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約會危情生死間
1.
“秦鳴就是這樣的人,你越無動於衷,他越會感覺挫敗,然後,反而更賣力。”
星期天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陳哲遠的話,最終還是按時來到了約好的法國餐廳。
陳哲遠說得對,讓他有些成就感,再稍微勸說一下他,或許校門口就不會再出現那些幼稚的東西了!想到這裏,我開始偷笑……
“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秦鳴吃着牛排,好奇地問正在神遊的我。
我回過神來,嘴角保持優美的弧度,笑着回答他:“沒什麼啊!”
“哦。把那條餐巾遞給我!”他漫不經心地指了指我的旁邊。
什麼?拿餐巾?把我當他的僕人嗎?怒火蹭蹭蹭地湧上腦門,我剛想對他的大少爺行徑大發其火,卻立刻想起我此行的目的是要“軟攻”他,於是,我便將手肘撐在桌子上,雙手托下巴,硬是擠出一臉溫柔的笑容,細聲細氣地開口:“少爺,請問我是女僕嗎?還要幫您拿餐巾……您不是說,我是您的女朋友嗎?”
這個樣子,應該夠“溫柔”了吧?!我對我的演出相當滿意。
“哦。”他幡然醒悟,自己伸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那麼,你知道女朋友是什麼意思嗎?”我繼續“脈脈含情”地注視他。
他明顯一愣,臉上浮上一抹尷尬的神色:“你是第一個,所以……我不是很懂。”
“既然你不懂該如何對待女朋友,那麼……我就教教你吧,學校門口那些東西……沒有必要!”我繼續“好言相勸”,“更何況,我還不是你的女朋友!”
“撤了可以,除非……你接受我。”他眯起眼睛,一臉詭計得逞的模樣,得意地往嘴裏送西蘭花。
我不由自主地活動了一下手指,雙手握成拳狀,心裏暗罵這不識相的傢伙:軟的不行,難道非得來硬的嗎?
“秦鳴——我來這裏,是為了和你談判的,請你儘快結束這無聊的報復行為吧。這樣做,對你、對我都是一種折磨。”
秦鳴拿着叉子的手突然在空中懸停,他愣愣地看着我:“報復……你都知道啦!”
我突然覺得他的樣子很傻,拳頭也自然地鬆開了。見他半張嘴巴,一副被人看穿的模樣,拿着叉子的手還維持着懸空的狀態,我強忍住笑意說道:“對啊,你追我難道不是為了報復我嗎?這招數也太幼稚了。”
我的話再次嚴重地打擊了那傢伙,只見他憤憤地丟下刀叉,低聲嘀咕道:“可是我兄弟說最折磨女人的方法是讓她愛上你再始亂終……”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最後一個字消隱在空氣里,化成一個長長的省略號。我差點要笑得直不起腰了!這世界怎麼會有這樣的笨蛋呢?一瞬間,我對秦鳴的排斥似乎沒有那麼強烈了。
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會是誰呢?
“喂?”我還是接了起來。
“白皙然?”電話那頭的語氣半是疑問半是肯定,還帶着一絲……焦急?
“是的,你哪位?”
“陳哲遠。你在湖濱路383號的法國餐廳里嗎?”
“嗯,對。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
電話里,陳哲遠的聲音有些焦急,完全沒了平日的冷靜沉穩:“別問那麼多!快點離開那裏!”
“嗯?為什麼?”我有些不解。
“你快點離開,別問那麼多……”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我卻再也聽不清楚了。因為就在此時,旁邊的桌子猛地被人掀翻,一聲巨響嚇得我差點把手機扔在地上。還來不及反應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就被人用力地扯了過去。接着,一個冰涼的槍口緊緊抵住了我的太陽穴—天哪!這是挾持?綁架?還是在拍電影?我的心臟狂跳起來,而手中緊捏着的手機里,依稀還能聽見陳哲遠叫我的聲音……
“都、都別過來!”挾持我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我的身體隨着歹徒的情緒變化而微微抖動,好擔心他一不小心就會摳動扳機,那我將一命嗚呼。
我往旁邊看去—該死,秦鳴怎麼也被挾持了?另外還有兩個女人也成了人質,都是剛才臨桌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陳哲遠又怎麼會知道這裏有危險?一連串的問號、感嘆號在我的腦海里不停盤旋。
就在這時,一圈人衝進來圍住了我們,他們手裏都拿着槍。門口還有不少警察準備湧入。看來,圍住我們的應該是埋伏在四周的便衣警察。不過,挾持我們的到底是什麼人?既然有警察埋伏在四周,劫持我們的應該是些極度危險的歹徒!
