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道不是嗎?”年長的綳起了面孔,“有一個女人在航天器發射場的酒吧里喝醉了酒,胡鬧一氣,還摔了東西,然後又把警察上校奧基·列德暴打了一頓,臨到最後又開槍射傷了上校,把他弄成了殘廢。知道嗎?所有這些都是你於的!都是因為你上校才失去了三根趾頭!”
“噢天哪,太可怕了!那他現在還能打槍嗎?”
“打槍?難道您還沒聽明白?他的傷在腳上!我的小姐!”
“啊,對,對,明白了!實在不好意思,直到現在我還有些神志不清……不過您繼續說吧,繼續說!我弄斷了誰的腳趾?”
“犯完事後,您還企圖逃離作案現場。”年長的說。
“太妙了!”柯拉洋洋自得道,“但是看來我沒有成功是嗎?”
“當然沒有。”年長者回答。他的臉上顯得很不高興,原本心裏想像的審問好像並不是這個樣子。
“誰是您的同謀?”年輕的話鋒一轉,狡猾地問道,“恩科莫大使?我猜得對不對?或者是星際聯合組織的代表,那個穿綠衣服的傢伙……您倒是快說呀!”
“把我的槍套還給我。”柯拉慢條斯理地請求道,同時伸出雙手撩撥起自己的大腿。
“別發騷。”年長的見此情景急忙阻止道。
可是柯拉根本不理會他,伸手掀開了被子,展現出完全赤裸的胴體,準備下床尋找槍套,這樣一來年長的也沒辦法了,只好轉過臉去。
“您要槍套也沒有用。”年輕的衛兵可沒轉過頭去,而且恰恰相反,一邊說一邊全神貫注直勾勾地盯着柯拉赤裸的身體。
“我這到底是落在誰的手裏啦?”柯拉任性地問,“再不說我可要生氣了!先是把我灌醉,然後打我,現在又搶劫我。你們究竟想幹什麼?快還我槍套!”
“您要槍套於什麼?”年輕的回答,“還沒等您拔出槍呢,我們早就幹掉您啦。”
“算了,算了,讓咱們來定個君於協議,怎麼樣?”年長者突然變得和善起來,“您把一切前因後果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們,然後我們就把槍套還給您。好嗎?”
說著他向前湊了湊身子,伸出手去,溫柔地替柯拉重新蓋上了掀開的被子。
“說話算話?”柯拉問。
“當然算話!”年長的發誓道。
“好吧,如果真的這樣我就什麼都告訴你們:我此行的目的是要完成一項星際刑警組織交給我的複雜而又責任重大的任務。不過可惜的是,我只能點到此為止,再往後說就要涉及機密了。”
兩個衛兵心領神會地笑了笑。
“那個……就是那個大混蛋去航天器發射場接的我!那個人長着幾絡小鬍子,就像狗一樣的傢伙。”
“那是奧基·列德上校。”衛兵在一旁輕聲提示說。
“對,就是他。他接了我之後就強行把我拉到酒吧,用一種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麻醉劑一個勁地猛灌我。”
“不是麻醉劑,是蘑菇酒,”年長者再一次小聲解釋道,顯出一幅非常淵博的模樣,“但是也不排除是您把上校先生灌醉了的可能性。”
“再往後他就開始掐我的大腿,您能想像得到嗎?”
說著柯拉再次掀開被子,坦誠地向兩個衛兵在自己的大腿上比劃着上校是如何騷擾她的。
於是年輕的衛兵又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甚至弄出了相當大的動靜,而那個年長的則再一次上前給柯拉蓋上了被子,說:“揀主要的往下講。”
“還講什麼呀!接下來我就醉了,什麼也記不住了。只記得那個上校撥出自己的槍要把我們所有人都幹掉。”
“所有人?您是指誰?”年輕一點的小夥子警覺起來。
“有星際聯合組織的代表,呶,就是那個穿綠衣服的人,然後是地球大使,噢,對了,當然還有我,您瞧,就因為我不讓他摸我的大腿。當時他一個勁地大聲吼叫,說什麼‘我要把你們統統殺光!”
“哦,這可太有趣了,”年輕的說,“後來又怎麼樣了?”
