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夙凌表白
夜市最好的保護色,它不僅包裹着蜷在角落的女子,同時也將始終立於巷尾的男子隱沒在黑暗之中。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落寞而無措,記憶中的她,神采飛揚,自信堅定,唇邊或張狂成冷傲的笑容,都讓人移不開眼,那雙敏銳深沉的眸更會讓他不自覺陷入其中。今晚,她為何如此憂傷?
黑眸靜靜地盯着遠處蜷身而坐的女子。熬天幾次想走近她,終始沒能跨出一步。它手裏我和從師父那裏求來的靈藥,希望能讓她的傷好得更快些,只是在將軍府站了整整一天,卻一直沒有走進去,或許讓乾荊轉交才是最好的吧。
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劍刺入她胸口的那一刻,也同樣刺穿了他的心。即使這個計劃是她提出的,即使她還活着,依舊不能改變他為了夜魅,將冰冷的見送入了她的心窩。
他知道自己已沒有了出現在她身邊的資格,但是今晚,她這麼哀傷落寞,他是否可以陪在她身邊?
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終於動了一下,而也在此時,一串狂奔的馬蹄聲震碎了夜的寂靜。
熬天眯眼看去,墨黑的駿馬如閃電般急速逼近,很快來到他身側,在那抹蜷縮在孤影旁停了下來,是夙凌!
掩下心中的苦澀,熬天往更深地暗處又退一步。顧雲也挺能搞到了響亮的馬蹄聲,抬眼看去,那抹高大的身影已經將她從地上一把拉起來,下一刻她便落入了溫暖卻霸道的懷抱了。
顧雲回過神來,掙扎地低叫道:“放開我!”
他高大寬厚地身體將她圍在懷裏,低喘的聲音在耳邊急切地響起,“為什麼一聲不吭地走掉?”他在一條條黑暗的巷子裏穿行,這一夜心就這樣一直懸着,空蕩蕩的,每一次都怕自己走錯了位置與她錯過,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她為什麼不理直氣壯地質問他,而是要默默離開,還是說,她根本就沒有用心體會過他的感受?
夙凌粗暴的口氣讓顧雲本來已經漸漸冷靜下來的心再次上火,她厲聲回道:“我走了有什麼關係,冰煉會再幫你選個更好的!”
她果然是在為冰煉的事情生氣。理虧在前,夙凌連忙解釋:“我不是刻意瞞着你,只是覺得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顧雲或許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像極了一個得不到關注和重視的女子在鬧脾氣,只是她的方式比較激烈而已。此刻的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夙凌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毫不客氣地諷刺道:“是啊,不就是一個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選誰對你來說根本沒什麼區別!”
“我不是這個意思!它不過是一把劍,你根本不用太在意它!”夙家的人個個都那麼在意那把劍,怎麼連她也這麼看懂?難道在他們心中,一把劍就能操控他夙凌?!
不用在意是嗎?顧雲冷視着夙凌幽深的黑眸,認真地問道:“好,那我問你,如果不是這把劍,你會讓我自由出入將軍府?會對我如此另眼相看?甚至讓我留在軍營里練兵?會……”深吸一口氣,顧雲決定終於自己的心,問出了她心裏最在意的事,“你會這麼緊張我?在乎我?”
他真的沒有想到一把劍對她的影響這麼大,一開始不說,是因為怕她知道後會會覺得彆扭,要是早知道這樣,他會讓所有人三緘其口!但現在他要是不解釋,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他低嘆一聲,如實回答道:“一開始我確實有些好奇冰煉為什麼會選擇你,所以才對你也別注意,至於讓你練兵,和冰煉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緊張你,是因為——”夙凌的眉不自覺地皺在一起,他一個大男人,說什麼情啊愛啊,實在太彆扭了,他是怎麼對她的,難道她真的不懂?
顧雲的心從問出那句話的一刻開始,就一直懸得高高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從未有過的在乎和緊張,夙凌一瞬間的遲疑和彆扭,在顧雲眼中卻成為無話可說。
心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痛!他不說是嗎?那她幫他說:“因為冰煉選的人就是你夙家的媳婦,而我看起來剛好不是很討厭,所以將就一下也無所謂!”
“青末!”顧雲刻薄的話點爆了夙凌擔心了一夜本就已經暴躁的脾氣,環在顧雲腰上的手幾乎要將她的腰折斷,冰寒的眸直逼着她,壓抑的聲音竟有些暗啞,“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一個隨便妥協、對感情將就的男人!如果他願意將就,早就妻妾成群,還會等到今天讓她這樣來質問、諷刺他?
