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空下的浪漫雪吻

第十一章 夜空下的浪漫雪吻

1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聖誕節就要到了。據說這座城市的冬天很少下雪,但今天卻飄起了雪花。

我對雪一直有着特別的偏愛。趴在古堡的窗口,看着靜靜繽紛的雪花,我會構思出很多的故事,在天寒地凍的冬夜,彷彿身體也不再冰冷。雪花帶着有趣的故事,包圍了我,它們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趴在窗檯,抬頭看灰濛濛的天空,雪花迎面而來,這種感覺很奇妙。這時我感覺湖邊有一道目光注視着這邊,等我去瞅,卻除了風雪,什麼都沒有看到。

外婆說今年她就不回法國了,我問外公會不會來,外婆說外公太忙,來不了。我嘆息,似乎這次的聖戰比外婆曾經經歷過的更加棘手,外公根本無暇顧及到我們。唉!

冬天的傍晚,和深夜沒什麼分別。我關上窗戶,倒在床上,看看鐘,已經是晚上七點。MP3里播放着秦鳴的最新專輯,他的聲線一流,這張專輯製作也很精良,歌曲每首都很好聽,最近賣得很火暴。

電話響了起來,這個時候還打電話的,只有霸王了。

“小皙,聖誕節我申請休假,我爸媽不在,我們倆一起過,好不好?”

“我從來不過聖誕節。”

“啊,為什麼啊?你不是以前在法國嗎?難道不過聖誕?”

他真笨!我皺皺眉:“聖誕節是基督徒過的,後來演變成商業性質了,無聊得很,我才不過。我討厭十字架和聖經。”

“可是小皙,我已經請假了啊,我好可憐,家人都不在。”秦鳴又裝起可憐來了。

“那我考慮一下,時間不早了,你趕緊睡覺吧。”

掛斷電話,突然很想哲遠,我睨視矮柜上的鐲子,斜靠在床頭,伸手去握住它,我已經把它當哲遠送我的禮物了。哲遠現在還在工作嗎?有沒有注意休息?按時吃飯沒有?

上次出院以後,他忙得都不來學校了,我去過他家,敲了半天門沒人應,用手鐲試着和他聯繫,他那頭根本沒有聲音。我不敢按呼救按鈕,怕他以為我又有什麼狀況。此刻,我又一次拔下鐲子上的針,試着呼叫他。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謝天謝地,他終於回話了!雖然音質很差,很嘈雜,但是可以聽到聲音就不錯了。

“你最近為什麼都不來學校啊?家裏也沒人。”

“有事。”他語氣冷淡得很。

是不是他知道了我和血族的關係、厭惡我了,所以用這種態度對我?不過現在,能聯繫上他我就很高興了。

“聖誕節你有空沒?”我承認自己很卑鄙,剛對秦鳴說不過聖誕節,轉眼間就找這個借口約陳哲遠。

“沒空。”

“你肯定有空,殺人犯那天都休息。”不等他辯解,我又補充,“國際會議更不會開。”我聲音嗲嗲的,以前每次使用撒嬌的手段從未失手過。他停頓了好久,在我認為勝利在望的時候,他突然說:“不行。”

第一次,我碰了釘子,感覺沮喪得不行。

“你早點休息吧,我還要製作東西。”他那頭傳來電流“吱吱”聲,我只好把小針插回去。真過分,竟然拒絕我!我把臉埋在枕頭裏,委屈得都要哭了,哼,小堇還說什麼他喜歡我,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他這傢伙竟然對我的邀請置之不理,過分,太過分了!

不行,我還有好多話要說,他雖然討厭我,我也可以向他好好解釋。我想見他,非常想見他。想告訴他我的想法,想讓他知道,我非常喜歡他。

突如其來一股力量讓我從床上彈起來,我迅速穿好輕薄的羽絨服,戴上白色絨帽,和粉紅的手套,將鐲子放入荷包,拿起錢包,就往外面跑。偷偷看一眼,外婆今天還沒有起來,她真的好懶惰。我就躡手躡腳往外溜,睡知普洛突然“從天而降”。

“大小姐,你要去哪裏?”

