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醫院傍晚
潘玉龍背着湯豆豆,快步跑進了醫院。
醫院急診部晚上
急診部內,醫生們已開始了救治。一位護士把一個處方單遞到潘玉龍的眼前,說:“先交費去吧。”
潘玉龍點頭接過單子,朝收費處跑去。
醫院收費處傍晚
潘玉龍傾其所有,把身上的全部散錢,統統遞進了收費處的窗口。
收款員在處方單上砰一聲蓋了個戳子。
醫院急診部傍晚
湯豆豆手上,已經掛上了點滴的藥瓶,護士把血壓器從她身邊挪開,醫生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瞼,又用聽診器檢查心肺……
潘玉龍在治療室外焦急地等待。
醫生走了出來,潘玉龍迎上前去。
醫生邊走邊對潘玉龍說道:“病人的血糖和血壓都不正常,心臟還好,沒有大的問題,但身體非常虛弱,是脫水了,需要住院治療,你趕快……你是她家裏人嗎?”
潘玉龍正要解釋:“我是……”醫生卻已回頭接著說道:“你趕快去交住院押金吧。”
潘玉龍:“呃……住院押金要多少錢呀?”
醫生:“呃,先交三千吧。你問問裏邊的護士長。”
潘玉龍有些慌:“啊?三千!”
醫生走了。潘玉龍猶豫一下,返身往治療室內走去,見一位護士從裏邊出來,潘玉龍攔住她問:“對不起護士,她現在醒過來沒有?”
護士:“醒過來了。”
潘玉龍:“那我進去看一眼行嗎?”
護士:“她身體很虛弱,你別讓她說太多話。”
潘玉龍:“啊。”
潘玉龍走進治療室,走到了湯豆豆的病床前,湯豆豆躺在床上,氣息虛弱,面色蒼白。
潘玉龍俯下身來,輕輕問道:“你好點了嗎?”
湯豆豆的目光移了過來。
潘玉龍又問:“你能說話嗎?”
湯豆豆乏力地眨了一下雙眼,目光無神。
潘玉龍停頓了一下,問道:“你有錢嗎?醫生說讓你住院,要交三千塊錢押金,我沒有錢了,你有錢嗎?”
湯豆豆噏動了一下乾燥的嘴唇,想說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
潘玉龍:“你有親戚朋友嗎?我去哪兒能拿點錢來?”
湯豆豆嗓音沙啞,終於慢慢地吐出幾個字來:“我怎麼了?”
看到湯豆豆開口說話,潘玉龍焦急中有些欣喜:“沒事,你就是身體太虛弱了。你多少天沒吃東西了?”
小院傍晚[奇書網·電子書下載樂園—Www.Qisuu.Com]
天色已晚,西邊還殘餘一抹微亮。
湯豆豆家的門被一把鑰匙擰開,潘玉龍走了進去,窗外暮色深沉,屋內景物模糊。
這是潘玉龍第一次得以從容仔細地瀏覽這個女孩的家。湯豆豆的家非常凌亂,陳舊的傢具上胡亂擺了些喝空的酒瓶,四處堆着落滿灰塵的書籍和樂譜,只有屋角的一架雅馬哈鋼琴在昏暗中閃着高貴的亮光,與滿屋的凌亂陳舊格格不入。
潘玉龍從客廳走到湯豆豆的卧室門前,在這個家裏,也許只有這間卧室顯得格外乾淨,床頭和牆上都裝點着一些女孩特有的飾物,唯一紮眼的則是一隻掛在床頭的健身拉力器。潘玉龍的目光最後停在牆上一張全家福的照片上,照片上那位年輕的父親嚴肅孤傲,母親則顯得美麗憂傷。依偎在他們中間的那個兩三歲的小孩當然就是湯豆豆了。只有湯豆豆一人笑容甘甜。
一把鑰匙打開了抽屜上的鎖,拉開抽屜就看到了裏面放着兩張存摺和一些散錢,潘玉龍拿出了其中一張存摺,然後把抽屜重新關上。
小巷晚上
潘玉龍揣好存摺匆匆走出院子,在走出小巷前的一個無意的回眸,那位可疑的“老王”再次掠過視線。“老王”正站在巷口另一端的雜貨攤前買着飲料。潘玉龍若有所思,腳步放慢,走了幾步他站了下來,再次回頭看那雜貨攤時,“老王”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醫院夜
病床上的湯豆豆臉色稍稍恢復,此時已經睡過去了。在一邊看護她的潘玉龍見點滴瓶里藥液將盡,出門找來護士。護士給湯豆豆換着點滴瓶,潘玉龍在一邊搭手協助。
護士換完點滴瓶,輕聲對潘玉龍說道:“天太晚了,你回家吧。她睡了,沒事兒,你放心吧。”
潘玉龍說了句:“好。”但目光仍然留在湯豆豆的臉上。
護士:“這是你妹妹嗎?”
潘玉龍:“不是。”
護士:“是你女朋友?”
