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霸王的戀愛戰帖
1.
“哎呀!皙然,這是你嗎?”
一聲尖厲的驚叫震得我耳膜嗡嗡作響,不得不再次捂住自己的耳朵,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九十九次驚叫了。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個地毯、窗帘、花瓶和旋轉樓梯嘛,她用得着驚嘆嗎?
身處自家別墅二樓的卧室里,站在我跟前的這位個頭矮小、眼睛圓圓、短髮齊耳的女孩叫方紫堇,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此刻,她正指着我卧室床前那一幅巨大的油畫,雙眼瞪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大。
我轉頭看了看那幅油畫,露出潔白的小虎牙,炫耀的口吻溢於言表:“她啊,是我外婆!”
“外婆?”小堇歪着腦袋又走近了幾步。
沒錯,畫中的女孩就是我的外婆!
她看上去十八歲左右,擺着慵懶而性感的造型。冰肌玉骨,瑩潤賽雪,身上的低胸黑色連衣裙繁瑣而細緻,勾勒出她那完美的身段。她有着一雙墨黑杏眼,鼻樑高挺而鼻翼小巧,嘴唇像火紅的玫瑰,一笑百媚生;她的頭上綁着黑色蕾絲邊的髮帶,那髮帶恰如其分地卡住了一頭瀑布般濃密柔順的黑髮;她修長的雙手戴着黑色的蕾絲手套,腳上則穿着一雙綁有蕾絲緞帶的高跟鞋……搭配上她身後血紅的桌布、燃燒的燭火和精美的銀器,看起來外婆就像是某個神秘古堡的女主人。
但凡第一眼看到這幅油畫的人,都會驚訝,而後感覺靈魂被深深地震懾住,就像小堇這樣,足足好幾分鐘,嘴巴都沒能合上。實際上我看到這幅畫的第一眼,最大的感覺並非是畫中的外婆有多完美,而是驚嘆作畫人的繪畫天賦。
小堇轉頭突然對我大笑起來:“哈哈……皙然,別開玩笑了,你外婆?!就算真的是你外婆年輕時候的畫像,她怎麼可能打扮成這個樣子?這是只有我們這個年代出生的女孩才敢穿的衣服呀!”
看見小堇的反應,我頓悟解釋也是徒勞,於是不耐煩地一甩手,敷衍道:“笨蛋……我是在開玩笑啦!”哎,外婆也真是的,硬是要把她的油畫掛在我房間,還美其名曰“見畫如見人”,要我每天看着她的容顏入睡……我瞥了一眼那幅堪稱驚艷的油畫,暗自抱怨。
“可是皙然,這幅圖畫得又不太像你,眼睛如果畫得再深陷一些,鼻樑再高一點……就更像了!”小堇對油畫的好奇依舊不減,指着油畫不停地自顧自念叨着。
“所以說,畫上的人不是我啊,剛才只是一個玩笑啦!”我趕緊再度解釋,很怕好奇心強烈的小堇不停追問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我的確是繼承了外婆的外貌,所以我們看起來很像雙胞胎。不過據外婆說,我混合了中國和意大利的血統,所以輪廓比外婆要分明一些。
“啊?你又耍我。”小堇笑着撲過來撓我痒痒,我趕緊反身一撲,熟練地把她撲倒在床上,對着她光潔的脖子,張開嘴巴,準備咬一口。這個動作,嘿嘿,我專業得很呢!
“怎麼樣,還敢撓我嗎?”我得意洋洋地盯着小堇:“你以後可要小心保護好自己的脖子哦,你的脖子太容易被咬到了。”
“哼!你以為你是吸血鬼啊!”小堇推開我,摸摸自己“險遭侵略”的脖子,不屑一顧地丟下了這句話。
“我……我不是啊!”我咯咯地笑,露出引以為傲的小虎牙,“但也許……以後就是了。”我貼近小堇的耳朵,邪邪地說。
“你呀——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吸血鬼崇拜者——鑒定完畢!嘻嘻……”小堇沖我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走吧,去客廳喝點東西。”我硬拉着小堇走出房間,下樓來到客廳。
客廳的窗戶被厚實的深藍色天鵝絨窗帘遮得嚴嚴實實,因為透不進光線,而顯得昏暗詭異了許多。
小堇嘟着個嘴巴不解地問:“大白天的,你把窗帘都拉上幹嗎?”