“普洛,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啊,哈哈,你千萬不要告訴外婆啊。我……我有點事情。”我乾笑了兩聲,就想繞過他往門口走。

“那我跟着您去。”

我忙揮手:“不要,不要,你去就不方便了。”

“現在風雪很大啊,您不能一個人出去。”

“求你了,出不了事情的。”我撒嬌哀求道,“你就裝作不知道吧,我必須出去一趟。”

“那我送您。”

拗不過他,我只得同意讓他送我去哲遠家,他把車開得很小心,因為車在雪地中十分容易打滑。車停下后,我就急忙往樓上跑,到了他家,叮叮咚咚地按門鈴。大概等了五分鐘,那門仍然紋絲不動,根本沒有人來開門。他不在家嗎?那他在哪裏啊?這麼晚還在工作嗎?我很想快點見到他啊!

我跺着腳,搓着手,等在他家門口。走廊不能隔開寒冬,風從敞開的空間吹進來,直往我衣袖脖子裏面灌,冷死我了。他還要多久才會回來呢?還是今天都不會回來了?我再等一下下好了,我數到1000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現,我再回去也不遲。我這樣想着,開始數數,刻意忽視寒冷。

也不知道數了多少個999,他依然沒有回家。我鼻子開始泛酸,他到底去了哪裏?他現在就那麼討厭我嗎?我把頭埋在臂彎里,抽搭了幾聲,眼看就要洪水決堤。樓梯間忽然傳來猝不及防的倉促腳步聲,可是就要接近我這一層的時候,那聲音又變得緩慢起來。

我胡亂抹一把臉,還拍了拍,眼睛放光看着樓梯口,果然是陳哲遠!他慢悠悠地走到拐角,靜靜地看着我。他穿得很單薄啊,不冷嗎?他的頭上掛着雪花,肩頭也是一片白色。

我努力對着他笑:“Hi!”

“怎麼是你?”他聲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冒出來的。

我有些尷尬,手背在身後,站起來說道:“我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所以……”

他沒有看我,緩緩走過我身邊,掏出張卡片,往門縫裏一劃,門開了:“我不是說過,晚上不要出來。而且現在外面雪這樣大,你跑出來幹嗎?”

聽到他沒有一絲感情起伏的話語,我知道,他生氣了,他肯定生氣了。

“我為你添麻煩了嗎?”我囁嚅道。

他用沉默來回應我,這算默認嗎?

“我這就回去。”我扭頭就走,三步並作兩步往樓下跑,越往下速度越快。他就這樣討厭我嗎?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我捂着嘴巴,強迫自己不要出聲,眼淚卻不爭氣的簌簌往下掉,真丟臉,這樣心煩意亂的自己,好討厭。跑下大樓,我沒有上普洛的車子,而是直接跑開了,身後傳來普洛焦急喊我的聲音。雪花扑打在我的臉上,被滾燙的淚融化,分不清是雪水還是淚水。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腳被隱藏在雪地的東西絆住,我向前撲倒,整個人倒在了雪地里。臉埋在深雪中,刺骨的冰冷頃刻間傳遍全身。我卻一動不動,死了一般躺在地上,就這樣被雪埋了也好……

這時突然有人扯住我的胳膊,他捏得好緊,幾乎要捏碎了我的骨頭,他一用力,我就被拎了起來,脫離了雪地。

“皙然!”陳哲遠像提小雞一樣,把我從雪地里拎了出來。

“放開我!你不用這樣!”我推開他,聲音很尖利,說出這句話,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這不是我說的,我的語氣,怎麼會這樣尖刻?

“皙然,我……”哲遠的眼神有些倉惶,他的眼睛終於肯泄漏一絲心事,只是我看不明白,也沒有心情去研究。

“你為什麼要討厭我呢?就算我會成為血族,你也不要現在就討厭我啊!”我哭泣道。

“不是的,我沒有討厭你。”他急忙解釋,語速不似往常的緩慢,甚至帶着焦灼的情緒。

“不是討厭是什麼?厭惡嗎?”我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根本不想去看他。

“我……你別跑了,這樣很危險。”

“不要你管我。”我準備繼續逃離他,我討厭他這種一板一眼的話,討厭他這種態度。

他冰冷的手捏住我的手腕,根本不讓我離開他半步:“你聽我說!”他的力氣很大,不像平時看起來那樣文弱。可是,我怎麼可能讓人絆住,除非是我自己願意。

我正面向他,認真地看着他的臉,蒼白到透明的臉。他的額頭上還留着那次事故造成的傷痕。我並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我也並不會因為別人的家世不如我而抗拒別人,我只是單純地喜歡着他,那個低調睿智,在我出事時會第一個挺身而出的他。