“再往後的事,您就是殺了我,我也想不起來了。可能是我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覺吧。我還從來沒受過這份洋罪呢。知道嗎,我一定要把這個上校告到法庭上去。好了,就這樣吧,該說的都說了,趕快把槍套還我吧,求您了。”
兩個衛兵互相使了個眼色,神情顯得有些慌張。
就在這時,從天花板——確切地說是從通風口裏傳出了一個不很響亮,卻威嚴十足的聲音:“把槍套還給她。”
話音未落,衛兵們嚇得都跳了起來,對着那聲音深深地鞠下躬去。
接着,其中一個跑出門外,幾秒鐘后就拿着柯拉沒有繫上皮帶的槍套跑了回來。當他把東西還給物主時,雙手還在微微地抖個不停。
“非常感謝。”柯拉解開槍套說。
她的這個舉動竟然把兩個衛兵和護士小姐嚇得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槍套里裝着的只有幾塊亮晶晶包裝的口香糖。
“拿去吃吧。”說著話柯拉隨手剝了一塊塞進口中。
幾個人誰也沒有領情。
“好吧,不吃算啦,”柯拉說,“現在沒你們的事了,可以走了。”
衛兵沒敢立即回答,而是請示似的看着天花板,從那裏只傳來聲重重的嘆息,於是所有人便魚貫而出,離開了病房。
只剩下若有所思地嚼着口香糖的柯拉。
當最後一個衛兵走出屋子,關上門后,她問道:“恐怕您早就知道我的槍套里裝的是什麼東西了吧?”
“當然知道,”那個聲音冷笑了一聲,回答道,“不過我想你也早料到這一點了吧。”
“我這樣一副草包美人的樣子,沒有這東西可不行,”柯拉開誠佈公地說,“我不得不耍點小手段。要不然的話我早該成了那些卑鄙男人們的玩物了。”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打斷我忠誠的奧基·列德上校的三根腳趾頭?”
“那是他自己弄的,”柯拉尖聲斷然否定道,“怎麼能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我身上呢?您可千萬別信那些鬼話。”
“你說的也有可能……有可能……”那個聲音並沒有和柯拉進行爭辯。
“他還打壞主意,故意給我灌酒,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主使的。”柯拉說。
“反正我可沒給他下過這種命令,那得由他自己負責。”
“噢,既然這樣,那就說明一切錯誤都在他而不在我嘍,”柯拉贊同道,“好吧,現在我要起來換衣服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您看您是不是可以去干自己的正經事了呢?”
“是的,的確有很多刻不容緩的事在等着我去處理,”那個聲音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道,“那麼咱們就明天早上在我的辦公室見吧。現在我建議,柯拉,好好休息休息——已經不早了,你也折騰一天了。”
隨後,一陣咯嚓咯嚓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地離去了。病房裏又恢復了墳墓般的寂靜。
柯拉又剝了一塊口香糖塞進嘴裏嚼了起來。
然後拉響了振鈴。
護士小姐立即跑了過來。
“我要搬回酒店去住,”柯拉說,“我的行李呢?”
“您的行李已經送到酒店去了,車停在大門口。”護士回答。
“好的,那我就走了!”
“哦不,請您稍等一會兒,我去把您的外套拿過來!”護士小姐驚恐萬狀地大聲叫道。
“好吧。”柯拉說著轉過身去,不由自主地偷偷樂了。
對於剛才的第一次交鋒她還是比較滿意的。
第二天早上10點,精神飽滿、勁頭十足、雙頰緋紅的柯拉準時出現在杜阿基姆一世國王的辦公室。
她一身簡單的便裝——還是那件不久前在家鄉田邊散步時穿的長裙。不過脖子上倒是戴着一條極其昂貴的藍寶石項鏈,而且在篷松的金髮上戴着一頂鑲有小藍寶石的冠狀頭飾。
國王一見柯拉進來,立刻從桌子後面站起身,邁着軍人的步伐迎着客人走上前來。
“哦,親愛的柯拉,您好哇!”國王熱情地招呼道,絲毫不改變自己的聲音,掩飾一下自己就是昨晚那個不曾謀面的暗中人,他的語氣讓人感覺柯拉和他早就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朋友了,“我早就盼着能真正見上您一面嘍!”
“您看還過得去嗎?”柯拉問着,扭了扭腰身,原地轉了一個圈,以便讓國王更加仔細地欣賞一下自己的身材。
“太美了,絕對夠得上一流水準!”
