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巔峰(Climax)
志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卧室的。說服並把緊貼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移到卧室的人是志翰。雖然他也處於完全亢奮狀態,卻還殘留着不能在噴頭下進行的基本理智。反之,幼喜則完全忘記了地點和時間,只希望儘早與他合而為一。
第一次經歷。
其實距離現在並不太遙遠。那是在十年前。自從她把自己的純潔獻給曾經以為是今生至愛的男人後,這還是第一次純粹為了慾望將理智拋諸腦後。那個瞬間,她將自己在感情上的純潔毫不設防、毫無保留地獻給了正在享受她的身體的男人。在明白自己的真正感情后,幼喜的意識在抗拒反應的作用下出現了強烈震顫。她睜開眼睛,注視着那個正在自己身上忙碌的男人。
馬幼喜,打起精神來!這不過是性罷了,不過是為了獲得快樂和肉體滿足的本能行為罷了。它並不需要感情之類的東西。去享受它吧。想想這傢伙能讓你獲得多大的滿足吧。這就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幼喜咧開嘴,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志翰正用生硬、粗魯的動作撫摸她高高聳立的豐滿乳房。他望着不知何時已經變硬的乳頭,像孩子一樣把它含在嘴裏使勁吮吸。雖然他的動作既粗魯又生澀,幼喜卻不怒反喜,覺得這才是純粹的慾望表現。
這傢伙肯定是第一次。
有了這一覺悟之後,幼喜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她絲毫不覺得厭煩。令人覺得諷刺的是,志翰啃咬乳頭的生澀動作弄疼了她,讓她不由發出呻吟,同時卻也起到了消除緊張的作用。那層支撐幼喜心防的保護膜正在緩慢地、一點一點地融化。細碎的呻吟從她緊閉的雙唇間流了出來。覆蓋在她胸前的黑色腦袋突然抬了起來。
“疼嗎?”
志翰氣喘吁吁地問,同時把手伸到了幼喜的腰下。幼喜抬高了腰肢,迎接他的探索。只要能夠順利完成這最後的接觸,兩人就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關係了。幼喜朝志翰送去一個溫柔的微笑。她張開雙臂,引導他一點一點靠近自己的身體。
“要想弄疼我,你還得繼續努力啊。我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哪!”
志翰的喉嚨里溢出一個既不是笑也不是哭的奇妙聲音,繼續用嘴唇親吻她的脖子。因為熱情而不住顫抖的嗓音聽起來比平時更迷人。
“我快要死了。這種感覺,我還是第一次。”
“我知道。事實上我也是。我還是第一次像現在這樣渴望把自己墊在男人身下……”
志翰笑了,輕微的顫抖一直傳到幼喜身上。
“我已經無力阻止了,理事。這種時候男人應該說什麼?”
“他媽的,你要是不做,我可要做了。快點!”
不停地胡說八道也可以成為緩解對方緊張的方法。顯然,志翰現在非常緊張。幼喜希望能緩解他的緊張的同時,也希望能消除自己的恐懼。
恐懼?……不過是性罷了,有什麼好恐懼的?
幼喜自嘲道。她使勁抱住男人正在自己胸前運動的臉。志翰的動作越來越激烈起來。幼喜全身滾燙,呼吸急促。她感覺到探入自己口中的嘴唇正在微微顫抖。呻吟從她的喉嚨里溢出來流進了他的口裏。兩個人的身體在黏糊糊的汗液和熱氣的煲煨下逐漸開始融化。
房間裏充滿了粗重的呻吟和低語,以及通往幸福的腳步聲。他們糾纏在一起,緊貼的胸膛如實地傳遞着對方的心跳。時間失去了意義,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只剩下了被沸騰的渴望吞噬的兩個人,他們熱烈地渴求着對方。
就在幼喜馬上就要抵達巔峰門檻的剎那,他爆發了。他像咆哮的野獸一樣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后,頹然倒下了。從開始到結束不過幾分鐘而已。他把體重全部壓在她身上,不停地顫抖着。
幼喜惋惜地望着業已關閉的天堂之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在男人離開之後,空虛立刻佔據了她的身體。她的手慢慢地從男人沾滿汗珠的背上向下滑,落在了他結實的臀部上。她用手指畫著圓圈,在他的耳邊低聲問:
“你是第一次?”