我說:“陳哲遠,我現在很鄭重地告訴你,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我很想看到你,可以和你說話,就算你討厭我,我也喜歡你。我……”

“對不起!”他打斷我的話,眼睛裏有一絲疼痛,他的話像最鋒利的刀子,剜掉我心頭的那塊肉,好痛,他拒絕了我!他說“對不起”!我聽到自己心臟破碎的脆響,眼淚卻已經凍結在心裏,流不出來了。

“對不起,這些話,應該是我先說的。我也是,我——很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他的眼睛中似乎有驚濤拍岸的情緒在翻滾,那麼濃烈炙熱,那眼中映出來的,只有一個我,那個戴着白帽子的傻傻愣愣的我。

我全身觸電一般,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他怎麼可以如此的壞,到這種時刻也要先捅我一刀,再給我一顆糖。為什麼要說那該死的“對不起”,為什麼不知道告訴我,他也是喜歡我的。他真是個壞人,是一個大壞蛋!

我很想咬他一口,我想要咬死他!

就在我氣得哆嗦的時候,他突然攬我入懷,微薄的嘴唇移近我的唇瓣,他冰冷的唇讓我渾身痙攣,雷擊一般不能動彈。他摟我摟得很緊,後來我回憶,他可能是非常緊張吧!他的吻輕輕的,柔柔的,密密地落在我的唇上,那麼柔軟,那麼冰涼,似乎是在說故事,有着無限的柔情。我本來還睜大了流淚的眼睛,漸漸地,閉上,慢慢感受他的疼痛,他的認真,和他的愛!這個世界上,最柔嫩的東西,是哲遠的唇,和他的內心。

我感到頭暈乎乎的,臉頰也開始發燒,幾乎要窒息。他終於放開我,他的臉也紅了,和蒼白的皮膚混合一起,粉紅可愛。我們對視許久,雪在我們的頭上身上落了很厚一層。

他首先打破沉默:“讓你哭了,對不起。”

“你之前說了什麼?”我問。

“對不起。”

“再之前。”

“我——喜歡你!”

這不是夢嗎?他怎麼會說喜歡我?哲遠抹掉我眼角的淚水,吻一下我的額頭。

“我一直很喜歡你,一直!”

一直,是多久?我怎麼都不知道?

“可是,皙然,我害怕……”他後來低聲細語了些什麼,風的聲音太大,我聽不到。他只是抱緊我,在他單薄的胸膛中,我微微閉眼,感覺非常的安穩。是的,我想,我非常地愛他,而且越來越愛他了。

我們手拉着手,在雪中慢慢地走,潔白的雪地里留下兩行腳印。他看着我,眼睛裏閃爍着宛轉的光,他的手指雖然冰冷,但是我喜歡那種修長的感覺,我很想和他手拉着手一直往下走,就這樣被他寵溺地拉着,就像外公照顧外婆一樣。我要找到一個全世界最愛我的男人,一直在一起,永遠!

2

走着走着,我們經過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的麵店,我提議進去坐一下,正巧我肚子也餓了。

坐下來后,我又注意到他身上單薄的衣服,於是擔憂地問道:“你不冷嗎?”

“冷啊。”他坐在我對面,我嘟着嘴巴,跑到他身邊坐下。

“不過冷的話思考問題更清醒。”

我想起江書瑋的案子,最近差點把這忘了。哲遠說如果他告訴警察廳里的人,大家都會覺得難以置信,認為他瘋了,所以他沒有說出血族的事情,但是確定了犯人就是江書瑋,所以警察在到處逮捕他。似乎,江書瑋也有那麼點可憐呢,血族在找他,人類也在找他!算了,他那種壞人,不值得同情。

“那你怎麼知道血族的事情的?”我想到這個問題。

他手指摩挲着下巴,回答:“案情很多不合理之處,如果我把他假設為真正的吸血鬼,那麼一切就可以解釋,所以我大膽地假設了一番。後來也證實我的推論是正確的。很小的時候,聽老人們講,我們的村子曾經被吸血的惡魔襲擊過,死了很多人。雖然後來沒有幾個人相信老人們說的,幸好我相信有這件事情,發明了紫外線武器,不然今天我也沒有命坐在這裏。”

