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權謀

第十一章 權謀

科洛桑的天際線漸漸轉入地平線之下,當恆星微弱的餘光消散殆盡,星空便顯現出來;救火船仍在空中穿梭着,尾跡中灑下空氣清洗劑,清理着數日前大火留下的殘骸;夜晚的涼意傾瀉在絕地聖殿的委員會高塔上,而塔內迴廊中的歐比萬依然在試圖說服其他的委員會成員。

“我當然相信他,”他平靜地說。“阿納金會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我們可以一直相信他。但我們不能對交給他的任務掉以輕心。他不會簡單聽從我們的命令。相信我,我試過很多年。”

委員會大廳里能量流徘徊着,交談着,爭辯着。從前,委員會成員們一直在安靜的原力波動中思考和抉擇,直到所有人達成一致意見。在西斯重現之前,歐比萬聽過那些曾經的委員會成員講的故事,見過檔案館記載的傳說,但對他來說,這個習俗只是個需要敬仰的事迹。在歐比萬升任的短短几年內,這座大廳內爭辯不休的情景倒更常見。

“給我們一次機會,議長無意之中,”尤達嚴肅地說。“他打開了自己辦公室上的一扇窗口。我們不會愚蠢到無視這樣的變化。”

“那麼我們應該借用他人的眼睛,”歐比萬說。“原諒我,尤達大師,你我了解他的方式不同。你們也一樣。他異乎尋常的忠誠,絲毫不會欺騙別人。你們都看見過。在一次爭論中,你們中的一人,就在這個房間裏藉此反對將他晉陞為大師:他缺乏真正絕地的自制力,你們是這樣說的。我們都能察覺,他將自己的情緒像全息網上的新聞頭條那樣寫在臉上。你怎麼能要求他欺騙朋友,監視他們的舉動?”

“這就是為什麼需要他的朋友去問,”阿真·科拉(AgenKolar)用扎布拉克人(Zabrak)和藹的低沉聲音向他解釋。

“你們不了解。千萬別讓他在我和帕爾帕廷中選擇——”

“為什麼不?”在勇敢號的艦橋上,普洛·孔通過全息影像問道。他正在育烏蘭德(Ywllandr)星系中指揮共和國艦隊攻擊分離主義據點。“你是否擔心無法完成這個挑戰?”

“你們不清楚這麼多年來,帕爾帕廷的友誼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這是要他把友誼當成武器,從背後攻擊他的朋友!難道你們沒有發覺這會給他帶來什麼,甚至如果帕爾帕廷完全清白,又會如何?若他是清白的,他們間的關係永遠不可能恢復——”

“這,”梅斯·溫杜說,“可能是該計劃最大的優點所在。關於天行者和最高議長間的關係,我已向你們講過我的見聞。任何能疏遠帕爾帕廷,減低他對年輕天行者的影響的舉措都值得一試。”

歐比萬用不着原力也能知道自己會輸掉這場辯論。他低下頭。“我當然會接受絕地委員會的決定。”

“這一點,毋庸置疑。”尤達的綠色眼睛望向其他委員會參與者。“但如果去做,我們必須決定如何更好運用這次機會。”

基-阿迪-芒迪的全息影像抖動起來,這位錫里亞人(Cerean)大師向前傾了傾,握起雙手,影像一時變得模糊。“我也對此持保留意見,但似乎情況危急時,只有制訂絕處逢生的計劃。我們知道,天行者在必要情況下有能力單獨對抗西斯尊主;他與杜庫的決鬥即可證明。如果他真的是被選中的人,我們需要他與西斯對抗下去——需要他實現自己的命運。”

“甚至,如果預言被誤解,”阿真·科拉補充道,“阿納金是與西斯尊主交鋒后最有希望的存活下來的絕地。如此,我們不如也將他當作誘餌,在委員會中強調我們對格里弗斯的追捕。阿納金必定將其報告至議長辦公室。也許,如你所說,會讓西迪厄斯有所行動。”

“也許還不夠,”梅斯·溫杜說。“我們再進一步——我們應當露出一些弱點,一些短處,讓西迪厄斯發現這個缺口,讓他認為我們對此毫無察覺。我想或許應該讓議長辦公室得知我和尤達大師是迫不得已進入戰場——”

