,卻不是如此的。她不知道的那些是因為她的失憶,而不是所謂的無知。
樂殊看看十三,雖然心知他以後定是一個經天緯地的好男兒,目下也看得出一些風姿英骨,可十五歲,滿打滿算算上他虛歲十七,仍然是稚嫩的。自己的心事,他自然是不明白的。不過有些事,還是想一試:“我想見傅聖濟。”
“早知道你會說這樣的話。不過,四哥讓我看着你,你最好不要見他。”
“為什麼?你就這麼聽四爺的話?”果然是穿一條褲子的。樂殊不太明白這些阿哥們,為什麼人前人後差這麼多?
胤祥左右瞧瞧,四下前後都無人,便靠近她耳側,輕道:“因為剛才有人來回,說:傅聖濟已經不是前段時間的傅聖濟了。他和你一樣、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