顧雲的心顫了一下,就連手也未都起來。她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狠狠地握緊雙手,冷然地測過頭去,不去看那雙黑眸。夙凌更加惱了,不許她逃避地低吼道:“回答我。”
他居然對她吼!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關於冰煉的事情,他根本就是在刻意隱瞞,即使到了這一刻,他也沒有好好地解釋過一句,心中的委屈讓顧雲終是時空地吼了回去:“你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讓我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那雙永遠堅定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層層薄霧,她沒有哭得梨花帶雨,那淡淡的水霧,已足夠澆熄他所有的怒火,她不適合哭泣,他也不允許她哭泣。寬厚地大手輕拍顧雲的背,動作笨拙卻很輕柔,低沉的男聲很慢卻很堅定地耳邊響起,“女人在我眼中從來就是麻煩,我如果不喜歡,別說是冰煉,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逼我娶任何人!我緊張你,保護你,信任你,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你這個人,想要你成為我夙凌的妻子,不單單是將軍府的女主人、夙家的長媳而已。”說完,夙凌忽然輕鬆了起來。
顧雲被夙凌突來的深情表白驚着了,僵在那裏,說不清楚心裏在想什麼,腦子裏只是一遍遍地過着他剛才說過的話。
顧雲難得呆傻,夙凌好笑,將她環在懷裏,微微放低身子,在她耳邊低聲問道:“挺清楚了嗎?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溫熱的氣息深深淺淺地噴射在耳廓上,腦子裏轟的一聲,她終於回過神,臉幾乎要燒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臉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很嚇人,她只知道她的心狂跳不已,清晰而急促的心跳聲讓她的呼吸也跟着不穩起來,用力吸氣,環繞在身邊的皆是他的氣息,她快要呼吸不暢了。顧雲慌亂地想要退出他的懷抱,環在腰間的手卻不容她退縮,意思動彈不得,只能繼續僵直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夙凌低沉的聲音再耳邊再次響起,“你呢?”
顧雲有些茫然地抬起頭,迎視着夙凌無比認真的眼,莫名地問道:“什麼?”
“你心裏怎麼想?你喜不喜歡我?”夙凌的鷹眸中能看得出明顯地期待和難以隱藏的緊張。
顧雲愣愣地看着他,瞬間就懵了!哪有人這樣啊,才表白完就要別人立刻回答!在夙凌炙熱的視線下,顧雲腦子裏亂鬨哄的,活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如此無所適從。
顧雲貓一般的大眼受驚似的直瞪着他,一句話也不說。夙凌等得越久,臉色越暗,心慢慢地冷了下來,握着她腰間的手收緊,依舊很霸道,卻沒有再弄疼她,而是低聲問道:“不喜歡?”
看着夙凌眼中明顯地失望和心傷,顧雲沒有多想,立刻回道:“不是!”
說完,顧雲的臉再一次燒了起來,天哪,她在說什麼啊!這麼急於否認,她還要不要臉啊!顧雲立刻低下頭,不敢看夙凌的臉,但是一直被夙凌緊緊地環在懷裏,她這一低頭,就變成了輕靠在他肩上了。顧雲只顧着哀嘆自己剛才的失態,完全沒注意到夙凌眼中的狂喜。
驚訝地盯着“柔順”地蜷在他懷裏的女人,夙凌瞬間瞭然,“我明白了,那就是喜歡。”女子都矜持,她一定是在害羞。
啊?聽着耳邊無比歡悅而肯定的聲音,顧雲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夙凌臉上大大的笑容看着實在刺眼,這樣的笑,平時絕對不會出現在這張酷臉上,只因為她一句“不是”,就能讓他笑得如此歡悅,顧雲本來還想說什麼,現在卻破壞這樣純粹的笑臉。
他剛才問她是不是不喜歡他的時候,她的心很快的告訴她,不是!那不是喜歡,應該就是喜歡的吧?唇角揚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任由環在腰間的雙臂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裏。這種只心漲得慢慢地感覺是否就是幸福?原來只是將她緊擁在懷裏就已經讓他安心和滿足。只是抱得越緊,夙凌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她怎麼這麼瘦??身上幾乎全是骨頭,夙凌緩緩地鬆開懷裏的人,扯下搭在馬背上的披風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都初冬了,晚上出門居然就只穿這麼一點!剛才還溫情脈脈,夙凌忽然就變了臉,顧雲有些莫名其妙,男人的心思還真的不容易猜。
牽着顧雲的手,夙凌翻身上馬,“回去吧,你再不回去,冰煉還不知道要折騰或什麼樣呢!”