“太冒險,”尤達說。“而且太輕易。應該只去一個,我們之中。”

“那麼應該是你,尤達大師,”阿真·科拉說。“你對原力波動的敏感範圍更廣闊,西斯尊主最有理由懼怕你的存在。”

歐比萬感到委員會大廳中回蕩着贊同之意,尤達鄭重的點頭。“分離軍對卡西克的攻擊,會是一個有力的理由。我和伍基人關係很好,能打敗機械人軍隊,也可以隨時聯繫科洛桑,西迪厄斯應該會上鉤。”

“同意。”梅斯·溫杜皺起眉,環視着空了一半的委員會大廳。“最後一步,讓議長從阿納金那裏得知我們會派出最有計謀和智慧,也是最頑強的絕地大師領軍追捕格里弗斯。”

“那麼西迪厄斯必須迅速作出反應,如果他還打算延續戰爭的話,”普洛·孔贊同地補充。

尤達緩緩點頭。“同意。”阿真·科拉和基-阿迪-芒迪也表示贊成。

“這似乎是個好計劃,”歐比萬說。“你們認為該派哪一位大師去?”

有那麼一段時間裏沒人說話,似乎都對他提出的這個問題感到非常驚訝。

然而幾秒鐘后,當歐比萬望向每一位大師,並不解地看到每個人臉上浮現出奇怪的表情,他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自己。

貝爾·奧加納直直地站在環繞着議會會議廳的廣場中央。廣場巨大的穹頂下,各個種族的腳步組成的洪流不時涌過,而他像石頭一樣立在人潮中,難以置信地盯着許多巨大的投影議會公佈板中的一面。它們是最近安裝在廣場裏的,時時刻刻能讓議員們得知關於戰爭的新聞,以及議長的最新指令。

他心裏一陣緊張,眼神恍惚起來,擠到一個新聞印刷終端前按了一下快捷鍵。然而他拿到的紙片上也印着同樣的字句。

他的確在等待這一天。從昨天起,從議會投了贊成票,讓帕爾帕廷獲得絕地的控制權時開始,他就知道這一刻會很快到來。他甚至開始了應變的準備。

可這並沒有讓事實更容易讓人接受。

他找到一間公用通訊間,鍵入了自己的私人密碼。通訊間的透明鋼外殼逐漸石質化,不久,一個手掌大小的圖像閃着微光出現在投影台上:身形苗條的女子穿着及地的白色衣飾,一頭短而整齊的褐發,海藍色雙瞳中的目光堅定,充滿智慧。“貝爾,”她說到,“發生了什麼事?”

貝爾的幾叢鬍鬚遮住了嘴。“你看過今早頒佈的法令嗎?”

“星區統治法令?是的,我看過——”

“是時候了,蒙,”他嚴肅地說。“是時候結束談論,開始行動了。我們必須向議會提議。”

“我同意,但我們必須謹慎。你是否想過我們應該徵詢哪些人的意見?有誰可以信任?”

“還沒有具體名單。我想過吉迪安·達努(GiddeanDanu)。我們應該也能相信方·扎爾(FangZar)。”

“同意。伊里迪克-斯塔盧(Iridik’k-stallu)如何?她站在我們這邊。或者琪·伊克韋(ChiEekway)。”

貝爾搖頭。“以後再說。至少需要幾個小時才能弄清楚他們的立場。而且要從我們知道可以信任的議員開始。”

“沒錯。那麼泰爾·塔尼爾(TerrTaneel)會是我的下一個選擇。我認為,還有納布的阿米達拉。”

“帕德梅?”貝爾皺眉。“我無法肯定。”

“你比我更了解她,貝爾,在我看來她正是我們需要的議員。她很聰明,有原則,能準確表達自己的觀點,她也是個戰士。”

“她也與帕爾帕廷長時間合作,”他提醒她。“在她擔任納布女王時,他曾擔任她的大使。你如何可以肯定她會支持我們,而不是支持他?”