“陽光太大,太刺眼了啊!”我隨口敷衍,去冰箱取出鮮榨的番茄汁,冰凍番茄汁——我的最愛。
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正要給小堇倒,她慌忙制止了,解釋說:“皙然,我可不像你,喜歡喝紅兮兮的飲料,看着怪可怕的,我看我還是喝白開水吧!”
“那好吧,隨便你。”我聳聳肩,坐下來啜飲我那杯滿滿的番茄汁,誘人的紅色進入喉嚨的剎那,伴隨而來的是一陣莫名的快感。“棒極了!”我滿意地感嘆。
我們倆坐在電視機旁,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等着廚房的吳媽給我們做晚餐。
今天是小堇第一次來我家玩,她向來好奇心強烈,我家的一切都令她既興奮又高興。我提議要她今晚留在我家過夜,小堇欣然同意了。
2
第二天清晨,我叫醒隔壁房間的小堇,一起去餐廳用完早餐,便讓司機載着我們去學校。
“皙然,早上怎麼沒看到你的管家,就是你經常提起的那個嚴肅的古那斯管家!”小堇坐在後座,伸長了脖子問坐在前座的我。
“他應該正在呼呼大睡吧。”我懶得解釋,見那個喜歡問“十萬個問什麼”的小堇同學又準備張口,我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去看窗外的風景,不想再理會小堇同學的進一步發問了。
看着這些熟悉的、飛速後退的風景,突然覺得有一絲想念外婆了,是不是到了該回法國的時候了?我來這裏,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約莫三十分鐘后,車子開進了我們的學校—楓丹白露學園。
這所學校是由法國貴族出資建立的,只會招收有錢人的子弟和能獲得全額獎學金的高材生。值得一提的是,學校還特別看重學生的特殊才能,所以學校亦招收一些綜合能力或許一般、但是具有某些特殊才能的學生,比如生物學天才,音樂奇才……甚至還有不少擁有超能力的學生也被招收了進來。
然而,我卻不知道方紫堇是如何進來的。據我所知,她並不是高材生,也並非名門之後。她給我的印象只是單純可愛,又喜歡和我親近—即使不清楚她的入學緣由又有什麼關係呢?能交到這樣的朋友,也很不錯啊!
我讓司機停車后,與小堇一起下車向教學樓走去。小堇蹦蹦跳跳地走在我的右邊,不停地說話,我真不知道她哪裏有那麼多話要說。突然,我感覺不太對勁,本能地一把拽住小堇的後背衣服,往我這邊一拉,隨後一輛紅色的跑車刷一下從我們旁邊疾駛過去。如果當時我反應再晚一步,小堇估計就再也不能在我耳邊問“為什麼”了。
頓時小堇嚇得臉色蒼白如紙。我憤恨地瞪着那輛紅色跑車,真想把車主揪下來一頓暴捶。只見那輛跑車依然沒有減速的跡象,一直向教學樓“奔”去,直到它確確實實地“撞”上了一名學生。
周圍人群頓時一片嘩然,我三步並作兩步跟上去看情況,只見那個學生已經從地上狼狽地爬了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傷。這時跑車旁突然圍滿了女生,她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了跑車,都是一臉興奮,又是蹦又是跳,嘴裏嚷嚷着“秦鳴少爺”。
車裏的“肇事者”卻沒有因此有絲毫動容。
“唉,不用說,肯定是那個霸王來上學了,都是些花痴女生。”小堇在我耳邊低聲嘟囔,滿臉寫滿了對八卦的好奇。
秦鳴——全校都知道他是個藝人。雖然我並未看過他演的戲,也沒聽過他唱歌,但由於周圍同學對他的熱情,我也知道了他是個明星,任何時候都會有粉絲尾隨,就連撞車,反響也非同一般。
也難怪,他的確有成為明星的資本,首先他長得很好看,精緻的臉,高聳的鼻樑,眼如桃花,唇似櫻瓣,肌膚是健康陽光的小麥色。從海拔可以很輕鬆地判斷出他的身材做模特綽綽有餘。
只要他往人群中一站,就能讓周圍的人頓悟什麼叫“鶴立雞群,卓爾不群”。但是,今天這個眾人追捧的少爺,這番行為舉止,真讓我倒胃口,於是,我情不自禁地“切”了一聲。
“喂!你怎麼了?”小堇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我轉頭對小堇說:“你不是和她們一樣?一樣是花痴。”正說到此,只感覺小堇拉着我的手猛地一緊,我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一個穿着寬大的水藍色T-shirt、棉布褲子、戴着金絲邊眼鏡兒的男孩正儒雅地朝我們走來。他的下巴削尖,嘴唇很薄,皮膚蒼白但很明凈,頭髮有些長,在風裏張揚着,一雙黝黑的眼睛彷彿可以透視一切。
