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8章
第37章
緊張什麼?孟時心裏暗罵,臉上堆滿了笑容:“不就是緊張和小姨合開的醫學美容院唄。我把所有錢都投進去了,她要是不賺錢,我這個股東就只能眼睜睜賠本了。”
避重就輕的回答反而加重了孟瑞成心裏的懷疑。他是養氣到家的人,就算心裏有猜疑也絕不會當江瑜珊的面發作。心裏哼了聲,轉開了話題:“有時間勸你小姨搬回家來住。她喜歡穿什麼衣裳就穿什麼好了,像你媽,前些天還去訂了套西服裙。別為這點小事一個人堵氣住外頭。”
孟時心想,她是不喜歡家裏的氣氛。謝小姨吃滷菜喝酒聽流行音樂你受得了?不過,這些年父母的思想也儘可能的在改變,這是好事。“我一字不漏轉達給她。”
孟瑞成嗯了聲說:“我吃好了,吃完飯你送瑜珊回去。”他放下筷子,慢條斯理的離開。
寬大的真絲大褂穿在孟瑞成身上頗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孟時心中驚惶,強自鎮定。暗暗告訴自己,若是他爸真的知道了馮曦,斷不會這樣輕鬆。
孟瑞成離開,孟時母親也活泛多了,她頻頻給孟時和江瑜珊挾菜,不時問問江瑜珊父母的情況。
見江瑜珊和母親都吃好了,孟時也放下筷子說:“媽,我先送小江回去。今晚在家睡。”
孟時母親高興的說:“好,晚上給你做夜宵。”
孟時在車上一直沒怎麼說話。江瑜珊望向窗外掠過的風心生寒意。他一直生疏客氣的喊她小江,他對她的美麗和努力毫不放在心上。她並不是愚笨的女人,孟時對她的拒絕也不是一兩回了。淡淡的悲傷湧上心頭,夾雜着不甘與嫉恨。在她生命的二十六年裏,她從沒有被人這樣無視過。
江瑜珊靜靜地想,她要放棄了。她想到自己點到為止的話不覺冷笑。好戲就要開場,她看着就行。她望向孟時,清俊的臉沒有半點表情,那種骨子裏透出來的冷漠讓她看着就有種想踩在腳下的憤怒。她暗暗發誓,她江瑜珊從此絕對不會再做熱臉貼他冷屁股的傻事。
車到家門口,江瑜珊從包里拿出一個禮品盒笑咪咪的遞給孟時:“給你買的禮物一直沒給你。”
孟時接過來笑道:“每次你都這麼費心,太不好意思了。”
江瑜珊微笑着說:“孟叔叔孟伯母對我一直很疼我,我並不是只給你一個人買了禮物。對了,我爸上次還說起你呢,問你什麼時候去家裏喝茶,順便看看他買的茶壺。”
她抬出了父親,孟時有些無奈。江家那時候照顧過落難的孟家,他不能做得太絕。孟時想了想說:“問你爸好,我改日去拜訪他。”
“對啦,時哥。馮經理我見過,很不錯,你眼光真好。好好努力哦!”不等他說話,江瑜珊沖他揮了揮手甜甜一笑進了家門,沒有再撒嬌糾纏。
她突然轉變的態度讓孟時驚詫。他心裏一直在盤算該不該直斥江瑜珊多嘴。轉念之間他打消了主意,他不希望江瑜珊知道馮曦在他心裏的位置。他有個朋友曾和江瑜珊做過一次生意,評價江瑜珊一句話:八面珍瓏,殺伐專斷。孟時對她的八面玲瓏深有體會,他絕不希望她的殺伐專斷出現在對付馮曦上。
江瑜珊挑破窗戶紙,一副放手的模樣太讓孟時意外了。他搞不懂江瑜珊是真的放棄還是另有打算。他輕輕嘆了口氣,就算是她是真的不再糾纏,她看似無心的話已經在父親心裏種下疑團了。孟時望着夜空猜不透也想不通江瑜珊的怪異舉止,他在江家門口停了足足好幾分鐘才發動汽車。
到家之前他給馮曦打了個電話。她已經打算睡了,睡意朦朧的說:“明天周末,你在家陪你爸媽我就去找芝華了。”
“好。我回來給你電話。想我沒?”
