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蓋依道講述着
第二天,阿麗薩和兩個夥伴一早就再次來到撒哈拉沙漠。
阿爾卡沙帶着實驗室的儀器,以便檢測飛船,弄明白損壞的嚴重程度。巴史卡帶着一些工具,要修復飛船內的通風設備。阿麗薩帶着夠大家吃的食品和一部俄華詞典。除此之外,他們途中還降落到雅典城郊的市場旁,去那兒買了橙子、油橄欖和一整箱蔬菜、水果。
扎米黎雅接待來自莫斯科的客人,把他們看做老熟人了。她連早飯也不吃就等候着,因此,從雅典買來的蔬菜便用上了。俄華詞典更是讓扎米黎雅欣喜萬分。
當然,扎米黎雅不信飛船能修得好,但她喜歡別人的頑強勁兒。她甚至同意三個少年駕駛着飛行器進入,直抵小巧飛船處。在垃圾場,通常是不允許這樣的。
飛行器在“蓋依道”號飛船旁輕盈地降落。
阿麗薩頭一個跳出飛行器。
還有點冷颼颼的。山岩上方,太陽稍稍探出頭來,光線柔和得像在莫斯科。捲雲在空中徐徐飄移。飛船與飛船之間,叢生着多刺的灌木,鳥雀在枝頭喳喳鳴叫。
“蓋依道,你好。”阿麗薩招呼,“我們又來了。”
“早上好。”小巧的飛船回應,“看到你們,我很高興。”
阿麗薩沒有感覺到飛船的答話有什麼異樣。阿爾卡沙卻要細心些。
“哎喲!”他喊起來,“你什麼時候學會了講俄語?”
阿麗薩暗想:對呀,昨天這飛船跟我們還是用宇宙語交談的。
“我有時間分析你們昨天講的語言。”小巧的飛船回答,“你們講得相當多,足夠讓我分析研究並掌握的。沙漠裏長夜漫漫,有一夜的時間,什麼事情幹不成呵!”
“好厲害!”巴史卡邊說邊從飛行器里取出工具,“我卻怎麼也學不好英語。”
“您的興趣大概在其他方面。”飛船客氣地說。
“他的興趣有千千萬萬。”阿麗薩微微一笑。
阿爾卡沙開啟激光攝像機,繞着飛船走,從各個角度拍攝。
他剛走到飛船背後,忽然叫喊起來:“這是什麼呀?”
原來,一隻灰色的球,從陰影里滾出,又迅速地滾掉不見了。
“又出現啦!”阿麗薩說,“它有沒有咬你?”
“我覺得它沒長着嘴。”
“一定得跟扎米黎雅說說,”阿麗薩表示,“這是某種變體動物吧。”
“我爬到飛船裏面去,看看可以怎樣修理。”
“等一等,”飛船說,“你們確實要帶我離開這裏嗎?”
“我們吃不準,”阿麗薩說,“得看能不能把你修好。”
“我真希望你們把我修好,”飛船表示,“我會竭力協助你們。到我的船長指揮艙里來吧,我演示給你們看,怎樣修複信息顯示屏。然後,讓你們了解我生命中的一段傷心史。”
阿麗薩和巴史卡擠到操縱台跟前。蓋依道告訴他們怎樣打開備用零部件存放箱。兩個人花去半小時,把顯示屏修好了。
顯示屏上泛出一片淡淡的綠光,有個男人顯露出來,禿髮,淡紫色的眼睛,已過中年。這時候,蓋依道開始講述:“你們看見了維斯傑爾行星上著名的飛船設計家薩瑪昂·蓋依。他希望自己有個兒子,但……”
蓋依道講完了長長的故事,最後提出問題:
“地球人,請回答我:她為什麼拋下我一走了之呢?她會不會死了呢?”
“首先,依莉婭·蓋依活得好好兒的,”阿爾卡沙說,“不過她沒有繼續鑽研科學。她選擇的不再是科學和你,而是一位普通的男子。”
“但這是背叛呵!”飛船發出感嘆。
“別責備她吧,”阿麗薩說,“或許這就叫愛情。我在書上讀到過,人們為了愛情會作出異乎尋常的舉動。你沒有聽過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吧?”
“沒有,”飛船回答,“他們也是飛船設計家嗎?”
“故事發生在很久以前,”阿麗薩說,“他們雙雙殉情……”
“別扯遠了,”巴史卡打斷阿麗薩,“怎麼能為了愛情而忘掉朋友、丟開工作呢?我瞧不起這個依莉婭。你應該把她忘掉。”
“啊,不!”飛船表示反對,“我永遠忘不了她!”