議員蒙·莫思瑪靜靜地回答,“只有一個辦法。”

在絕地委員會大廳的大門終於打開時,阿納金已經憤憤不平了。

如果有人問他,他會否認自己在發火,並且強調這是真的……可這麼長時間裏,他們將他留在門外,無所事事的對着委員會高塔那扇熏得有些黑的環形窗發獃。窗外是銀河城(GalacticCity)傷痕纍纍的天際,他贏得了那場戰役。是他一個人,老實說,幾乎輕而易舉。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做一個如此簡單的決定要這麼久……

發火?根本沒有。他肯定自己並不惱火。他一直在提醒自己沒有生氣,強迫自己相信這一點。

阿納金走進委員會大廳,低頭表示謙遜和尊重。然而內心裏,他的想法被層層包裹着,屏蔽着,他在隱藏什麼。

不是怒火。他的憤怒只是偽裝。

憤怒背後隱藏着那條毒龍。

他清晰地記起自己第一次進入這個委員會大廳,第一次站在絕地大師們的中間,接受他們對他命運的判決。他記得尤達的綠色瞳孔,如何直視進他被恐懼吞噬的內心,無論他如何努力試圖否認,再也見不到母親的惶恐一直存在。

他不能讓他們看到懼意增長的結果。

他慢慢走到環繞着棕色調地毯的大廳中央,轉身面對委員會高級成員。

尤達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錶示,他的皺紋如同面具,覆蓋在寧靜沉思的臉上。

梅斯·溫杜板着一張臉,表情嚴峻。

座位中隱藏的全息投影儀投射出基-阿迪-芒迪和普洛·孔的全息影像,在他們的委員會座位前閃爍着。阿真·科拉獨自坐着,兩邊的空座分別屬於莎克·蒂和斯塔絲·阿利。

歐比萬坐在曾屬於奧珀·蘭齊希斯(OppoRancisis)的座椅上,看上去有些憂鬱,甚至煩惱。

“阿納金天行者。”溫杜大師嚴厲的聲音使得阿納金心中的龍本能地蜷縮起來。“絕地委員會決定接受帕爾帕廷議長的指令,並按照議會的提議,賦予他指揮絕地委員會這個前所未有的權利。在此,作為議長的個人代表,你被授予絕地最高委員會的一席。”

阿納金久久地站着,一動不動,直到他完全肯定自己聽到了應該聽到的話。

帕爾帕廷是對的。這些日子裏,似乎他的一切判斷都是正確的。實際上,阿納金想到,他記不起最高議長有任何一次錯誤。

而終於當一切塵埃落定,當他漸漸覺察到委員會最終決定授予他最渴望的東西,以及他們最終承認了他的成績,他的貢獻,他的力量,阿鈉金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各位大師。我做出承諾,我將遵守絕地武士團的最高準則。”

“輕易同意這一任命,委員會不會。”尤達的耳朵向前伸着,像手指一樣彎向阿納金。“帕爾帕廷這一舉動令人不安。在很多方面。”

比起打贏戰爭,他們變得更關心逃避議會的監督……

阿納金低下頭。“我明白。”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明白。”梅斯·溫杜傾身向前,向上望着阿納金的眼睛,揣摩着他的神情。

阿納金幾乎沒有注意,他的思維已經離開了委員會大廳,搭上升降梯來到檔案館,要求查閱新權限下能夠進入的機密資料庫數據——

“你可以參加委員會的討論,”這位來自考倫的絕地大師說,“但你不能晉陞為大師,也不能獲得相應的特權。”

“什麼?”

簡短的詞語,簡單的詞語,是他對這番話本能的反應,它衝擊着他的耳膜,在腦中爆炸開來,不斷的轟鳴聲和眩暈感佔據了他的大腦,房間在旋轉——甚至他自己的耳朵聽到的,從嘴裏發出的不像自己的聲音。更低沉,濃重,短促,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共鳴。

燃燒着怒火的聲音,它根本不像是出自他的喉嚨。

“你們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阿納金一動不動地站着。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口。就像其他人用他的嘴說出了什麼;而現在,最後,他想起了是誰。

它很像杜庫。但它並非是杜庫的聲音。

而是來自杜庫的毀滅者。

“這裏沒有任何絕地的能力超過我——全銀河系的絕地也不能!你認為可以不承認我的大師級別?”

