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熱鬧了一天的景德鎮終於恢復了平靜,大街上空無一人。就在這時,三春茶樓的門被打開了,只見李鳳白從門縫裏露出半個腦袋,確定四周無人後才穿上斗篷從門後走出。她輕輕地把門合上,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快步向華陽客棧走去。因為怕被別人發現自己和任憑風的關係,所以她只有耐心等到深夜才開始行動,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在今晚用自己的方式把屬於自己的男人牢牢抓住。想到這裏,李鳳白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多少年了,她等的就是這一天。
忙碌了一天的任憑風正要入睡,他剛把燈熄滅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任憑風連忙拿起自己的佩劍,劍步走到客房門邊上,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只見門外的黑影先是在外張望一番,進而走向前去貼着門口,不知在做什麼。任憑風呼的吧門一開,那人順勢倒在了任憑風的懷裏,任憑風趕忙把那人的嘴捂住。燈被捻亮,任憑風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李鳳白,十分驚訝,連忙把她推開,厲聲問道:“怎麼是你?”李鳳白輕輕一笑,說道:“任大俠,幹嘛那麼緊張?”說實在剛才任憑風的一抱,她很是受用,不想卻被任憑風給推開了,看來只有自己主動一些了。只見李鳳白把斗篷一放,開始脫起了衣服。一寸寸晶瑩剔透的肌膚一點一點地在任憑風的眼前展現出來,看着任憑風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模樣,李鳳白十分得意。
這時任憑風突然醒悟過來,一把將李鳳白的衣服掩起。語含責備地問道:“鳳白,你這是幹什麼!”此時的李鳳白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直白地說道:“憑風,我想你,自從我見到你,就沒有一分鐘不在想你,我想要你抱着我,想躺在你寬廣的胸膛上……”
“別說了,鳳白,我們不能這樣。”任憑風打斷她。
李鳳白感覺受到了很大的污辱,這些年來還沒有一個男人能在這個時候拒絕他,而眼前這個拒絕她的竟然就是她最愛的男人,她感到很傷心,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任憑風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我現在沒這種心情,何況,我還有那麼多事要做。鳳白,我想我們不要太多接觸,不然,我的身份很容易被人識穿,會惹許多麻煩。況且在完成麟清兄的遺願之前,我不希望為情所累。鳳白,你走吧!”
他竟然要趕自己走!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冷漠的傢伙就是自己一直深愛的任憑風,就是那個十幾年前對自己關懷備至,要和自己成親的任大哥。
李鳳白懷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那你抱抱我總可以吧,就抱一下。”
任憑風動了動,似乎想轉身,但終於沒回頭。
李鳳白的眼淚終於流了出來,她胸中突然湧出一股怨氣,她丟下一句:“你好狠!”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曾經年少的歡歌笑語彷彿還在耳邊回蕩,回過頭看卻已是物事人非了。
任憑風猛地轉過身來,李鳳白已經跑了出去。任憑風追了兩步,停下步子,長嘆一聲,他知道即使他把李鳳白給追了回來,也已經追不回自己的心了。