他就是校園的另一個風雲人物——陳哲遠。托小堇的福,關於陳哲遠,我得到的情報甚多,多半是小堇在午飯時間或者課間休息時,硬生生灌進我腦袋裏的,原因很簡單,他是小堇的暗戀對象,而我是小堇的閨中密友。
雖然我們同班,可是陳哲遠來上課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我對他不是很了解,只是經常聽小堇吹捧,陳哲遠是個很有才華的人,是學校炙手可熱的高材生,甚至小堇還說是他是國家的驕傲。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今天又不上課嗎?”小堇看着擦身而過的陳哲遠,眼冒桃花地問道,聲線的甜度完全超標。
陳哲遠不緊不慢地回過頭來,輕聲和道:“嗯,今天的課全都會,不如做點別的事情。”他用藏在鏡片后的那雙冷峻的眼睛順帶瞥了我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得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真是的,這種人的眼神太恐怖了吧,恐怕世界上也只有小堇喜歡這樣“凍人”的視線吧!我又望向身旁的小堇,果然,她仍然是一臉含情脈脈的花痴表情。
唉!我無奈地嘆口氣,拉着小堇往教學樓走,終於趕在上課前到達教室。剛坐定,就聽見“哐當”一聲,教室的門被人用腳猛地踢開。什麼人這麼大膽,居然敢踢教室門?我立起身子,伸長脖子,怒視着門口那個男生,猜得沒錯,果然是秦鳴,那個霸王!
看着他一臉的若無其事,我真想給這個幼稚的傢伙兩三拳。
“許、雲、飛,你給我滾出來!昨天的事情你還沒向我道歉呢!”秦鳴站在門口怒吼一聲。
我扭過頭去看坐在我右手邊只隔了一條走廊的許雲飛,此時的他正畏首畏尾地縮在座位上,我甚至看到他的脊背在微微發顫,若不是桌子底下裝不下一個人,大概許雲飛早就鑽下面去了。
“沒聽到是嗎?”又是一聲震天怒吼。接着霸王幾乎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一直走到我的座位旁邊,轉身背對我,寬大的背影把我埋在了裏面,只見他抬起那皂色高靿皮靴,“砰”一腳踢在許雲飛的桌子上。全班同學都被這出其不意的一腳嚇懵了,尤其許雲飛嚇得抱起頭,縮得更小了,渾身狂抖如秋風中的寥寥枯葉,單薄凄涼。
教室里靜悄悄的,沒有人敢反抗這個少爺,他仗着自己的爸爸是學校的第二大投資方,就一直在學校里橫行霸道,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我開始咬牙切齒地死死盯着霸王那結實的後背,想到許雲飛平日溫順有禮,和我關係也算可以,我猛吸了口氣“嗖”地站起來,拍了拍霸王的肩膀,雙眼死死地盯着眼前這位飛揚跋扈的少爺的後背。
“皙然!”小堇着急地在下面拉我衣角,小聲地喚了一聲。我全當空氣,最討厭這樣霸道的少爺了,如果沒人敢得罪他,那麼我來吧。
“白皙然,你有什麼不滿嗎?”秦鳴立刻轉過頭來,頭仰得很高,眼光咄咄逼人。
真是幼稚的傢伙,我真擔心他的脖子會因此斷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單憑長相出眾的傢伙怎麼會在學校大受歡迎呢?內涵,大家不懂得欣賞內涵么?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嘴角掛了一抹詭異的笑。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轉過身來,正對着我,因為是第一次和他這樣近距離接觸,我突然發現這傢伙的個子居然比我高出好多,使我不得不仰視他,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可不想打女生哦。”他誤以為我是被他那點氣勢嚇傻了,頗為得意地開始威脅我。
“啪”——我根本就懶得回應他,抬起手就打了他一巴掌,速度快得讓他躲閃不及,而他的那張臉頓時像卡帶的碟片,定格在嘴角的驚訝久久不肯散場。
“對不起,我可不是柔弱的女生!”我輕輕拍了拍手掌,一副毫無畏色的樣子。
霸王這才反應過來,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根本不相信我這樣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生居然敢打他!他的胸脯劇烈起伏着,眼裏燃燒着熊熊怒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麼我早被他撕碎了丟在路旁的垃圾桶里!