“它怎麼了?”其實算算這大半年來,冰煉對她悉心陪伴和全力守護,她心裏還是很感激的,也是真心喜歡它,只是今晚的確很生氣,連帶對它也沒了好臉色。
說起這個夙凌就惱火,冷哼道:“它以為你不要它了,正在發脾氣。”
“發脾氣?”顧雲不解,冰煉雖然確實很有靈性,但是一把劍,要怎麼發脾氣?
夙凌一臉不爽地回道:“你回去就知道了。”
“你先告訴我!”顧雲真的很好奇。
夙凌故作神秘地搖頭,“不說。”他也不知道現在將軍府成什麼樣子了,總之一定不好。
夙凌不說,顧雲有些惱,也不上馬,瞪着他,逼問道:“快說!”
夙凌低笑:“不說!”她這算是在撒嬌嗎?
“夙凌!”顧雲惱火地低吼,夙凌仍是不為所動,眼眉輕佻,顧雲唇角微揚,慢吞吞地說道:“說……不……說!”哼,不說就用刑!
噝——夙凌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女人還真是狠心,手指都快被她掰斷了!瞪着顧雲得意洋洋的臉,夙凌鷹眸微眯,一股危險的氣息襲來,顧雲想要後退一步離他遠一點,可惜已經來不及。
“啊——”顧雲驚叫,他,他,他居然拖着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提上馬背,而且還是該死的面對面!整個人跨坐在夙凌腿上,腰被他緊緊地摟着,她只能用手撐着他的胸口才能拉開兩個人的距離,這樣的姿勢實在是讓她無、地、自、容!
“夙凌你渾蛋!”
女子的咒罵聲和着男子渾厚低沉的輕笑聲,在寧靜的巷道里迴響。一晚上都不甚明朗的月光忽然明亮了起來,將兩人一馬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馬兒悠閑地走着,馬蹄聲漸行漸遠,驚呼、低笑聲不時傳來,溫暖了一夜的寒涼。
直到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道里,歡悅的調笑聲徹底地停歇,那抹孤傲的黑影依舊僵在那裏,手中的瓷瓶被捏成碎片,鋒利的瓦屑一一沒入掌心,血沿着指縫一滴滴地滑落,在冰涼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地的心殤。
黑色的駿馬再次停在將軍府前,這一次迎上來的守將明顯動作遲緩了不少。
夙凌翻身下馬,把顧雲也扶了下來,守將哆嗦地接過夙凌韁繩,“將軍——”放走顧雲的小將看見夙凌帶着她回來,都快熱淚盈眶了!
顧雲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情況?站在將軍府外的守將個個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襖,雖然依舊站得直直的,但是握着長槍的手顯然已經凍得發紅,呼出來的氣都是發白的。將軍府厚實的大門緊緊地關閉着,門板上盈亮透明,還不時飄散着淡淡白霧的東西。顧雲看向身邊臉色鐵青的夙凌,茫然地問道:“怎麼回事?”
該死的冰煉,真的想把他的將軍府給冰封起來!夙凌的牙根咬得咯咯作響。顧雲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低叫道:“是冰煉?!”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夙凌恨恨地回道:“它在發脾氣,你想辦法讓它收斂一點,不然天亮以後就很難收場了。”連大門都凍成這樣了,他不敢相信府裏面是什麼樣子。
顧雲瞭然地點頭,“它在哪兒?”若是天亮了冰還是不化,讓外面的人看見了,一定謠言四起。
“倚天苑。”想到冰煉有可能把整個將軍府弄得像倚天苑一般,夙凌的牙又開始痒痒,如果可以,他一定把它給熔了!