在這樣一個黑夜裏偷偷行動的除了李鳳白,還有司馬弓。他剛從何家墨出來就着手安排自己的徒弟金水等人趁着黑夜把薄家參賽的瓷器給換了,這次行動對於司馬弓來說也是至關重要,他知道倘若不把瓷器給換了,自己是怎麼也贏不了的,為了自己的生意和名聲只好鋌而走險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剛換完瓷器從商會出來卻迎面遇到薄劍蘭這小子,他一陣慌張連忙迎上去,解釋自己是要去買豬頭肉,話剛出口他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自己說的到底是些什麼鬼話啊!他緊張地直冒汗,幸虧薄劍蘭此時剛從三春茶樓會過李鳳白的侄女小青出來,正沉浸在剛才的甜蜜對話中,對於司馬弓的解釋並不是太在意,雖然有些懷疑,但也沒有多問。司馬弓這才躲過了一關。
第二天一大早,景德鎮的廣場又恢復了昨日的熱鬧,青花瓷王大賽的場面又擺了出來。六家瓷器已按編號擺放長桌上。周圍圍觀的人們絡繹不絕,他們都想看看今年到底是誰能奪得“瓷王”的稱號。而台下六家主人都有些緊張,“病體初愈”的何家墨在台上來回遛達,仔細品評着各家參評的瓷器。在經過五號瓷器時,他楞了一下停下了腳步,旋即又彷彿明白了什麼,回過頭向台下掃了一眼,目光正好落在了司馬弓身上,司馬弓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了一下,趕忙把頭轉了過去,手卻不自覺地在褲腿上擦着汗。夏魚兒看見司馬弓緊張的模樣,感到有點好笑,對着司馬弓微微一笑,顯得胸有成竹。
人群中,任憑風卓然而立,他在一旁默默地注視着夏魚兒的一舉一動,必竟他來到景德鎮的目的就是找這個女人。此時他的全然不知自己風度已經引起了薄小文的注意,小文一連看了他好幾眼,任憑風的眼光從她身上滑過,並未停留,但當他的目光掃過台上的瓷器和裝瓷器的箱子時,卻皺起了眉頭。心中暗暗為薄家捏了一把汗。
經過一番評判,評委們手拿紙筆,心裏開始為各家打分了,氣氛也驟然變得異常緊張起來。司儀走到前台,高聲說道:各位評判對各家瓷器鑒賞已經完畢,現在開始投票!台下一陣小小的騷動。台上各位評判拿起面前的毛筆,輕沾墨汁,在一張小宣紙上寫下號碼。然後仔細摺疊好,放在桌上。隨後司儀提着一隻精緻的小竹籃,一一收起,放在竹籃里連續搖動。台下的各家參評人又緊張起來。司儀當眾搖好,把竹籃放在桌上,宣佈:現在開始唱票!全場一片寂靜。景德鎮的新一屆瓷王就要誕生了!
司儀從竹籃里拿出一個紙三角,展開來,大聲念道:三號!隨後又按着順序拿出下一個指三角念出號碼,可是奇怪的是,司儀一連念了十二張,全是三號瓷。這大大出乎人們的預料,在景德鎮的瓷王評比中,這種情況大家還是第一次見到。台下眾人面面相覷。只有任憑風,似乎預料到會出這種結果,嘴角反而浮現出一絲微笑。
隨着最後一張紙的展開,司儀大聲宣佈:“三號瓷十三票,今年青花瓷王是三號瓷!”台下響起一陣遲疑而熱烈的掌聲。但是三號到底是誰呢?大家都迫切地想知道。司儀伸手從木箱裏拿出一個用紅綢包得很嚴的木牌,讓景德鎮商會會長,此次青花瓷王評判主事何家墨宣佈今年的青花瓷王人家。何家墨起身走向前台,接過木牌,層層揭開外面的紅綢,看了一眼,不露聲色。此時台下一片寂靜,大家都在等待宣判的時刻,司馬弓掏出一方手絹,擦擦額上的汗水。夏魚兒似乎有了不祥的預感,慢慢閉上了眼睛。江伯也緊張地往台上看。此時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何家墨。何家墨跨前一步,清清嗓子,大聲說道:現在,我榮幸地宣佈,今年的青花瓷王是司馬弓先生!說著,他把手中木牌亮向台下,木牌上寫着大大的司馬兩個字。全場似乎一愣,但隨後就響起了掌聲,卻不甚熱烈。
司馬弓緊張的表情頓時鬆弛下來,面帶微笑,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瓷王得到手了也不枉費他這幾天的奔波。他向左右幾家參評人起身點頭,說道:“愧領,愧領!承蒙各位的關照!”幾家參評人表情不自然地說道:“恭賀,恭賀!”
夏魚兒似乎已經預料到,卻有些狐疑,心中還帶有一絲不服,微笑着譏諷:“司馬先生得個滿票,這在景德鎮歷史上還是第一次,難得呀!”