我光顧着看他的尖下巴,沒有留神他在說什麼。他話音落下,不解地看着我,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推斷出犯人是江書瑋后,查了很多資料,吸血鬼不可能在陽光下出現,除了一種特殊的種族,日行者。所以我大膽地推測江書瑋就是那種特殊的種族,並且加大了彈藥的威力。後來證實,那也確實是正確的。但是皙然,你知道嗎?日行者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我杏眼微怔,等待他的下文,他卻問:“如果你到了閻王那裏,他問你投胎要變成苦瓜臉還是豬腰臉,你怎麼選?”

“豬腰臉是什麼樣子的?”

“就是豬腰子那種凹進去的。”

“啊,那好恐怖啊,好醜的樣子哦。不過我也不想變苦瓜臉啊。”我正在努力思考,卻看到他微笑着注視我,突然明白過來,怒喝道,“為什麼非得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啊!”

我就忘記剛才他說什麼了。

熱騰騰的面端了上來,我正將香菜一根一根挑出來,哲遠忽然說:“皙然,什麼時候我帶你去見見我媽媽吧。”

啊,他還有媽媽的嗎?上次他病得那麼嚴重,也沒有見他親戚出現,倒是很多警察局的人還有國家幹部來看他,當然,也有人送了假燕窩,被我識破,哼哼。

等等,帶我見他媽媽,不會是……我腦袋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他媽媽有多喜歡我,然後我們正式被同意交往,然後結婚……

“你一個人傻笑什麼?”他冷不丁拋出一句話,打斷了我的遐想。

“沒啥,沒啥。”我在他面前,就是個白痴,我要聰明一點,精明一點,不然我會一直處於下風的,“以後有空了,給我說說你的故事吧!首先,我要問,你為什麼要戴眼鏡呢?”我手做成一個話筒的樣子,假裝採訪他。

“秘密。”他平淡地回答。

“啊,說啦,你怎麼什麼都不跟我說,你不戴眼鏡好看點啊。那上次那個小玩偶呢?是什麼?”

“我爸爸送我的,唯一的玩具。”出於意料地,他竟然回答了我的問題,只是我聽到了他的答案,心沒由來地酸楚起來。他上次昏迷時的表現也反映出他有着非常不愉快的童年,而我竟然還故意扔了那個對他而言那麼重要的玩偶。

我伸出手摸他的頭頂。

“你幹什麼啊?”他握住我那頑皮的手。

“摸摸就不痛了啊。”我得意地笑着,“吹吹也不痛了。”

他的手驟然環住我,摟我在胸口:“皙然,別這樣,你如果一直這樣,我怕……”

他又不說了,他的個性真是超爛啊。我的手撫摸他的後背,抱緊他:“哲遠,我愛你!”

3

轉眼到了聖誕夜,那天下午,月漣又想吃巧克力,恰巧家裏又沒有,於是她狠心地派我去買,誰叫整個屋子就我一個是人呀。

轉悠了幾條街道,買好了巧克力,我把它放到車上。今天的天氣很陰沉,可能又會下雪吧。下雪就好了!

我傻笑着回想下雪天的情景,無意中看到人群中一個金色頭髮的男人在奔跑,那身形,不是江書瑋嗎?他怎麼敢出現在人群中,難道今天警察放假嗎?不過他的步履有點凌亂,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他平日不是這種走路姿勢啊,為什麼跑得如此慌亂?

“大小姐,你在看什麼呢?”王司機把順便購買的日用品放上車后問我。

“沒。”我搖頭,可還是覺得很詭譎,又看過去,發現一個穿黑斗篷的女人腳步匆匆地走向剛才江書瑋消失的道口。讓我驚奇的是,那個女人的背影我似乎見過,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好奇心會害死貓,我非常想知道究竟。

“王司機,麻煩你先把買的東西回去給月漣。”

“那您呢?”

“我還要買點東西,等下自己搭車回家。”說完,我就鬼祟地沿着剛才看到他走過的道路向前走去。我想知道那個女人究竟是誰。而且江書瑋的血,我下過決心會找來給月漣。

可惡的是,我竟然找不到他們。好像我已經走到了彩電中心,這邊再過去有點荒蕪,還是回去吧。打定主意,我又往回走,拐到一個巷子,我聽到有人在說話,這個聲音,意外地也很熟悉。

“你跑不了啦。”她說。

我趕緊縮到拐角,往那頭瞄。江書瑋很狼狽地倒在地上,胸口一片艷紅,就像怒放的臘梅。他受傷了!

