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臨戰之際
他們在多佛營地着陸了,營地中正做着戰爭前的準備,匆忙而喧鬧:裝備管理員正向地勤人員發佈着命令,帶扣的咔嗒聲還有用袋子將炮彈運給傳達員的金屬撞擊聲響成一片;步槍手正給武器裝上彈藥,劍刃磨過磨石時發出了尖銳的聲音。一些感興趣的的龍沿着他們的步伐,跟了過來。降落在營地上時,很多龍過來向泰米艾爾問好。他也興奮地向他們問好,情緒不斷高漲,而勞倫斯的情緒正在一點點沉下去。
泰米艾爾在奧波沃瑟瑞爾的空曠地上着陸,這是營地中最大的空曠地之一,適合她作為旗龍的地位,但是作為“蛺蝶”龍,她只比中等大小的龍稍微大一點,因此這個空曠地上有足夠的空間可以讓泰米艾爾着陸。她已經全副武裝,隊員們正爬到龍上去;蘭頓上將也已經全副武裝地站在她旁邊,只等着軍官們全部就位了:幾分鐘之後他也會爬上去。
“哦,你們做了什麼?”勞倫斯還沒有從泰米艾爾的爪子中間出來,蘭頓就問道,“羅蘭已經告訴我了,但是她說她已經告訴你們安靜地待在那兒;你們會為此付出巨大代價。”
“先生,很抱歉把您帶到這樣糟糕的境地,”勞倫斯尷尬地說,努力地想怎樣向他解釋泰米艾爾拒絕返回倫敦的事情,才能使事情看起來不像是在為他自己找借口。
“不,這是我的錯。”泰米艾爾cha話道。他低下頭,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慚愧,但是並不成功;他眼中地興奮太明顯了,“是我把勞倫斯帶走的;那個人要逮捕他。”
他的話聽起來有些自鳴得意,奧波沃瑟瑞爾突然彎過身去,打了一下他的頭,雖然他比她大了一半。但力道之大還是讓他晃了一下。他向後退了一步,用驚訝和受傷的眼神看着她;她只是向他噴了噴鼻息。說道:“你太老了,不能閉着眼睛飛行了。蘭頓,我想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是的,”蘭頓逆着陽光,向上看看她的裝備說,“我現在沒有時間解決你們地事情,勞倫斯。這件事只能等了。”
“當然,先生;我請求您的原諒,”勞倫斯平靜地說,希望我們沒有耽誤您;如果您同意地話,我們會在泰米艾爾的空礦地上等您回來。”雖然被奧波沃瑟瑞爾的譴責嚇到了,但泰米艾爾還是發出低沉的聲音對此表示抗議。
“不,不,別像一個罪人一樣說話。”蘭頓不耐煩地說,“任何一個年輕的男人看到自己的隊伍要離開,而且會受到傷害,都不會躲到後面的。巴勒姆和司令部中地其他人犯了同樣該死的錯誤,每次新事物都會把政府困住。一旦我們試圖讓他們理解龍並不是像畜生一樣的動物,他們就會開始想像他們就像人一樣。可以用普通的軍事紀律來管理他們。”
勞倫斯開口準備阻止泰米艾爾不服從命令的行為,但當他向周圍看了一下之後又閉上了嘴。泰米艾爾用他巨大的爪子不安地刨着地,翅膀不斷地扇動着,不肯看勞倫斯的眼睛。
“好吧,就這樣吧,”蘭頓注意到勞倫斯的沉默,冷淡地說。他嘆了口氣,放鬆了一點,將稀疏地灰白的頭髮向前額梳了梳。“如果那些中國人想把他要回去,而我們讓他在沒有裝備和隊員的情況下戰鬥。如果把他弄傷了。只會使事情更糟,”他說。“去吧,讓他做好準備;我們回來再談。”
勞倫斯幾乎無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事實上這已經沒有必要了;蘭頓已經回到奧波沃瑟瑞爾那兒去了。他們確實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他揮手示意泰米艾爾飛起來,不顧自己的地位,徒步向他們以前的空曠地跑去。熱情、興奮、紛亂地情緒一下子衝到他的腦海里,一切都是不連續的,但卻是巨大的安慰;當然,泰米艾爾不用再留下來了;如果他們違反命令去加入戰鬥,該是一件多麼不幸的事啊!一會兒他們就會升空,然而他們的情況並沒有得到真正的改變:也就是說,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並肩作戰了。
他的大多數隊員都坐在外面,正在毫無必要地擦亮武器、給鞍具上油,假裝着不往天上看;他們平靜而沮喪;當勞倫斯剛跑進空曠地時,他們只是瞪大了眼睛。“格蘭比在哪?”他命令道:“全體集合,先生們;大型戰鬥武器裝備!立刻!”
此時,泰米艾爾出現在頭頂並着陸,隊伍中的其他隊員從營房裏沖了出來,衝著他歡呼起來;大家迅速向小型武器和裝備衝過去,以前,這種忙亂對於習慣於海軍命令的勞倫斯來說,簡直就是一片混亂地景象,但事實上卻能夠非常有效地完成將一條龍武裝起來這麼一件重大地事情。
格蘭比和大隊伍一起從營房裏出來了:他是一位高大的年輕軍官,黑色頭髮,身材削瘦,乾淨地皮膚原來常常因為每天在天上飛而被灼傷和剝落,但是因為好幾周他一直都在地上,皮膚有所恢復。他從一出生就被培養為飛行員,而勞倫斯卻不是這樣,兩人可以說不打不相識:像其他的飛行員一樣,他曾經非常憎恨一位海軍軍官得到像泰米艾爾這樣重要的龍。但是這樣的怨恨在一次共同行動之後就不復存在了,雖然性格上存在着很大分歧,但是勞倫斯從來沒有後悔讓他做自己的第一上尉。出於對勞倫斯的尊敬,格蘭比努力地模仿着他的行為方式。禮儀對於勞倫斯這樣一位以紳士身份被撫養長大的人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但是卻很難在格蘭比身上紮根。和大多數飛行員一樣。從七歲起,格蘭比就在遠離文明社會的地方被撫養長大,一出生就被給予了某種輕鬆和自由,但在世俗挑剔地眼中,這些言行舉止都是嚴重的放縱。
“勞倫斯,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他跑過去抓住勞倫斯的手:他一點也沒有意識到這樣對長官說話有什麼不合適;事實上,他同時正用另一隻手把劍鉤在他的帶子上。“那麼他們改變主意了?我從沒期待會發生這麼好的事。但是如果他們改變了把他送回中國的想法,我會第一個請求貴族們的原諒。”
對勞倫斯來說。他早就明白這樣地不尊敬並不是有意的;現在,他甚至都注意不到這些不拘小節地行為了;想到這些,格蘭很失望,感到非常痛苦,尤其是他知道了格蘭比因為對他的忠誠而放棄了一個重要的位置之後。“我想恐怕不是這樣的,約翰,但是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了:我們必須立刻準備讓泰米艾爾升空。只帶一半平常的武器。把炸彈留下;海軍不會感謝我們把船弄沉,而且如果確有必要的話,泰米艾爾會從遠處吼叫,對他們造成更大的破壞。”
“您說得對,”格蘭比立刻衝到空礦地地其他地方,把命令發佈給分散在各處的人。巨大的皮製鞍具很快被送過來了,泰米艾爾也盡量低地蹲伏在地上,讓管理員能夠更容易地調試背上的承重軸承上寬大皮帶。
保護胸部和肚子的鏈甲的板子也同樣迅速地抬了出來。“別講究什麼禮儀了!”這樣,空軍隊員們在清楚自己的位置之後,就可以不顧慣常的順序,立刻七手八腳地爬到自己地位置上去。
“很抱歉,我不得不說,我們缺了十個人。”格蘭比爬回自己的位置后說,“在將軍的要求下,我把六個人派給了麥西莫斯;其他人……”說到這裏,他有些猶豫。
“好的,”勞倫斯原諒了他;如果一個人無事可做,很自然會不高興,不見了的四個人毫無疑問是去找更好的或者至少是更徹底地安慰,不管是在戰鬥中還是在女人那裏,這都是在忙碌的工作中找不到的。他很高興這只是少數人,而且也不打算在此後懲罰他們:他覺得目前已經沒有任何道德上的立場了。“我們能夠應付過去;但如果地勤人員中有擅長用槍或者劍而沒有恐高症的。同時也願意加入的話。我們也可以帶上他們。”
他已經換上了戰爭中用的笨重的皮製長大衣,現在正把豎鉤綁在帶子上。突然。不遠處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多種聲音的吼叫聲,勞倫斯抬頭望去,小一點地龍已經升到空中,他認出了都西爾和灰藍色地尼提德斯,兩條龍是陣型中的尾翼部分,正在空中盤旋着,等待着其他龍起飛。
“勞倫斯,你還沒有準備好嗎?快點,求你了,其他人都已經起飛了,”泰米艾爾焦急地說,伸長了脖子向周圍看去;在他們地頭上,中等重量的龍也升到了空中。
格蘭比也搖晃着上來了,和他一起上來的還有兩個高大的年輕裝備員威勒比和波特;勞倫斯一直等到他們將自己鎖在鞍具的環上,並確保安全無誤后,才說:“一切就緒;試一下吧!”