潘玉龍愣了一下,說:“噢……是我鄰居。”
小院夜
夜色籠罩着小院,走廊上閃爍着一縷微小的亮光,一陣清脆有力的敲擊聲打破了黑夜的寧靜,潘玉龍在一隻手電筒的光芒下,仔細地安裝着那塊白天沒有裝上的玻璃。那叮叮噹噹的敲擊聲猶如鋼琴彈奏出的曲調,溫暖而又憂傷。
金苑酒店員工更衣室白天
一群剛剛上班的員工擠在更衣室的兩排破舊的大柜子前,緊張地更換衣服。潘玉龍也在其中,他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快速換上酒店簡陋的工作服。
金苑酒店員工更衣室黃昏
潘玉龍疲憊地把酒店的工作服脫下來,換上自己的衣服。照舊是一堆人擠在大柜子前更衣,下班更衣的動作都變得遲鈍緩慢許多。
金苑酒店大門黃昏
潘玉龍走出酒店,和門衛互相點頭笑了一下,看來他已經慢慢熟悉了這裏的環境。
粥麵館黃昏
潘玉龍提着個保溫筒,從一個寫着“粥麵館”的小店走出。
醫院黃昏
潘玉龍把病床的枕頭墊高,讓湯豆豆舒適地靠在床頭,他看着湯豆豆捧着那隻保溫筒,慢慢地喝着裏面的熱粥。他坐在一邊幫她剝"奇"書"網-Q'i's'u'u'.'C'o'm"開一隻橘子,同時東拉西扯地與她閑聊。
潘玉龍:“有一個姓王的人,老來敲你們家房門,上次還去深紅酒吧找過你爸,你知道他是誰嗎?”
黃昏的陽光從窗戶里照射進來,把湯豆豆的臉龐映得有些削瘦,她茫然問道:“姓王的?我不知道呀。他長什麼樣?”
潘玉龍:“你可能也見過,四十來歲吧……”
湯豆豆:“我見過?”
潘玉龍:“那天他到深紅酒吧去過。”
湯豆豆:“哪天?”
潘玉龍頓住了,也許他突然意識到那一天就是湯豆豆父親的忌日,他支吾了一下,說:“那可能你不認識吧。”
湯豆豆也頓了一下,說:“其實,我連你,都不能說……認識。”
湯豆豆尚未恢復元氣的聲音裏帶出了她的詢問。潘玉龍笑了一下,說道:“我叫潘玉龍,我是淮嶺市人,在銀海上學。”
湯豆豆:“上學?”
潘玉龍:“啊,我是銀海旅遊學院飯店管理專業大四甲班的。”
湯豆豆疑惑地:“你在上學?那你怎麼整天不去學校?”
潘玉龍:“我現在休學了。”
湯豆豆:“休學?為什麼休學?”
潘玉龍:“因為我現在還沒有掙出最後一個學期的學費。”
湯豆豆的臉上,掠過一絲好奇:“學費要自己掙嗎?你家裏不能幫助你嗎?”
潘玉龍:“我爸爸媽媽都下崗了,我還有一個姐姐也沒有工作,姐夫是開車的,他們的生活都有困難。”
湯豆豆沉默下來。
潘玉龍試探地問道:“……我也並不了解你,你叫湯豆豆?”
湯豆豆正要作答,病房的門忽然被人咋咋呼呼地撞開,四個年輕的男孩喊着湯豆豆的名字,帶着一股火熱的氣息擁了進來,一個護士在他們身後連連叫着:“你們小聲點,這裏是醫院!請你們安靜……”
男孩們這才放輕了聲音,但聲調依然有點興奮過度。
“豆豆,到底怎麼了你?你好點沒有?”
“我們找了你好幾次了,你都不開門。”
“什麼病啊豆豆,嚴不嚴重?”
只有那個騎摩托車的男孩阿鵬,用平靜的聲調低聲詢問:“你沒事吧?”
看着男孩們七嘴八舌快樂的樣子,湯豆豆臉上露出傷感的笑容,她吃力地向男孩們報着平安:“我沒事兒,挺好的。”又把目光重新移到潘玉龍臉上,鄭重地把她的夥伴向他介紹:
“他叫東東……他叫阿鵬……他叫王奮鬥……”
旁邊的李星小聲插嘴:“也叫糞兜!”
其他幾個人笑了起來,潘玉龍也附和着笑了一下。湯豆豆沒有笑,接着介紹:“……他叫李星。”
男孩們分別朝這位曾有一面之緣的小夥子點頭致意。
湯豆豆又說:“我叫湯豆豆,我們五個人合起來的名字,叫做‘真實’。”
李星:“這是我們舞蹈組合的名字!”
潘玉龍也友善地點着頭,說:“你們好,我叫潘玉龍,是湯豆豆的鄰居。”
公墓白天
一面素凈的白牆上,排列着無數安放骨灰的格子。骨灰盒上鑲嵌着每位逝者的遺像,猶如密集有序的棋子。
湯豆豆父親的照片已經鑲入這面白牆。“真實”舞蹈組合的夥伴們站在湯豆豆的兩側,面對這位曾經責罵過他們的長者,表情肅穆,哀悼如儀。
潘玉龍站在他們的身後,他的目光更多地關注着湯豆豆的表情動作,看着她獻上鮮花,擦去淚水。
公墓大門口上午
湯豆豆一行走出公墓的門口。東東回過身來,向大家問道:“怎麼著,打的還是坐公共汽車?”