“哼哼,這就是你的伎倆嗎?”他冷笑。

他彷彿很凄慘的樣子,這段日子,他又做了什麼,惹上打扮得像巫婆一樣的女人。血,不行啊,我說過要把他的血給外婆的,這樣白白流了,好浪費!

我在考慮等下要不要坐收漁人之利。

那個女人的高跟鞋磕得小巷的石頭清脆的響,黑色的斗篷在風裏鼓得像帆。她手握一把奇形怪狀的刀,彎曲如蛇,刀面上印着奇怪的符號,刀口殘留着鮮血,很顯然那是江書瑋的。她一頭褐色捲髮在風中招搖,很酷的樣子,可惜我看不到她的正面。

看情況,江書瑋是要掛了,那個女人越來越逼近,江書瑋卻沒有動,嘴角滿是揶揄的笑。他好像瞥到我這邊了,我趕快把腦袋縮回去。

霎時,一聲慘叫轟擊我的耳膜,我心裏好緊張,又去看。江書瑋還是在地上,可是他閉合呈尖刀狀的手沾上了殷紅的鮮血。他放在嘴邊,舔一下:“我不喜歡你的血,很腥!”他又笑着看向我的方向,“還是你的好,安愛絲。”

我心裏大叫不好,準備溜,可是看到那個女人單腿跪倒在地,我是不是該去救下人家。他半死不活的,我應該可以抵擋住。那個女人稍微扭頭,眼風兒掃到我,然後迅速起身,退後幾步,還是背對我,但是她大喊,“快走!”

她是個善良的人,我怎麼可能丟下受傷的她。

江書瑋大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她也是血族嗎?”

那個女人身體一抖,還是沒有回頭,她再次朝江書瑋進攻。她是人類嗎?

她非常厲害,刀耍得相當流暢,在空中似絕美的舞步,卻招招狠毒,直往江書瑋的心臟處刺。只見她丟下一張什麼紙,然後紙張生成一團火焰。江書瑋趕緊用手去擋。

是巫術嗎?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黑斗篷的女子就消失了,大概是用了什麼遁逃的法術。

江書瑋倒在地上,像是昏迷了。不知道死沒有?我小心地靠近他,準備伸手去探探還有沒有氣息。可我立即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血族怎麼可能有呼吸。

江書瑋的手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和他一起倒在地上。他竟然還沒有死。

“寶貝,我們又見面了。”他將我壓在身下,胸口的鮮血卻一直往外冒。這樣流下去,再多的血也不夠啊。他不會又要吸我的血吧!都怪我自己,為什麼不報告外婆,等待天黑了動手,我只是怕天黑之前,江書瑋的血就流幹了。那可是日行者的血……

“你可以先止血嗎?”我忍不住開口問。

他有點好笑地看着我:“心疼了?”

我“哼”一聲,當然心疼,這是給外婆的耶。他鬆開在我脖子上的手,捂住胸口,臉色很差,很明顯剛才只是在苦撐。

“中國的法師也很厲害啊。”他倒在地上。

“法師?她是人?!”我好崇拜她!她比我厲害多了,知道她是人,我更覺得佩服,原來人類是可以達到這種高度的。

“你來是為了替你的奪取者外婆取我的血?”他在地上看着我,眼睛中的光犀利而透明,嘴角也流下了鮮血,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這樣相當可憐,我也感覺自己蠻殘忍的。

“不是。”我回答。

“莫……”他的手向前伸開,握住我的手,他的樣子似乎相當痛苦,我實在不忍再恨他,他以前犯的錯,我可以原諒。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能力再傷害我。

“莫什麼?”我輕輕問。

他眼神剛才還有些混沌,但是被我一問,清醒過來,不由得苦笑:“安愛絲,陪着我吧,我好寂寞。”

“別說這個,有辦法先止血嗎?”我托住他的頭。

他看我一眼,將我的另外一隻手按住他的胸口,那樣粘糊糊、冷冰冰的血液,頃刻間浸透了我的手掌。

“拿去吧,給你的外婆,這是我欠下的。”