這已經是確保安全的老規矩了:泰米艾爾用後腿立了起來,使勁搖了搖,確保鞍具的安全,也確保每個人準確地扣在上面。“再使勁一點!”勞倫斯高聲喊道,此時泰米艾爾已經精力旺盛,急不可耐地準備出發了。
泰米艾爾噴着鼻息,但還是服從了,這一次仍然沒有什麼鬆掉或者掉下去。“一切都很好,求求你,現在就出發吧。”泰米艾爾砰然落地,立刻伸出前腿;勞倫斯走到他的爪子裏,飛快地被放到了泰米艾爾脖根處他慣常坐的位置。他並不介意,感到無比開心,任何事情都能讓他感到這種快樂:豎鉤鎖在鞍具上時令人愉快的聲音,上了油的雙層皮的鞍具皮帶給人奶油一樣的感覺;而在他的下面,泰米艾爾的肌肉已經收緊,隨時準備飛到空中去。
麥西莫斯突然從北側的樹叢中沖了出去,正像羅蘭說過地。他那巨大的紅色和金色相間的身軀比以前更大了。他仍然是駐紮在英吉利海峽唯一的“帝王銅”,他一出現,使其他的生物看起來都矮小了很多,甚至遮擋了大片的陽光。泰米艾爾一看到他,立刻高興地叫起來,飛到了他的身後,因為過度興奮。他黑色地翅膀拍打得有點過快了。
“慢點兒!”勞倫斯喊道。泰米艾爾點頭表示知道了,但他們仍然飛到了慢下來的龍地前面。
“麥西莫斯。麥西莫斯;看哪,我回來了,”泰米艾爾喊道。他又轉了回來,飛到了大龍旁邊自己的位置上,兩條龍開始一起保持着陣型的飛行高度。“我把勞倫斯從倫敦帶走了,”他又得意洋洋地用他可能認為是秘密的耳語的方式補充道,“他們準備逮捕他。”
“他殺了人嗎?”麥西莫斯用低沉的迴音般的聲音感興趣地問道。完全不以為然,“我很高興你回來;在你走地這段時間裏,他們讓我飛在中間的位置,所有的演習都不一樣了。”他又補充道。
“沒有,”泰米艾爾說,“他只是過來跟我說話,有一個又胖又老的男人說他不可以那樣做,可這對我來說完全不是理由。”
“你最好讓你這條雅各賓派的龍閉嘴。”波克雷在麥西莫斯的背上喊道,勞倫斯失望地搖了搖頭,盡量不去理會他的年輕少尉好奇的目光。
“請你記得我們有公務在身,泰米艾爾,”勞倫斯喊道,盡量使自己聽起來很嚴厲;但是沒有必要試圖保持這個秘密;這個消息肯定不到一個星期就會眾所周知。他們很快就必須面對現實地情況;只要泰米艾爾願意。縱容一下他高漲的情緒也沒有什麼壞處。
“勞倫斯,”格蘭比在他旁邊說,“快點,平常,我們把所有的彈藥都放在了左側,但是這次並沒有帶彈藥來維持平衡,因此必須重新裝載。”
“你們能在交戰前完成嗎?哦,天啊!”勞倫斯突然意識到,“我甚至還不知道護衛隊的位置呢,你知道嗎?”格蘭比搖了搖頭。也顯得局促不安。勞倫斯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驕傲。喊道:“波克雷,我們要去哪?”
麥西莫斯背上的人爆發出一陣笑聲。波克雷喊道:“直接去地獄。哈哈!”他地笑聲更大了,幾乎淹沒了其他人的聲音。
“還有十五分鐘,”勞倫斯頭腦中飛快地計算着,“我們至少要預留出五分鐘時間。”
格蘭比點點頭:“我們能夠應付得來。”他立刻爬下去安排工作,熟練地鬆開又重新掛上豎鉤,沿着在泰米艾爾體側均勻排列的環,一直來到懸挂在肚子下面的儲物網中。
當泰米艾爾和麥西莫斯飛起來,在後面的防禦位置就位時,陣型中的其他龍已經就位了。勞倫斯注意到莉莉背上陣型領導者的旗幟揮動了起來;這意味着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有指揮權,哈考特上校最終被授予了指揮權。他很高興看到這樣的改變:旗手很難既照顧到側翼的龍又能夠向前看,而龍也常常本能地跟着領頭地龍而不顧形式上地地位先後。
但是接受一個20歲的女孩地命令,仍然讓他禁不住感到很奇怪:哈考特還是一位非常年輕的軍官,由於莉莉出乎意料地提前孵化,她過早獲得了提升。但是空軍中的指揮不得不根據龍的能力,像莉莉這樣能噴酸的“長翅”龍太稀有、太有用了,只能放在陣型中的中間位置,即使他們只接受女性的駕馭者。
“將軍的信號:繼續匯合。”旗手特納喊道;幾分鐘后,莉莉的信號區又發出“保持陣型”的信號,龍繼續前進,很快就達到了巡航速度,保持在17節左右:對泰米艾爾來說,這是很容易達到的速度,但是對於“黃色收割機”和龐大的麥西莫斯來說,飛行的時間長了,就會有些不舒服。
還有時間將劍從鞘中鬆開,並且重新裝槍;下面,格蘭比正逆風發佈着命令: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狂亂,勞倫斯相信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按時完成工作。營地里地龍速度驚人,但從數目上上看。並不比十月份多佛戰爭中的龍多,那一次,他們阻擋了拿破崙的入侵企圖。
但是,在那次戰爭中,他們被迫派出所有能派出的龍,甚至是小的送信龍:大多數能夠戰鬥的龍都遠在南方的特拉法爾加角。今天,伊科斯西德姆和羅蘭上校地陣型也回來了。在前面引導着隊伍,這個陣型一共10條強壯的龍。最小地也是中等重量的“黃色收割機”,他們都在陣型中完美得飛行着,甚至一次也沒有出現翅膀拍打錯位的情況:多年的技巧都一起應用到陣型中來了。
莉莉的陣型看起來就沒有那麼壯觀了:只有六條在她身後飛行,在她的側翼和尾翼位置上飛行的是機動性更強地小一些的龍,他們的身上是年紀大一些的軍官,這樣更容易糾正沒有經驗的莉莉或者在後面飛着的麥西莫斯和泰米艾爾犯下的錯誤。甚至當他們kao近時,勞倫斯看見位於中翼位置的麥瑟瑞爾地上校薩頓從她的背上站了起來。轉過身來看看他們,以確保年輕的龍一切正常。勞倫斯舉起手表示明白,同時看到波克雷也這樣做了。
在很遠處,就看到法國護衛隊和海峽護衛隊了。下面的情形非常壯觀:英國船正快速向一大隊看上去小一點的法國商船移動,就像在棋盤上下棋一樣;白色的帆非常顯眼,幾乎在所有船上都能看到,而英國地顏色正在向法國船當中流去。格蘭比又沿着肩帶爬回到勞倫斯的身邊:“我想我們會幹得很漂亮。”
“太好了!”勞倫斯心不在焉地說,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英國艦隊上。越過泰米艾爾的肩膀、透過望遠鏡,他剛好可以看到。其中大部分都是快速三帆船,夾雜着一些小一些的單桅船以及少數的64支或74支槍的船。海軍不會冒險讓最大的一等和二等船來對付能夠噴火的龍,所以大船很容易受到攻擊,因為只要有一次被擊中,一艘塞滿了火藥的三層甲板船就會像燈一樣被點燃。而且還會殃及到周圍小一點地船。
“讓所有人都負責好自己地崗位,哈雷先生。”勞倫斯伸直身體指揮道。年輕的旗手迅速把cha在鞍具上地信號帶換成了紅色。射手在泰米艾爾背上排列開來,把自己的部分身體掩藏在泰米艾爾的身側,其餘在上面的人也拿着手槍了,匍匐在他的背上。
伊科斯西德姆和陣型中的其他龍不斷降低,到了軍艦上方,佔據了非常重要的防禦位置,並且為他們留出了空間。當莉莉提高速度時,泰米艾爾發出一陣低沉的吼聲,他的皮膚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振動。勞倫斯花了一些時間彎下身去。將一隻手放在泰米艾爾脖子一側:此時。並不需要說一句話,慢慢地。他感到泰米艾爾的緊張情緒放鬆了一些,然後直起身來,帶上了皮製手套。
“看見敵人了,”莉莉的前哨高聲叫着,聲音隨風傳過來,微弱但是能夠隱約聽見,幾分鐘后,駐紮在泰米艾爾翅膀接合處的年輕的艾倫又重複了一遍。大家都低聲談論着,勞倫斯再一次拿出望遠鏡觀察了一下。
“我想那是‘巨蟹’龍,”他把望遠鏡遞給了格蘭比,私底下希望自己的發音不是很糟糕。雖然他缺少空軍行動的經驗,但仍然肯定自己對陣型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陣型由14條龍組成,外形截然不同,兩排龍組成鉗形,排列在兩側,而中間是一群大龍。
一群偽裝成相似顏色的龍飛來飛去,使“光榮火焰”並不容易被辨認出來:一對“黑色蝴蝶”龍原有的藍色和綠色條紋被染成了黃色,從遠處看上去,外形非常相似。“哈,我發現她了:那是埃克森戴爾。她在那兒,這個可惡的傢伙,”格蘭比一邊把望遠鏡遞迴來,一邊指着一條龍說,“她的左後腿上的一隻爪子沒了,右眼是瞎的:在第一次光榮戰爭中,我們給了她一大劑胡椒粉。”
“我看見她了,哈雷先生,告訴所有的守望員,泰米艾爾,”勞倫斯拿起喇叭喊道,“你看到‘光榮火焰’了嗎?右側飛得低一點、缺一隻爪子的那條龍;右眼視力比較弱。”
“我看見了,”泰米艾爾稍稍轉了一下頭,急切地問:“我們要攻擊她嗎?”