馮曦並沒有深想孟時此時的處境。她以為孟時就是周末在家陪陪父母而己。聽他極溫柔的問她,馮曦壓住偷笑說:“嗯,晚安。”然後飛快的掛斷了。
孟時拿着手機呆住,他其實還想和馮曦多纏綿幾句。每一次她乾脆的掛掉,他心裏都會湧起一股悵然,然後就恨不得馬上衝到她家去。“一物降一物!”他想起江瑜珊,無奈的搖了搖頭。
回到家秦叔開了門猶豫了下低聲說:“少爺,你另有意中人了?”
家裏真的知道了?孟時一驚,撒嬌似的摟住秦叔的肩說:“嘿嘿,正打算先告訴秦叔呢!”
秦叔振臂把孟時震開,背負着雙手淵停岳峙的立在迴廊下。銳利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孟時,冷然道:“毫無進步。”
孟時踉蹌後退幾步苦笑,他的功夫怎麼可能比得上秦叔。秦叔來歷是謎,只知道一直跟在他爺爺身邊。孟家的事可能比他父親知道的還清楚。秦叔說完轉身要進房,想了想又說了一句:“老爺夫人喜歡江小姐。江家是講義氣的人家。”
孟時哀嘆,對忠心耿耿一生未娶的秦叔來說,他能把江家當年對孟家的照顧用在肯定江瑜珊的人品上。也許,父母對江瑜珊的喜歡有一部份也來源於此。但是孟時大學畢業就離開家,社會上打交道的三教九流多了,他並不完全認同家人的看法。
他勉強擠出笑來:“你們人都沒見着呢。”
秦叔眼中瞟過一絲憐惜,語氣緩和了下來:“先去吧,老爺在書房等你。”
光影將孟瑞成立在書桌前寫字的身影映在窗戶上,孟時站在庭院桂花樹下滿心不是滋味。一股憤慨衝上來,他情不自禁的想,他憑什麼要心虛?馮曦不外是曾有過一段婚姻而己,又不是德行有虧。
如果家裏強烈反對他也只能據理力爭。孟時待心氣平和后,慢吞吞走了進去。
書房是家裏最大的房間,進門左側窗下有張辦公桌,擺放着電腦傳真,靠牆一溜酸枝木書架。正對雙開雕花木門,靠牆安放着矮榻,小几上還有局沒下完的殘局。牆上掛着兩幅窄袖書法。右側則被一張寬大的紫檀書案佔據。孟瑞成正懸腕凝氣寫着書法,待到最後一筆寫完,才舒了口氣放下筆。見孟時站在一旁欣賞,他不動聲色的說:“送瑜珊回去了?”
“嗯,江伯父又收了新壺,改日我去拜訪。”孟時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他拒絕了江瑜珊,卻沒有對江家無禮。孟時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飽含墨汁的狼毫浸進水中,一團墨瞬間散開。孟瑞成手腕一抖,滿缽清水頓時混濁起來。兒子不喜歡江瑜珊,從來態度如此。為什麼今天他的心情卻像這缽中的混水呢?他想起了那個女人。孟瑞成藉著洗筆的時間斟酌着該怎麼開口詢問。
孟時等着父親開口。孟瑞成卻因為不了解情況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瞬間的沉默出現在書房中。
孟瑞成悠悠然將清洗好的筆掛在筆架上,低頭看着今晚的字,卻怎麼看怎麼覺得有點澀。他心裏嘆息,抬頭望定孟時說:“阿時,你今年虛歲就三十三了。我和你母親還是盼你早點結婚。你對瑜珊沒好感我們也不勉強,畢竟這是你的個人問題。”
這麼簡單?孟時有些糊塗了。他謹慎的說道:“我現在對一個女孩子挺有好感的。正想處些時間看看。”
“是你常去接的那個女經理?”孟時的說辭讓孟瑞成打了個突。自己兒子他了解,孟時說得再謹慎也掩飾不了他和她的關係。
孟時毫不退縮的靜靜回視着他的目光。兒子臉上顯露着剛毅與沉穩讓孟瑞成意識到他不是孩子,他已經不能輕易叫他低頭了。他想起孟時小時候。孟時的性子一直很淘,有次仗着跟着秦叔練了幾天拳腳在學校打架傷了同學。他知道后拿雞毛撣子抽孟時,他從來不討饒認錯。多打幾次他自己都覺得無趣,結果一罰孟時用小篆抄書,孟時就認錯了。
“你想和別的女孩子接觸也行。瑜珊並非不好,是我們喜歡你就心裏不舒坦是吧?多比較一下也好。你母親給你做了宵夜,陪她說會話去。”
孟瑞成胸有成竹地輕鬆放過了孟時。讓孟時把所有準備好的話壓回了肚裏,他疑惑的走出書房去見母親。
孟時母親給他端碗綠豆苦瓜排骨湯,興緻勃勃的問他的近況,小姨的近況。孟時和母親說話要隨便得多,喝着排骨湯漫不經心地問道:“江瑜珊今晚來說什麼了?”