“再靠近我……我就打死他們!”那個歹徒扣住我身體的手在發抖,整個人處在崩潰邊緣。
警察叔叔,別刺激他了,千萬別啊!我還沒到18歲呢!我還沒有活夠!而且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呢!我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吶喊,卻不敢在這時發出任何聲音,只祈禱警察與我能有點心靈感應。
店裏的客人們見狀,紛紛驚惶失措地四下逃躥。在嘈雜的尖叫聲過後,餐廳就只剩下五六個歹徒和被劫持的人質,以及二十多個警察了。雙方僵持不下,而那兩個女人嚇得直哭。
“叫你們都退後……聽不懂嗎?”其中一個歹徒煩躁地喊叫着,“退後!退後!要不我就……”
“砰——”緊接着,我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
秦鳴!我的心驟然緊縮,完全不顧頂在太陽穴邊的手槍,扭過臉往一旁看去—
一個女人倒在了血泊中。
我的耳朵轟響,像是無數個蜜蜂在耳邊嗡嗡環繞,眼前只有一片血紅。女人的頭顱上開了一個孔,殷紅的血不停地往外冒着。她吐着粉紅色的泡沫,整個人趴在地毯上,越來越平展。我第一次強烈地感覺到,生與死的距離,原來那麼近!
人類對血是恐懼的,會認為看到血是不祥的預兆!
我想起這句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我不想死在這裏……不想……我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怎麼?還不走嗎?還要……還要再死一個嗎?”另一個男人用手槍抵了抵秦鳴的腦袋,故作鎮定地威脅着包圍我們的警察們。秦鳴的臉色煞白,眼睛卻一直看着我這邊,眼神里流動着的,是不舍?是驚恐?還是其它什麼?
警察們無奈地紛紛後退,為首的還企圖勸說歹徒們:“不要激動,不要傷害人質!我們馬上退後!”
“大家都出去!”其中一位警官幾乎是吼出了命令,於是一群人迅速撤出了餐廳。
歹徒們見警察退下,稍微喘了口氣,然後把我和秦鳴還有另外一個女人逼到角落。一個歹徒用槍指着我們,另外幾個則開始商量如何逃走。
從他們的談話中,我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這夥人正在餐廳進行假幣交易,卻發現四周早就埋伏了眾多警察。我估計警察本來是想在他們出來後進行逮捕的,可是不知道什麼環節出了差錯,意外被他們發現了。於是這些亡命之徒就當場掀翻了桌子,挾持了距離他們最近的我們,用來威脅警方。
趁着他們在談話的時候,我悄悄拉拉秦鳴的衣角,用口型詢問道:“你怕嗎?”
他望着我,然後緊緊握住拉他衣角的我的手,安慰我:“我不怕!你別怕!”
我的心頓時輕顫了一下。沒想到“霸王”還有如此溫柔的時候!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也許他認為我很害怕,想給我點安慰吧!
他的手很暖和,就像羊皮一般的厚重溫暖,在這份溫暖下,我彷彿不再那麼恐懼害怕了。自我記事以來,就從未接觸過這般給我溫暖感覺的事物,莫名其妙地,我居然有些想哭。
我微微側頭,不讓秦鳴看見我的表情,可他似乎有所察覺,拍了拍我的胳膊:“我們一定能安全出去的,相信我!”扭頭看到他篤定的樣子,我笑了。
我就這樣任秦鳴一直緊緊攥着自己的手。在他不注意的時候,我低下頭,嘴裏默念起召喚古那斯的咒語,希望他可以聽到……太陽已經下山,此刻他應當可以趕來了……
2
“裏面的人聽着,我是Alpha,我代表警察局跟你們談判!”門外,一個聲音通過喇叭被放大,傳入了餐廳之中。
Alpha?是陳哲遠?!我曾經聽小堇提起過他的英文名。不過此刻,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似以前那種低沉而沉悶的感覺,而是中氣十足的。
“你們也想早點離開這裏吧!儘快解決的話,對你們是有好處的。”他在外面繼續說著,力圖勸服歹徒。
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心中的希望因為他的出現而迅速擴大。與此同時,我感到秦鳴的手緊了緊。我回頭看向他,他低聲問我:“你……認識他?”