“你居然敢打我?!”他舉起拳頭,以非常快的速度準備還擊過來,我僅是微微側身就躲過了襲擊。他一拳打在桌子上,“轟”一聲巨響。連我也免不了皺皺眉,估計那很痛吧!我聽到教室里的某些同學尖叫起來。
秦鳴顧不得疼痛,用快得近乎看不清的拳頭向我襲來,我如若再躲閃,他的拳頭就會毫不客氣地打到我身後的小堇。情急中,我頭往下一低,然後反身,抬腿,后旋踢,一氣呵成,周圍響起一陣唏噓。糟糕的是,好像我用勁過猛,他往後翻去,倒地時撞翻了一堆桌椅。
小堇“激動”地跳起來:“皙然,你闖大禍了!”
這時,上課鈴聲突然響起。
幾個同學駕着癱倒在地的秦鳴走出了教室,我估計他們是去醫務室了。
剛才的一幕,讓留在教室里的同學仍然處於目瞪口呆的狀態,只有小堇幾乎是激動地跳了起來:“皙然,校長會不會找你麻煩啊?聽說那個霸王可是特別不講道理而且報復心超強的呢!校長會不會開除你啊,怎麼辦呢?怎麼辦才好呢……”
看着小堇擔心不已、幾近要哭的樣子,我淡淡一笑,堅定地說:“不用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家是我們學校第二大投資方耶!如果得罪了他,以後即便不被開除,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皙然,你不害怕嗎?”
“不用急啊,小堇。”我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因為,我外公是最大的投資人啊。”
如我所料,小堇的下巴頓時處於脫臼狀。
3.
人類對於血液既崇拜,又害怕。一方面血是靈魂和生命的象徵,而另一方面他們又把血認為是災難不祥的標記!
血對於血族,意義不光只是食物,也是生命。當鮮血流入喉管時,那種熱騰騰的、鮮活的生命,也在身體裏面流淌起來。這個軀殼不再寒冷,而血族,也找到了生命。
腦袋裏面似乎裝滿了流動的岩漿,火熱得讓人難以忍受。又過一會兒,一些模糊的影子開始縈繞在我眼前,耳邊冰冷的聲音久久揮散不去……
又做夢了嗎?我猛地睜開眼,牆上的掛鐘嘀嗒嘀嗒響着,提醒我現在是凌晨三點。我披上件衣服,翻身下床,推開窗想讓頭腦清醒一些,只見月下的湖水波光粼粼,泛起溫柔的漣漪,如同舞女褶皺的裙角。
要不,就去外面走走吧,自從來了中國,好久沒有半夜出去玩了,都是非常循規蹈矩地遵守着晚上睡覺、白天學習的作息時間。偶爾恢復一下往日的生活也不錯,那麼,我就去酒吧散散心吧!
於是,我戴上黑色蕾絲手套,掛好骷髏頭的耳墜,最後化了個煙熏妝,塗上鮮紅似血的口紅,找出了一件適合在酒吧穿的性感小禮服,穿戴完畢后,望着鏡中的自己,旋轉一圈,還真是像外婆啊,特別是我打扮妖艷的時候……嘿嘿,那麼今晚,就讓我當一回妖精吧!
從車庫開出保時捷后,我歪歪扭扭地開上路了。我開車技術不是很熟練,這個年齡也不可能有駕照—算了,半夜誰還來抓啊,管家也出去覓食了,誰還能管到我?想到這裏,心裏踏實多了。
幸運的是,一路還算平穩,開出別墅所在的山區后,應該要拐到鬧市區……
糟糕,我完全不記得鬧市區應該怎麼去。平時都是司機開車載我,我從來沒有記過路線啊。繞了幾圈,我已經暈頭轉向了,終於還是決定放棄夜遊。唉,還是等下次記得路了再去玩吧!今天……大概只能乖乖回去睡覺了!