孟時母親一臉愕然,完全不知情的模樣。他原以為家裏知道會火燒房子似的場景。然而此時的平靜讓孟時更加不安。父親輕描淡寫的態度讓孟時平白無故的看到了太陽從西邊升起的怪異景象。
第38章
簽定正式合同之前,馮曦被鋼材的報價難住了。機械上的報價她清楚,找老關係一詢價心裏就有底。材料她不熟悉,她以為傅銘意和楊成尚這樣安排是想動搖王鐵在材料這塊的地位,早有了準備。然而等她問楊成尚時,楊成尚皺着眉推得乾乾淨淨:“材料這塊我真不熟,鋼材市場向來水深得很。你要不去問下傅總,或者王總?”
楊成尚在王總二字上加重了語氣。馮曦明白了,王鐵不着急是吃定她一定會去問他。
傅銘意已經從北京回來了,他清楚的知道只有兩種情形。一個是馮曦挨家挨戶的去找供貨商詢價。初打交道,陌生的供貨商提供的鋼材規格質量能否達到合同里的要求是未知數,報價也一定會偏高。另一種情況就是諮詢王鐵或陳蒙,找他們的老主顧。王鐵顯然不肯放棄在材料上的控制權,一定會插手。馮曦不出意外的只能去找王鐵。
這一次王鐵報出來的價格會給公司留多少利潤空間呢?他能否利用這一次徹底扳倒王鐵甚至把目標指向總公司的人呢?他靜靜的靠着大班椅思索着。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看了眼短訊,把它刪掉了。
馮曦和孟時的關係已經明朗化了,他不止一次看到孟時來公司接馮曦。看到那輛出租車改噴了金屬漆,變成輛銀灰色的捷達轎車,他譏諷的笑了。孟時當然不會是開出租車的,只有馮曦這個傻子才會因為他提出的疑問對他沒有好臉色看。
傅銘意的目光久久落在皮夾子裏馮曦那張沙灘照上,活潑明朗的笑容,苗條纖細的身材。腦子裏又浮現出馮曦一頭短髮,穿着襯衫包裙高跟鞋的幹練模樣。他的手指溫柔的從照片上撫過,無論如何,他要再和她談談。傅銘意彷彿下定決心似的拿起自己的包離開了辦公室。
他坐在車裏給馮曦打電話,語氣堅決而果斷:“你現在馬上下樓,我在停車場等你。渠江的事。”
傅銘意掛斷電話后又一陣憂傷,他不得不加上最後一句話,否則他沒有把握能讓馮曦聽話的上他的車。
八年前他沒有勇氣告訴馮曦他的選擇,就欠了她。哪怕是欠着她,哪怕她是恨着他,也比現在這樣好。
他望着大樓出口,心裏還有一點小小的希望。他希望馮曦只是因為恨着他而找上孟時。只是出於對他的怨,只是因為孟時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而她,真正愛的人還是自己。
傅銘意等得有點焦慮。他突然又有點不確認馮曦是否會來。說是公私分明,事實上他的情感做不到,她也做不到。他點了枝煙總算讓自己找到點事做,他又想起了渠江的事,因為王鐵先拉攏的馮曦,他就不得不把她推向前台。傅銘意腦中電光石火閃過一個念頭,馮曦會以為他只是利用她嗎?他頓時懊惱起來,但是勢成騎虎,她已經撤不出去了。
手機嗡嗡震動了下,他看了眼短訊,沒有回。
停車場在地面,馮曦走出大樓時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像魚一樣迅速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她那種生怕被公司同事瞧到的神情讓傅銘意肝火大盛。他還記得回來后見到她第一面時,她就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和他認識,他就好像見不得光的似的。
多少女人恨不得傳揚天下,讓公司所有人因為這層關係對她另眼相看,至少表面上會恭敬有加,會禮讓三分。她倒好,一副與他沾上就有毒的模樣。
傅銘意板著臉開車,斜斜地看過一眼。蕾絲復古襯衫托着張嚴肅的臉,馮曦擺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態,臉上連絲笑容都沒有。
“我又不會吃了你!”傅銘意沒好氣的扔出一句。
馮曦愣了愣,垂下眼眸無奈的喊了他一聲:“銘意!”