我顯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看着他俊美的臉,我彷彿……

“啪啪啪”——天不知何時已經黑了,有人在玩鞭炮。我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場景,就像電影膠片。

對的,我童年唯一一次看焰火,古那斯將我帶了出來,然後我要吃冰琪淋,他去給我買,而我則轉到一棵大梧桐樹下……

“安愛絲!”江書瑋在呢喃地叫着我,可我卻在回憶那件事情,關於一個約定的事情,一件我已經遺忘的事情。

我以前就見過他,是的,那個時候他正在吸血,毫不留情地咬死了別人,就和再次相遇后的晚上看到的一樣,只是當時我還小,我沒有感到絲毫害怕,只是對着他笑。

“你不應該這樣吸血,這樣吸血一點都不優雅。”我對他說。他明顯愣怔住,然後微笑着對我說:“小朋友,怎麼才叫優雅?”

“你應該學着通過毛孔吸血!這樣血淋淋的樣子,我覺得很粗魯。”我非常認真地教育他,遠處的焰火忽明忽暗,色彩斑斕,映照着這個美如冠玉的男子。

他走到我身邊,抱起我:“你是誰?你為什麼知道這些?”

我清脆而堅定地回答:“我叫安愛絲,是即將成為吸血鬼的人哦!”

我不記得他是什麼表情,我告訴他,他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人,我很喜歡他。

“等我成為血族,我可以成為你的新娘嗎?我很喜歡你,這個叫不叫一見鍾情?”

他錯愕地看着我,我緊張地問:“可以嗎?”

他笑了:“好!非常巧的,我也很喜歡你。”

“要發誓哦,千萬不可以忘記。等我十八歲的時候,來找我,好嗎?”

他頷首應允道:“好,說定了。”

我那天非常的高興,成為了血族,就可以嫁給這個全世界最美的吸血鬼叔叔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我自己說的。

我驀然低頭,只見江書瑋風淡雲輕地笑看着我,他的嘴角源源不斷地淌出鮮血。

“別死,你要好好活着!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嗎?”是我的錯,我一直恨他纏着自己,殊不知是我自己先提出的,後來卻忘記了這個約定。死守着約定的、相信誓言的,只有他。我甚至記得那次回家,古那斯和我都被外公懲罰,記得那年的焰火多麼璀璨,就是忘記了和他的約定。

“來,給你吸我的血,快點好起來。”我咬破手指,伸到江書瑋面前,聞到我的血腥氣,他應該會忍不住想吸了吧!

“傻瓜,你要我欠下多少的債。”他眼神凄愴。

“活下來啊,笨蛋。”我抱着他,渾身發抖,是的,我想起來了,他告訴我,他很寂寞,他很愛我。他會在我十八歲的時候,去凡爾賽宮等我。我怎麼輕易地就忘記了!

“小皙!”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朦朧中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朝我跑來——是的,我那身為奪取者的外婆來了。

一個小時后,江書瑋躺在我家的客房裏,普洛和修斯聯合起來在為他醫治傷口。還好我家儲存有血液,等下可以直接給他飲用。

月漣在門口踱步,後來激動地抱住我說:“終於抓到了,小皙,好樣的。”

我很疲倦,倒在外婆的肩膀上,回答道:“外婆,你既然想喝他的血,又為什麼要救他。”

“我想等你外公一起來了飲用啊。如果他現在死了或者進入永恆的睡眠,那不是就功虧一簣了。”

我從她的肩膀上抬起頭,捧着她的小臉,望進她墨黑的眼睛裏:“外婆,我不允許你殺死他,或者當做牲口一樣養起來。”

月漣大驚失色:“小皙,你為什麼要為他說話!你不是一直很恨他的嗎?”

我內心凄惘,卻還要笑:“外婆,是我對不起他,一切都是我自找的。外婆,我求你,救活他,不要傷害他。”我沒有力氣再講述什麼故事,雙胞胎出來后,我走進去,關門坐在他的身邊。

“我真的不知道,我忘記了,可是這不能作為借口,對嗎?對於我給你造成的傷害,希望你可以原諒我!快點好起來吧!”

我推開窗戶,果然還是沒有下雪啊。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註定要成為血族的我,和哲遠就像交叉線吧,雖然有交匯的瞬間,最終還是會越走越遠。

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書瑋,我只能說抱歉,現在我愛的,是哲遠啊!