真掃興,我正準備踩油門倒車回家。
咦?旁邊公園沙地那邊怎麼像是有個人影呢,而且看起來有一點熟悉……我好奇地停下車,準備走近看個清楚。同時,那人好像也發現了我。
“白皙然!”人影發出了聲音。
這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儘管如此,還是嚇了我一跳……
想起來了,是他——陳哲遠的聲音,就是那個讓小堇犯花痴的傢伙。三更半夜的,他在這裏做什麼呢?
“你在這裏做什麼?”我向他走去。
“思考。”
“思考?你該不會是半夜無聊裝深沉,想變成思考者那塑雕像吧?”我走到他身邊,揶揄道。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半夜還坐在公園“思考”!
他依然穿着和白天一樣的水藍色T-shirt和牛仔褲,坐在鞦韆上,頭髮有一些凌亂,卻並不討厭。聽小堇說,他是個偵探,解決了很多令警察局一籌莫展的案件,必要時還能夠調遣警察。另外,他還是學校引以為傲的高材生加發明家,經常去國外演講、作報告。聽起來很了不起呢,不過……鑒於這些都是花痴小堇提供的情報,所以真實性還有待驗證。
“你打扮得很美啊。”他打量着我。
我乾笑兩聲敷衍着,提了提胸口的領子,在他旁邊的鞦韆坐上,輕輕搖晃着。我打扮得這麼“另類”,他居然說很美,難道他喜歡妖精般的裝束?
“你家在這附近嗎?”我打破寂靜。
“嗯。”
“你晚上都不睡的嗎?”
“沒有啊。”
“那你經常在這裏思考嗎?”
“差不多。”
“聽說你是偵探?”
“不是。”
“那你……”
“嗯?”
“喂,陳同學!有點主觀能動性好不好?別老是一問一答啊,你這人真無趣。”我踢了踢腳下的沙子,有些不耐煩。
陳哲遠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說:“你是半夜想去鬧市區玩,開車沒有駕照,又不熟練,還找不到路,誤打誤撞開到這裏,看到了我,覺得有些眼熟,下車來看,正好猜測正確,覺得我很奇怪,又不想現在回家,所以過來聊天。對不對?”
我臉色大變,他他他……他是機械人、讀心術大師還是我肚子裏面的蛔蟲?!
“你現在肯定非常驚訝吧,一定想問我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其實很簡單。首先,你年齡沒有到,當然沒有駕照,開車技術剛才我也見識了。再看你的打扮,明顯就是準備去酒吧玩,但是這裏又與去鬧市區的方向相反,所以我猜你是找不到路了。看吧,該問的我都知道,所以不曉得要問什麼。”他抬眼看我,嘴角微微上翹,眼中閃着狡黠的光。
“我似乎要重新認識你了,陳哲遠同學!”我上下打量着他,彷彿在看一個外星生物。這傢伙實在太令人刮目相看了!“還有……你好像是第一次說這麼多話哦!”只見他眼中光芒一閃,似乎有些無奈,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有時候我覺得你很特別。”他用腳蹬了蹬沙地,鞦韆便輕輕盪了起來,“就像,不屬於人類!”
聽了這句話,我渾身突然一顫,無來由地產生了強烈的不安!這個男生,觀察力太敏銳,也過於聰明,在他面前,我有赤身裸體接受審判的感覺!