“你是議長的代表,”尤達說到。“因此你應該以代表的身份參加委員會討論。你能坐在這間委員會大廳中,但不能參與投票。你應該表達議長的觀點,他的意願,他的想法和指示。而不是你自己的。”

從他熾熱的心底傳來了出離憤怒的回答,星際空間一般冰冷的語調。“這是一種侮辱,對我,以及議長。不要異想天開,這是不能容忍的。”

梅斯·溫杜眼中的神情和阿納金的語氣一樣冷淡。“請坐,年輕的天行者。”

阿納金盯着他,對峙着。也許我會坐上你的位置。他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回應着從熾熱的心底燃起的烈焰。你認為能阻擋我拯救我的愛人?你認為我能眼睜睜看她死去?來啊,用你的第七式劍法解決——

“阿納金,”歐比萬低聲說。他指了指阿納金身旁的一個空座位。“請坐。”

歐比萬聲音中的什麼東西,還有他那簡單直接的請求,讓阿納金的憤怒立刻消散了,並有些慚愧地發現自己獨自站在絕地委員會的中央。

他眨了眨眼,忽然感覺到自己太年輕,太愚蠢。

“大師們,原諒我。”他有些後悔的鞠了一躬,但無法隱藏爬上臉頰的尷尬。

餘下的議題匆匆進行着;基-阿迪-芒迪提到共和國署下的星球沒有發現格里弗斯的任何蛛絲馬跡,而當阿納金聽到委員會將搜尋的任務單獨指派給歐比萬,他開始覺得相當無趣了。

除了這樣,他們甚至還要拆散合作團隊?

他麻木地接受了這個相當驚訝的事實,差點沒聽到他們提起的機械人軍隊降落在卡西剋星——他得說點什麼,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委員會,不管是不是大師,他不能就這樣干坐着——而卡西剋星他非常熟悉,幾乎和莫斯埃斯帕的小巷一樣。“我能處理好它,”他突然朗聲提議到,“我肯定能在一兩天內清理這顆星球——”

“天行者,你的任務是呆在這裏。”梅斯·溫杜的眼神像耐鋼一樣堅決,簡短但明確地否定了他。

接着,尤達自薦,出於某種原因,委員會甚至沒有進行投票就通過了。

“決定了,”梅斯說到。“願原力與我們同在。”

直到基-阿迪-芒迪和普洛·孔的全息影像消失,歐比萬和阿真·科拉站起來開始交談,尤達和梅斯·溫杜走出房間,阿納金只能一直坐着,心情低落,既震驚又無奈。

帕德梅——哦,帕德梅,我們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他毫無辦法。但他知道有一件事他不會去做。

他不會放棄。

即使委員會反對,即使整個武士團都反對——他都要尋找一條出路。

他會挽救她。

無論如何。

“我並不比你們更高興,”帕德梅說,指了指貝爾·奧加納桌上那些星區統治法令印發的薄塑紙片。“但我很多年前就認識帕爾帕廷;他曾是我最信任的大使。我還是不相信他打算解散議會。”

“他為什麼要費這個心?”蒙·莫思瑪反駁。“如果從實際來看,今天早上開始,議會已經不存在了。”

帕德梅望着兩人嚴峻的面孔。吉迪安·達努點頭表示贊同。泰爾·塔尼爾繼續垂下視線,裝作整理她的長袍。方·扎爾用手拂着他灰色條紋的粗糙冠髻。

貝爾向前移了移。他的眼神石一樣堅定。“帕爾帕廷再也不用擔心如何控制議會。把自己的親信派往共和國的每一顆星球擔任總督,他已經直接控制了我們的整個系統。”他緊握着雙手,直到骨節生疼。“他將成為獨裁者。是我們讓他成為獨裁者。”

而他是我丈夫的朋友和導師,帕德梅想。我不應該聽這些。

“但我們能怎麼辦?”泰爾·塔尼爾問到,仍然凝視着她的長袍,擔憂地皺起眉。

“這就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蒙·莫思瑪平靜地告訴她。“我們將如何去做。”

方·扎爾生硬的掉轉話題。“我認為這一次的趨勢不會有多好。”

“我們都不認為任何事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貝爾說,慢慢站起來。“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不能讓推行了一千年的民主不戰而亡!”