兩人走上台階,小將跑過去想把門推開,門上的冰很滑,估計門內已經被冰凍住了,怎麼也推不開,其他幾人見狀,趕緊過去幫忙。七八個將士一起用力,沉重的大門才緩緩地被推開,寒冰咯吱咯吱的響聲很是刺耳,但是也只推開了一條一米來寬的縫,便再也推不動了。
夙凌先進去,顧雲跟在他後面,真正走到府內,顧雲才知道,什麼才叫做不可思議!夙凌握着赤血的手已經在微微地發抖了,用力過度的後果就是一條條的青筋幾乎要暴出來。顧雲咽了咽口水,如果她是夙凌,估計也要爆血管……
地上足足十幾公分厚的冰將石板路和草坪全部凍在下面,本來樹葉就已經所剩無幾的大樹全都光禿禿的了,蒼勁的枝幹上還凝結着一條條可以做兇器的細長冰柱,擺設用的石山也不能倖免地成了冰山。如果不是夙凌站在身邊,如果不是那些熟悉佈局還能看出大概的樣子,顧雲真的很懷疑,這哪裏是將軍府,簡直就是冰雪世界。
說實話,眼前的景色還挺美的,但是顧雲真的沒有心情欣賞,好冷啊,身上的血液都結冰了一般,夙凌給的這件薄披風根本擋不了什麼風。顧雲哆嗦着,手上忽然一暖,夙凌寬厚的手將她已經快要凍僵的手握在掌心裏。
“先去花廳。”拉着顧雲,兩人一路小跑,朝着最近的花廳跑去。越往裏走,寒風越發刺骨,那種冷讓人窒息,它可以將你呼出來的氣瞬間凝結成冰,可以讓血液為之凝固。顧雲不禁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千萬不要招惹冰煉!實在是太恐怖了。
好不容易,兩人跑到了花廳前,門緊緊關着,裏面映出火光,夙凌用力拍了一下同樣結滿冰的木門,裏面傳來人交談的聲音,不一會兒,門從裏面被用力拉開,顧雲只覺得肩頭一痛,下一刻人已經被夙晏拎進屋內。
夙凌鬆開顧雲的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一件貂皮大襖披在她身上,自己則拿了另一件鹿皮長襖披上。厚厚的皮襖讓已經凍得說不出話的顧雲慢慢緩了一口氣,仔細看去,屋裏點着兩堆大大的火堆,火已經燒得很旺了,仍是沒有什麼熱力,頂多就是比站在外邊好一些,圍在火堆旁邊的除了夙晏,還有夙全、夙任,就連幾天不見的夙攀也回來了。這樣冷的環境下,還有一個人沒有圍在火邊,蜷着身子靠坐在結着薄冰的牆角里,那人正是夙羽。
赤紅的眼與她對視了不到一秒就立刻移開了,看他眼神還算清明,酒應該已經醒了吧。
大手重重地拍在顧雲肩上,夙晏急切地說道:“丫頭啊,你總算回來了。冰煉瘋了,你快過去制止它,這時候也只有你能製得住它了!”族長去看過冰煉了,也差點被凍僵,現在她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不行。”沒等顧雲回話,夙凌已經冷聲回絕,“她不能再往前走了,這麼冷,沒走到倚天苑就被凍壞了。”她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他不能讓她涉險。
“那怎麼辦?”難道讓冰煉繼續瘋下去?
夙任為難地看向夙擎,“族長——”
夙擎想了想,回道:“你試試叫它吧。”
顧雲點頭:“好。”
“冰煉!”
沒有反應。
“冰煉!”
把聲音放大了一些,顧雲又叫了一聲。
依舊沒反應。
顧雲搖搖頭,有些挫敗地回道:“不行,可能太遠了。”夙凌說半里內叫冰煉,它都能到她手中,可是從花廳到倚天苑,絕對不止半里。
夙擎微笑着繼續說道:“用心叫,在心裏叫它,它應該能聽見。”冰煉對它的依賴和認同,超乎他們的想像,或許她與冰煉之間的感應遠不止於此。
用心?顧雲皺眉,心理感應?有沒有這麼玄?緩緩閉上眼睛,死馬當活馬醫吧!顧雲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叫道:冰煉,冰煉,冰煉——連叫了好幾聲,好像還是沒有什麼動靜,顧雲也有些不耐煩——聽見就趕快給我滾過來!
還是沒有反應。
睜開眼,顧雲無奈地回視夙擎,剛想說她已經儘力了,一道極亮的白光由遠及近,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撞開了緊閉的門窗,刺眼的白光夾帶暴風雪一般的氣勢迎面襲來,屋內的一干人等除了顧雲,全都被逼得連退數步。
今晚的冰煉很瘋狂,生怕它傷了顧雲,夙凌想護在顧雲身後,但是他才動了一下腳,一股剛猛的冰寒勁道朝他襲來,夙凌伸手一擋,竟被彈出一丈開外,誰也不能靠近,即使是夙凌想站在她身邊都不行。
純白的光暈將顧雲和冰煉團團圍住,夙凌擔心顧雲,還想上前,卻被夙擎一把抓住,示意他看顧雲。
顧雲傲然地與冰煉對視着。夙凌終於停下前進的腳步,靜觀其變。顧雲與冰煉就這樣對面而立,冰煉懸於她面前,顧雲自然地伸手去拿。
噝——當手握上玄白的劍身時,顧雲感覺到了一股寒氣由劍身湧入,很冷!比她任何一次觸摸冰煉的時候都要冷。顧雲能感覺到冰煉在鬧脾氣,即使手心已經被凍得開始發麻,握着它的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越握越緊。
一陣較量之後,冰煉身上的寒氣漸漸弱了些,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該死,再凍一會兒她的手估計就要廢了!