司馬弓故作謙恭:“哪裏哪裏,不過是各位評判抬舉。”此時台下的人群和客商議論紛紛,司馬弓居然得了滿票?這讓他們都始料未及。往年唱票都是你一票我一票的,爭奪得十分激烈,今年這是怎麼回事啊?再說薄家一票都沒有,這太不正常了!可是人們也找不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時只有站在夏魚兒身後的薄劍蘭和薄小文,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每年一屆的評比對於他們來說沒有多大的意義,所有的事都由母親夏魚兒掌管,所以家事他們過問的很少,也不太關心,只要有吃有玩就好了。
一旁的鑼鼓手敲起鑼鼓。司馬弓起身,走上台去。何家墨從司儀手中接過一個精緻的匾,匾上寫着“青花瓷王”幾個大字。他把這個匾授與司馬弓。司馬弓朝台下舉了舉,一臉得意。台下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司馬弓看看台下,感到有些尷尬,只好走下台來。此時司儀大聲宣佈:“青花瓷王大賽到此結束,現在散會!”
就在此時,任憑風雙眼凌厲地掃了一眼台下正欲離去的人群,突然大聲道:“慢!”鑼鼓聲嘎然停止。台下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着任憑風,不知道這個外鄉人到底要玩什麼把戲,薄小文也踮起腳尖,一掃剛才慵懶的表情,興奮地瞪大眼睛。顯然任憑風的一舉一動已經引起了她很大的興趣了,此時少女的心開始有些春波蕩漾了。夏魚兒目不轉睛地看着任憑風,也是一臉不解,任憑風有意無意地朝她笑笑,走到台前。夏魚兒連忙把頭低下,顯得有些不自然。此時的司馬弓感到一陣心虛,想帶頭趕快離開會場,可是除了他的兩個徒弟,沒有人跟着他。他只得尷尬地停下腳步。
只見任憑風一個箭步跳到戲台上。微笑着沖台下人群拱拱手,開了口:“各位,我是一個外鄉人,來到景德鎮只是想見識一下久負盛名的景德鎮青花瓷王大賽,在這裏,我首先要恭賀司馬弓先生被評為今年的青花瓷王,就現在台上這些樣瓷而言,三號瓷為最佳,當之無愧!”
台下的司馬弓鬆了一口氣。心想,算這小子識相。
小文有些失望地對母親嘀咕:“我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夏魚兒卻滿懷希望地看着台上的任憑風。她覺得任憑風要說的絕不僅僅是這些。
果然,任憑風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我今天看到的卻和我聽說過的瓷王評選大相逕庭,我聽說,景德鎮各家瓷器都很精妙,相差不過毫釐之間。往常青花瓷王,皆以微弱優勢勝出,然而今天十三張票都給了一家,如此一邊倒,豈非不正常?”台下台上的人們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任憑風的這個疑問也正是大家的疑問。
有人在台下喊:是啊!怎麼回事?
任憑風微笑道:“依本人愚見,問題並不出在評判身上,而是出在樣瓷上。”司馬弓聽到這句話,臉上一陣抽筋,心裏像揣了一個什麼東西,七上八下的。
司儀忍不住問:“樣瓷有什麼問題嗎?請你直說!”
任憑風:根據我的判斷,五號瓷就有問題!
司儀:五號瓷有什麼問題?
何家墨臉色也開始難看起來,他起身走過來,怒視說道:“這位先生,事關重大,你說話要負責!切莫為嘩眾取寵,胡亂開口!”
“我當然會負責任。”任憑風笑着回答道,“剛才台下有人問,五號瓷是誰家的?我並不知道,所有評判也暫時都不知道,因為還沒有拿出五號箱的木牌。但這個並不重要,過會兒拿出來就知道了。重要的是五號瓷出了問題,問題在哪裏?據我所知,歷年規定,參評樣瓷在開評前一個月就已由各家交來,由商會統一保管,並在商會公開展出,為的是讓鄉親們一睹名家瓷器風采,讓各路客商從中挑選喜歡的瓷器,並由景德鎮所有制瓷人家共同投票,完成初選,推出六家參加今天的決選。在這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裏,所有參評瓷器不得調換。就是說,現在台上這六家瓷器,燒制完成的時間,至少都應在一個月以上了。可是,根據我的經驗,五號瓷出窯時間,最多不超過一晝夜!我懷疑,五號瓷是昨天才出窯的瓷器!”
