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接過來一看,姓名性別年齡都已經填好了,公章也蓋好了,鑒定欄內全都是優,這個醫生可真敢填,我要是像體檢報告上寫的那樣健康,我就更有資本折騰了,事實是我的眼睛有輕微的近視,耳朵一直患有中耳炎,聽力也有所下降。不過,現在哪有身體完全健康的人?
王醫生熱情地問道:“怎麼樣?沒什麼問題吧?”
“謝謝。沒什麼問題了。”我有些不好意思,走後門,始終覺得不是光明正大的行為。
他跟秦儀和余雲朗打了一聲招呼,又小跑着離去了。
飯菜陸續地端了上來,擺了滿滿一桌,每個菜的配料都有不少辣椒。此地的飲食習慣是川菜口味。我並不喜吃辣,但顏晴很喜歡。所以,我試着改變自己的口味。這樣將來才能在一起開心地吃飯。他們兩人邊吃邊聊,我愁眉苦臉地忍着辣味飽餐一頓之後,丟下他們倆敘舊,出外晃蕩去了。
我沿着校門外的馬路漫無目的地走。道路兩旁長滿了巨大的槐樹,茂密繁盛,枝葉密密麻麻地覆了下來,掠過頭髮和肩膀,一伸手,很多樹葉都從指縫間滑了過去。
我不時地拿着我的手機翻看,諾基亞3210,余雲朗獎勵我考上大學買的。兩個小時過去了,顏晴還是沒有回短訊,我忽然神經兮兮地想,不會出事了吧。自從跟她在一起后,我就開始有點神經兮兮,比如約會時她晚到了一段時間,我都會胡思亂想,不會是發生車禍了吧,不會碰到壞人了吧……陷入自己臆想的惴惴不安中。儘管我知道這都是因為擔心而設想出來的,但我還是被嚇得夠嗆。
於是直接撥過去,聽筒裏面機械的女音說道:“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我沮喪地踢着腳下的易拉罐,對着垃圾桶狠狠地一腳射門。
無聊地的轉了兩圈后回到了寢室。
寢室裏面四張床,每張床下面是一套衣櫃,書櫃,桌椅,地板潔凈,採光明亮,寢室環境比我之前想像的要好很多。
我站在窗戶前,視線越過林立的寢樓,遠方是一片空曠的荒地,中間點綴着一些稀疏的樹木。據說,那是公寓後備開發用地。視線往回收,公寓的樓層間是大片的綠地,種滿了花木,曲折的石子路穿行其間。花園的廣場上,有人在散步。
風從遠方吹來,輕輕地撲在面頰上,是西北特有的乾爽氣息。我取出了結他,坐在床邊隨意地撥着弦。
咔嚓,門被打開了,一個瘦高個兒背着大大的旅行包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男一女,分別拉着一個行李箱,另外提了一個包,三個人有說有笑,推開門忽然見到有個人在房間裏,略微有些驚訝。
他笑得很陽光,沖我說了聲“嗨”算是打招呼。
他找了一圈,靠門的床上貼着小紙條——二號馮蕭,跟我的床緊臨着。
我沒話找話地打招呼,“你爸媽真年輕。”
“那不是我爸媽,是我表哥表嫂。”他澄清道,他表哥表嫂一直在L市工作。
我繼續表示我的驚詫,“你表哥怎麼年齡這麼大,跟你差了這麼多”。
他笑了笑,不解釋。
到了晚上的時候,寢室裏面的四個人都陸續回來了。一號床位是孔令方的床位,他爸爸陪着來的。三號床位是李明耀,正對着我的床位,他哥哥陪着來的。看來,幾乎沒有人單槍匹馬殺到L市來。這樣看來,余雲朗陪我到L市來,也並非不可接受了。
天色漸晚,余雲朗在賓館開了房間,問我晚上要不要到賓館去休息。
我說:“不了,我住寢室。”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能想到他在走之前一定有許多話想向我交代。只是,我不耐煩聽他啰嗦。他說的那些道理我都能背下來了,聽得耳朵都生繭了。