“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要讓她的火遠離海軍的船;要全神貫注地盯住她。”泰米艾爾點了一下頭表示回答,再一次直飛出去。
勞倫斯將望遠鏡放回掛在鞍具上的一個小袋子裏:因為很快已經不需要它了。“你最好到下面去,約翰,”勞倫斯說,“我猜想他們會試着讓體重較輕的傢伙登到泰米艾爾背上。”
與此同時,他們正迅速地接近敵龍:突然沒有時間了,法國的龍相當協調地盤旋飛行,沒有一條龍落到陣型之外,就像一群鳥一樣完美。他的身後發出一聲低低的口哨聲;無可否認這確實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雖然自己也不自覺地心跳加速,勞倫斯還是皺起眉頭:“不要再發出這樣的聲音。”
在他們的正前方,有一條“蝴蝶”龍,嘴巴張得很大,好像要噴火一樣,事實上它並不能噴火;看到這條龍在那裏裝模作樣,勞倫斯感到一陣好笑。泰米艾爾處於後面的位置,沒有辦法發出吼聲,麥瑟瑞爾和莉莉都擋在前面,他根本無法避開;相反,他抬起了爪子,當兩支隊伍相互遭遇、彼此交錯時,他和“蝴蝶”龍突然停了下來,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力,把背上的隊員都震得松落下來。
勞倫斯抓住鞍具,腳也隨後爬了回來。“抓住,艾倫,”他伸出手去;這個男孩子吊在掛豎鉤的皮帶上,手腳在空中瘋狂地搖動着,就像是一隻被弄翻了的烏龜。艾倫努力地支撐住自己,奮力向泰米艾爾貼過去,他臉色蒼白,幾近菜色;和其他守望員一樣,他只是一個新手。還不到12歲,沒有完全掌握在戰爭開始和間歇時讓自己在龍背上保持平衡的技巧。
泰米艾爾不斷地抓咬對方,為了抓住“蝴蝶”龍,他地翅膀瘋狂地拍打着:法國龍在重量上要更輕一些,很明顯他現在全部的希望就是從困境中擺拖出來,回到自己的陣型當中去。“保持陣形!”勞倫斯喊道,此時。保持住陣型才是更重要的。泰米艾爾不情願地放開“蝴蝶”龍,回到了隊伍中。
下面。不遠處,傳來了第一聲炮響:這是英國船上的獵手之弓,希望一兩下就能激起法國商人之間的爭吵,即使不這樣,也要將他們帶入到這種情緒當中。當槍手重新固定好自己后,勞倫斯身後又發出砰砰的槍聲,持續不斷;視線所及範圍內。所有地裝備都安全整齊,沒有流血的跡象,泰米艾爾飛得很好。現在也已經沒有時間問他怎麼樣了;他們已經kao了回來,莉莉帶着整個陣型再一次朝敵軍地陣型直飛過去。
這一次,法國方面未作任何抵抗:相反地,他們四散開來;最初,勞倫斯還以為他們瘋了,但很快他就發覺他們在周圍分配得有多好。四隻小一點的龍向上飛去;剩下的龍下降了大約100英尺的高度。再一次無法把埃克森戴爾從偽裝的龍當中分辨出來了。
一方面,他們失去了明確的目標,另一方面,陣型上方的龍又使他們極易受到攻擊。這時莉莉地背上又出現了信號:kao敵人更近些,這意味着他們可以分散開來,各自為戰。泰米艾爾和其他信號人員一樣可以讀懂旗語:他立刻俯衝下去。將偽裝的龍抓得流出血來,他有點太着急了,自己的工作還沒有完成。“不,泰米艾爾!”勞倫斯喊着,他本來打算指揮泰米艾爾跟在埃克森戴爾後面,但是太晚了:當中的兩條較小的龍,普通的“捕撈者之網”,分別從兩側來襲擊他們。
“準備阻止登陸者,”守望員上尉弗瑞斯在他身後喊着。中翼有兩個強壯的人佔據了勞倫斯身後的位置;他越過肩膀看了他們一眼,嘴唇緊緊閉了上來:他很不高興自己受到這樣地保護。就像是膽小鬼躲在別人的身後。但是。如果上校被劍架在脖子上的話,龍就無法繼續戰鬥。因此他必須忍耐一下。
泰米艾爾又一次猛抽了正在逃跑的偽裝龍的肩膀,高興地迅速飛走了,幾乎飛出去兩倍遠。這一下飛過了頭,不得不轉回來:此時此刻,每一分鐘都比黃金更重要。勞倫斯瞥了一眼戰場:快速輕型戰鬥龍正衝過來阻止英國龍,而大一些的龍又重新組成陣型,和運輸隊保持一致地步調。
下面一道火藥的閃光吸引了他的目光;很快,從法國船中射出來的胡椒粉球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音。他們陣型中的另一個成員,伊茅達里斯在追擊另一條龍時飛得有點太低了。幸運的是他們沒有被擊中:胡椒粉球只是擊中了他的肩膀而不是臉,大部分胡椒粉都散落到海里去了,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剩下的胡椒粉還是讓這個可憐的傢伙不停地打着噴嚏,每次都把自己震回十步遠。
“迪格比,計算並標記一下那個高度,”勞倫斯說;右前方守望員地責任就是在他們進入了下面地炮的射程範圍時,提醒他們。
迪格比拿出一個小圓球,鑽了孔后系在海拔線上,把它扔過泰米艾爾地肩膀,從他手中滑出的細絲繩每一節代表50碼的距離。“距離標記6節,距離水面17節,”他一邊說,一邊計算着伊茅達里斯的高度,並且剪斷了繩子,“胡椒炮的射程是550碼,先生。”他又把繩子繞在了另一個球上,準備下一次測量。
這是比平常更短的射程,他們是有所保留為了吸引更危險的龍飛得低一些呢,還是風阻止了他們的攻擊呢?“保持600碼的高度,泰米艾爾,”勞倫斯喊道。此時,最好保持謹慎。
“先生,那邊給我們的信號,‘到麥西莫斯左翼集合’,”特納說。
已經無法立刻飛到他那邊了:那兩條“漁夫”又回來了,試圖從側面包圍泰米艾爾並讓他們的人登陸。但是他們並不是沿直線飛行,飛得有點奇怪。“他們在幹什麼?”馬丁說,在勞倫斯地腦海里,這個問題早已經有了答案。
“他們擔心成為他吼叫的目標,”勞倫斯對泰米艾爾的好處大加誇讚。泰米艾爾高傲地噴了噴鼻息,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揮着翅膀。盤旋着,直豎起翎頜。直接面對兩條敵龍:這兩條小一點的龍很明顯受到了驚嚇,本能地向後飛去,為他們留出了空間。
“哈哈!”泰米艾爾停下來盤旋着,看到別的龍如此畏懼自己的威力非常開心;勞倫斯不得不猛拉鞍具,才把他的注意力引回到他沒有看到地信號上來。“哦,我知道了,”他說。然後先前衝去,佔據了麥西莫斯左側的位置;莉莉早已經在他地右側了。
哈考特的意圖非常明確。“全體隊員伏低,”勞倫斯發出命令,然後伏在了泰米艾爾的脖子上。很快他們就到達了指定位置,波克雷讓麥西莫斯以最快速度飛行,已經到達了法國龍隊的右側。
泰米艾爾隨着呼吸身體不斷膨脹,翎頜豎了起來;他們飛得太快了,風吹得勞倫斯直淌眼淚。但是他仍然看見莉莉的頭在後退。麥西莫斯低下頭,直接飛到法國龍隊中,以重量上的優勢攻擊對方的隊伍:敵龍都退到了他地兩側,剛好撞上了泰米艾爾的吼叫和莉莉噴出的腐蝕性的酸。
他們發出一聲尖叫,在這場戰爭中第一個死亡的人已經被割斷護具,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掉到海里去了。法國龍前進的行動幾乎停下來,大部分龍驚惶失措,四散開來,這時已經完全考慮不到佈局了。這樣,麥西莫斯和其他龍從隊伍當中穿過去:隊伍已經被分割開來,現在,只有一條比泰米艾爾大一點的“低等爵士”龍和一條偽裝龍保護埃克森戴爾了。
他們慢了下來;麥西莫斯大口地喘着氣,努力地保持着高度。哈考特在莉莉地背上瘋狂地向勞倫斯揮着手,通過喇叭高喊着:“跟上她。”與此同時,正式的信號也從莉莉的背上發了出來。勞倫斯拍了拍泰米艾爾的體側。讓他繼續飛行:莉莉又噴出一股酸。兩條擔任保護任務的龍退縮了,這足以讓泰米艾爾避開他們飛過去。