此時司馬弓的臉上開始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司馬彩雲看着父親緊張的模樣,十分疑惑,若有所思。
何家墨也臉色大變,心中不免有些慌亂,此事若是敗露出去,他的臉往哪放啊!
台下議論紛紛,神了!他居然能這麼準確地看出瓷器的出窯時間。人們不免對任憑風開始另眼相看。
司馬弓再也忍不住了,跳起來,指着台上說道:“別故弄玄虛,你憑什麼說五號瓷是昨天才出窯的?”
任憑風不緊不慢的走到五號瓷前面,伸指彈了一下,又聞了聞,說:“我是憑兩點懷疑的,現在已經可以確證無疑了。大家請看這些裝瓷器的箱子。第一點,在商會裏放了一個月,這些裝瓷器的箱子多少都落了些灰塵,只有裝五號瓷的箱子,是個嶄新的木箱。換瓷器的人來不及把五號瓷從箱子裏拿出來,只好連箱子帶瓷器一起掉換,正是這一點,讓我起了疑心。”
任憑風臉色一正,“更重要的是第二點,剛才我站的地方是順風方向,我聞到一股輕微的焦灼之氣,這股氣味正是從五號瓷那裏傳過來的。”眾人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任憑風一笑,“不好意思,在下的鼻子一向比較靈。盜換五號瓷的人,可以把瓷器外表擦得很乾凈,和老瓷沒有差別。但他忽略了一個細節,就是新出窯的瓷器內膽,仍然存有微微的焦灼之氣,就是還殘留着窯爐里的味道。這種味道一般會在瓷器出窯后一天一夜后散去。但五號瓷瓷瓶內膽仍有這種味道,說明他出窯時間不足一天一夜。”
司馬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手心的汗也越來越多了。
任憑風看了司馬弓一眼,又繼續說了下去:“剛才我又聽了聽五號瓷的聲音,新出窯的瓷器,因為從高溫里取出不久,沒有水份,敲彈一下,就會聽出它的聲音脆而薄,脆而干,脆而寡,缺少餘味餘音。但老瓷就不同,老瓷出窯已久,已經吸收了天地之精氣水份,所以彈敲起來,聲音就顯得清脆、豐潤而飽滿,時間越久,在天地間放得越久,就越是豐潤飽滿。嚴格地說,瓷器出窯,只是完成了它的形和質,但一件瓷器的精、氣、神,在瓷窯里是完成不了的,它需要天地的不斷養育。這就是一件千年老瓷可以價值連城的道理。這個道理,景德鎮上儘是制瓷名家,肯定比在下懂的多。只不過各位評判礙於規矩,不能以手碰瓷器,反而看不出來了。”
最後任憑風目光掃了全場一圈,停在司馬弓身上,司馬弓趕忙低下頭去,任憑風笑笑說:“根據以上幾條判斷,五號瓷是新出窯的瓷器,被人調換確定無疑!現在我的問題是,如果五號瓷真的是剛出窯的新瓷,那麼是誰在這一晝夜的時間內調換了五號瓷的樣品?如果是五號瓷的主人自己調換的,就算違規!如果是別人偷偷調換使了調包計,就是犯法!”
台下頓時輿論大嘩,人群中不知誰大聲說了一句:“是啊!怎麼會這樣?誰使了調包計,這事要追查!”夏魚兒和另幾家瓷主人頓時紛紛站起,齊聲說道:“這裏頭定有貓膩!”大家都強烈要求弄清五號瓷的主人是誰,任憑風沖何家墨笑笑,然後示意司儀上前,拿出五號木箱的底牌。任憑風接過,層層打開紅綢,亮出底牌,上有一個大大的“薄”字。台下的人看到一片驚呼。夏魚兒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怎麼……是我家?”小文盯着任憑風,興奮地一下跳起來。看來任憑風並沒有讓她失望啊。
任憑風走到夏魚兒面前,高聲問道:“薄太太,昨夜你有沒有調換參評瓷樣?”