呸呸呸,我這是什麼比喻啊!我趕快敲打一下自己的腦袋,以免想像力一再延續。
“這麼說的話……你也不像人類!”我眼波流動,梨窩淺笑,半拍馬屁半認真地說道,“因為,人類當中,很少有你這樣聰明和敏銳的。”
語畢,我拍馬屁並且轉換話題的能力進一步得到了充分證實,因為——一向沒什麼表情的陳哲遠竟然嘴角微微向上一揚,羞澀地笑了。
我凝視他的側面,嗯,其實臉型還不錯,瓜子臉。這樣的臉型好多女生想要都要不到呢!只要摘掉眼鏡,眼神不要那麼冷酷無情,頭髮修剪整齊,讓人變得有精神點,然後,說話不要那麼低沉……應該算得上是個帥哥吧。
“你為什麼盯着我看?”他忽然側過臉。我不由得猛地一怔,馬上收回目光,直視前方,“沒有啊!”心緒忽然一亂,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言不由衷”的感覺。
“別這樣盯着我。”他轉回腦袋,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趾,輕輕盪起鞦韆,“你如果一直這樣看着我,說不定……我會愛上你。”
這句話讓我差點跌倒!老天,這像一個書獃子說出來的話嗎?這種時候,要當做玩笑笑笑唬弄過去,還是坦然地面對呢?我該選哪一種呢?
思索間,一陣風突然揚起一片沙塵,撲面而來。我慌忙閉上眼睛,以免進沙。
恍惚間,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向我逼近,等我再睜開眼睛,一抹水藍色的身影直挺挺地落在我的眼前,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陳哲遠在剛才起風的瞬間躍下了鞦韆,用身體幫我擋住了風沙。見風已經過去,他馬上不好意思地又走回自己的鞦韆。
我心裏暗暗覺得好笑,他還真是個容易害羞的男生。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剛才我好像隱隱感覺到有什麼莫名物接近了我們,我甚至還嗅到了風中夾雜着的血腥味兒。
究竟是什麼?難道這個城市也有血族?
我眉頭緊蹙,環顧四周。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確實是有某個血族的人剛剛經過,空氣中還留下了血族特有的腥味兒……可是,他為什麼沒有現身呢?
“你怎麼了?”見我忽然愣神,陳哲遠疑惑地扭頭望着我。
“哦,我要回去了,再一會兒天都要亮了。你也別再思考了,趕快回去睡覺吧!夜遊可是很危險的哦!”我重新定了定神,說。
陳哲遠看着我,微微皺了皺眉,但也沒再多問,輕輕地點了下頭。
我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但是又想起了什麼,於是扭過頭去一臉神秘地說:“今晚遇到我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哦!”我這幅妖孽一樣的形象,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嗯,好。我想我說了人家也不會相信。”他頷首微笑。
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意思,我也懶得問,一踩油門,疾馳而去。一路上,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總感到有雙眼睛在死死盯着我,就這樣跟着我到了別墅。開車進了車庫,卻沒發現任何可疑的蹤影。我想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也許是幻覺也說不定。
剛到家,就遇到了管家古那斯,這個跟隨我從歐洲過來的古板老頭。
他一見我回來,就喋喋不休地對我進行洗腦,“大小姐,您為什麼不打招呼就出去呢?您知道我有多着急嗎?如果您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如何向主人交代?您如果晚上想出去,只管呼喚我,我會馬上飛回來的。但是您這樣單獨出去,遇到了血族怎麼辦?遇到了車禍怎麼辦?遇到了壞人……”
“啊……行了行了,我錯了我錯了,古那斯,麻煩千萬不要告訴我外公還有外婆哦!求你了……”我急忙打斷他的話,邊拽着他的衣袖邊嬌嗔。
他眉頭挑了一下,語氣也漸漸緩下來,“大小姐,只要你保證,以後不再一個人偷跑出去,我這次就不告訴主人。”
“嗯!謝謝你。”我鬆了一口氣,然後放開他的衣袖,徑直上樓回房,溜得比風還快。
雖然我很討厭撒嬌,不過有的時候卻不得不承認撒嬌這種事情對於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相當奏效。
“對了,這個城市也有血族吧?”走到樓梯盡頭時,我突然想起剛才在公園裏那陣詭異的風沙,便問古那斯。
他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答道:“血族隱藏在世人中,無所不在。所以,這個城市也許有中國本土的血族,也可能有越洋而來的血族。大小姐,您問這個做什麼?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
我搖頭:“沒有,只是好奇而已。”
“大小姐如果遇到了歐洲的血族,就報上主人的名字,應該無大礙。如果遇到本土的殭屍,能逃就逃,如果你感覺到來者不善,請一定要記得呼喚我。”古那斯嚴肅地對我說。
我點點頭,然後快速溜回房間,倒頭大睡。
4.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樣坐車來到學校。
“大小姐!”車剛開至校門口,就聽見王司機輕喚我一聲。
“嗯?”