格蘭比的聲音在下面響起。他高喊着:“當心登陸者!”有幾個法國人已經跳到泰米艾爾地背上來。勞倫斯沒有時間觀察了:就在他面前不到10碼的地方,埃克森戴爾轉過頭來。她的右眼呈乳狀,左眼兇狠地瞪着他們,幾乎可以看到黑色的鞏膜下淡黃的瞳孔;她長着細長的角,從前額一直彎曲到張開的下巴邊緣:當火焰噴出時,熱浪幾乎把空氣都扭曲了。看見這種景象,就像是看到地獄的嘴一樣,他覺着只要再近一點,就可以看見紅色的胃了;泰米艾爾猛然收起翅膀,像石頭一樣落下去了。
勞倫斯的胃不停地翻騰着;他聽到身後傳來咔嗒聲和驚叫聲,登陸者和防禦者同樣失去了立腳點,東倒西歪。僅僅很短時間之後,泰米艾爾再一次打開翅膀,努力地向上飛起,但是他們還是下落了一段距離,埃克森戴爾快速地飛離他們,回到下面地船上去了。
法國船隊裏地最後一艘商船也進入了英國艦隊中長槍的射擊範圍:炮火地聲音持續響起,硫磺和煙霧也升騰起來。最快的三帆護衛艦已經衝到前面,在炮火中從法國商船邊上衝過去,為了獲得更好的戰利品,船繼續向前方衝去。然而,這樣做使他們失去了伊科斯西德姆陣型的保護,而此時埃克森戴爾正落在他們前面,她的隊員從她身上扔下了拳頭大小的鐵制燃燒彈,當炮彈向脆弱的英國船上落下時,她不斷地噴出火來包圍住船隻。
一半以上的炮彈落到了海里;因為要留意泰米艾爾的追擊,埃克森戴爾沒有飛得很低,在這麼高的位置上很難精確地擊中目標。但是勞倫斯看到下面仍然有些船已陷入火海:當炮彈擊中船的甲板時,薄薄的殼就會裂開,裏面地石腦油被熱的鐵點燃。在甲板上形成火海。
看到火點燃了其中一艘三帆護衛艦的船帆時,泰米艾爾憤怒地嘟囔了幾句,立刻飛身追擊埃克森戴爾;他是在甲板上孵化出來的,又在海上度過了他生命的頭三個星期:這使得他對海軍有着濃厚的感情。勞倫斯也同樣感到憤怒,用話語和觸摸催促着他。他們正在追擊埃克森戴爾,並防止其他的龍kao近來支援,勞倫斯突然看到自己不願意看到地事情:守望員克勞因張着嘴。手四處亂抓着——他的皮帶已經被割斷了。
他從鞍具上掉了下去,手滑過泰米艾爾平滑地皮毛;勞倫斯想抓住他。但已經沒有用了:這個男孩墜了下去,胳膊在空氣中揮舞着,迅速掉到了海里:只是濺起了很小的水花,再也沒有回到水面上來。另一個人也緊跟着掉了下去,是一個登陸者,掉下去時已經死了,四肢鬆散地在空中落下。勞倫斯鬆開自己的皮帶。站了起來,轉身的同時抽出了手槍。有七個登陸者還在上面激烈地戰鬥着。一個帶着上尉肩章的人離他只有幾步遠,正和誇爾——另外一個從中翼派過來保護勞倫斯的人——近距離戰鬥着。
勞倫斯剛站起來,那個上尉就用劍砍斷了誇爾的胳膊,並且用左手將一把樣子恐怖地長刀cha進了他身體的一側。誇爾的劍落了下來,雙手抓住劍柄,慢慢倒下去,咳出血來。勞倫斯一陣掃射。但是就在那個上尉的身後,一個登陸者又將馬丁擊倒在地:他的脖子暴lou在那個人的短劍之下。
勞倫斯用槍瞄準后開了火:那個登陸者向後倒去,胸口上的洞噴出血來,馬丁又掙扎着站了起來。勞倫斯還沒有找到新的目標去進攻,那個上尉突然冒險鬆開皮帶,越過誇爾地身體。一下子抓住了勞倫斯的胳膊,既撐住了自己,又將勞倫斯的槍推到一邊,顯得非常靈活,勇敢而不計後果;“布來弗!”勞倫斯不自覺地叫出他的名字。法國人驚訝地看着他,笑了,在他充滿血絲的臉上呈現出不協調的孩子氣,但是他突然拿起劍來。
勞倫斯當然非常有優勢;因為殺死他是沒有用地,如果一條龍的上校被殺了,這條龍就會爆發出最大的野性來對付敵人:失控而且有着致命的危險。法國人要做的是俘虜他。而不是殺了他。這使得法國人不得不謹慎行事,而勞倫斯可以自由地給予對手致命的打擊。盡自己所能地去戰鬥。
但是目前的情況不是很好。這是一次非正常的戰鬥,他們正站在泰米艾爾脖子狹窄的部位,這樣近距離的戰鬥使他可以不受高大法國人行動範圍更大地影響,但同樣也使得法國人可以繼續抓着勞倫斯,否則地話,他肯定早都滑下去了。兩人更多的是互相推搡而不是用劍在戰鬥;劍刃最多分開一到兩英寸,接着就會再次碰到一起,勞倫斯想只有他們其中地一個人倒下才能結束這樣的戰鬥。
勞倫斯冒險向後退了一步;他們的壓力一下子都減輕了一些,越過那個上尉的肩膀,他也能夠看到整個戰鬥的場面。馬丁和弗瑞斯仍然站着,另外還有一些槍手,但敵人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他們,仍有一些登陸者試圖爬過來,這對勞倫斯來說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一些傳達員正從下面爬上來,但是登陸者派一些人擋住他們:勞倫斯看過去時,正好約翰遜被刺穿,掉了下去。
“皇帝萬歲!”上尉鼓勵着手下的人,喊道;他佔據了有利的地位,振奮起精神,再一次發動進攻,目標直指勞倫斯的腿。勞倫斯斜劍抵住進攻:但兩劍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音時,他才吃驚地發現自己正拿着裝飾劍戰鬥着,前天他到司令部去時佩帶的劍:他還沒有機會換下它。
他繼續更加小心地戰鬥着,盡量不讓法國人的劍碰到他的劍中間以下的部分:如果劍突然折斷,他不希望失去整個劍刃。又一次猛烈的進攻,這一次的目標是他的左胳膊:他又一次用劍抵住了,但這一次,五英寸的鐵完全斷裂開來,在空中劃過一條線,跌落下去,反射出金黃色的火光。
現在法國人發現了劍刃的脆弱,努力地把它砍成碎片。又是一陣斷裂聲,更多的劍刃被砍斷了:現在勞倫斯僅拿着六英寸的鐵在戰鬥,貼着鑽石的鍍銀的劍柄閃耀着光芒,彷彿在嘲笑他、奚落他。他緊緊握住劍柄,他絕不會投降,看着泰米艾爾被帶到法國去:那樣還不如先死去。如果他跳下去,喊一聲,也許泰米艾爾能夠抓住他;即使抓不住,至少這樣畢竟不會把泰米艾爾送到拿破崙手中。
突然傳來一聲喊叫聲:格蘭比沒用豎鉤就從後面的繩子爬上來,把自己從後面鎖住,一劍刺進守衛在腹部繩子左側的人的身體裏。那個人倒了下去,六個傳達員幾乎立刻衝到上面來:其餘的登陸者已經聚集到一起,但這時,他們要不投降,要不自殺。壓力一下減輕了,馬丁轉過身來,爬過誇爾的屍體,劍已經準備好了。
“啊,真是浪費。”上尉失望地說,看起來相當失望。他做了最後一次勇敢的嘗試,用自己的劍刃纏住勞倫斯的劍柄,用劍身做槓桿:他試圖用力將勞倫斯手中的劍撬開,但正當他這樣做時,他突然出乎意料地晃了起來,鼻子中噴出血來,毫無知覺地倒入勞倫斯的懷裏:年輕的迪格比顫抖地站在他身後,手裏拿着測量繩上的圓球;他從泰米艾爾肩上的守望崗位爬過來,擊中了法國人的頭。
“幹得好!”勞倫斯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後,對他說道。男孩驕傲地漲紅了臉。“馬丁先生,把他抬到醫務人員那裏,可以嗎?”勞倫斯將法國人松沓的身體遞了過去,“他戰鬥起來真像一頭獅子。”