夏魚兒氣憤地說:“我當然沒有!樣瓷都由商會封存,我怎麼能夠調換?”
任憑風轉臉問何家墨:“何會長,薄太太說的可是實情?”
何家墨看了看任憑風,又看看夏魚兒,只好點點頭。
任憑風又轉回身,向台下說:“那麼,我現在有理由懷疑,有人使了調包計!至於此事要不要調查,當然應由商會決定。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再次鄭重向司馬先生表達恭賀之意!司馬先生,恭喜恭喜,哈哈。”
台下的司馬弓點頭笑笑,心裏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臉色卻比哭還難看。在大笑聲中,任憑風跳下台,揚長而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薄小文的腦海里不停地閃現出任憑風的樣子,她極其迫切的想要再見任憑風一面,於是她勸母親把任憑風請到家裏,好好感謝一番。不想夏魚兒卻並不領情,說不認識任憑風。於是薄小文賭氣似的跑開,自己去打聽任憑風了。看着小文遠去的背影,夏魚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何嘗不想好好地感謝任憑風,只是一來自己和任憑風並不熟悉,二來她此時也沒有這個心情。這樣的輸掉這場評比她十分不甘心,也十分氣憤,至於是誰使用了掉包之計她心裏也已經能夠猜到。雖然掉包之計被人當場揭穿了,但是青花瓷王沒有拿到是不爭的事實,看來今年的訂單是成問題了,想到這裏夏魚兒不禁愁容滿面,隨即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司馬弓回到家裏就忍不住地拿着青花瓷王得匾看來看去,嘴角掛着滿足的笑容。並未在意站在一旁板著臉的女兒司馬彩雲,一邊陶醉地撫摸着金匾,一邊招呼彩雲過來看,彩雲冷眼看着父親未動一步。司馬弓上前摸摸,又退後一步端詳,說道:“金匾和我六年無緣,今年終於拿回了!司馬大先生,你到底還是了不起呀!哈哈哈…….”站在一邊的彩雲實在忍不住了,突然問道:“爸,這金匾來路正嗎?”
司馬弓一愣,說:“這孩子說的什麼話!青花瓷王是大夥評出來的,而且是滿票!金匾有什麼不正的?”
彩雲也不示弱,說道:“可是有人說,五號瓷,也就是薄家的參評瓷樣被人使了調包計!”
司馬弓一陣憤怒,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這樣對自己說話,他歷聲喝道:“你聽他放屁,沒準他是薄家派來的,故意攪局,常野,你說是吧?”站在一邊的常野,看見師傅對自己使的顏色連忙點頭。
彩雲瞪了常野一眼,轉身走了。見女兒走了,司馬弓長出了一口氣,對常野說:“你去街上買些鞭炮、茶葉、點心,再去綉娘柳鳴兒那裏,讓她做一面青花瓷王旗,明天掛出去,到時會有大批客商來訂貨,咱們要做好準備。”常野應一聲去了。
從戲台回來后,任憑風回到了客棧,開始閉目練功。虧得小時候家裏上等瓷器擺得多,往來的瓷商也不少,要不然自己還真發現不了司馬弓的掉包計。看到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就知道是他乾的,況且薄家瓷器被調換,得利最大的就是他。但是任憑風並不想整司馬弓,這不是他來景德鎮的目的,他只是想通過此事來接近薄家,完成麟清兄的遺願。原來李麟清辭官出宮找尋多年,一直沒找到失落的那隻月盅,於是想到讓原來造日月盅的薄家再造一隻月盅,他自己不好出面,只好讓妹妹李鳳白來到景德。但是萬萬沒想到薄家老二因為燒不出和原來日盅配對的月盅,一氣之下竟然跳崖身亡,任憑風由此推測,這其中的原因恐怕還不那麼簡單。而且這一路來景德,一直有人跟着我,看來想要得到青花日月盅的,遠不止自己一個啊。但是麟清兄當年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把日月盅配成一對是他的遺願,任憑風暗暗下決心,就算再困難,也一定要幫他完成。
任憑風正在房間裏閉目練功,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睜開眼睛。聽到一陣敲門聲,緊接着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聲音:“請問任先生在嗎?”