為什麼不要我?顧雲的心才剛剛放下,一道稚嫩如孩童一般的聲音似乎由極遠又似乎在極近的地方響起,帶着小脾氣地質問,一點也不可怕,嫩嫩的聲音還萌到不行。
是它在和我說話?一把劍?顧雲先是一懵,不過很快又淡定了,既然它都能鬧脾氣了,說話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不是嗎?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瘋狂了。
為什麼不要我?顧雲不回答,它顯然不滿。顧雲哭笑不得地回道:“我沒有不要你啊!”
那你又叫我不要跟着你!顧雲試圖解釋,一時間也不知道和一把劍要怎麼解釋,只能敷衍地回道:“我心煩,隨便走走。”
好在它也不是很介意這些,稚嫩的聲音繼續說道:你真的不會不要我?顧雲毫不猶豫地回道:“不會。”
你保證!“好,我保證不會不要你,行了吧!”看過今天這陣勢之後,她敢不要嘛?它絕對能隨時把她變成冰雕。
嗯!我好累哦!冰煉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終於滿足了,身上耀眼的光芒慢慢淡了下來,它不再懸於空中,而是靜靜地躺在顧雲手心。
前一刻還威風凜凜,怎麼這一刻沒用成這樣。顧雲好笑,“活該。”發了一晚上火能不累嗎?
冰煉身上的光暈消失之後,冰寒之氣也隨之消失,周圍的寒冰仍在,但是沒有了那股凌厲之風,便也不再那麼刺骨了。
顧雲將冰煉握在手裏,回頭看去,只見一群人眼神複雜地看着她。夙晏驚奇地問道:“你能和它說話?”
顧雲也覺得很神奇,笑道:“我原來也不知道可以。你們聽不見嗎?”那聲音雖然很稚嫩縹緲,但還是很清晰的。
眾人同時搖頭。啊?真的這麼玄幻?顧雲看向夙凌,問道:“你可以和赤血說話嗎?”
“我聽不見它的聲音,但是大體能感覺出它的意思。”
“哦。”顧雲有些失望,她還想問問他,很酷的赤血聲音是不是也那麼萌?
門窗都被冰煉弄破了,四處都在灌風,夙晏把大棉襖裹得更緊一點,叫道:“好了好了,你們別再聊了。這冰天雪地的凍死人了,快讓冰煉把冰封解了吧!”
顧雲低頭看了一眼有氣無力地耷拉在她肩膀上的冰煉,它身上的白光微弱地閃了一下,然後又平靜如初,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滿地寒冰消融的跡象,顧雲低聲問道:“冰煉?”
在仔細傾聽一番之後,顧雲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她輕咳一聲,強忍着笑道:“呃,它說它消耗太大,現在沒力氣解封。”
沒力氣?那這一屋子的寒冰要怎麼解決?顧雲指了指夙凌手中的赤血,笑道:“赤血應該可以吧。”它不是擁有熾烈如熔岩的熱力嗎?以火融冰,更快!所有的人目光又都轉向赤血,可惜,它毫無反應。夙晏不抱希望地說道:“我看也不可能。赤血又沒受刺激,沒事哪能激發出這種能量!”
朝門外看去,入目之處全是堅冰,夙任頭痛地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夙雲聳聳肩,安慰道:“等太陽出來唄。”
“啊?”說得很輕巧!初冬的太陽把這一尺厚的寒冰全部融完,要等到什麼時候?!一道道不遜於寒冰的眼刀向她射來。顧雲後退一步,訕笑道:“哎呀,都這麼晚了,我要去軍營了,今天好忙哦。”一邊說著,一邊朝着院外倉皇逃竄。
夙凌失笑地搖搖頭,她倒是很會逃。回過頭,眼光掃過頹廢地蜷在角落的夙羽,他冷聲陰鷙地說道:“夙羽,到書房來。”說完,也不管他跟不跟得上,高大的身影向書房走去。
夙任擔憂地看了一眼身體明顯一僵的夙羽,心不禁也提了起來,他們兄弟三人共同生活和相互照顧這麼多年,他實在不能因為青末鬧得兄弟之間有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