秦鳴非常及時地給我打來了電話,對了,差點把他忘記了,我想,和秦鳴當朋友是多麼好的一件事情啊。

4

江書瑋在稍晚的時候醒了,他還不能起身。我趕快去拿來一袋血給他。

他嘴角兒依然掛着嘲諷的笑:“寶貝,你為什麼救我?是想把我當做畜生一樣養起來嗎?”

“沒有,我不會這樣的。等你好了,你隨時可以走。現在不行,你的傷沒有好,被法師捉到就不妙了。”我攏攏耳後的頭髮。

他仰頭啞然無聲恴笑,半晌沒有說話。

我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慢悠悠的,用小得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說:“我記起來了!”

他聲色俱厲地問:“你記起什麼來了?”

“約定,十八歲,凡爾賽宮。”

“是嗎……”他的語氣緩和下來,帶着鬱悒。

“總之,你先好起來吧。”我將血放到他旁邊,“雖然沒有多新鮮,不過對你身體的恢復有好處。我走了。”

“安愛絲!”他叫住我,我回頭看他,以為他要說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結果——

“我還是喜歡喝你的血!”

看着他冰藍的含着促狹之意的眼睛,我很想揍他一頓。

走到客廳里,我看到月漣正興奮地在那邊整理沙發。看到我后,她馬上對我說:“今天小鳴要過來睡覺,他正在洗澡呢。”

我撕心裂肺地喊起來:“你怎麼能同意呢!”說著就要打月漣。

月漣尖叫着抱頭鼠竄:“可是人家小鳴好可憐啊,他的家人都不在,他一個人太寂寞了啊。臭小皙,你不疼人家,我疼!”

“你們在說什麼?”秦鳴的聲音冷不丁飄進我耳朵,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來個后旋踢讓他飛到冥王星。扭頭一看,他穿着白色棉襯衫,領口敞開,露出結實的小麥色的胸膛,下面是寬鬆的咖啡色休閑褲,赤腳站在門口,頭髮梢端還掛着水珠。

“小漣,吹風機在哪裏?”他問。

我感覺到自己吞了口唾沫,該死,“快給我把衣服扣好!”我狂吼道。

我都要崩潰了,江書瑋現在還在客房吧,萬一他出來了……

月漣又口無遮攔,再加上樓下房間幾個夜行的吸血鬼,秦鳴會後悔的,對,和五個吸血鬼同在一棟屋子,他知道了肯定會後悔!

我趁他在吹頭髮,溜到江書瑋的房間,他半躺在那裏,看着天花板。

“你回來了?”他輕蔑一笑。

“今天好點沒?今天家裏來了一個人類,你別露出馬腳啊。”我說。

他眼底那抹暗色的陰影,像冰藍大海的一塊孤島:“你不是選擇了那個四眼嗎?為什麼還要理睬那個笨蛋……還有——我!”

“你都知道?不能說選擇,只是愛上了,但是我總歸要變成血族,不是嗎?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冷笑一聲:“那就私奔啊,和你媽媽一樣。”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到達大腦,“轟”的巨響,我一個箭步走到他面前:“你為什麼知道?”

他不屑地笑:“我什麼都知道!說什麼要變成血族,最後都一樣背棄了親人。你喜歡人類,就趁早和他一起遠走高飛吧!你們都是一樣的。”

“啪”——我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他敷粉般美麗的臉龐浮現出通紅的五指印。

“我和我媽媽不一樣!我,我不會拋棄外婆,全世界,我最愛她!雖然我不喜歡媽媽,但是也不許你對她風言風語!”

他有些驚異,眼神似看着我,又似透過我看到了其他地方。半晌,他咧開嘴,露出尖牙,大笑起來,笑得渾身發抖。

“對的,你不一樣。那麼你會遵守約定對嗎?你會成為血族和我在一起嗎?會不會?”他看着我,手指緊緊抓住身下的被子,他的眼神很恐怖,是一個賭徒,極其希望聽到自己想要的話,卻又很害怕因為聽不到而發瘋。

“我沒必要回答你!這都和你無關。”我冷酷地拋下一句話,關門出去了。在走廊上碰到了秦鳴,他滿臉茫然地看着我:“小皙,你怎麼了?臉這麼紅?”