我輕輕點點頭。拜託,我們三個可是同班同學,怎麼可能不認識。不過估計秦鳴因為長期不上課,班上的人,大半都不認識……
我正思索着,卻發現其中一個歹徒往門口走去,應該是去和陳哲遠談條件。
“給我們派一輛車,不……要一架直升飛機來!迅速帶我們離開這座城市……在一個小時之內!”那個歹徒衝著外面吼道。
他們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還真有這種要求啊,直升飛機都冒出來了!虧他們想得出來。不容我多想,餐廳外,陳哲遠通過喇叭傳來了回應。只聽他依舊平靜地回答道:“你現在能保證人質是安全的嗎?你先證明一下人質的安全,我們就會馬上聯繫直升機。”
“證明?怎麼證明?”
“用手機拍張照片發到13*966111**這個號碼來,我們要確保人質還活着。還有,照相時請把人質帶到餐廳里的電視機旁,打開正在直播的節目一併拍下來,這樣就可以證明你們沒有事先拍好照!”
他是個偵探,解決了很多令警察局一籌莫展的案件,必要時還能夠調遣警察。
我突然想起小堇曾經提及的這句話,心中不免又踏實許多。原來小堇的情有獨鐘不是沒有理由的,在這樣危急的時候,能處變不驚和歹徒談條件的能有幾人呢?!陳哲遠,的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喂,你是不是很害怕?”一旁的秦鳴拱了拱我的肩膀,關切地問。
我搖頭,肯定地說:“沒事!我們會安全的。”
莫名地,秦鳴又緊了緊我的手,臉上的笑容與平時不太一樣,很真誠、很溫暖,就像此刻握在手心的溫度……
最後,其中一個歹徒答應了陳哲遠的要求,拿起他的手機,對着我們拍了張照片,給陳哲遠發了過去。
“收到沒有?”不一會兒,耳邊就響起歹徒不耐煩的喊叫聲。
我不知道陳哲遠究竟想要做什麼……陳哲遠啊,我們的命可是掌握在你手裏啊!稍微一個不留神我們就難以活着走出去了!所以拜託你一定要認真和他們談判,千萬不要激怒任何人……我在心裏祈禱着,希望一切順利,我們能平安獲救。
“信息已經收到,人質的安全也得到了確認。我們會遵守約定,直升機將在兩個小時內趕來現場。”
“為什麼這麼久?為什麼要等兩個小時直升飛機才能到?再不快點的話,我會再殺死其中一個人質!”聽了陳哲遠的話,歹徒立刻激動地沖外面喊叫。
“如果你不能保證任何一個人質的安全,我也不能保證你們能安全離開!請相信這一點。”陳哲遠說得很平穩,但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卻能震懾住情緒激動的歹徒,“我來給你們解釋一下!現在打電話過去調配直升機,首先需要五分鐘的解釋說明時間,然後花十分鐘找到相關領導,領導批准簽字需要三分鐘,而簽字後進入相關流程需要十五分鐘,通過後調來飛行員又需要二十分鐘……再然後飛行員趕到直升機上則需要超過十五分鐘,最後直升機從起飛一直到達這裏需要四十分鐘……”
現場忽然一陣沉默,安靜到令人窒息。我估計,歹徒們被他說昏了!他還真能忽悠人!
“我不管這麼多,反正你們動作快點!”歹徒回過神來,又沖外面大喊起來。
“希望你們務必保證人質的安全,這樣做才能方便大家離開這裏。”陳哲遠突然補充了一句,“你們為什麼要做高風險的犯罪交易呢?不就是為了掙錢嗎?可是掙了錢也要有命花,所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他瘋了嗎?”秦鳴用口型向我示意,我則用眼神示意他噤聲。
我猜陳哲遠這樣做是為了突破歹徒的心理防線,而事實證明,他成功了,他的話讓歹徒明顯冷靜了下來。
“耐心等等吧,直升機就要到了。”陳哲遠繼續安撫道。
匪徒自知說不過他,便拉着我們坐下來,在大廳等待着直升機的到來。
待了半小時左右,其中一個歹徒的手機忽然響了。在安靜的大堂里,這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幾個歹徒身體發抖,全身戒備地跳了起來。
“別怕,是……我老婆打來的。”一個歹徒掏出剛才給我們拍過照片的手機看了看來電。
“我以為是什麼呢!嚇死老子了!”另一個歹徒狠狠地拍了一下那個歹徒的腦袋,隨後又拍着胸口順氣,把正對着我們的槍放了下來。
就在這時,另外一個歹徒一把奪過手機,接通后聽了聽,才還給了手機的主人。
隨後,給我們拍照的那名歹徒走到另外一邊去接電話了。我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也沒心思管,只是焦急地盼望古那斯的到來。
歹徒接完電話,緩緩地走了回來,神色卻有些不對勁。也許是怕老婆知道自己此刻正拿槍挾持着人質,心裏不安穩吧!