“好的,先生。”馬丁的嘴仍在動着,他仍在說著什麼,但是上面傳來的吼叫聲已經淹沒了他的聲音:這是勞倫斯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泰米艾爾低沉而危險的聲音在他的上方傳了出來,穿透了他令人窒息的無意識狀態。勞倫斯想動一下,看看周圍的情況,但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腿也根本不聽使喚;他沿着大腿向下摸索,發現大腿纏在鞍具的皮帶里,一個帶扣劃過他的臀部上並cha進他的皮膚里,他感到有一股血流了出來。
一度他認為他們可能被俘虜了;但是他聽到說話的人用的是英語,他聽出那是巴勒姆在叫喊着。格蘭比憤怒地說:“不,先生,不要再向前了,一步也不行。泰米艾爾,如果那些人準備好了,你可以把他們打倒。”
勞倫斯掙扎着坐起來,突然一雙手焦急地托住了他。“穩住。先生,你還好嗎?”是年輕的迪格比。正將滴着水地水袋塞到了他的手裏。勞倫斯濕潤了一下嘴唇,但不敢喝下去,他的胃在翻騰着。“幫我站起來。”他聲音嘶啞,使勁將眼睛睜開一點。
“不,先生,您不能,”迪格比在他耳邊焦急地說。“您的頭被人卑鄙地擊中了,那些人是來抓你的。格蘭比說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們看見你,等將軍回來。”
他正躺在泰米艾爾彎曲的前腿里,身體下面是結實的空曠地地泥土;兩個前哨員,迪格比和艾倫,正蹲伏在他的兩側。不遠處,細小地黑色血流從泰米艾爾的腿上流下來,染黑了地面。“他受傷了!”勞倫斯激動地說。又一次努力地想站起來。
“凱因斯先生去拿繃帶了,先生;一條‘漁夫’越過肩膀襲擊了我們,但那只是一點抓傷。”迪格比抓住了他;他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因為勞倫斯幾乎無法讓自己受傷的腿彎一下,更承受不了任何重量。“你不能起來,先生;貝利斯沃爾斯去拿擔架了。”
“夠了。讓我起來!”勞倫斯激動地說。一場戰鬥后,蘭頓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他不能躺在這裏任由事情變得更糟。他讓迪格比和艾倫把自己扶起來,從隱蔽處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兩個前哨員撐着他的身體。
巴勒姆和一隊海軍站在一起,他們並不是在倫敦見到的護衛隊中沒有經驗的小男孩,而是一些難纏的士兵,年紀要大一些,身上還帶着胡椒炮:雖然只是一些小地短筒炮,但在這樣的距離里。他們並不需要更好的炮彈。巴勒姆的臉呈醬紫色。站在空曠地的一側和格蘭比爭吵着;看見勞倫斯時,他把眼睛眯了起來:“你在這兒啊!你以為你可以像一個懦夫一樣躲在這兒嗎?站在那個動物下面。馬上!士兵,去抓住他!”
“你們根本不可能kao近勞倫斯!”泰米艾爾朝士兵們咆哮着,還沒等勞倫斯回答,就抬起致命的前腿,準備進攻。血染黑了他的肩膀和脖子,使他看起來表情猙獰,巨大的翎頜又在頭周圍堅挺地立了起來。
驚慌中,勞倫斯用嘶啞地聲音喊道:“泰米艾爾,住手!看在上帝的份兒上!”但這根本沒有用,泰米艾爾已經紅了眼,什麼都不顧了。即使步槍射擊不會很嚴重地傷害他,但是胡椒炮一定會弄瞎他的雙眼,並讓他更加發狂,失去控制,這對他自己和其他人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
西側的樹突然搖晃起來,麥西莫斯的頭和肩膀漸漸出現;他晃動着腦袋,打着哈欠,lou出兩排鋸齒狀地牙齒,渾身搖動着:“戰鬥還沒結束嗎?這些噪音是怎麼回事?”
“你!”巴勒姆指着泰米艾爾,對這條巨大的“帝王銅”喊道:“控制住那條龍!”
和所有的“帝王銅”一樣,麥西莫斯的視力不行,看不到太遠的地方;為了能看清空曠地,他努力地伸長身子,以獲得最佳的距離。他現在的體重已經是泰米艾爾的兩倍,長度要長20英尺;他的翅膀,為了保持平衡而半張着,在前面投下了巨大的陰影。他身後地太陽把翅膀照得發出紅光,血管透過半透明地皮膚突顯出來。
kao近他們以後,他又收回頭,瞥了一眼空曠地。“為什麼他們要控制住你?”他感興趣地問泰米艾爾。
“我不需要被控制!”泰米艾爾幾乎要生氣地吐唾沫了,翎頜顫抖着;更多的血從肩上流了下來,“那些人要把勞倫斯從我身邊帶走,我不會讓他們那樣做,永遠也不會。”他又朝巴勒姆惡狠狠地補充道:“就算勞倫斯讓我不要踩扁你,我也不會介意這樣做。”
“天啊!”勞倫斯低沉而驚訝地說;這樣地事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是泰米艾爾擔心的真實表現。但是泰米艾爾看到唯一的一次逮捕是一個叛國者被帶走了,很快就當著那個人地龍的面被處死。這樣的經歷使泰米艾爾以及營地里年輕的龍被同情的痛苦擊垮了好幾天;所以現在他有多麼恐慌都不足為奇了。
格蘭比利用了麥西莫斯因為不知情而分神的片刻。迅速向泰米艾爾隊員中的其他軍官做了一個手勢:弗瑞斯和伊凡斯跳起來跟上他,瑞格斯和他地槍手隨後跟上,一會兒功夫,他們就列隊保護在泰米艾爾的前面,舉起了手槍和步槍。這只是虛張聲勢,他們地子彈早已經在戰鬥中用光了,但這絲毫沒有減少其意義。勞倫斯沮喪地閉上了眼睛。通過這種直接的反抗。格蘭比和所有人都將自己帶入和他一樣困苦的境地了;事實上已經完全有理由把這稱為一次叛變了。
然而,面對他們的步槍。海軍們並沒有退縮,仍然匆忙地給炮上子彈,把一個大的胡椒球塞入一股小的塊狀物當中。“準備!”一個下士喊道。勞倫斯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他命令泰米艾爾打掉炮,他們就會背上攻擊士兵的罪名,況且這些士兵只是在執行任務罷了:即使在他自己地腦海里,這種行為也是不可原諒的,這幾乎和站在那裏看着泰米艾爾和自己的人受傷一樣不可想像。
“你們這些人都在這裏做什麼呢?”凱因斯是一位龍醫。被派來照顧泰米艾爾,這時剛好回到空曠地上來,兩個助手抬着新的白繃帶和縫合用的細絲線搖搖晃晃地跟在他身後。他在海軍驚訝的眼神中擠出一條路來,他那散發著汗味的頭髮和沾滿了鮮血的衣服給了他特權通行證,他們都不打算阻擋他,於是,他從站在胡椒炮旁邊地人手中奪過了點火用的火把。
他把火把扔到了地上,踩滅了它。四處看了一圈,無論是對巴勒姆和海軍,還是對格蘭比和其他人都非常生氣。“他剛從戰場上回來;你們都失去理智了嗎?你們不能這樣刺激剛剛結束戰鬥的龍,”他又指着麥西莫斯補充道,“半分鐘后,我們會去看望營地里的其他人。但不包括那邊那個好管閑事的大傢伙。”
事實上,越來越多的龍把頭伸到了樹冠上面,努力地伸長脖子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斷被折斷地樹枝產生了巨大的噪音;當尷尬的麥西莫斯落下來,重新以臀部撐地坐下來時,腳下的地抖動了一下,他試圖掩飾自己的好奇心。巴勒姆不安地看着周圍好奇的觀眾:一般來說,龍在戰鬥後會直接進食,因此他們中的許多嘴上還滴着血,當他們咀嚼時。還可以聽到骨頭被嚼碎的聲音。
凱因斯沒有給他恢復過來的時間。“出去。立刻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在這麼吵鬧的地方我沒法做手術。至於你——”他厲聲對勞倫斯說,“立刻躺下;我命令你直接被帶到外科醫生那裏;只有上帝知道你在對那條腿做什麼,還站着呢!去拿擔架地貝利斯沃爾斯在哪兒?”