阿鵬走到湯豆豆身邊:“豆豆,我送你回家。”
湯豆豆:“不用了,我跟阿龍一起回去。”
王奮鬥、李星一邊聊着什麼,一邊揮着手朝湯豆豆示意:“那我們先走了。”
東東招呼阿鵬:“阿鵬,你回家嗎?帶我一段。”
阿鵬看了潘玉龍一眼,怏怏地跟着東東他們走了。
潘玉龍和湯豆豆目送他們走遠,潘玉龍問:“你要回家嗎?”
湯豆豆沒有作聲,返身又走進了公墓。
潘玉龍疑惑地跟了進去。
公墓內的一座大殿裏白天
潘玉龍跟着湯豆豆走進一座存放骨灰的大殿,一排排高大的骨灰存放架把大殿分切成一條條狹長的甬道,殿內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外,空靜無人。
他們走進其中的一條甬道。潘玉龍忽然看見,甬道的深處正有一個人影,向一個骨灰存放格俯身探看,逆光中他認出這人就是老王。見有人來,老王從另一個出口匆匆遁去。潘玉龍跟着湯豆豆向前疾行,將至盡頭湯豆豆停了下來,那似乎正是剛才老王探看的位置。在那個位置的一隻骨灰盒上,照例鑲嵌着逝者的遺像,那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女子,潘玉龍猜得沒錯,那正是湯豆豆的母親!
湯豆豆在母親的遺骨前佇立良久,動手擦去母親照片上的浮灰,潘玉龍則因老王的出現而滿腹狐疑。他看看老王遁去的方向,又轉過頭來,看看骨灰盒上那個女人美麗的面容,若有所思。
公墓白天
潘玉龍和湯豆豆並肩走在陵園內的林蔭道上,中午的陽光被斑駁的樹蔭篩碎。湯豆豆似乎還沉浸在憑弔的傷感之中,潘玉龍忍不住開口相問:
“你為什麼……不把你的爸爸媽媽合葬在一起呢,為什麼要把他們分開?”
湯豆豆沉默了一下,說:“我從小,就看他們吵架,他們不吵架的時候,就誰也不和誰說話……其實,他們早就想彼此分開。”
湯豆豆對父母的描述,讓潘玉龍無話可說。
湯豆豆接着做了評述:“我媽媽總想尋找浪漫的愛情,而我爸爸,只喜歡喝酒。”
歌舞團排練廳白天
兩個腦袋從一幢老式紅磚房的窗戶外露了出來,湯豆豆和潘玉龍看到屋裏沒人,便從窗戶爬了進來。
這是一個舞蹈排練廳,已經陳舊不堪,午後的陽光使整個房子連同屋角放着的一架舊鋼琴,都像一張發黃變暗的陳年照片。
兩個年輕人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聲陣陣,湯豆豆說:“就是這兒,我媽以前就在這個劇團工作,我小時候她常常帶我到這兒來玩。”
潘玉龍環看四周,像看到了流逝的歲月。湯豆豆已經坐到鋼琴前,打開了琴蓋。她說:“這架鋼琴我媽彈過。”
湯豆豆展開十指,鋼琴流出了一串單純的音符。潘玉龍聽得出來,這就是他在小院裏聽到過的那首傷感動人的曲子,湯豆豆彈出樂曲的前奏,忽又停了下來,她說:“這首曲子是我媽媽寫的,名字就叫《真實》。”
潘玉龍喃喃地重複了一句:“真實?”他問:“你們的舞蹈組合也用了這個名字?”
湯豆豆:“對,它也是我們的名字。”頓了一下,她又說:“也是我們的信仰。”
潘玉龍:“你們把真實當作信仰?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真實的東西太少了嗎?”
湯豆豆:“有些東西,是必須真實的,比如榮譽,比如愛情。我媽媽說,真實是追求。也是清醒。”
潘玉龍咀嚼着這番話的含義。湯豆豆苦笑一下,用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滄桑和平靜,又說了一句:“我看過我媽媽的日記,我媽媽說,清醒,就是絕望。”
潘玉龍似懂未懂:“你媽媽對誰絕望?對愛情,還是對你的父親?”
湯豆豆:“不知道。我媽媽寫這首曲子的時候還沒有結婚,她結婚以後,朋友送給她一架鋼琴,我媽媽就每天彈這首曲子,寄託她想要的愛情。她過去,一直希望我像她一樣,成為一個優秀的鋼琴家。”
潘玉龍:“那你為什麼不學彈鋼琴呢?”
湯豆豆:“我也學啊,但我不喜歡鋼琴。”
潘玉龍:“為什麼?”
湯豆豆:“我喜歡更激烈、更刺激的藝術,我喜歡更年輕的藝術。”
潘玉龍:“……你媽媽,什麼時候不在的?”
湯豆豆:“我很小的時候,她就不在了。”
潘玉龍:“是生病嗎?”