電話事件過後,現場又陷入可怕的寂靜。我們三個人質縮在原地不敢動彈。歹徒們的手槍此刻也不再指着我們了,他們只是把槍緊握在手中,神色各異地等待着。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抬起頭,看到窗外盤旋着一隻蝙蝠。嘿嘿……現在,我的自救行動正式宣告開始!
我對着天空做出一個口型,相信那蝙蝠已經看到。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這點默契總是有的吧—古那斯!
回頭看到秦鳴一臉擔憂的表情,呵呵,面對這種情形,就算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也會感到不安吧!我不管陳哲遠將有什麼計劃,我還是先靠自己為妙。
3
“砰—”餐廳的玻璃窗突然被擊碎,幾個歹徒頓時驚惶失措,大概以為警察沖了進來,便對着窗口猛開槍。有兩個歹徒準備過來抓我們,但是—太晚了!我早有準備,還未站起就一手撐地,對着最靠近我的歹徒一個橫掃,將他擊倒在地上。接着,我從地上順勢躍起,猛然抓緊身邊的圓桌邊緣,朝歹徒們掀過去。桌子有些重,剛才在旁邊我就已經悄悄試過。所以此刻,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猛力一掀—只聽“轟隆”一聲,圓桌倒在了兩個歹徒身上……
與此同時,成百上千隻蝙蝠以鋪天蓋地之勢從破碎的窗口飛入,密密麻麻地連成了一片,很快就包圍住了歹徒們。因為從未見過蝙蝠這種神秘而詭異的動物進行如此大規模的集體行動,歹徒們個個驚呼連連,手忙腳亂地朝蝙蝠群開槍。但與一群群俯衝直下、速度驚人的蝙蝠相比,歹徒明顯毫無招架之力,很快地,手槍紛紛落地。歹徒們抱頭亂躥,狼狽不堪,卻始終無法衝出蝙蝠群的包圍圈。
我拉起那個慌張失措的女人質,對一旁的秦鳴大聲說:“快,你先帶她離開!”
“別逞強,要走一起走!”秦鳴固執地一手牽起我,我們三個人便一起朝着門口方向飛奔。
眼看就要接近大門了,那女人的腳卻被什麼東西絆住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連帶着我也被扯倒在地,摔得我疼痛難當。往身後一瞥,發現不遠處有個歹徒已經衝出了包圍圈,砸碎了一瓶酒,將點燃的打火機往上面一丟,現場頓時火光四起!
火!我心裏一驚—蝙蝠怕火,而吸血鬼……更怕!
那個歹徒拿着點燃的桌布,揮動起來驅趕着蝙蝠。攻擊他們的蝙蝠,有的落地,有的逃散,我的一顆心頓時被揪了起來!完蛋了嗎?這樣下去我們都無法逃脫,而且還要連累古那斯……
“白皙然!”耳邊的叫聲將我拉回現實,我差點忘記身邊還有霸王和那個女人質呢!蝙蝠的包圍圈已經被突破,我知道再不快點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果然,噼里啪啦一陣槍聲響起,歹徒們趁蝙蝠逃離,重新撿起了手槍開始亂射。我和秦鳴試圖將那個腿腳發軟的女人拉起來一起逃跑,可是她已經嚇得癱在地上無法動彈。
以此同時,混雜着警笛的喧囂聲不斷擴大—看來警察也要強行闖入了!
“快走!”我催促着秦鳴。蝙蝠群雖然已經被點燃的桌布驅逐了開來,但還是有很多在現場盤旋着。我怕警察進來看見那麼多蝙蝠會不好辦,所以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要走一起走!”秦鳴居然硬拉着我的胳膊,語氣霸道,他說什麼都不肯鬆開我的手。開什麼玩笑?!現在是逞能的時候嗎?