“戰鬥?”帕德梅說。“我很難相信我剛才聽到了——貝爾,你聽起來像個分裂分子!”

“我——”貝爾坐回他的位置。“我道歉。這不是我的初衷。我將你們請到這裏,是因為在全銀河系的議員里,你們四個是最忠誠的——而且最有號召力,理智而自製。請盡一切可能維護我們已經破舊的憲法。我們不能傷及共和國本身。有你們的幫助,我希望我們能拯救它。”

“現在越來越清楚,”蒙·莫思瑪說,“帕爾帕廷已經成為民主政體的敵人。必須制止他。”

“議會賦予他這些權利,”帕德梅說,“議會也能讓他懸崖勒馬。”

吉迪安·達努朝前坐了坐。“我擔心你低估了議會的腐敗程度。誰會投票反對帕爾帕廷?”

“我會,”帕德梅說。她發現自己十分肯定這一點。“我也會找出其他人。”

她必須這樣。不管這樣做會多麼嚴重的傷害到阿納金。哦,我的愛人,你有一天會原諒我嗎?

“你這樣做,”貝爾說。“盡你的可能製造事端,讓帕爾帕廷注意你在議會裏的動作。這樣可以為我們提供掩護,蒙·莫思瑪和我準備建立我們的組織——”

“別說。”帕德梅站起來。“有些東西最好還是別說。現在,我什麼都不知道……最好。”

不要讓我對丈夫說謊,她暗中乞求着。她努力用眼神表達出她的願望。求求你,貝爾。別讓我對他說謊。這會傷了他的心。

也許他看到了;在一陣短暫的思考後,他點頭同意。“很好。其他事情可以以後再說。在那之前,這次會議的內容要保持絕對機密,即使是一個有效的反對票都會讓帕爾帕廷得到暗示,我們都知道這樣會非常危險。我們必須達成協議,禁止向除這裏的各位以外的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不經過每一個人的同意,我們不能將其他人卷進這個秘密。”

“也包括那些親近你的人,”蒙·莫思瑪補充。“甚至是你的家人——將這些中的任何部分告訴他們都意味着將他們暴露在同樣的危險下。不能告訴任何人。任何人。”

帕德梅看到他們都點了頭,她怎麼辦?她該怎麼說?你們可以保守秘密,但我會告訴我的絕地丈夫,他是帕爾帕廷最器重的人……

她嘆了口氣。“好。好,我同意。”

這群人分散離開,回他們的辦公地,而她能想到的只有——哦,阿納金,阿納金我很抱歉……

我真的很抱歉。

看到聖殿走廊巨大的穹頂下除了他和歐比萬外空無一人,阿納金有些高興,因為這樣不用壓低自己的聲音。

“太過分了。他們怎麼能這樣做?”

“他們怎麼不能?”歐比萬反駁。“是你和議長的關係,同樣的關係讓你能坐在委員會的席位上,也讓你無法獲得大師的頭銜。在委員會看來,那相當於直接投票贊成帕爾帕廷!”

阿納金揮揮手,打斷這個話題。他沒有時間考慮委員會的政治手腕——帕德梅沒有時間。“我不是說這個。我不需要它。那麼,如果我不是帕爾帕廷的朋友,我就已經是大師了,這是你想說的嗎?”

歐比萬看上去相當難過。“我不知道。”

“我有與任何五位大師相等的力量。或者十位。你知道,他們也知道。”

“僅僅是力量,對你來說沒有用——”

阿納金指向背後的委員會塔。“是他們叫我被選中的人!被選中做什麼?在這種愚蠢的政治遊戲中被人騙來騙去?”

歐比萬苦笑,似乎他也感染了這種情緒。“我難道沒有警告過你嗎,阿納金?我跟你提起過……委員會和議長之間的……緊張關係。我很清楚。可你為什麼不聽?你正好沖了進去!”

“就像那次射線屏蔽的陷阱。”阿納金哼了一聲。“我也應該把這個歸咎於黑暗面?”

“不管怎樣它發生了,”歐比萬說,“你處在一個……很微妙的局勢里。”

“什麼局勢?誰關心我?我不是什麼大師,我只是個孩子,對嗎?這就是問題嗎?溫杜大師讓所有人反對我,是不是因為我進來以後他就不是最年輕進入委員會的絕地?”