湯豆豆:“……是自殺。”
潘玉龍啞然震驚。
城市的林蔭道白天
潘玉龍和湯豆豆並肩走在馬路上。
湯豆豆繼續着她的述說:“也許,這樣的個性才算是真正的藝術家,我媽媽的思想太激烈了,也許她不喜歡我爸爸那樣的潦倒。我爸爸是一個詩人,可他的詩,沒人要。我爸爸很長時間都靠我媽媽掙錢養他。”
河邊白天
潘玉龍和湯豆豆並肩走過河邊。
潘玉龍問:“那你像誰呢?像你爸爸還是像你媽媽?”
湯豆豆:“我可能……更像我媽媽吧。你呢?你像你爸爸還是像你媽媽?”
潘玉龍:“我誰也不像。”
潘玉龍停頓了一下,用自嘲的口氣又說:“我的個性,可能像你的母親,我也有很多的幻想。可我的現實,有點像你的父親,生活中也是潦倒不堪。”
湯豆豆認真地說:“……你應該繼續上學,你既然喜歡飯店管理這個專業就應該繼續上學。”
潘玉龍點點頭,笑了一下,沒有答話。
公共汽車上白天
潘玉龍和湯豆豆乘坐一輛公共汽車回家。他們坐在最後一排座位,因為沒到下班的鐘點,所以車上乘客不多。
潘玉龍向窗外指點:“這就是我打工的地方。”
汽車恰恰從金苑酒店的門前經過,拐過這條街區,直刺藍天的萬乘大酒店撲入眼眸。湯豆豆情不自禁地說道:“你是學飯店管理的,應當到那裏去啊!”
潘玉龍看着萬乘大酒店移動的身軀,心嚮往之地說道:“那是我的理想!等我攢夠上學的錢了,我就去上學了,畢業之後我會到那裏應聘去的!”
湯豆豆:“你這樣打一年工,能掙出你的學費嗎?”
潘玉龍:“……不能。所以我想用業餘時間再兼一份工,比如去做個家教什麼的。”
湯豆豆:“明天我就要回深紅酒吧上班去了,我可以跟那兒的老闆說說,介紹你到那兒當服務生去,到酒吧那種地方當服務生,你願意幹嗎?”
小飯館黃昏
潘玉龍和湯豆豆坐在小飯館裏,一人要了一碗麵條。
潘玉龍:“你會跳一輩子舞嗎?”
湯豆豆:“跳舞是我的生命。熱愛舞蹈的人都會這樣說的。跳舞,能讓我釋放我的激情和幻想。”
潘玉龍:“你幻想什麼?”
湯豆豆:“我幻想……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真實的。友誼、愛情、榮譽和成就,一切都是真實的。”
小院黃昏
天已經蒙蒙黑了,潘玉龍和湯豆豆回到小院。
他們看到“真實”舞蹈組合的四個男孩都坐在樓梯上,看上去已經在這兒等候了多時。
看見潘玉龍陪着湯豆豆回來,東東第一個站了起來:“豆豆,你怎麼才回來,我們等你半天了。”
阿鵬有一點敵意地看着潘玉龍。
潘玉龍沒有逢迎他的目光,對湯豆豆說了一聲“我回去了”,便從他們身邊走過,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他聽見男孩們在樓梯口迫不及待地和湯豆豆交談起來。
東東:“舞蹈協會要舉辦青春風尚原創舞蹈大賽,現代舞、踢踏舞、街舞都可以參賽。我有一個表姐在大賽組委會的辦公室里打字,可以幫我們拿到比賽的章程,幫我們報名……”
潘玉龍一邊喝水,一邊走近窗口,看他們在樓梯口處商談,能斷斷續續地聽清東東的聲音。
東東:“……初賽就在銀海,複賽要去省城。複賽的冠軍要到北京去參加全國的總決賽。要是能進總決賽前三名的話,還能到中央台的舞蹈大世界和TVB8去表演呢。”
王奮鬥:“如果能上中央台那咱們可就牛了,銀海隨便哪家酒吧夜總會咱們肯定隨便挑了……”
李星搶過話頭:“瞧你那點出息,中央台咱們都上了,還在銀海跳什麼勁啊,直接去北京跳都夠了。”
東東反駁李星和王奮鬥:“嘁!你們以為上一次電視就能成明星呀,走到街上都有人找你們簽名呀。糞兜兒,你給我簽個名吧,你在電視裏好衰喔……”
男孩們笑起來,潘玉龍也笑笑,他在屋子裏接水洗了把臉,然後一邊擦臉一邊繼續聽他們交談。
東東:“……可關鍵是沒錢啊,這是原創大賽,參加這個比賽總要請專家給咱們編一套舞吧。還有作曲,還有服裝,都要重新搞。咱們這服裝絕對不行,頭髮也要做做造型,而且報名好像也必須送DV拍的樣帶,還得請人來拍吧,還得請教練……這些都要錢啊。”
李星:“起碼得三萬。”
王奮鬥:“用不了那麼多吧。”
李星:“怎麼用不了!請人編一套舞就要多少錢?現在都貴着呢,三萬可能還不止呢。你想想服裝,李嘉他們那撥上次去深圳買的那套,光一件上衣就要一千五。還有你想想做一個髮型好一點的得多少錢……”
東東:“你那是‘做’,要‘設計’的話就更貴了。”
李星:“沒錯!”