我補充道:“來到學校就要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
他才又高興起來,滿意地離去了。看見他走遠了,我又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總得做些實質性的行動來慶祝我的新生活吧。
“走,包夜去不?”馮蕭和我的想法竟然不謀而合,立刻提了出來。
“去!”我立刻響應。
接下來我們倆就開始攛掇孔令方和李明耀包夜,李明耀和他哥哥要出去逛街,至於孔令方,搖頭說不去。用一種好學生戒備壞學生的眼光看着我們倆,可以想像,在中學時代他是多麼老實的一個學生。
我和馮蕭一起去了公寓附近的一家網吧,裏面煙霧繚繞,充斥着CS的槍聲爆炸聲,殺氣騰騰如戰場。我找了台機子坐下,左邊的人居然同時看兩部電影,右邊的一哥們在旁若無人地逛黃色網站。
我迅速地打開CS,進入局域網遊戲,在一片廝殺的槍聲中,我的大學生活,就在這樣的混亂不堪中開始了。
天明時分,回到了寢室,李明耀和孔令方還在睡覺,我們兩個人輕手輕腳地洗漱后,速度鑽進了被子。
窗外陽光升起,我夢見了白雲和風箏。
醒來的時候,惺忪的睡眼看清了余雲朗的身影,他穿着條紋襯衣,外面是深色的西裝,打淺藍的領帶,坐在椅子上,翻看一本雜誌,光芒從窗帘透進來堵在他的身上,他的鬢角已經有了點點的白,額頭上有些深深淺淺的皺紋,我有瞬間的恍惚,余雲朗真是一個挺好看的男人。
他聽到床上的響聲,看見我醒了過來,露出了一個笑容,“睡好了嗎?”
我嗯了一聲,伸手去摸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一點四十分,看樣子余雲朗是等了我很久。
我起床,穿衣,洗漱。余雲朗躊躇了良久問道:“你昨天去網吧包夜了?”
我就知道他早晨一定問了我寢室的同學,我正在刷牙,滿嘴泡沫,懶得理他。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聽他接下來教育我的話,誰知他低着頭繼續翻手上雜誌,卻再沒說什麼了。
他帶我出去一起吃午飯,從學校食堂門前經過的時候,他忽然來了興緻,停住腳步說:“余言,就在這吃,看看你們學校的伙食怎麼樣?”
三菜一湯,他又叫了兩瓶啤酒,給我也倒了一杯,他嘗了一口飯菜,在嘴裏面咂摸了下,眉頭微微皺了皺,若有所思地說:“你們學校食堂的飯菜做得不好吃啊。”
“有哪個學校的食堂飯菜好吃啊?”我反駁了一句。
他嘿嘿笑了一聲,“也是”。
昨天一夜未睡,早飯午飯都沒有吃,早已是飢腸轆轆。我囫圇吞棗,倒也沒有感覺到特別難吃。
余雲朗喝完了一瓶啤酒,他酒量一向不好,很少見他主動喝酒,此時他的臉龐微微紅了,眼眶也有些紅,他說:“我買了下午的車票,生意上有些事,需要回去處理下。”
我本來以為他還要再呆上一兩天,卻沒想他走得這樣急,我有些驚訝,轉瞬釋然,他早走一天,我就早一天自由了。我輕輕地“哦”了一聲。
他叫服務員又拿來了一個杯子,給我倒了一杯酒,“來!咱爺倆碰一杯”。
送走余雲朗,我拿出手機。已撥電話第一個名字是顏晴。我在心裏默默念她的名字,顏,晴。她的姓名就像一道光,只是想一想,心裏也覺得有淡淡的甜蜜。
電話響了很多聲之後依然無人接聽,我正準備掛掉電話的時候,電話接通了,是熟悉的聲音,“喂”。
“顏晴。我剛剛把我爸爸送走。你呢,現在怎麼樣?”
她聲音明快,充滿了新奇的快樂,“我呀,這兩天在報名啊,明天就要正式上課了吧”。
“我下午去找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