“沒有人關心這個——”

“當然沒有。我來告訴你一位聰明的老人不久前對我說過的話:年齡和智慧無關。如果有關,尤達會比你明智二十倍——”

“這與尤達大師無關。”

“好。這和我有關。這和所有人有關因為他們反對我。他們一直都是——大多數人甚至不想讓我成為絕地。可如果他們成功了,他們現在會在哪裏?誰會去做我做的事?誰會去拯救納布?誰會拯救卡米諾?誰會殺了杜庫救出議長?誰還會跟蹤紋崔斯找你和阿爾法——”

“好了,阿納金,沒錯。當然。沒有人質疑你的成就。你和帕爾帕廷之間的關係才是問題。這是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是我和他靠的太近?也許我是。也許我應該疏遠一個自從踏上這顆星球就關心我善待我的人!也許我應該拒絕這個唯一能給我應得尊重的人——”

“阿納金,別說了。聽聽你自己的話。出於嫉妒和驕傲的想法。這是黑暗的思想,阿納金。黑暗時期危險的想法——你應該專註於服務別人,可你在考慮自己。你衝撞委員會是因為沒有得到大師的稱號。可無法控制住自己,如何能稱為大師?”

阿納金用那隻完好的手撫住眼睛,他長長地呼了口氣,用更低沉、更冷靜平和的語氣說到,“我應該怎麼做?”

歐比萬皺眉。“抱歉?”

“他們想讓我做什麼,難道不是嗎?這是他們真正要說的。從一開始就是。我不說出他們想要的,他們不會給我這個頭銜。”

“委員會不是這樣的,阿納金,你知道。”

一旦你成為大師,你也該成為大師,他們如何能左右你的意願?

“我當然知道。當然,”阿納金說。他忽然感到很累,異乎尋常的累;難以開口說話,甚至難以繼續站下去。他討厭這整件事情。為什麼它不馬上結束?“告訴我他們想要什麼。”

歐比萬視線轉向了別處,阿納金愈發覺得厭倦。有什麼嚴重的事能讓歐比萬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阿納金,你知道,我站在你這邊,”歐比萬委婉地說。他似乎也很累,而且疲倦,阿納金能夠感覺到。“我從來不願看到你遇上這種處境。”

“什麼處境?”

歐比萬仍然有些猶豫。

阿納金繼續說到,“好吧,無論你打算怎樣告訴我,都不會改變它的實質。拜託,歐比萬。說出來。”

歐比萬四下里瞟了幾眼,似乎想肯定他們周圍沒人;阿納金覺得這只是個不用面對他的借口。

“委員會,”歐比萬輕聲說,“同意你的加入是因為帕爾帕廷信任你。他們想讓你報告他的所有行動。他們要知道他有什麼打算。”

“他們要我監視共和國的最高議長?”阿納金睜大了眼睛。不過歐比萬沒有看他的表情。“歐比萬,這是背叛!”

“我們正處於戰爭中,阿納金。”歐比萬表情陰鬱。“委員會宣誓過,要用一切辦法維護共和國的原則。我們必須這樣。尤其是,這些原則的最大敵人似乎就是議長本人!”

阿納金眯起眼睛,眼神變得凌厲起來。“為什麼委員會不在討論時交給我這個任務?”

“因為它不會紀錄在案,阿納金。你應該知道為什麼。”

“我所知道的,”阿納金冷冷地說,“你想讓我反對帕爾帕廷。你想讓我對他保守秘密——你要我欺騙他。這就是你們真正要說的。”

“不是,”歐比萬堅持着。他似乎很難過。“只是留意他打算做什麼,還有誰在鼓動他。”

“他不是壞人,歐比萬——他是個偉大的人,用雙手能維繫整個共和國——”

“在任期結束很久之後仍然留在高位。攫取獨霸一方的權力——”

“議會懇求讓他留下的!他們推給他這些權力——”

“別想的太天真。議會被嚇倒了,他們會交出所有他想要的東西!”

“那就是他們的錯,不是他的!他們應該有膽量站起來幫他!”