湯豆豆:“可這個錢從哪兒出啊?”
王奮鬥有些泄氣:“算了吧,我看還是算了吧,到哪兒弄這麼些錢啊,而且馬上就要報名了,又沒有時間去攢。”
東東:“李星,你能不能找你爸爸商量商量……”
李星:“我爸哪有錢啊,我爸天天賭,還找我要錢呢。”
……
湯豆豆看一眼一直沉默的阿鵬,阿鵬也看看她。湯豆豆低頭,若有所思。
小院晚上
天黑下來了,路燈亮起來了。男孩們都走了,小院又變得靜悄悄的。
潘玉龍藉著路燈的光亮,開始清理院子裏的碎磚爛瓦,垃圾雜物。聽到湯豆豆的家裏,再次傳來動人的鋼琴聲,還是那首名叫《真實》的曲子。潘玉龍一邊幹活一邊傾聽,原本憂傷的旋律,此刻忽然變得溫暖安寧。
小院夜
鋼琴曲一直延續,夜已深了。潘玉龍坐在桌前燈下,一邊看書一邊做着筆記。優美的樂曲讓他身心安定。
金苑酒店側門黃昏
潘玉龍下班后換好衣服,走出金苑酒店。
小院黃昏
潘玉龍回到小院。
上樓的時候,他迎面看見東東帶了一個商人打扮的三十幾歲的男人,指揮着幾個搬運工,抬着湯豆豆家的那架鋼琴,小心翼翼地走下狹窄的樓梯。潘玉龍側身讓過他們,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快步上樓。
湯豆豆家的房門還未關上,潘玉龍走了進去,看到湯豆豆坐在自己的床上,抱着膝蓋悶聲不響。
潘玉龍站在這間卧房的門口,問:“他們怎麼把鋼琴抬走了?”
湯豆豆沒有抬頭,沉默了一會才說:“我把它賣了。”
潘玉龍驚訝:“……那不是你媽媽留給你的嗎?為什麼賣了?”
湯豆豆抬起頭來,沒有回答。她看着潘玉龍的面孔,反問了一句:“你還想去深紅酒吧打工嗎?我已經和那個老闆說好了。”
深紅酒吧晚上
潘玉龍已經換上了一套酒吧服務生的衣服,在給客人派送酒水。台上“真實”的踢踏激情迸放,台下的喝彩熱烈依然。
潘玉龍穿梭忙碌的空隙,也在欣賞台上的表演。他的目光投向舞台的中央,湯豆豆火熱的紅裙飛舞輕揚。也許只有他能看得出來,那張被華麗的舞步襯托的面容,依然掛着一絲憂傷。
金苑酒店客房白天
潘玉龍從一個客房出來,推着工作車走到另一間客房,他發現這間客房房門半開,裏面隱約傳來一個女人的低聲驚叫。
潘玉龍趕快停車進去探看,果然看見一個五十左右的禿頂男人,在衛生間裏抱着一個年輕女子強行親熱。年輕女子並不情願地掙扎躲閃,拉拉扯扯之際打破了衛生間裏的一隻壁燈。
潘玉龍板著臉站在衛生間門口,大聲喝道:“先生,請問要打掃房間嗎?”
禿頂男人嚇了一跳,慌張抬頭,看見門口的這位服務生怒目相視,不由鬆開了自己的雙手。
潘玉龍抬高聲音,嚴肅地再問:“小姐,您需要幫忙嗎?”
同樣愣住的年輕女子反應過來,紅着臉推開禿頂男人,從潘玉龍身邊奪門而出。禿頂男人既尷尬又惱火地看着潘玉龍,他也繞開潘玉龍的身體,提上屋裏的一隻皮箱,走出了這間客房。
但潘玉龍用聲音把他攔住:“對不起先生,您剛才打碎了一個壁燈,您需要賠償。”
禿頂男人愣了一下,只好放下皮箱,滿臉不高興地往外掏錢:“多少錢?”
潘玉龍照舊板著臉:“對不起,我不能在這兒收錢,麻煩您跟我去一下結賬處,您得在那兒結賬。”
禿頂男人怔了片刻,無可奈何地看着潘玉龍關上房門,然後跟着他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金苑酒店員工更衣室下午
潘玉龍擠在一堆下班的員工中更換衣服。
潘玉龍走出更衣室,一個匆匆趕來的領班把他叫住。
領班:“潘玉龍,客房部譚經理叫你去一趟。”
金苑酒店客房部辦公室下午
潘玉龍敲敲客房部半開的屋門,門裏人聲喧嚷,沒人應聲。他索性推門走了進去。
客房部的辦公室里此時非常忙碌。客房部經理剛剛打完一個電話,見潘玉龍進來,劈頭就問:“你怎麼回事啊?718房的客人投訴你索要小費。你才來幾天呀!”
潘玉龍意外地:“我索要小費?”
經理讓潘玉龍坐下,說道:“客人投訴到總經理那兒去了,說你逼客人給小費,說只要給小費,打破壁燈的事就可以私了,可以不讓他賠。但客人還是主動賠了,並且把你告了!潘玉龍,你才來幾天,膽子怎麼這麼大!”