我吹口哨呼叫古那斯,用特有的語言和他交流着,希望他趕快離開這裏。化身成蝙蝠的他,在現場盤旋了許久,似乎擔心我的安慰,不願丟下我……但看着逐漸蔓延的火勢,也別無他法,只能先行離開了。
忽然,一個歹徒趁着蝙蝠離開,向我們襲來!寒冷的黑色槍洞一下子對準了我,我甚至可以預料他下一秒就要開槍!就在心臟提到嗓子眼兒的當口,我來不及思考,隨手揀起餐桌上的花瓶,看準位置扔了過去。平時的訓練鍛煉了我的臂力和眼力,希望這些本領此刻能救我一命!
歹徒的子彈已經衝出了槍膛,花瓶在空中與子彈碰撞后被擊個粉碎,我拋出的角度應該可以令子彈改變些許方向—
我的判斷是正確的,子彈幾乎是擦着我的身體沒入了我身後的壁畫。我一個箭步衝上前,對準還未反應過來的歹徒的咽喉飛身一腳,然後猛地一個下劈腿,歹徒便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這一刻,門被撞開了。我轉身,看到門外黑壓壓一片……無數個閃爍不停的警燈弄花了我的眼睛。有個人沖在最前面,徑直向我跑來。在那一刻,我似乎產生了幻覺……我彷彿看到那個人通體都在發光,只是……我無法看清他的臉。他的頭髮十分凌亂,腳步還有些倉惶。
“小心!”他在大叫。
叫我小心嗎?我往後一看,驚訝地發現剛才被我踢倒在地的男人一把扯住我的腳,猛地把我拉倒在地。他掏出了胸口暗藏的另一把槍,眼看就要往我胸前開槍!而我的腦海中甚至已經浮現出了自己慘死的模樣—渾身是血,軟綿綿躺倒在地毯上,頓時地毯成了一片腥紅!恐懼感縈繞着我,我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砰—”就在我閉眼等待死亡的時刻,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是歹徒……扣動了扳機嗎?那一瞬間,我感覺時間凝固了,我的耳邊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空氣中還浮動着燒焦的氣味。我中槍了嗎?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覺到痛!而拉着我那條腿的手,居然慢慢鬆開了!
我睜開眼睛,發現有張蒼白的臉,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而躺在地上的歹徒,後腦勺似乎被誰擊中了,不停地流血。
“陳哲遠!”我幾乎是驚叫出來。是他……救了我!
陳哲遠雙眼熾熱,他沒等我反應過來,就把我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啊?誰能告訴我?我沒死……我剛從鬼門關回來了嗎?
可是現在還不到慶幸的時候,因為我的頭在陳哲遠的肩膀上,看到有個歹徒正舉槍對準了我們!我還來不及驚呼,陳哲遠卻好像早就料到背後有人,鎮定地將我的頭按到了他的懷裏,接着又是幾聲槍響,我們卻安然無恙。
“不許動!”外面呼天搶地的聲音,求饒聲,腳步聲,凌亂不堪。
我把頭從陳哲遠懷裏探出來,發現剛才正要朝我們開槍的人此刻居然面貼地面,背上血淋淋的。
是誰在背後射擊了他?警察是從正面闖入的啊?除非是……還在餐廳內的歹徒!但這……似乎不可能啊!我疑惑了……
陳哲遠緊緊抓起我的雙臂,仔細地打量了我一番,看到我沒有受傷,方才呼出一口氣。隨後,他像意識到什麼似的,立即鬆開了手。
我目光下移,這才注意到他的外套上居然有個燒焦的洞。
“你,你……”莫非剛才那一槍是打在了他的身上?我嚇得哆嗦起來,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陳哲遠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安慰我道:“我穿了防彈衣,沒事的……”
這麼嚴重的問題,他居然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語調也恢復了以往的從容低沉。我感覺自己懸在半空的心突然落回了原來的位置,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秦鳴此時也已經站在了我旁邊,他眉頭微挑地看着陳哲遠,好像在思索着什麼,卻沒有說話。
“沒事就好……你們都沒事就好!”我舒口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我平時可是冷酷又平靜的人啊,怎麼能在外人面前哭!我坐在地毯上,痴痴獃呆地亂想着,隨後忽覺胳膊一緊,被人從地上拉了起來—是秦鳴。
我看到陳哲遠眼中閃爍着我看不懂的光芒,但是只是一瞬,他就恢復了往日的眼神—那種完全看不出情緒的冷峻眼神。有人遞給他一塊浴巾,他卻把它披在了我的身上,溫柔地對我說:“先回去吧。”
秦鳴想要說些什麼,一個女人在這時哭喊着衝進了餐廳。她在人群中看到我身邊的秦鳴就一把將他拽到懷裏大聲痛哭起來。
我想那人應該是他的媽媽吧!看起來和他長得很像。當兒子遇到這種事情,母親應該都會這樣擔心吧!不過,我是永遠無法體會媽媽的關係和呵護了……想到這裏,心有些酸楚。
秦鳴的媽媽是看到TV轉播才趕來的,為了安撫媽媽,秦鳴還沒來得及和我告別就被拖了回去。我也跟着陳哲遠離開了事發地點,古那斯已經在外面等我了,他動作還挺快的。
“我先回去了。”我沖陳哲遠眨眨眼。
“白皙然!”他卻叫住了我。
“什麼事?”我回頭,疑惑地看着他。
他嘴唇翕動了兩下,彷彿在猶豫着要不要說,也許他想說些叫我好好休息之類的話,但脫口而出的卻是:“明天警察局要錄口供,你……可以來一下嗎?”