“你叫小漣給你安排房間,別亂闖其他地方,這裏一屋子都是鬼!”我沒好氣地對他說,然後進自己房間待着去了。江書瑋這個壞蛋,他怎麼會知道我們家的事情?難道他一直在監視我嗎?太無恥了!本來準備說成為了血族就是朋友了,可是那種話我現在說不出口了,因為他是那麼的令人討厭。

5

不一會兒,門被旋開,因為我沒有鎖門的習慣,“霸王”溜了進來。

“你幹嗎?”我送他幾個白眼。

“你不是說一屋子都是鬼嗎?我害怕了。”他心情愉悅地跑到我床上坐下。我正要發飆,他馬上補充,“衣服是剛換的!”

“沒事別瞎晃悠,要玩找小漣去,反正你們兩個都是神經病。”

秦鳴沒有生氣:“小皙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說給我聽聽,只要說出來,那些不開心就會減半哦。”他見我不理他,繼續說,“解除神經緊張的辦法,是去處理需要神經緊張才能解決的問題,減輕自己負擔的方法,是幫助他人減輕負擔。所以說煩心的事情說給另外一個人聽,就可以輕鬆很多哦。”

我將他趕到另外一邊,自己坐在床沿,盯着腳趾看。

“我有一個朋友……”我開口道,後來想想怎麼這樣俗氣啊,我除了小堇還有什麼朋友。

見秦鳴很認真地在聽,我清下嗓子:“我是說,我有一個朋友,這是關於她的媽媽的故事。她的媽媽生長在單親家庭,是由自己的母親獨自撫養的。她的母親把她視為珍寶,是世上最愛的人。可是這個女孩卻愛上了一個人,由於家族的原因,她拋棄了相依為命的母親,和別人私奔了。結果她後來的生活一直很窮困,有一天,一家人全死於一場車禍,只有她的小女兒活了下來。這個小女兒……”我咳嗽一下,補充道,“就是我在國外的朋友,她的外婆再次找到了她,這個世界上,她只剩下外婆一個親人了。我這個朋友,她非常恨她媽媽,她認為媽媽做的不對,先是拋棄了外婆,然後又拋棄了她。”

秦鳴托着下巴,斜倚在床邊,應允道:“嗯,大概吧。不過這個小女孩知道她媽媽的理由嗎?也許,她的媽媽有自己的理由,她的媽媽遇到了非愛不可的人,全世界最重要的人,超越了一切的人,所以她選擇了自己的生活。”

“她不會,她以前的生活多好,而且當血……當大小姐,可是她不顧媽媽的反對,然後造成活着的人,心裏永不磨滅的陰影。而最可恨的是,知道實情的人會拿這件事情來諷刺這個女孩,說她會和她媽媽一樣,拋棄最親密的人。”

“這些諷刺的人太可惡了。”秦鳴道。

“最關鍵的是,這個女孩也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她最終必須離開,可是又不想傷害任何人。”

秦鳴倏地扭頭看我,我心裏一陣發怵,他那個笨蛋難道聽明白了?

“必須離開嗎?”

我點頭。

“兩者相較取其輕,如果她選擇了家庭,那麼就離開吧。如果實在很愛那個人,就和他一起啊。因為可以找到真正愛着的人,很不容易。”

我愣愣的,這個是霸王說的話嗎?我以為霸王的腦袋總是簡單的。不過是不是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把它想複雜了呢。

“小皙!”秦鳴忽然面對我,那眼神看得我胃抽搐起來。

“幹嗎?”我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你這個朋友,其實蠻可憐。”

我有點心酸,我可憐嗎?我擁有很多東西啊,小堇說過,我擁有世上最好的東西,我還有一個吸血鬼外婆,一個身為歐洲密黨首領的外公,我怎麼可能可憐。

“如果是我。”秦鳴靠近一步,“我也會很痛苦。小皙,我有時候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現在變得更加心事重重。”

我默不做聲。

“你還真是個重朋友感情的人啊。”秦鳴話鋒一轉,讚許地拋給我一個大拇指。

我真是哭笑不得,不過覺得心裏突然輕鬆了許多,揪緊的結漸漸散開。

“好了,小皙,我睡覺去了,你也早點睡吧。”出乎意料的是,今天他不用我趕,自己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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薔薇吸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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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空下的浪漫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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