“這就是我們要你做的,阿納金。”

阿納金沒有回答。沉默在他們中間蔓延。

他搖搖頭,低頭看着自己的機械手握成的拳頭。

最後,他說到,“他是我的朋友,歐比萬。”

“是的,”歐比萬輕聲說,有些難過。“我知道。”

“如果他要我監視你,你認為我會做嗎?”

輪到歐比萬沉默了。

“你知道他很關心我。”阿納金的聲音安靜下來。“你知道他怎樣照顧我,怎樣儘可能的幫助我。他像我的親人。”

“絕地才是你的家——”

“不。”阿納金轉過頭,看着他過去的師父。“不,絕地是你的家。你一直的唯一的家。但我不像你——我有一個愛我的媽媽——”

還有一個愛我的妻子,他想,很快也會有一個愛我的孩子。

“你記得我的母親嗎?你記得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就因為你沒有讓我去救她?他無聲地說完。同樣的事會發生在帕德梅身上,發生在我們的孩子身上。

他心裏的毒龍又一次低語着,吞噬着他的意志。一切都會死去,阿納金天行者。恆星也會熄滅。

“阿納金,沒錯。當然記得。你母親的事,你知道我很難過。但聽着:我們沒有要你反對帕爾帕廷。我們只需要你……監視他的活動。你得相信我。”

歐比萬走近一步,拍住阿納金的肩膀。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似乎說服自己作出了一個決定。“帕爾帕廷可能有危險,”他說。“這也許是你唯一能救他的辦法。”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應該告訴你這個。我們說的這些請不要透露給別人。任何人,明白嗎?”

“我能保守秘密。”阿納金說。

“好吧。”歐比萬又深吸了一口氣。“在格里弗斯攻擊之前,溫杜大師追查到達斯·西迪厄斯隱藏在五百共和區里——我們認為,西斯尊主就藏在帕爾帕廷最親近的參謀中間。而這個人才是你要留意監視的,你明白嗎?”

絕地委員會編造的故事……對他們的政治敵人進行騷擾的借口……

“如果帕爾帕廷受到西斯尊主的影響,他可能有相當大的危險。能幫助他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西迪厄斯,並阻止他。我們沒有要你背叛誰,阿納金——也許只有這樣才能拯救共和國!”

如果你們說的這個達斯·西迪厄斯現在走進門來……我會讓他坐下,向他請教有沒有任何力量能用來結束這場戰爭。

“那麼你是在要求,”阿納金緩緩地說,“要我幫助委員會尋找達斯·西迪厄斯。”

“是的。”歐比萬看上去鬆了一口氣,寬慰了很多,好像有什麼可怕的痛苦忽然消失殆盡。“沒錯,就是如此。”

阿納金熾熱的心中傳出了自己的聲音,回應着——不是簡單的迴音——而是在結尾有些改動:我會讓他坐下,向他請教有沒有任何力量能用來——

——用來挽救帕德梅。

他們乘坐的炮艇穿過共和國首府的天空。

歐比萬的視線越過尤達和梅斯·溫杜,望向炮艇舷窗外巨大的部署平台。在遠處,一群克隆人正在整裝登上攻擊巡洋艦。

“你們當時不在,”他說。“你們沒有看到他的表情。我想我們犯了個很大的錯誤。”

“我們並不總是正確的,”梅斯·溫杜說。“有時根本沒有正確答案。”

“阿納金的友誼對你很重要,我知道。”尤達也望向窗外,同樣從那個角度看着即將飛往卡西克抵禦入侵的攻擊巡洋艦;他倚在他的吉默木杖上,好像不相信靠自己的腿就能站穩。“絕地必須放開生命中的這些依賴。”

換成別人,甚至是別的絕地,也許都會對這樣的訓斥不滿,可歐比萬隻嘆了口氣。“我想——畢竟他是被選中的人。預言說過,他的出生會給原力來來平衡,但……”

他的聲音逐漸變小了。他記不得要說的話。他能記起的只有阿納金臉上的表情。

“是的。未來永遠在變動。”尤達抬起頭思索着,眼睛眯成一線。“而預言,可能會被誤解。”