現實中的國王和米洛達爾給她放的全息相片長得完全一樣:紅褐色的頭髮,低腦門,酒糟面孔,肉乎乎的身體。他的衣着打扮也肯定讓地球人接受不了,竟然把幾種不同時代的衣服混穿在了一起。渾身上下花花綠綠的,又是燕尾服,又是蝴蝶領結,還披金帶銀,總之,給人的就是一個50歲的老小孩,一個土匪頭子的印象。
辦公桌旁邊面對面地放着兩把軟椅。椅背上綉着兩把十字交叉的小斧頭,這個柯拉早在衛兵們的制服上就見識過了。
“坐吧,”國王邊說邊毫不掩飾地打量着柯拉,“憑空亂猜是辦不了正經事的,我們之間應該好好地談一談。”
“我可不這麼認為,”柯拉反駁道,“我覺得只要我去想,那麼所有生命的真諦我都可以理解。”
“可能吧,”國王贊同說,“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這樣認為。算啦,不說這了,怎麼樣,能交個朋友嗎?大家在一起好好玩玩。”
“哦,天哪,您說什麼呀,”柯拉大吃一驚,“我可是有公務在身呢。”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你實在太讓人着迷了!”
“承蒙您的誇獎,我可不敢當。”柯拉說著,在一張低一些的軟椅上坐了下來。
國王坐到柯拉的對面,然後好像很神秘地告訴柯拉說:“我準備在最近一段時間換間辦公室。裏面只放上一張軟椅。當然啦,是留給我坐的。其他所有的人都必須站着。聽懂我的話了嗎?”
“懂了,尊敬的陛下,”柯拉說,“是不是我現在也應該站着呀?”
說著便要從椅子上站起身,但是國王頗有威嚴地擺了擺手阻止了她。
“這跟你無關。”他說。
國王就這麼平靜而又心滿意足地直勾勾地上下打量着柯拉,以至於柯拉不好意思起來,真想找塊面紗把自己的臉遮住,然後再穿上一件修女的長袍把渾身上下全都裹起來。
“這麼說,你就是那位星際刑警組織的偵探嘍,”國王開口說道,“不用臉紅,不用臉紅,我喜歡這樣面對面地觀察和我談話的人。”
“我沒臉紅。”柯拉說。
“我想知道的是:你就是那位偵探嗎?”
“沒錯,我就是。”
“為什麼要派你來呢?你比其他人好在哪兒?”
“米洛達爾先生說這件事情比較微妙,所以就派我來了。”
“噢,我明白了,也就是說,你的長官是要你來破案的?非常好,可是我還不太明白,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已經弄得很清楚了,要你多管什麼閑事。算了,你還是先告訴我:有什麼我可以為你做的吧?”
“難道您也能為我做點什麼嗎?”柯拉低頭看着自己漂亮的小腳說,“通常我只找那些魅力十足的男士為我效勞。”
聽了這話,國王哈哈大笑起來,好像一輩子都沒聽過如此滑稽可笑的事一樣,但是顯然,他的笑只不過是勉強裝出來的。
“你可不怎麼聰明呀。”他說。
“很多人都對我講過,”柯拉道,“但這也正是我與眾不同的地方。我就是我——星際刑警組織的愚蠢的柯拉。”
“是嗎?可任何一個傻瓜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個笨蛋的。”國王指出。
“但我就是一個例外。人們常說:漂亮的姑娘肯定不會太聰明,可是往往她們自己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所以,這就是你的高明之所在了,是嗎?”國王對自己開的玩笑感都非常滿意。現在他已經發現了柯拉的一個弱點,至少這個姑娘太過於自信了。
“您可別這麼說,人家都該害羞了。”柯拉的神情里不由自主地掠過一絲得意的表情。
“反正我就是這麼想的,”國王說,“米洛達爾絕對不會蠢到派一個口沒遮攔的白痴來執行任務的地步,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賭徒,一定不願意放棄把地球人救回去的任何一個機會。但是,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到頭來他的努力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因為我需要這些地球人的血。”
“那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柯拉笑着說,“我一定不會輕易就把他們交給你的。”
“這麼說,要打仗嘍?”國王咧着大嘴問。
“好像是的,尊敬的陛下,打仗!”柯拉迷人地一笑,楚楚動人。
“勝利者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您是想佔有我嗎?”
“那麼你呢?”
“從您這兒離開!”
“好,非常坦率,”國王道,“而且不是你一個人,是帶上這裏所有的地球人一起離開?”