“門口……”司機的聲音有些遲疑。
不祥的預感自心中滋生,我猛然立起身來,開啟車窗,往校門望——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哽死在那裏——只見校門口中央是一片紅火玫瑰形成的花海,花朵排成一顆碩大的心,裏面摻雜的白色玫瑰赫然組成了“皙”和“鳴”字!然後正門多了一塊碩大的橫幅,紅底白字,鮮艷醒目。
從今天起,二年三班白皙然就是秦鳴的女朋友,其他人一概不得打她主意!
搞什麼啊?我清白的聲譽和光輝的形象啊!頓時火冒三丈的我迅速往教學樓方向走去,一路上,無數人用或驚異或憤慨的眼神打量着我,我還聽見有人竊竊私語說我奪走了學園第一少爺純潔的心。
奪走?純潔?我攥緊了拳頭,卻不知往哪裏砸去。其實別人的議論我都不在乎,秦鳴這傢伙哪怕直接派人來綁架我或者打我我都不怕!可是,我唯獨怕人類那些無比灼熱的目光,我只是想盡量隱藏在人流中。
不要張揚——這一點是外公教我的。
終於來到教室,我喘着粗氣站在門口,橫眉瞪眼地在教室里四下搜尋。找到了!那個霸王正搖晃着蹺在桌上的腿,姿態慵懶地和身旁的男生說笑呢!
“秦——鳴——你給我出來!”我怒不可遏,大吼一聲,教室頓時安靜下來,大家同時把目光投向了我。那些行注目禮一般的目光簡直比陽光還灼人,真是受不了!
我看到秦鳴眼睛中閃過了計劃得逞的笑意,而下一分鐘,他已經杵在我面前,臉上帶着挑釁的笑容,讓人不得不恨之入骨。
“小皙,一大早就叫我去約會,太過熱情了吧……這種事情,男生主動就可以了,你這樣,我反會不好意思的喲。”他假裝害羞,隨手從桌上拿起的一本書遮住半邊臉,特欠扁的樣子,天知道藏在書後面的那張看似俊朗的面孔已經得意成什麼樣子了。
“你跟我來。”我不想在同學面前發飆,便示意他跟我走,然後,我一路把他帶到了無人的天台。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背後傳來“霸王”的聲音。
我乾脆不理他,轉身就一拳揮過去——
可是,在距離他的臉幾厘米時,我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沒有一拳揍在他的臉上,“秦鳴,我告訴你,別挑戰本姑娘的極限!”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果然是心疼我,捨不得下手是嗎?”他眼睛裏暗含促狹的笑意,伸手把我的拳頭輕輕拿離他的臉,卻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他的力道還真大,我感覺有些生疼,於是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這麼做——是想我成為全校女生的公敵,對吧?”我冷冷地說,掏出白絹,裝作很嫌棄的樣子,狠狠擦了擦被秦鳴抓過的手。
我這公然挑釁的行為果然再次激怒了霸王,他怒吼一聲,猛地抓住我的雙手,將我按倒到鐵絲網上。沒想到這傢伙的力氣如此之大,一時間我竟然反抗力全無。好痛!
“上次我是沒有防備,不要以為你每次都可以贏。”他的臉在我面前無限放大開來,“還有,不要總是惹我生氣,我發起怒來也是很可怕的。”
“是嗎?”我深吸一口氣,眯起眼睛意味深長地問道。趁着他發愣的空當,我突然用頭狠狠撞向他的臉——
秦鳴慘叫一聲,雙手捧臉後退數步,痛苦地彎下腰,居然有血從指縫間流出。
“你……你居然又打我臉!”他哀號起來,聲音差點震破我的耳膜。
我這才看清楚,他流鼻血了,還好不是什麼大問題,否則我就會自責了。反正沒事,給他點顏色看看,他應該就不會那麼囂張了吧?於是,我扭頭就打算走。不過剛走了兩步,想想覺得不對,又折回去警告他:“喂,霸王,以後不要做這樣低智商的事情了。一眼就看穿你在想什麼、準備做什麼了!”我稍微放鬆語氣,不想再繼續和他對峙。
可他並不了解我的苦心,感覺得出他現在相當氣憤。呵呵,流了那麼多鼻血,能不氣憤嗎?我嘆了口氣,掏出白手絹遞給他。他卻始終是惡狠狠地瞪着我,沒有接。
“不擦擦嗎?要知道,你這副樣子下樓的話,說不定又會傳出你被我打得很慘之類的讓你沒有面子的話哦。”我承認自己有些壞,又在刺激他,不過對於霸王來說,激將法應該挺奏效的!