任憑風走過去打開門,薄小文正站在門外,看見英俊挺拔的任憑風,小文露出甜美的笑容。
任憑風一臉疑惑,問道:“姑娘是……”
小文說:“能不能請我進去再說?”
任憑風讓小文進了房間,小文一進來就四處打量着,看看房間裏有沒有任何能顯示個人身份的物品。但是她很失望地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小文看看任憑風,自我介紹道:“我叫薄小文。”
任憑風心中一喜,看來自己的功夫是沒有白費啊,連忙招呼道:“原來是薄家大小姐,失敬失敬,請問薄大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想好好謝謝你。”
“謝我?”
“是的,你今天上午替我們家出了口氣,維護了我們薄家瓷的聲名,我難道能不感謝你嗎?”
任憑風擺擺手,笑着回答:“些許小事,何足掛齒。何況那盜換樣瓷之人手段卑鄙而拙劣,我既然看出來,自然不能不管。”
小文繼續問道:“任先生是哪裏人氏,以前從來沒來過景德吧,不然我一定會對你有印象的。”
“我是江湖上人,隨處飄蕩,這次路過景德鎮,聽說這裏的青花瓷王大賽精彩激烈,就留下來看看熱鬧,沒想到竟然看到了那麼一出,頗讓人失望。”
小文有些着急,連忙說道:“我們景德鎮從來沒出過這樣的事,任先生,你可不能以偏蓋全啊,你要在這兒住久一些,就會發現景德鎮都是好人,是個……很美的地方。”
“沒想到薄小姐很愛惜自己家鄉的形象呢。”
“我怕你對景德印象不好,匆匆離開,再也不回來了。”說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任憑風一驚,看了小文一眼,發現小文眉目含春,立刻心領神會,趕緊說道:“薄小姐,你的謝意在下心領了,如果沒有什麼事……”
“幹嘛,轟我走啊?正經事我還沒說呢。”小文道。
“請說。”
“我來,是奉命請你到我家去做客。”
任憑風想了想,覺得這是接近薄家的好方法,稍顯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小文心中一喜,拋下一個嫵媚的笑容,走出任憑風的房間。
送走薄小文後,任憑風不知為什麼,竟然感到有些不安,感覺象是做賊,總覺得這次麟清兄交給自己的擔子,挑起來會很沉重。任憑風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回復平靜,隨即又把九叔叫來,讓他準備今晚去薄家的禮物。而他自己則要趁這段時間去一趟唐英廟,去拜見一下自己的祖先唐英。
唐英廟是當地人蓋的唯一一座寺廟,為了紀念當地人十分尊敬的一個人——唐英。唐英大人是康熙爺派到景德鎮監督瓷器製作的陶務官,他為人高風亮節、宅心仁厚,做了不少好事,在景德人心裏,他就象保護神一樣,保護着景德鎮一方水土的平安。所以平時經常有人來上香進貢。不過,這個下午,廟裏卻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
任憑風把帶來的香燭點燃,擺放在唐英像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當他抬起頭時,眼中含着虔誠的淚花。正在這時,夏魚兒由春兒陪同走進廟裏。任憑風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兩人看到對方,都微微一驚。能在這裏相遇顯然是兩人始料未及的事,但是兩人也感覺到了,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紅線把他們牽在了一起。兩人見面,夏魚兒不免又要對任憑風今天的行為表示感謝,聽說任憑風的祖先就是唐英時,夏魚兒對任憑風的印象又好了幾分,因為每年瓷王評選結束,自己第一件事就是來唐英廟上香還願,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到他老人家的後人,真是緣法湊巧了。任憑風聽到自己的祖先竟然如此讓夏魚兒尊敬,也不禁對夏魚兒的好感也增加了幾分。臨走的時候,夏魚兒還不忘回頭提醒任憑風晚上的家宴,通過今天的談話,她對任憑風又多了幾分了解。而夏魚兒走後,任憑風也是長久地望着夏魚兒的背影,不願離去,顯然他開始對這個奇女子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