“當然,我不會把他們留下來任人宰割的。”
“好吧,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面對柯拉,國王露出了滿口金牙,整整25顆呢——那可是某個當地醫生的傑作。
“現在就可以,”柯拉說,“但是您不能干涉我的任何調查。”
“您到底要調查什麼?”
“哦,尊敬的陛下!顯然,對於犯罪調查學您一點都不了解。”
“別自以為是了,傻瓜。作為國王我必須什麼都了解。你看,我是紐黑爾韋齊亞行星上著名的物理學家、作家、藝術家,當然啦,毫無疑問,還是一個一流的偵探。”
“這麼說您一定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案件了?”
“那你說是什麼樣的!”
“完美無缺的!”
“怎麼解釋?”國王開始生起氣來,他心中堅信,位子越高,人也就應該越聰明。
“難道您沒看過嗎?世界上任何一個偵探小說家至少都寫過一部發生在一間上了鎖的屋子中的凶殺案,而且這間屋子肯定是任何人都進不去,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進去過。”
“你給我聽着,”這時,杜阿基姆正色道,“要麼你心裏想什麼就直接說什麼,要麼咱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你可以走了,我可沒有閑功夫陪你兜圈子。”
“沒問題,我想知道您叔叔是被殺死在一間上了鎖的屋子裏嗎?”
“是的,沒錯。”
“而且從房間裏面上的鎖?”
“當然,大家都知道。”
“但是只有他自己才能把鎖打開!”
“那麼就是他自己打開的了。”國王說。
“為什麼要打開?”
“讓兇手進去唄,”國王解釋道,“門開了,兇手進去了,殺了他,然後又走了。典型的凶殺案——所有這些都是地球人乾的,毫無疑問。”
“太精彩了,”柯拉甚至興奮地拍了一下手,“走進去!殺人!逃走!可是,對不起,請問,兇手又是如何在逃走之後把鎖從屋子裏反鎖上的呢?”
國王默不作聲了。
“找塊磁鐵不就行了。”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說。
“噢,原來他還帶了塊磁鐵!”柯拉恍然大悟似得說,“對了,那把鎖是不是很大呀?”
“鎖就是鎖!沒什麼特別的!”
“是鐵門嗎?”
“可能是鐵的吧。你還有完沒完?”
“沒完。如果門是鐵的話,那麼磁鐵就不可能對鎖起任何作用!”柯拉洋洋得意地看着國王。
“不,門不是鐵的。”國王急忙改口道。
他不善於應付盤問,所以一生中連一次考試都沒有通過,甚至中學也沒畢業。至少,紐黑爾韋齊亞行星上的持不同政見者及反對派們如此認為。
“到底是鐵的還是不是鐵的?”
“閉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看去吧。”
“好,你可要說話算話喲!”柯拉興奮得差點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國王燕尾服的黃色鑲邊,“現在我就要到塔樓去看看那扇門。我可真幸運呀,嗯,運氣實在不錯。要知道,並不是每個偵探都能碰上如此完美的案件的!上了鎖的屋子的秘密!噢,噢,我的名字馬上就要在銀河系的史冊中名垂千古嘍!”
“別著急,”國王打斷她的話道,“現在我還不能放你去。”
“你怎麼能這樣呢?不是你輸了嗎?說話不算話!”柯拉急忙叫道。
“我就這樣,你能怎麼著!”
“尊敬的陛下,”柯拉認真地說,“您是一個男人,一個有頭有臉、舉足輕重的人物。而我只是一個弱女子。難道您會和我耍賴皮、不遵守諾言嗎?”
“算了,算了,”國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去吧,到塔樓上看看吧。”
“那您可得什麼都讓我看。”
“好的,什麼都讓你看。我還要給你派一名特別棒的嚮導哩。”
“哦,太感謝了,親愛的國王陛下。我要送您一個吻,反對嗎?”
“待我要吻你的時候,我自己會吻個夠。”國王一點也不領情,“送你去塔樓的是……”說完國王走到書桌前,按了一下按鈕。緊接着麥克風裏就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您有什麼吩咐?”