“嗯,明天再說吧。”我沒有再看他,徑直走到車裏。剛才發生的可怕事情還讓我心有餘悸,眼下我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好好回家休息。
“大小姐,剛才的情況太危險了。對不起,是我無能!”我上車后,古那斯啟動了汽車。
我疲倦地閉上眼睛:“血族都怕火,這是沒有辦法的……”
“但是為了救您,我應該不顧一切留下來的。”
“古那斯,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啊!沒想到他們居然點火!我很擔心你的安危啊!”我知道,古那斯的特殊能力就是可以變身為為數眾多的蝙蝠。不過蝙蝠怕火,吸血鬼更怕火,它們無法留下。
“大小姐,您別這樣說。您還為我擔心,真是讓我無地自容。是我的錯!我應該殺死所有在場的人類!”古那斯囁嚅起來,車子前方的反光鏡里,我看到了他萬分悔恨的臉。
我搖頭道:“萬萬不可,你忘記了血族的第一條戒律嗎?避世—不可對非氏族的人顯露自己的面目!而且咱們在別人的土地上呢,行為自然要收斂。雖然他們都很該死,但是不能讓你來處理,應該交給人類,人類有他們自己的法則。萬一暴露了身份,惹怒了中國本土的血族,咱們以後就不能再留在這裏了。”我頓了頓,微微閉眼,“我後來叫你趕快飛走,也是害怕警察看到那麼多蝙蝠會生疑!”
“大小姐,您要是有個萬一,我真的沒法向主人交代。我真是痛恨這樣的自己!”古那斯的聲音有些激動,我明白他在剋制心中的內疚和恐慌。
“我知道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四肢健全,活蹦亂跳……”我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我真的有些累了!
我動了動手指,秦鳴手掌的餘溫隱約還在,是我的幻覺嗎?而我的臂膀,想必已經青紫了一塊吧!陳哲遠的指印大概都嵌在了上面。剛才他過於緊張,緊緊地掐住了我的臂膀……那樣的人,居然也會有緊張的時候呢!
4
第二天,我應警察要求,來到警局錄口供,剛想進去,就被人從身後摟住了腰。我燃起一陣怒火—流氓竟然敢到警察局門口當場作案,豈有此理!我頭一仰,往後面撞去,那人一聲慘叫,鬆開了摟我的雙手。
等等,我怎麼覺得這聲慘叫相當熟悉呢?心存疑惑往後一看,秦鳴那小子正捂着鼻子,齜牙咧嘴地哼哼:“白皙然,你又打我臉!再這樣打下去,我高挺的鼻子就扁了!”
我笑了起來,然後冷臉說:“誰叫你突然在後面抱住我!”
秦鳴揉着紅鼻子,斜眼看着我說:“嘿嘿,抱自己女朋友,有什麼不行!”
“你……好吧,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不承認!”我翻個白眼,這種孩子氣的傢伙,懶得和他爭辯!我快步走進了警察局。
昨晚,我曾打電話給秦鳴,告訴他該如何解釋云云,並且要他配合一下。想不到他竟然很乖巧聽話地答應會按我的說法和警方解釋。霸王也能有那麼乖的時候,真是出乎意料!