巴勒姆被這種狀況驚呆了,猶豫着。“勞倫斯已經被逮捕了,我打算把你們這些反叛地傢伙也全都關到鐵籠子裏去。”他又開始了無休止的威脅,但只是換來凱因斯推搡着將他地身子轉過去。
“你可以明天早上逮捕他,這樣已經檢查過他的腿,也檢查過他的龍了。在所有流氓的、違背上帝的行為中,對受傷的人和動物大吼大叫是……”他把拳頭在巴勒姆的面前揮了揮;由於他手裏握着手術用的10英寸長的挾鉤,看起來像是在恐嚇,而且他的論點在道德上的力量是巨大的:巴勒姆不自覺地向後退去。海軍們感激地把這當作一個信號,開始把炮拖離空曠地,而巴勒姆因為受到空軍阻撓,又被海軍拋棄,被迫離開了。
贏得的延緩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外科醫生對勞倫斯的腿很撓頭;骨頭沒有斷,但是對它進行粗略的觸診時,卻引起了劇烈的疼痛,除了幾乎遍佈全身的淤血的擦傷外,也沒有明顯的外傷。勞倫斯的頭也疼得厲害,但除了給他一些鴉片酒之外,醫生也沒有什麼辦法,但是勞倫斯拒絕喝這種酒。醫生命令他不要把身體的重量放在腿上:這樣地建議實際上已經沒有必要了,他已經無法站起來了。疼痛使他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泰米艾爾非常幸運,只受了一點點皮外傷,已經縫合了。勞倫斯不顧他的激動,耐心地勸他多少吃點東西。到了早上,泰米艾爾很明顯已經恢復得很好了,沒有任何因受傷而發燒的跡象。沒有理由再拖延時間了;蘭頓將軍正式傳喚了勞倫斯,命令他到營地司令部報告。“如果你明天早晨還不回來的話。我就去找你。”他發誓,誰都沒辦法勸阻他。他不得不坐在扶手椅中被抬過去,留下了不安、不聽話的泰米艾爾。事實上,勞倫斯也無法讓自己安心:他極有可能會被捕,如果不是蘭頓竭盡全力去勸說,在多重的進攻之下,軍事法庭完全有可能將他判處死刑。一般情況下。飛行員除非直接叛變,否則是不能被絞死的。但是巴勒姆一定會將他帶到海軍軍官面前,他們會更加嚴厲,因為保證龍地服役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更何況根據中國人地要求,英國已經不能讓泰米艾爾再成為一條作戰龍了。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一種從容自在的狀況,更糟糕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殃及了手下人;格蘭比必須對自己的挑釁行為負責。其他的上尉:伊凡斯、弗瑞斯和瑞格斯也是如此;很有可能他們所有人都會被解除服役:這對於從小就在軍營中長大的飛行員來說,這是相當可怕的命運。那些還沒有晉陞到上尉地人一般不會被解散,會安排在繁殖基地或者營地中工作,還有可能留在他們原來的社會中。
雖然夜裏他的腿有所好轉,但當嘗試着登上司令部前面的台階時,他仍然臉色蒼白。汗如雨下,雖然這只是一小段路。疼痛越來越劇烈,令人越來越眩暈,走進辦公室之前,他不得不停下來穩住呼吸。
“天啊!我以為外科醫生已經讓你走了。倒下去之前,你快坐下;拿着這個。”蘭頓不顧巴勒姆不耐煩的怒視,把一杯白蘭地放在勞倫斯的手中。
“謝謝您,先生;您沒有錯,醫生已經同意了,”勞倫斯說。但他只是出於禮貌喝了一小口;他的頭腦中已經夠混亂的了。
“夠了!他來這兒不是為了接受照顧地。”巴勒姆說,“我平生還沒有見過這樣令人無法容忍的行為。而且還是一位軍官——天啊,勞倫斯,我並不喜歡把人絞死,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說這是很好的解拖。但是蘭頓對我發誓,絞死你的話,你的龍會失去控制;儘管我看不出有什麼差別。”
對於這種倨傲的態度,蘭頓一直緊閉着嘴唇;勞倫斯可以想像得到,要讓巴勒姆明白這一點需要花費多少令人羞辱地時間。儘管蘭頓是將軍,而且剛剛從一次重大的勝利中歸來,即使這樣,對於大一點的圈子來說仍然不算什麼;巴勒姆可以冒犯他卻不需要受懲罰,在海軍中的每一個將軍都有足夠的政治影響或有足夠多的朋友,這些都要求對他們更加尊重。
“你將被解職,這一點無可爭辯,”巴勒姆接著說道:“但那個動物必須返回中國,為此,很遺憾,我們需要你的合作。想辦法勸勸他,我們會把問題放在那兒;如果再出現任何反叛,如果不絞死你,那我就該死;當然,我也會射殺那隻動物,那些中國人也同樣該死。”
聽到最後這句話,勞倫斯不顧自己的傷痛,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但是蘭頓按住了他的肩膀,使勁讓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先生,您太過分了,”蘭頓說,“我們從來沒有因為任何原因射殺一條龍,現在也不打算這樣做;那樣地話,我會親手發動兵變。”
巴勒姆板著臉,低聲嘟囔着一些缺乏紀律性地話,這對於他來說是不明智的。聽到這樣地話,勞倫斯覺得是一件好事,因為勞倫斯清楚地知道,97年的海軍大兵變時,巴勒姆當時也在軍中,那一次一半以上的艦隊都起義了。“好吧,我們期待着事情不會到這樣的地步。在斯匹特海德港上有一條運輸船“忠誠”號;她在一周之內就可以做好準備。那麼我們怎麼做才能夠讓這隻動物登上船呢?他太倔犟了。”
勞倫斯無法回答;一周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一度,他甚至瘋狂地准許自己考慮從這裏逃走。泰米艾爾可以很容易地從多佛飛到歐洲大陸上去,而在德意志聯邦中有一片樹林,直到現在仍然有野生龍在那裏生活;儘管只是一些很小的品種。
“這需要考慮一下,”蘭頓說,“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先生,整件事從一開始就處理得不對。現在這條龍被嚴重地刺激了,哄騙一條龍做他不想做的事可不是開玩笑。”
“不要再找借口了,蘭頓,夠了!”巴勒姆剛開始說話,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當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小夥子打開門時,他們都非常驚訝,他只是說著“先生,先生……”,就匆忙地讓出路來:中國士兵看起來好像要直接從他身上踩過去,為永瑆走進房間清出一條路來。
他們非常驚訝,一時間都忘記站起來,勞倫斯還打算掙扎着從椅子上站起來時,永瑆已經走進房間了。僕人迅速把一把椅子——巴勒姆的椅子——拉過來,讓永瑆坐下;但是他示意把椅子放到一邊,這樣所有人都不得不站在那裏。蘭頓悄悄地用一隻手架住勞倫斯的胳膊,給他一點支撐,但是整個房間還是在他眼前傾斜並旋轉起來,永瑆華麗長袍的閃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我知道了,這就是你們對天子表示尊敬的方式,”永瑆對巴勒姆說,“你們又讓龍天祥參加了一次戰鬥;現在你們還在這裏開起了秘密會議,商討如何保住你們竊取的果實!”