“去把吉姆叫過來。”
“好的,他就在這兒,馬上到。”
話音剛落門就開了,跑進來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矯揉做作的年輕人,就好像趕着去參加小孩子的假面化妝舞會似的。
年輕人嘴裏吃着香蕉,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甚至來不及把香蕉從嘴裏吐出來。
“吃完了再說,”國王道,“我們等着。”
得到命令的年輕人心安理得地大聲咀嚼起來,而國王則轉過身對柯拉說:“誰都利用我的善良來為所欲為。難道在銀河系的其他國家裏,您能看到一個副官冒冒失失地闖進國王的辦公室,而且還是個貪吃鬼嗎?是的,沒錯!我可不怕使用這樣的字眼——他就是一個貪吃鬼!在其他國家裏像這樣的混蛋早就該被宰了。是的,怎麼宰呢?先割下耳朵,再砍掉腦袋!”
聽到這,吉姆副官嚇得再也吃不下了。只見他滿嘴塞的都是香蕉——香蕉皮也攤得滿臉滿腦袋都是,就好像在他的臉上盛開了一朵黃顏色的大大的熱帶花一樣。一對黑亮亮的大眼珠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裏脫落出來。面色也漲得通紅——猴子屁股似的,讓人看了覺得又可笑又可憐。
“這種對國王的不敬可能意味着到了緊要關頭的時候,這些敗類就會拿起一把刀子從背後捅進國王的身體,對,就是拿起一把刀子去捅。”
吉姆晃一晃腦袋想要反駁點什麼,但是誰也不聽他的。
國王順手操起桌旁立着的一根金把拐杖,朝副官當頭砸下。吉姆趕緊向旁邊一閃,但是已經遲了,背上還是重重地挨了一下。這使得國王更加生氣,不顧一切地滿屋子追打着自己的副官。一不留神,吉姆狠狠地撞了柯拉一下。
“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可就這麼一耽誤,國王追上副官,掄起拐杖,再一次狠狠地向他打去。
“還敢不尊重我,還敢當面羞辱我嗎?”國王問。
“打死我也不敢了!”吉姆哭訴道,“我再也不敢吃香蕉了。都是這該死的東西害的!”
可是國王根本不聽,又高高地舉起了拐杖,見此情景,吉姆急忙瑟縮成一團,伸手護住腦袋,有如一隻圓乎乎的大皮球一般。
“別打啦,親愛的國王陛下,停停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柯拉替吉姆求情。
實際上國王要的也正是這句話,所以柯拉話音一落,他就立即停下來,把手中的木棒扔到了一邊。
“站起來吧,混帳東西,”國王命令吉姆道,“還不快謝謝柯拉·奧爾瓦特小姐,要不是她,今天我非把你打死不可。”
“是,我錯了,再也不敢了!”說著副官從地上爬起來,先是給國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才向柯拉彎了彎腰,以示謝意。
“你給我好好陪着柯拉,”國王說,“她肯定會在咱們國家裏四處查探,亂翻一氣,胡搞蠻幹的,哼,從地球上來的還能有什麼好鳥?”
“是!保證完成任務!”吉姆搶着表白說。
“閉嘴!誰讓你說話了。你必須幫她把這件事辦好,聽懂了嗎?”
“是的,懂了。”
“那麼現在你們就到塔樓,看看我叔叔被害的地方。”
“噢不!我可不敢去。”副官渾身顫抖道。
“把奧基·列德上校也一起叫上,讓他帶你們去,給你們詳細說說。”
“但是他正在醫院裏躺着呢!”吉姆說。
“求您千萬千萬別叫他,”柯拉大聲嚷道,“他都快把我恨死了。”
“他當然非常恨你了。換了你,又會怎樣對待一個弄斷了你三根腳趾頭的人呢?”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他去!”柯拉急得直跺腳。
“這麼說,咱們的打賭是你輸了?”
柯拉看着國王那副通紅的嘴臉心裏盤算着,看來只有盡量小心行事,還要當心別讓他來碰自己。
“那就讓你的上校只管來吧,陛下,”她說,“但是你可別讓他妨礙我。”
“別擔心,我的美人,每一扇大門都會為你敞開的。”
國王走到柯拉身旁,低頭在她赤裸的肩膀上吻了一下。
“別著急,陛下,好戲還在後頭呢,”柯拉冷冷地回敬了一句,轉身抬腳離開了國王的辦公室。
副官渾身酒氣,衣着極其華麗,身上還灑了很多香水,在他的帶領下,柯拉來到了宮廷的前廳。在此吉姆停下腳步說:如果不反對的話,就先等一會兒,奧基·列德上校過幾分鐘就到。
“他不是已經受傷了嗎?”柯拉還想找個借口擺脫上校,但吉姆只是擺了擺手。
“上校先生已經恢復了健康,不必為他擔心。”
“為什麼?”