潘玉龍有些激憤,嘴裏亂了方寸:“不是這樣的!那是那個客人……他打了壁燈想溜……”
經理伸出了一隻手掌,示意潘玉龍不用再說,也許他早就料到潘玉龍會做出申辯,於是當即打斷:“只要是有客人投訴,沒人會承認的。可我們沒辦法,我們只能相信客人,你說我們應當相信客人還是應當相信你啊?再說客人憑什麼冤枉你啊!”
潘玉龍:“他要欺負一個女的讓我看見了,所以所以他那什麼……”
經理尚未開口,旁邊一位正忙着發獎金的女主管插話打斷潘玉龍:“這就說不清了,人家都投訴到總經理那兒了,現在總經理要咱們客房部提出處理意見,你說我們怎麼提?我看你就別解釋了,趕快回去寫份檢查吧,好好認識認識這事。”
經理接下去又說:“你啊,你還是先有個好的態度,只要你有一個好的態度,哪怕是這個事真是……我現在不管你這個事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現在就要你的態度。你把態度擺正,可能最後也就是罰你點錢,我估計你這工作還能保住。你要是硬抗呢,我們也沒法向上交代,那就只好把你開除了,何去何從,啊,你自己看着辦吧。”
潘玉龍氣得說不出話來。
女主管給幾個員工發放獎金,把一疊表格給經理看。經理翻看了兩頁,發現潘玉龍還站在原處,抬頭揮揮手,說:“你可以走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潘玉龍沒有動彈,氣得身上發抖。
經理又說了一遍:“你可以走了。”
潘玉龍扭身就走,挎包帶子不小心掛在桌角,被桌角砰的一聲拉斷,旁邊的一把椅子也隨即仰面摔倒,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潘玉龍抱着背包愣了一下,感覺解釋不了,索性就勢轉身出門。在屋門重重關上以後,這間屋裏的所有人才面面相覷,誰也不知說什麼是好。
深紅酒吧晚上
深紅酒吧浮光掠影,人頭攢動,火爆嘈雜。
潘玉龍在這片光怪陸離的海洋中來往穿梭,忙得暈頭轉向。台上音樂強烈,震撼人心。“真實”組合的少男少女們在孤光之下,舞步激揚。
潘玉龍艱難地擠到一張小桌旁邊,剛剛為客人遞上酒水,一個領班模樣的人便過來對他指手畫腳,潘玉龍聽罷點頭跑開。
潘玉龍跑到廁所,看到地上一片污穢,一個服務生正扶着酒醉嘔吐的客人離開這裏。潘玉龍被熏得眉頭緊皺,找來拖把打掃清潔。
清潔完畢,一個員工又跑來對着潘玉龍的耳朵喊了一通,潘玉龍馬上點着頭,隨他往後院趕去。
深紅酒吧後院晚上
潘玉龍擠出酒吧後門,嘈雜的音樂一下被掐在門內,他像從深海中抬起頭來,暢快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氣,他從後院費力地搬來一箱啤酒,兩手提着像個大螃蟹似的跑到庫房門口。他放下啤酒箱剛剛喘了口氣,目光便落在了牆上的一部IC電話機上。
深紅酒吧內晚上
燈光強烈的舞台上,踢踏舞仍在瘋狂中繼續,台下的喧囂和台上的音樂彼此侵吞,交響共鳴出嘈雜的噪音。
後院庫房外晚上
後院的庫房外很靜很靜,幾乎聽不見酒吧內的喧鬧聲音。潘玉龍正和父親通着電話,語氣中道出一腔愁悶。
“……爸,姐姐和姐夫的事他們自己會處理的。我媽那病可得抓緊治啊,沒有錢大家都想想辦法吧……我現在晚上又打了一份工,等月底結了賬我就把錢寄回去,我姐那邊能不能也出一點兒啊?……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兒子……”
潘玉龍捏着電話的聽筒,他的頭和他的聲音都低沉下來。
深紅酒吧內晚上
潘玉龍把一箱啤酒搬到了吧枱旁邊,剛剛直起腰來,吧枱服務員不容喘息地又遞給他一個果盤,給他指了指那邊的桌子。
台上的踢踏舞表演已經結束,換上一個歌手在溫柔地吟詠,台下的客人也隨之安靜了許多,收斂了亢奮各自喝酒。
潘玉龍去給客人送上果盤,轉身之際無意回眸,竟然看到老王和湯豆豆在一個昏暗的角落裏低聲交談。老王似乎在詢問着什麼,湯豆豆忽而點頭忽而搖頭。潘玉龍端着收回的空酒瓶往吧枱走去,邊走邊回頭向那個角落張望。
深紅酒吧門口夜
酒吧收工打烊,門臉上的霓虹燈也黯然熄滅。換了衣服的潘玉龍和湯豆豆從裏面疲憊地出來,一起走到冷清的街邊。
阿鵬從酒吧的後院推出了他的摩托,剛想招呼湯豆豆上車,卻見湯豆豆和潘玉龍兩人已經走向馬路對面。阿鵬欲呼又止,若有所失地看着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路口。
街道夜
潘玉龍和湯豆豆在夜深人靜的街上行走,潘玉龍打破沉默,隨口問道:“那個人……是誰啊?”