軟軟的聲音叫傅銘意心頭又是一酸,她生怕他找她麻煩?他想起約她出來的目的,沒再吭聲,把車開到了汽車餐廳,停在空曠的停車場裏熄了火。再約她去咖啡館茶樓她也會躲他遠,不如這樣,也許這樣讓他更靠近她。
“想喝什麼?我去買。咱們就在車裏聊聊吧,別的地方我想你也不願意去了。”傅銘意平靜的說道。
馮曦有點慚愧,她的確不想再和傅銘意獨處。更不想和他單獨出入那些私密性強的地方。也許,她是被上次他在辦公室里的舉動嚇壞了。她想努力維持這種平和的關係,不想再因為傅銘意的靠近一個沒忍住把關係鬧僵了。也許,她默默的想,她骨子裏還是傳統的。和孟時關係明朗之後,她不願意再和別人的男人有任何親密的行為,哪怕是曾經同樣耳鬢廝磨親密無間的傅銘意。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當年要好的時候,恨不得成連身嬰兒,分離片刻都捨不得。一旦心變了,碰一下都會皺眉。
傅銘意去餐廳里買了兩杯可樂,插好管子遞了杯給馮曦。
她想起兩人以前讀書的時候也這樣買可樂,邊走邊喝邊說笑。當年的傅銘意穿着體恤牛仔褲,她一樣。現在兩人都包裹在西服正裝里,正襟端坐。車內的空氣有些沉悶,馮曦無聊的轉動着那根薄薄的塑料管忍受着。傅銘意也沒有說話,吸着可樂心事重重。
他的側臉線條剛毅,黑密頭髮裁出的鬢角襯出飽滿的額頭。眉心微皺着,似乎在煩惱着什麼。
馮曦正想打破沉默問他渠江材料的事情。傅銘意把可樂杯子放下,轉過頭來。他目光中充滿了困惑,聲音低沉如風:“曦曦,從我回來,一直覺得咱倆之間像隔了一堵牆。回想從前,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她的牙驟然將可樂吸管咬得緊了。馮曦怔怔的想,是的,不止隔了一堵牆,還隔着一座山。她想起孟時來,勇氣從心底里湧出。如果不說清楚,她和傅銘意就會一直糾結下去。而她現在不想讓這個過去干撓她現在的生活。
“銘意,八年前你什麼消息都沒有就去結婚的時候,你就已經斬斷了我倆的感情了。今天再提多沒意思。我也不恨你了,都過了這麼多年。你看我的生活發生了多大的變化,你的也是。”
傅銘意猛的回頭看她:“你知道八年前發生了什麼嗎?你難道不用腦子想想,我真的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為了富貴前途的陳世美?!你不覺得蹊蹺?還是你心裏對我不夠信任?!”
他驀然增高的語氣嚇了馮曦一跳,杯子一震可樂晃灑在裙子上。她用手輕輕拭去,就像她當初對待離婚的態度一樣下了結論:“不管是什麼,我們都回不去了。不管是我誤會你也好,你有苦衷也罷,我們都走上了兩條道。結果就是這樣。”
“呵呵,好,你現在真夠冷靜,真夠清醒!如果不是孟時,你敢說,我們不能重新來過?”傅銘意恨馮曦的沉着,她現在連原因都不想聽了,而他偏偏反駁不了半分。
面對他的逼問,馮曦自嘲的笑了:“是,我離婚了。再過幾個月就滿三十了。你現在是老總,人還是那麼帥。你肯和我重新開始,我應該燒高香喊聲祖宗積德了。社會沒有拋棄我,生活沒有拋棄我,愛情也回來了。”
她語氣一冷,高傲的逼視着傅銘意說,“你覺得以我現在的條件還能找到像你這樣的男人,你只消勾勾手指頭,我就該撲上來抱你的大腿?!你以為我是找到了孟時才會無視你?你錯了!傅銘意你錯了!實話告訴你,要不是我捨不得這個飯碗,要不是你是我的頂頭上司,我會對你彬彬有禮?我早在見到你第一面時一口唾沫吐你臉上了!你別想着我還能和一個負心人握手言歡!”