“因為他長得又不漂亮,”說著副官懶洋洋地嘆了一口氣,隨後補充道,“我只喜歡那些英俊的男人。”
“也包括國王在內嗎?”
“國王有內在美。我們心有靈犀。”
“噢,我明白了,”柯拉說,“那我們還要等多久呀,我指的是那個醜陋的上校?”
“但願不會太久。”副官回答。
倆人沿着大理石台階走出前廳,台階兩旁插着一些飾以羽毛的黑刺李莖桿,以表示對已故國王的哀悼之情。外室的天花板上也耷拉着一些至哀的黃色三角小旗。
幾名強壯的衛兵給他們拉開了大門,頓時,清晨明亮的陽光射到了臉上。柔和的輕風從遠處山頂吹來一股針葉與蘑菇的清香——多麼令人慶幸啊!紐黑爾韋齊亞星球上至今還沒進行工業革命。腳下,寬闊而坡勢緩慢的台階直通向一條兩旁種滿了針葉松的林間小徑,副官在這裏又停下腳步。
“我們還等什麼?”柯拉問。
副官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從肩帶上的小袋中取出一小瓶香水,打開蓋子往耳朵後面搽了一些。
“您為什麼不答話?”柯拉又問。
“因為他已經來了。”吉姆終於說道。
皇宮門口出現了一輛寫着“急救車”字樣的四輪馬車,架車的是幾匹黑色的高頭大馬。
“急救車”穩穩地停在了宮門台階前,兩個醫護人員從架座上跳下來,打開車門,從裏面抬下了一張輪椅。
椅上坐着身着橙黃色病號服,腿上打着石膏,纏着繃帶,活像一尊加農炮的奧基·列德上校,他一看見柯拉就現出餓狼一樣的表情,柯拉下意識地向吉姆身後躲去,見此情景副官急忙上前說:“奧基·列德先生,別生氣!這都是國王的命令。”
“我要殺了你。”上校大聲吼道。
“如果他真的把我殺了會怎樣?”柯拉問副官。
“不知道,”副官回答,“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國王並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那您還不快告訴他!”
“說實在的,我也有點怕他,”副官坦白承認道,“我想他倒不至於殺了您,不過極有可能先亂咬上幾口,然後再把您大卸八塊。”
“千萬別,”柯拉嘴裏說著向前走去,“咱們還是自己單獨去吧,不帶他了。”
醫護人員站在輪椅后。身上的白大褂下面露出了士兵穿的戰靴。
“現在我命令!”柯拉正色道,“咱們大家一起去埃古阿基國王被害的地方。到那之後由奧基·列德上校負責給大家作詳細講解。杜阿基姆國王希望我能了解有關凶殺案件的一切細節。吉姆副官,您還柱子似地傻站着幹什麼?咱們的車呢?”
“哼,倒不如死了乾脆,”上校說,“你把我那條腿也砍了吧!但是要讓我向這個外星球的丫頭片子低頭——休想!絕不!臭丫頭,你過來,你敢離我再近些!看我不掐死你!謝天謝地,我還有一雙手,這就足夠了,殺死你綽綽有餘!”
“哦,真的嗎?”柯拉說,“那麼好吧,請立即給我買一張回銀河系中心的最早的航班票。我要向星際聯合組織彙報,在紐黑爾韋齊亞星球上四處都籠罩着無法無天的強盜行徑。這裏的國王竟然命令不了一個自己的上校!嗯,對,就這樣,快去買吧!”
“你給我閉嘴!”上空的不知某個地方傳來了國土的聲音,話語如此威嚴,以至於庭院裏的樹都被震彎了腰,人們也幾乎被壓抑得無法喘息。顯然,杜阿基姆又一次偷聽了別人的談話。“你,奧基·列德上校,從現在開始不再是上校了,降職為上尉。聽見了嗎?”
“是。”可憐的殘疾者低聲下氣道。
“你,柯拉,快去干自己的正事,只是小心別在我的皇宮裏搞出讓人歇斯底里的事。放心,沒人敢動你,也沒人敢殺你。上尉會帶你去塔樓的,有什麼事就找吉姆。”
“是。”副官吉姆欣喜若狂道,好像自己已經被提升當了將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