湯豆豆:“哪個人?”
潘玉龍:“就是一直在找你的那個人。我看他今天……他跟你談些什麼?”
湯豆豆:“啊,他說他是搞舊城研究的……”
小巷夜
他們拐進了他們居住的那條石板街。
湯豆豆:“……我們這條石板街,都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了,他問我們家是什麼時候搬過來的,還問我爸爸媽媽叫什麼。”
潘玉龍應了一聲:“哦。”
湯豆豆:“然後他又問我們在這兒住多久了,住了幾代人了。”
潘玉龍:“哦。”好像“哦”得有點心不在焉。
湯豆豆似乎感覺到什麼,不由轉過臉來,她看到了潘玉龍滿腹心事的模樣。
湯豆豆:“你很累嗎?”
潘玉龍:“啊?沒有。”
湯豆豆:“有什麼事不高興嗎?”
潘玉龍:“沒事……沒什麼不高興。”
湯豆豆:“你肯定累了,白天上一天班,晚上又熬這麼晚,回去早點睡吧。”
潘玉龍:“我回去……還得熬夜寫檢查呢。”
湯豆豆:“寫檢查,給誰寫檢查?”
小院夜
兩人走進小院。
湯豆豆:“……你犯什麼錯誤了?”
潘玉龍:“我沒犯什麼錯誤。”
湯豆豆:“沒犯什麼錯誤,那幹嗎要寫檢查?”
潘玉龍往樓梯上走去:“該着我倒霉吧。”
湯豆豆沒有跟上,站在梯口,她注意到潘玉龍身後的背包上,一根帶子不知何時已被扯斷。
小院白天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小鳥在屋外嘰喳啾叫。湯豆豆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穿衣出門,來到潘玉龍的門口。她推了一下才發現門上有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手錶,似乎讓時間嚇了一跳。
商場白天
銷售手機的櫃枱里,各種手機琳琅滿目。
湯豆豆彎着腰一路尋覓,迅速認準了一款手機,她指着說:“我要這個!”
那是一隻帶相機的手機,外殼深紅亮麗。
商場箱包櫃枱白天
湯豆豆站在櫃枱前,仰頭看着牆上掛着的一溜男式背包。
售貨員熱情地陪在一旁:“這是牛皮的,質量好……這款也挺好的,最近特別流行這種顏色……這款是適合裝手提電腦的……你是給誰買啊,他是幹什麼的?”
和買手機的果斷截然相反,湯豆豆仔細挑選着每一款背包,反覆比較之後,最後選中一款時尚而又實用的深色背包。
商場外的大街上白天
湯豆豆走出商場,站在街邊,用新買的手機打着電話:“……好好,再見阿鵬。哎,你記住這個號了嗎?”
掛掉阿鵬的電話,湯豆豆又撥了一個號碼:“東東……對呀,我剛買的……對啊,就這個號!”
湯豆豆興奮地一邊打着手機,一邊向附近的公交車站走去。
金苑酒店正門白天
湯豆豆抬頭看着酒店門上的幾個大字,風風火火地走了進去。
金苑酒店後勤區域白天
湯豆豆在走廊里向一個廚師打聽着什麼,這位穿着骯髒工作服的廚師高聲反問:“他是哪個部門的?”
湯豆豆:“好像是客房部的。”
廚師:“哦,客房部在那邊!”
湯豆豆順着廚房手指的方向往裏走去,她從職工浴室和職工食堂門口走過,浴室一側雜物亂堆,食堂門口污水橫流。不時能看到三五職工躲在角落裏抽煙閑聊,偶爾還有人大聲喧嘩着,從身後跑過。
湯豆豆東張西望沿着這條走廊一直向里,在經過一個房間時聽到了潘玉龍激動的聲音,她返身抬頭,看到那個房間的門上掛着一塊牌子,牌子上果然寫着客房部三個字。
金苑酒店客房部辦公室下午
客房部的辦公室里,客房部經理與潘玉龍之間顯然發生了爭執。經理生氣地拍着桌上的一份檢查書,聲音氣急敗壞:“這就是你的檢查?檢查有你這麼寫的嗎,有你這麼寫檢查的嗎?”
潘玉龍的臉漲得紅紅的,聲音雖然盡量剋制,但語氣實屬頂撞:“我只能檢查我的態度不好。我沒有做的事我當然不能承認!”
旁邊的一位女主管上來插嘴:“我昨天跟你怎麼說的潘玉龍,客人有什麼必要誣陷你呀?誣陷你客人又不得錢。服務員被客人投訴一般都不會承認,這個我們都理解。問題現在不是總經理查這個事嗎?我們跟上面也得有個交代。”
潘玉龍急得口齒不清:“那我沒做我交代什麼!我沒跟他要錢我交代什麼!”
客房部經理把語氣放緩,有點苦口婆心:“我昨天不是都跟你說了嗎,啊?我不是都跟你解釋清了嗎,這個事咱們先不說真假……啊,就算是假的,是客人說錯了,可現在這個事呢,已經投訴到總經理那兒去了,咱們就都別解釋了,好不好。你承認了,我們罰你點款,跟上面有個交代,這個事也就算完了。”
潘玉龍:“我做的事我承認,我沒做的事我怎麼承認!”