儘管五分鐘前巴勒姆還在詛咒中國人,現在卻變得臉色蒼白,結結巴巴:“先生,殿下,事情不是這樣的……”但是永瑆甚至一點也沒有慢下來。
“我已經仔細檢查了這個動物的圍圈,也就是你們所說的‘營地’,”他說,“考慮到你們這樣野蠻的方式,龍天祥形成這樣錯誤的附屬品的意識也就不奇怪了。很自然,他不願意和他的同伴分開,至少他可以讓他舒服一點。”他轉向勞倫斯,輕蔑地對他上下打量:“你利用了他的年輕和缺乏經驗,這是令人無法容忍的事情,我們不願意再聽到任何拖延的理由。一旦回到他的家和他正確的位置上,他很快就會明白不應該重視這樣一群地位比他低很多的人。”
“殿下,您錯了;我們非常願意和您合作,”蘭頓坦率地說,此時巴勒姆正在費神準備更加優美的語言,“但是泰米艾爾不會離開勞倫斯的,而且我相信您一定清楚地知道龍是不會被打發走的,只能被帶走。”
永瑆冷酷地說:“那麼你的意思是勞倫斯上校也要跟着來;或者你們現在正努力地向我們證明他不願意被打發走?”
他們面面相覷,非常困惑;勞倫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正確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巴勒姆突然拖口而出:“天啊!如果你們想要勞倫斯的話,太好了,帶走他吧,我們很歡迎。”
對勞倫斯來說,剩下的會議就像是在霧中,困惑和巨大的安慰讓他心煩意亂。他感到自己的頭仍在旋轉着,面對大家的注意,他顯得很隨意,最後,蘭頓又一次進行了干預,讓他躺到床上去。他盡量保持清醒,但剛剛讓女僕幫他帶一個簡短的便條給泰米艾爾後,他就立即虛弱地倒下了,昏迷不醒。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才勉強蘇醒過來,此時,他已經整整睡了14個小時。羅蘭上校在他旁邊打着瞌睡,頭kao在椅背上,嘴微微張開;他剛一動,羅蘭立刻醒了過來,擦了擦臉,打着哈欠。“哦,勞倫斯,你醒了嗎?你讓我們所有人都大吃一驚。艾米莉來找我,說可憐的泰米艾爾焦急得心都快碎了,你到底為什麼給了他這樣一個便條啊?”
勞倫斯拚命地想自己到底寫了什麼:結果什麼也沒有想起來;他完全失去了記憶,對於前一天發生的事,他幾乎一點也想不起來了,然而只有中心的最基本的要點還紮根在他的腦海里。“羅蘭,我一點也記不起來我說什麼了。泰米艾爾知道我要和他一起走嗎?”
“哦,現在他知道了,我來看你之後,蘭頓都告訴我了,但他確實沒有在這張紙上發現這一點。”她遞給了他一個紙條。
這是他的筆記,還有他的簽名,但是內容完全不熟悉,而且很荒謬:
泰米艾爾——
不要害怕;我要走了;天子不能容忍拖延時間,巴勒姆讓我離開。忠誠會帶我們走!求求你吃點東西。
——勞倫斯
勞倫斯憂傷地看着紙條。一直在思考自己怎樣寫下這些話。“我一句話也記不起來了;但是等等;”‘忠誠’號是運輸船的名字,永瑆王爺稱他們地皇帝為天子,但是我自己怎麼也說了這樣褻瀆神明的話呢?”他把便條遞給她,“那時候我的理智一定去散步了。求求你把它扔到火里吧;去告訴泰米艾爾我現在很好,而且很快就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你能叫人來伺候我嗎?我得穿上衣服。”
“你看起來只能待在這兒,”羅蘭說,“不要動。再躺一會兒。據我所知,目前還沒那麼著急。而且巴勒姆那傢伙想要和你談談;蘭頓也是。我去告訴泰米艾爾你不會死了,也不會又長出一個腦袋來,如果你有口信的話,就讓艾米莉為你跑腿吧。”
勞倫斯聽從了她的勸告;事實上他感到自己還沒有力氣爬起來,而且如果巴勒姆想要和他談談的話,他必須保存他現有的力量。然而結果是,他這樣做是多餘地:蘭頓自己一個人來了。
“勞倫斯。我想你恐怕就要開始一個可怕而漫長的旅途了,希望你不會過得太糟糕,”他拉過來一把椅子坐下,“90年代,我們從印度回來時,我地運輸船遭遇了三天三夜的大風;船沉下去時,雨結冰了,因此龍無法為了減輕壓力而飛起來。可憐的奧波沃瑟瑞爾一直都在病着。無論對他們還是對你來說。怕海的龍總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勞倫斯並沒有指揮過一條龍運輸船,但可以清晰地想像出船上的情形:“先生,我可以高興地說泰米艾爾不會有任何問題,事實上,他非常享受海上旅遊。”
“如果遇上颶風,我們就可以看到他有多喜歡了。”蘭頓搖了搖頭說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只是希望你們都不會拒絕這個決定。”
“不會的,一點也不會,”勞倫斯真心地說。他認為這隻不過是從煎鍋里跳到火里,但只要烤得慢一點,他就很感激了;旅途會持續許多個月,這就有了希望地餘地:在他們到達中國之前,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
蘭頓點了點頭:“好的,你看起來有點蒼白。那我就簡單地說。我已經成功地說服巴勒姆最好給你打上繃帶。這樣你的隊員也要跟着你;你的一些軍官可能也要經歷不愉快的旅程了。在他想出更好的主意之前,我們最好已經把你們送上路了。”
這又是一個安慰。幾乎從未期待過這樣的結果。“先生,”勞倫斯說,“我向您表示深深的謝意,非常感謝您。”
“不,別這樣;不要謝我,”蘭頓把稀疏地灰白頭髮從前額向後梳去,打斷了他的話,“對於這一切,我非常抱歉,勞倫斯。我應該更快地站到你的立場上;這一切太殘忍了。”
勞倫斯幾乎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從沒有期待過同情,也不覺得自己會得到同情。過了一會兒,蘭頓更加輕鬆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很抱歉沒能給你更長的時間恢復身體,但是這樣你在船上除了休息就不用做什麼了。巴勒姆已經向他們承諾,‘忠誠’號一個星期之內就可以出海;但就我收集到的信息而來看,他很難在一個星期內找到一位合適的上校。”
“我想卡特懷特會擁有她?”勞倫斯問道,一些模糊地記憶開始出現;他仍在讀《航海編年史》,注意到船隻的分配;卡特懷特的名字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很多年前,他們一起在“歌利亞”號上服過役。
“是的,當‘忠誠’號打算去哈利法克斯時,顯然正在為他建造另外一條船。但是他們不能等着他完成到中國又返回的兩年的旅程,”蘭頓說,“不管怎樣,一定會找到人的;你必須準備好。”
“請你相信這一點,先生,”勞倫斯說,“到那時,我會恢復得非常好。”
他的樂觀可能毫無根據;蘭頓走後,勞倫斯本打算寫封信。但是他發現自己很難做到這一點,頭開始劇烈地疼痛。幸運地是,大約一個小時以後,格蘭比來看他了,對於即將到來地旅程興奮無比,對於在他生涯中即將開始地冒險充滿了蔑視。
“當我看到那些惡棍要把你拖走,並且拿槍指着泰米艾爾時。我真想揍他們,”他說。“求求你別想這個了,告訴我您想讓我寫什麼?”
勞倫斯不再勸自己要小心;如果給予更多的滿足,格蘭比地忠誠會像當初不喜歡他一樣頑固。“只有幾行字,如果你願意的話——寫給湯姆斯※#8226;瑞雷上校;告訴他我們一周內將啟程去中國,如果他不介意是一隻運輸船的話,只要他直接去司令部,就可能可以得到‘忠誠’號:巴勒姆找不到人;一定要告訴他。但不要提我地名字。”
“好的,”格蘭比開始寫起來;他地字不是很好看,字母之間分得很開,但還可以閱讀,“你很了解他嗎?不管他們給我們找來誰,我們都不得不和他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是的,事實上非常了解,”勞倫斯說。“在‘伯里茲’號上時,他是我的第三上尉,而在‘自立’號上時是我的第二上尉;泰米艾爾孵化時,他也在場:他是一位好的軍官和航海員,我們不可能期待比他更好的人了。”
“我會親自把它送到傳達員那去,並告訴他一定確保它順利到達。”格蘭比許諾,“這是多大的安慰啊!我們不必和那些頑固地傢伙在一起了……”說到這裏,他尷尬地停下來;畢竟,不久以前他還把勞倫斯看作是一個“頑固的傢伙”呢!