她的恨意與不屑噴然而出,目光與傅銘意收縮的瞳孔撞出四射的火花。他看到她的眼睛驟然明亮。像顆光芒四射的鑽石,叫他想死死的緊握在掌心,不想讓指縫間透出一縷光,捨不得讓別人偷了去。
他想用手去撫摸那張在夢裏出現過千百遍的臉,他想告訴她,不論她是否胖得走樣,在他心裏,從來都只有一個馮曦。她是他曾經最愛的女人,卻是他傷得最重的女人。她恨他,恨得理直氣壯坦坦蕩蕩。那張印滿恨意的臉生動鮮活,傅銘意失神的想,她此時多麼美麗。
馮曦喘了一口氣說:“今天你是約我說渠江這件事,我希望你公私分明。我打車走,以後咱們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
她伸手去開車門,聽到身後傅銘意低沉溫柔的說“你說的對,無論怎樣,我們分開八年,各自走的路完全不同。曦曦,我們現在又遇到一起了,我重新追求你可好?”
馮曦猶如挨了當頭一棒。她正懊惱自己的衝動把話說得太坦白,她以為接下來會不歡而散,彼此相對怒吼收場。沒想到傅銘意臨門拐彎冒出這麼一句。
“曦曦,八年前我肯定不對。我不得不娶她,不得不結婚。我沒有勇氣告訴你,是我錯。現在我們倆就像偏離了軌道的人又重新兜轉了回來,我們都是自由的,我們比以前更成熟。難道你不想重新回到從前的時光嗎?過去,我們單純的愛,現在,我們也能的。這樣多好,沒有猜忌,沒有利益,永遠都是最純的感情。”
他的話比他提高音量說話時更讓馮曦難受,她怎麼可能還是過去那個馮曦?她現實而理智,不可能再為了一份感情做出飛蛾撲火在所不惜的舉動。她想起孟時的問題。他問她如果我是個無業游民呢?你會找我嗎?也許,這是對傅銘意最好的回答。
“你回來了,可是你一無所有。不是公司老總,沒有財產地位,甚至平庸,碌碌無為。你以為我還會像從前一樣愛上你嗎?”馮曦艱難的搖頭:“銘意,對不起。我絕對不會愛上那樣的你。我是想說,你想要的那種單純的感情只屬於從前讀書時的馮曦,現在的馮曦很現實了。”
傅銘意有點急切的說:“我有財產,我並非平庸無為。你現在要的物質條件我完全能滿足,我不會比孟時差。”
馮曦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容緩緩綻開。她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孟時不比你現在物質條件好。但是和他在一起,每天都是新的。我喜歡往前走,往前看。我不想這一生兜兜轉轉還停留在在過去。雖然很美很好我很喜歡也很懷念,卻不能夠再回去了。我的意思是,你想要回到那種只談純真感情的狀態,是不可能的。”
嫉妒如蟲一口口噬咬着他的心。他已經把自己放到這麼低的姿態,她依然不屑一顧。傅銘意扳着她的肩低聲咆哮:“你才認識他多久?你了解他嗎?你是真的不相信我嗎?你敢說你真的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
他眼裏的那點星芒,灼痛了馮曦。她再也忍不住吼出聲來:“你讓我對愛情失望,田大偉讓我對婚姻失望!離婚那天看到你,我恨不得找個洞一頭鑽進去!你還英偉,我已成糟糠,你懂我的心情嗎?我拼了命的減肥,用盡全身的力量去重新生活。可是我心裏呢?將來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未知的黑暗。在我手裏,我的手裏能握住的幸福那麼少。我以為我沒有熱情了,我以為我只能趁着年輕還能掙錢的時候多掙些錢防個生老病死!可是,現在我每天早晨醒來都覺得生機勃勃一片,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打扮自己。這些,都是他帶給我的。銘意,我哪怕握不住,握不實在,我都……捨不得放!你懂不懂?!”
她的臉因為憤怒與難過漲得紅了,眼裏含着一股悲愴,叫傅銘意半晌說不出話來。馮曦用力推開他的手,深深呼吸,她盡量的讓自己冷靜,她不想回頭。“都過去了,我想靜下。”她推開車門徑直下車走了。
傅銘意想叫住她,聲音哽在喉間喊不出來。她的背影叫他迷茫進而難過,他恨她不給他半點機會,又憐她一路坎坷。他並不以為孟時能給她她想要的幸福,傅銘意拿出手機,看着上面的短訊思索了良久。按下發送鍵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握着手機將頭抵在方向盤上久久沒有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