“得剋制自己的感情,”毫不浮躁的阿爾卡沙表示,“如果這是為了愛情,那麼這種愛情很快就會煙消雲散。”
“阿爾卡沙,你好天真,”阿麗薩說,“你還沒有經歷過愛情呢。”
阿爾卡沙盯着她瞧,問:
“小姐,芳名是不是朱麗葉?”
巴史卡哈哈大笑,飛船卻委屈似的沉默不語了,因為在吐露內心感受時,誰也不希望別人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的。
“你是到了這兒以後才蘇醒的吧?”
“對。”
“那你為什麼隱瞞着?為什麼不讓人們知道你是一艘聰明飛船呢?”
“頭一個星期,我還沒有恢復說話的能力。我的頭腦工作得很勉強。我病勢沉重。工程師來給我作了檢查,可他們斷定我是在宇宙深處遇難而朝着地球的方向飄移過來的。因此,我被當做來歷不明的殘骸,留在了這裏。我再也不能為科學事業出力了。”
“說話的能力恢復以後,你為什麼仍不作聲呢?”巴史卡追問。
“我左思右想,不明白襲擊我的是誰,為了什麼目的。或許你們地球上有一夥殺害外星來客的歹徒吧?”
“你瞎想什麼呀!”巴史卡直嚷起來。
“萬一這是針對我的女主人的陰謀呢?會不會有人不希望我找到女主人呢?我拿定主意,先恢復元氣,再採取行動。這陣子,我開始修補軀體上的大窟窿。一星期前,這窟窿要比現在大一倍。我並不閑着,沒有向命運屈服。”
“接着你在這裏遇到了我們,”巴史卡說,“而且,你決定利用我們了。”
“是你們決定要利用我。自然,這是我的榮幸。只要你們把我修好,我會做你們需要我做的一切。然後我遠遠地飛去,尋找女主人依莉婭。”
“對。”巴史卡讚許。
“不對。”阿爾卡沙表示異議。
“什麼意思?”
“難道你不明白?”阿麗薩代替阿爾卡沙回答,“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找到依莉婭·蓋依。”
“我居然能聽見這樣的話!”飛船喃喃自語,“莫非你們真有如此豁達的胸襟?”
“這樣做是理所當然的。”阿爾卡沙說,“既然你遭到不幸,我們應該幫助你。”
“可我和你們素不相識,何況我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艘飛船。”
“這沒什麼區別!”阿麗薩激動地表示,“你正焦灼不安,像一個真正的人。”
“等一下,等一下,”巴史卡說,“着什麼急?怎麼能保證這艘小巧的飛船一旦找到了女主人,不會立刻扔下我們不管呢?那樣的話,我們可就動了腦筋、花了力氣,結果卻還是沒有參賽的飛船。”
“你這樣說,應當感到難為情!”阿麗薩批評他。
“巴史卡的話也有道理。”飛船接腔,“當然,他把我想得這麼壞,讓我感到好難受。我保證,自己會真誠地為你們效勞。”
“別聽巴史卡的,”阿麗薩說,“依莉婭的情況,你了解多少,最好全部給我們講講,我們尋找她可以容易些。”
顯示屏上映現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臉。這張臉很漂亮,神情堅毅,頭髮修剪得很短,面頰上有小小的傷痕。
“她和別的女子比,是鶴立雞群、出類拔萃的。”蓋依道敘述,“她平時一身男裝,少言寡語,但開口便一針見血,有時甚而會說出粗話來。她挺直腰,跨大步,喜愛打槍、騎馬、拳擊和舉重……手掌上長滿老繭,能靈巧地使用刨子和斧頭。在整個銀河系,這是個最具有陽剛之氣的女性,不過陰差陽錯,她生下來就是個女孩。”
“真了不起!”巴史卡說,“我有這樣的姐姐就好了。”
“你了解塔傑烏史的情況嗎?”阿麗薩問。
“塔傑烏史無非就是塔傑烏史罷了,”飛船以輕蔑的口吻回答,“一個普通的生物學家,銀河系內的無名之輩,連自衛的能力也沒有。”
顯示屏上映現出一個可愛的小夥子的臉。淺藍色的眼珠,鬈頭髮,高顴骨,神情憂鬱。
“他非常普通,”飛船繼續說,“普通得沒有任何引人注意的特色。”
“塔傑烏史……”阿爾卡沙邊想邊說,“多半是個波蘭人。”
“他缺少男子漢氣概,”飛船一口咬定,“他配不上我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