到了正式錄口供的時候,那些歹徒們表現得惶恐不已,異口同聲地說窗玻璃被撞碎,飛進來好多奇怪的蝙蝠。
“我看到窗戶外面只有一隻蝙蝠,並沒有一群那麼多啊。恐怕是歹徒們太過緊張看花了眼,以為是你們派來的什麼東西,才開槍打它把玻璃打碎了吧。沒有想到那隻蝙蝠還真的飛了進來,歹徒們就亂開槍,於是我們三個人質就趁亂逃走了。後來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警察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我十分堅定地說出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
秦鳴附和我的話,歹徒們的話警察不可能完全相信,而那個女人質當時被嚇得精神恍惚,哪裏能注意到環境!所以警察相信了我們的話,事情至此告一個段落。那些歹徒自然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吞口唾沫,幸好陳哲遠不在這裏,不然那麼多破綻,他不生疑才怪!
錄完口供,好奇心驅使我問了某個警察有關Alpha的事情。他告訴我,Alpha幫助他們解決了幾起複雜的案件后,局長特別允許他指揮警察,並且協助調查各類案件。不過他辦案的時間似乎不多,一般的案件是不會插手的,除非是令他們頭痛的懸案和高智商犯案。至於有關於他的其他的事情,警察們也不是很清楚。
“幸好Alpha聰明,他不是叫匪徒給你們拍照了發過來嗎?這樣做的目的,除了能確定你們安全之外,還能知曉其中一個人的手機號碼。他還真是聰明!雖然之前查出了幾個人的身份,但歹徒們當時的手機號都已經更換,警方都不知道他們的新號碼……還好Alpha想到了這一招!”有個警察叔叔提起當時的情況,興奮不已。
我還是不解,接着詢問:“他知道了其中一個匪徒的電話又如何?”
“當然是買通他啊!Alpha很能利用人的弱點。他說,人心都有最軟弱的地方,只要找出來,並且加點催化劑,就很容易控制這個人。所以他利用那個手機號,在很短的時間查出了通話記錄,發現他一直都在聯繫自己的妻子,卻沒有告訴妻子他在做什麼。你也知道,Alpha事先調查過所有人的弱點,而這個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妻子呢!”
“那又如何?叫他背叛在場的人?”
“是啊,說只要他肯配合,會從寬處理。要不是那個人從背後射擊了自己的同伴,Alpha和你說不定就被打死了。這麼說起來,Alpha還是你們的救命恩人呢!”
回憶起背後流血倒地的男人,我突然有些發抖。陳哲遠連這個都算到了?肯定了那人一定會背叛同夥?說不定後面他還有其他的連串計劃吧,只是因為蝙蝠的出現,破壞了他的安排而已。
“本來我們是打算等他們交易完畢再逮捕他們的。因為我們一直都沒有證據,需要在他們交易後來個現場抓贓,沒想到現場出了些問題。”那個警察顯然相當激動,“說來也奇怪,Alpha本來不會親自來現場的,但他居然還借來防彈衣親自跑進去救人。這種情況,我還是頭一回見!”
我又迷糊了,我以為陳哲遠是關心人質安危,所以才會親自跑過來,但聽那個警察的意思,似乎他先前並不打算參與現場行動……算了,也許是我想多了,無論如何是他救了我。我可要好好謝謝他!
“喂!”秦鳴不爽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喚回。
“那個四眼和你什麼關係?”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冷冷地問我。
我很奇怪,答道:“關你什麼事?還有,他不是四眼!”
他猛然回頭,熱辣辣的眼光就這樣掃到我臉上,我不由覺得臉有些發熱。
“你是我女朋友,我當然要管。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他拉長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
“他是我同班同學,僅此而已。”
“同班?我怎麼不認識他?”秦鳴顯然不相信。
“你從來不上課,當然不認識。而且他也不常來。”我淺笑,這兩個人,還真是正反兩極啊。一個像火,一個似冰,共通點就是都不來上課!
我不再理睬秦鳴,快步往警察局外走去。遠遠聽到秦鳴在後面喊着:“皙然,我決定了……”
後面的話好像捲入了風裏,我沒聽到也懶得回頭,管他要做什麼呢?我只想回家好好休息!而且,聽完警察那一席話,我打從心底佩服起陳哲遠來。如果警察說的都是真的,那他也未免太厲害了!Alpha,接下來,你還會帶給我什麼驚喜呢?我忽然期待下一次的見面,也開始期待暑假旅行。不曉得一向行蹤飄忽的他,會不會來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