“謝謝你,約翰,”勞倫斯寬恕了他,匆匆地說,“我們還不能高興得太早;在這次任務中,政府可能會派一個地位更高的人。”他這樣補充道,雖然私下裏覺得機會很大。巴勒姆並不容易找到一個願意接受這次任務的人。
然而他們很清楚地知道。對於沒有出過海的人來說。龍運輸船是船隻當中最難以指揮的:大部分時間裏,他們都無止境地坐在港口裏。等待龍的乘客;大部分時間,船員們只能通過喝酒和嫖妓而荒度時光;像封鎖海域這樣的工作,也只比他們少接觸社會而已。在運輸船上,只有很少地機會參加戰鬥,獲得榮譽,更別說獎金了,他們並不需要做得比較好的人。
但是在特拉法爾加角戰役后,“自立”號在一場大風中遭到了嚴重損壞,需要在干船塢里停留很長一段時間。而瑞雷,因為沒有任何有影響的人幫他弄到一條新船,只能待在岸上。而且因為他實際上缺乏資歷,也很願意接受勞倫斯給他提供的機會,巴勒姆也很有可能抓住第一個申請的人。
第二天,勞倫斯一整天也都在工作,這次他做得更好一些,寫了另外幾封必要的信件。在過去幾周可怕地日子裏,他完全忽略了個人的聯繫,欠了很多回信,尤其是給家人的回信。多佛戰爭后,他的父親對他的新職業更加寬恕了;雖然他們並沒有彼此直接寫信,至少勞倫斯不必再偷偷地和母親通信,現在已經有一段時間可以公開地給母親寫信了。在這次事件發生后,他的父親極有可能選擇再一次終止這種特免權,但是勞倫斯期待着父親沒有聽說這件事的細節:幸運的是,巴勒姆在令人為難的艾倫代爾男爵那裏什麼也沒有得到;尤其是現在他什麼也得不到,因為他們共同的政治同盟韋爾伯福斯,正打算在下一次議會地議程中再一次推動廢奴運動。
勞倫斯又匆忙地寫了另外一些便條,字跡潦草,看起來與他平時地筆跡大相逕庭。這是寫給他另外一些通信者的信,大部分都是海員,他們會非常理解迫使他匆忙離開地緊急情況。雖然他使用了很多縮寫,但是做這麼多還是要付出代價的,在羅蘭再一次來看他時,他幾乎又一次把自己累倒了,雙眼緊閉,躺在枕頭上。
“是的,我會幫你把它們寄走,但是你的行為太愚蠢了,勞倫斯,”她一邊收拾起信件一邊說道。“頭部的撞擊非常危險,即使沒有撞裂你地頭蓋骨。我得了黃熱病的時候,並沒有神氣活現地聲稱自己很好;而是一直躺在床上喝稀粥和牛乳酒,結果比西印度群島上所有得了這個病的人恢復得都快。”
“謝謝你,簡,”他並沒有和她爭辯;事實上,他感到極度虛弱。他非常感激她將窗帘拉上,讓屋子進入讓人舒服的黑暗中。
幾個小時的睡眠之後。他暫時清醒過來,聽到房間外面有一些騷動。羅蘭正在說:“你們最好立刻離開,否則我會把你們踢到大廳里。你們到底什麼意思,我剛離開一會兒,你們就偷偷跑過來糾纏他?”
“但是我必須和勞倫斯上校談談;情況已經到了非常緊急的程度……”反抗的聲音他並不熟悉,而且相當迷惑,“我是直接從倫敦過來地……”
“如果這件事這麼緊急的話。你應該去和蘭頓上校談,”羅蘭說,“我不管你是不是來自政府;你地年齡看起來非常年輕,也僅可以做我的中尉,我一點也不相信你們有什麼着急事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再說。”
她一邊說著,一邊推開門,在身後把門關上,把剩下的辯論都攔在了門外;勞倫斯又一次睡著了。但是第二天早上。沒有人保護他了,甚至沒有人讓女僕給他送來能很好引起食慾的粥和牛乳酒。相反的,突然闖進來了幾個人。
“請您原諒,先生,很抱歉以這樣不正常的方式見您,”陌生人迅速地說著。未經允許就把一把椅子拖到勞倫斯身邊,“請允許我解釋;我知道這樣的出現很不尋常……”他將大椅子放好,坐了下來,或者說搭在椅子地邊上:“我叫哈蒙德,阿瑟※#8226;哈蒙德;我被指派為這次陪你去中國朝廷的政府代表。”
哈蒙德看起來異常年輕,可能只有20歲,凌亂的黑色頭髮和強烈的表情使他那削瘦、蒼白的臉看起來明亮了一些。他起初只是半句半句地說,不斷cha入道歉的話,但很明顯,他打算直奔主題:“請您原諒。沒有正式的介紹。我們被派到這裏完全是,完全是出乎我們預料的。巴勒姆男爵告訴我們,23號是我們地出海日期。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當然可以讓他延長一些時間……”
這正是勞倫斯極力想避免的,但是他確實對哈蒙德的直接有些驚訝,連忙說道:“不,先生,我完全聽您的;我們不能推遲出海的時間,何況永瑆王爺已經決定了那一天。”
“啊!我也是這樣想地,”哈蒙德馬上輕鬆地說;看着他的臉,計算一下他的年齡,勞倫斯猜想他僅僅是因為時間緊迫而獲得了提升。但是很快,哈蒙德就駁回了這種想法,事實上他自願去中國,而且完全是因為自身的條件合適。坐下來之後,他拿出很厚一捆紙,在身前展開,開始講述每一個細節,在談到他們這次出使任務的前景時,他的語速越來越快。
一開始,勞倫斯就很難跟得上他的話。在看自己用漢語寫下的便條時,哈蒙德時不時不自覺地說出一長串漢語。當用英語談到14年前馬戛爾尼訪華的話題時,他講述得非常詳細。那時,勞倫斯剛剛成為一名上尉,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被航海事務和自己地事情佔據了,幾乎完全不記得那次出使了,一點細節也記不起來。
然而他並沒有立刻讓哈蒙德停下來:在他談話地過程中,很難找到合適的停頓點,對任何人來說,這無疑是別人cha不上嘴地長篇大論。哈蒙德以超越年齡的權威談着,很清楚地掌握主題,而且非常重要的是,他沒有任何巴勒姆和政府人員那種粗野的跡象。勞倫斯是一個極好的傾聽者,即使對於這次遠征,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馬戛爾尼的船“雄獅”號,那是第一條繪出支道灣地圖的西方海船。
“哦,”當最終意識到自己徹底選錯了聽眾時,哈蒙德非常失望,“哦,我猜這沒有那麼重要;簡單地說,這次出使是一次讓人沮喪的失敗經歷。馬戛爾尼男爵拒絕在皇帝面前行跪拜禮,他們把這看作是冒犯。他們甚至沒有同意我們建立常駐使團,最後在一群龍的護送下,他離開了中國海。”
“這個我記得。”勞倫斯說;事實上他模糊地想起自己曾經和朋友們在武器貯藏室里談論過這件事,還對這種對於英國使團的侮辱非常激動。“磕頭當然是冒犯了,他們為什麼不讓他們趴到地上?”
“到達外國時,我們不能看不起對方的風俗,必須尊敬別人的禮節,”哈蒙德真摯地說,身體向前傾了傾,“您可以看看您自己,先生,不幸的結果:我確信這次事件引起的嫌隙會繼續阻礙兩國之間當前關係的發展。”
勞倫斯皺起眉頭;這種說法的確很有說服力,也可以更好地解釋為什麼永瑆到英國來,時刻準備着被冒犯。“你認為會因為送給波拿巴一條‘天龍’而發生同樣的爭吵嗎?即使在這麼長時間以後?”
“坦白對您說,上校,我們對此一無所知,”哈蒙德說,“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過去的14年中——外交政策的基石——對我們來說很確定的。而且非常確定的是,中國人對歐洲事務的關心還不如我們對企鵝的關心多。但是,我們所有的基礎都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