梅斯的表情比往常更為嚴肅。“自從一千多年前達斯·貝恩(DarthBane)死後,有過成百上千名絕地——成百上千位絕地用自己的雙手種下光明的種子,每次呼吸和心跳都為了帶來正義,建立公平社會,維護和平,並無私的熱愛着所有生命——而在這幾千年裏,無論何時都只有兩個西斯。只有兩個。絕地創造光明,但西斯並不創造黑暗。他們只是運用黑暗罷了。黑暗面總是存在。貪婪、嫉妒、侵略、慾望和恐懼——這些都是智慧生物與生俱來的秉性。叢林生活的遺迹。我們從黑暗中繼承了它。”

“對不起,溫杜大師,我不是很理解。你是說——按照你的比喻——絕地製造了太多的光明?從我這幾年的觀察來看,這個銀河系並沒有完全成為光明的世界。”

“我只想說,這一切我們並不明白。我們甚至無法真正理解給原力帶來平衡的意義。我們無法預知它將牽涉到什麼。”

“原力中有無窮的秘密,”尤達輕聲說到。“我們了解的越多,越能發現知識的匱乏。”

“那麼你們也都感覺到了,”歐比萬說,感到難過。“你們都能感覺到,我們已經走過了一個無形的轉折點。”

“都在不停的運動,我們時代的事件。危機已經臨近了。”

“是的。”梅斯交叉雙手,直到骨節突了出來。“但我們正處於沒有光源的礦井中。如果停止行走,我們永遠也找不到光明。”

“可如果光明並不存在?”歐比萬問,“如果我們發現通道盡頭只有黑暗?”

“我們必須有信心。相信原力的意願。有別的選擇嗎?”

歐比萬點點頭,接受了這個答案,但當他想到阿納金時,心底的不安又加深了。“今天我應該在委員會上據理力爭。”

“你認為天行者不能解決好這件事?”梅斯·溫杜說。“我認為你對他的能力更有信心。”

“我能將生命託付給他,”歐比萬簡單地說。“而這就是問題所在。”

兩位絕地大師靜靜的看着他,等他尋找到合適的詞語。

“對阿納金來說,”歐比萬終於開口,“沒有什麼比友誼更重要。他是我見過的最忠誠的人——毫無理由的忠誠,簡單來說。即使我努力教給他絕地最重要的犧牲精神,他——我認為,他從來沒有真正理解。”

他望向尤達。“尤達大師,從我小時候起,從嬰兒時起,你我關係就很好。但如果提前一周——提前一天結束這場戰爭必須要犧牲你的生命,你知道我會這麼做。”

“你也應該,”尤達說。“我也會這樣對你,年輕的歐比萬。或者任何絕地之於另一人,為了和平。”

“任何絕地,”歐比萬說,“除了阿納金。”

尤達和梅斯互換着眼神,嚴肅地思考着。歐比萬猜測他們正回憶起阿納金多次違反紀律——那些冒着行動失敗的風險,將上千人的生命或對整個行星系統的掌控當賭注的行為——只為了救一個朋友。

而且不只一次,是為了救歐比萬。

“我認為,”歐比萬謹慎的措詞,“像和平這樣抽象的概念對他來說沒有很大意義。他忠於人,而不是原則。而且他期望有所回報。舉例來說,他會為救我不顧一切,因為他認為我也會這麼做。”

梅斯和尤達緊緊地盯着他,歐比萬不得不低下頭。

“因為,”他有些不情願的承認,“他知道我也會這麼做。”

“理解你關注的具體是什麼,我還不能。”尤達綠色的眼睛隱隱飽含着同情。“你必須說出你的恐懼,然後才能拋棄它。你是否擔心他不能完成任務?”

“啊,不是。根本不是。我非常肯定,除了背叛朋友外,阿納金能做任何事。我們今天要他做的……”

“但這是絕地的使命,”梅斯·溫杜說。“就是我們宣誓的:無私的服務——”

歐比萬轉身,再一次望着即將載着尤達和克隆人士兵前往卡西克的突擊艦,可他只能看見阿納金的臉。

如果他要我監視你,你認為我會做嗎?

“他會,”他慢慢的說。“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他不會再信任我們。”

他發覺眼睛莫名的有些發熱,眼眶中充溢的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而我也不確定,他是否應該信任我們。”

本章翻譯:caterpillar

本章校對:luk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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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大戰前傳3:西斯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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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權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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