果然,霸王悶哼一聲,立刻奪過手絹,捂在自己的鼻子上,抬起頭盡量讓血止住,都這幅樣子了,他嘴裏依然不饒人:“好男不跟女斗,你不要這麼猖狂!”
“對,對,我也許是猖狂了點,不過你更猖狂啊。這裏是學校,是所有同學安靜學知識的地方,所以,你不要總是把這裏攪得烏煙瘴氣的!”
我確信這次梁子結大了,因為,他此刻看我的眼神在我看來竟然比驕陽還要毒辣!至於剛才為什麼沒有還手,我才不信他美其名曰的“好男不跟女斗”呢,恐怕是心裏清楚自己打不過我才不敢還手的吧。
我捂住嘴巴,異樣地驚叫了一聲:“哎呀!霸王,你破相了啊!”
這個笨蛋,果然臉色徒然變得煞白,而且異常慌亂,他想也沒多想就一溜煙消失在天台。我不知道他是去照鏡子還是去醫院,但是只剩我一個人的天台,變得豁然開朗。
嘿嘿,接下來的一天,至少應該是太平的了吧。最好他一怒之下就此放棄騷擾我,永遠不再來煩我。
我一邊暗自得意,一邊往教室走去,剛進門,只覺眼前一晃,秦鳴的跟班出現在我眼前。他惶恐地遞給我一張卡片,然後畢恭畢敬地低頭哈腰:“白皙然小姐,這是秦鳴少爺給您的。”
什麼小姐少爺的,怎麼聽着如此彆扭呢!這傢伙,我的眉毛不由得挑了一下,幾分鐘前剛從天台消失,這會又派人送來字條,他還真不閑着。
“不用加小姐,也別使用您。OK?”我努力從臉上搜索了零星的笑容,送給那個可憐的小跟班,順便露出我引以為傲的小虎牙。
“是,是。”他撓撓腦袋,不知所措地走了出去。
“嘿嘿,好令人羨慕哦。”小堇將下巴擱在我肩膀上,喃喃地說道。
我扭頭瞪了小堇一眼:“臭丫頭,少幸災樂禍啦。”
看一眼卡片,上面寫着:
星期天晚上5:00湖濱路383號的法國餐廳見!
無聊!我隨手把卡片丟在了一旁。誰知道那個幼稚的傢伙又想玩什麼把戲?我可沒時間奉陪。
“別亂丟垃圾啊。”小堇趕緊將卡片撿了起來,“如果不樂意,你就去當面和他說清楚嘛。”
“嗯,對。”耳畔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抬眼看去,只見陳哲遠抱着一大疊書來到教室。
“啊,你今天怎麼來上課啦?”小堇興奮地問。這個丫頭,只要一見陳哲遠就兩眼放光,如狼似虎。
“嗯,因為今天要宣佈暑期旅行的事情,老師通知我參加。”他回答。
“我還不知道呢!暑期學校有組織旅行嗎?”小堇疑惑地轉身看向我,我不知所以地搖了搖頭。
陳哲遠走向自己的座位,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卻停住了腳步。他用獨有的低沉聲音對我說:“秦鳴就是這樣的人,你越無動於衷,他越會感覺挫敗,然後,反而更賣力。”
小堇連忙在一旁附和:“對對對,陳哲遠說得沒錯!”
我正想回應,上課鈴聲卻打斷了我們的談話。班主任走了進來,宣佈在放暑假前學校將會組織為期一周的旅行,而且每個人都必須參加。
“你也會去吧?是不是?”小堇伸長了脖子,眼光越過我,問隔了一個走道的陳哲遠。
“嗯,當然,我也是班裏的一員。”他淡淡地回答。
暑假旅行?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只是我心中隱隱覺得,這次的出行不會只是簡單的遊玩……或許,會發生什麼事情!而我的預感,一向都很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