女主管有些惱火:“你這小夥子怎麼那麼倔啊,這不都跟你說清楚了嗎?”
潘玉龍板著臉:“你們說清了我說不清啊,我憑什麼讓他這麼冤枉我呀!”
女主管和經理都搶着說:“你……”
女主管謙讓了一下,讓經理接着做說服工作。
經理:“……你冤枉不冤枉,現在誰能證明你是冤枉的呢?……”
女主管附和着:“真是!”
門咣的一下被人推開,湯豆豆昂首站在門口,瞪着眼說:“我證明!”
屋裏的三個人全都愣了。
湯豆豆:“你們合起來冤枉人家憑什麼還逼着人家承認!”
經理回過神來:“你誰啊,誰冤枉他了?”
湯豆豆衝著經理說:“你!”
旁邊的女主管剛要接話,湯豆豆又吼了一聲:“還有你!”
女主管被吼愣了。經理正色道:“你是誰呀,你是哪兒的?”
湯豆豆:“我是他妹妹!”
經理:“他妹妹……”他突然想起什麼,轉向潘玉龍:“你不是說你在銀海就一個人嗎?怎麼又出了一個妹妹?”
潘玉龍張口結舌,不知做何解釋。
湯豆豆:“那我是他女朋友,行了吧?”
潘玉龍嚇了一跳。
經理板起面孔:“我們這兒是酒店,我們這是在工作,你跑到這兒幹什麼來了?”緊接着又轉頭對潘玉龍正色道:“你怎麼把你女朋友帶這兒來了,你還想不想幹了!”
潘玉龍還未開口解釋,湯豆豆已經一把拉着他向屋外走去:“他不幹了,他辭職了!”
屋門咣的一聲被狠狠摔上,剩下經理與女主管呆若木雞。
城市休閑廣場黃昏
城市中心的廣場上鍍着夕陽的金黃,幾個溜旱冰的孩子在遠處笑鬧追逐,天上掛着幾隻美麗的風箏,長長的飄帶獵獵而動。
潘玉龍和湯豆豆並排坐在廣場花壇的邊沿,望着滿地的陽光彼此沉默。潘玉龍仍然愁眉不展,湯豆豆則面含微笑,把剛買的新背包放到了潘玉龍的腿上。
潘玉龍驚詫地看着這隻背包。
湯豆豆:“這個包是學生背的,去上學吧。”
湯豆豆幫潘玉龍把包打開,把裏面的功能一一展示出來:“這裏可以裝書,這兒是轉筆的,這裏面,可以裝字典……”
潘玉龍的目光,則落到包內放着的兩捆厚厚的錢上。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表情卻保持了平靜。
潘玉龍:“哪來的錢?”
湯豆豆移開目光,去看遠處。
潘玉龍自語道:“噢,是賣鋼琴的錢。”
湯豆豆:“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們要參加的比賽,幫我賣琴的那個老劉,答應安排我們參賽。”
潘玉龍把目光轉了過來,看着湯豆豆眼瞼上長長的睫毛。
小院晚上
湯豆豆戴着護腕,在她家的外屋自己數數練着拉力器。潘玉龍環視着屋子,目光在鋼琴被搬走後略顯空曠的角落停頓下來。
潘玉龍:“你媽媽留下來的鋼琴……賣了不可惜嗎?”
湯豆豆鬆了拉力器,說:“反正我也不想彈了。彈琴必須從小學的,而且中間不能斷,我都斷了那麼久,再學再練也練不成最好的了……”
湯豆豆繼續拉下去,她使勁數完了最後一個數字,喘着氣把拉力器放了下來。她走到錄音機前,把《真實》的磁帶放了進去。
《真實》的樂曲響了起來,湯豆豆接著說道:“可跳舞就不一樣了,也許再過十年,我就可以成為中國弗萊利了!”
潘玉龍:“弗萊利是誰?”
湯豆豆:“世界踢踏舞王呀。《大河之舞》和《王者之舞》都是他創造出來的!”
潘玉龍點了點頭,用欣賞的微笑表達鼓勵,“祝你夢想成真!”
潘玉龍說完,默默地向門口走去。湯豆豆在身後把他叫住:“嘿,你要去哪兒?”
潘玉龍在門口停下,回頭說道:“去找工作。”
湯豆豆用目光命令潘玉龍,她說:“拿上書包!”
潘玉龍看了一眼門邊桌上那隻新買的背包。他知道那兩萬塊錢還原封未動地放在包里。
湯豆豆又重複了一句:“拿上你的書包,上學去!”
潘玉龍抬起頭來,目視着湯豆豆,耳朵卻似乎在傾聽着屋裏的音樂。他說:“我喜歡這個曲子。也喜歡它的名字。我和你母親一樣,我喜歡真實的東西。”他停頓了一下,用平靜的聲音把話說完:“我會去上學的,但我需要自己奮鬥,我需要這樣一個真實的過程。”
潘玉龍走了,湯豆豆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