志翰趴在她肩上,連頭都沒有抬,低聲說:
“是啊。是不是太快了?”
“那麼秀彬呢?”
“她是我哥哥的女兒。是哥哥和婚前的女朋友生的孩子。”
看來他們家的情況有些複雜啊!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傢伙竟然真的是處男!
心中湧起的喜悅在她的全身激起了一陣波紋。志翰誤會了這種顫抖的含義,立刻貼上來解釋說:
“結婚之後,哥哥一直都很忠於他的家庭。嫂子也原諒了他。還有……”
“好了。對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我好奇的是你是怎麼忍住的?你會接吻,不過在性方面還很生澀。你從來沒有練習過嗎?就算是一個人也可以練習啊。”
“我有那麼差勁嗎?和別的男人相比,我能得幾分?”
男人誠懇的語氣惹得幼喜哈哈大笑起來。剛才的失望少了很多。因為是第一次,所以很難控制自己。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引爆珍藏二十八年的純真,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啊!幼喜一面大笑,一面用牙齒輕輕啃咬志翰的耳廓。
“再來一次就是了。我會教你的。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我們一起來!”
話音落地的同時,幼喜已經爬到了志翰身上。他驚惶失措地喊了起來:
“我,我……還沒準備好呢!”
幼喜低頭看着他的身體,甜甜地笑了。她把垂下來的頭髮捋到肩膀後面,抬起了上身。
“沒關係。你不要小看我的能力啊。現在就讓你看看魔女的魔法。性應該是這樣的……嗯……要兩個人一起做。”
不是性,而是愛。是把彼此的身體和心靈毫無保留地獻給對方!
志翰在心裏發出無聲的吶喊,雙手使勁攥住了床單。女人的長發從上方垂下來,落在他的腰上。幼喜開始了對他的徹底佔有。他被甜美的痛苦吞噬了。他的身體再次蘇醒,全身的血液也沸騰起來。他的喉嚨里溢出一聲呻吟。混合著慾望和痛苦的呻吟與女人低沉的笑聲交融在一起,再次點燃了他們身邊的空氣。
他的呻吟就是信號,兩人再次朝着天堂進發。他還是第一次品味如此美妙的感覺。女人的身體竟然能夠如此深沉、如此灼熱、如此溫柔!志翰被幼喜弄得心神恍惚,把身體完全交給了越來越激烈的運動。那是一種被溫暖的綢緞包裹着的美妙感覺。
他們的熱情越來越高漲。對於幼喜來說,這種瘋狂般的溫度、恍惚的熱情也是第一次經歷。與這種讓人忘掉一切只想抓牢這種感覺向前奔馳的喜悅相比,以往的所有經歷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房間裏充滿了急促的尖叫,已經分不清究竟發自誰的喉嚨了。最後,火焰爆發了。狂熱像海嘯一樣在她的體內遊走,從中心一直擴散至手指、腳趾的末梢。瘋狂的歡樂和喜悅終於奪走了她的理智。
許久之後,當周圍的一切開始一一映入眼帘時,幼喜緊緊抱住寬廣的胸膛,在他的身旁躺了下來。她碰到了男人劇烈起伏的背部,摸到了被汗水浸濕的肌肉。她的身體被汗水浸濕了,不停地戰慄。她的眼裏蓄滿了幸福的淚水。她還是第一次經歷如此完美的過程。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這次能得幾分?”
志翰氣喘吁吁地問道。男人們都……幼喜閉上蓄滿淚水的眼睛,咯咯地笑了。
“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只要多多練習。”
“和誰?”
志翰把肩膀靠在女人纖細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毒藥甜美的氣味、愛情的香味和她特有的體味越來越協調了。他用舌頭輕輕舔着剛才自己啃咬過的香肩。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又想和這個女人溫存了。現在立刻!
“您是我的第一個女人,我感到非常幸福。不管是練習還是實戰,我都只想和您在一起。”
如果我告訴她這輩子都想和她在一起,她會有什麼反應?
志翰捧起幼喜的臉,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這就是她熱愛的女人,是他希望一起度過美妙的第一次和最後一次的女人。這個驕傲而美麗的女人是屬於我的。他第一次意識到依然沉浸在快樂中的女人的臉竟是如此美麗。他的體內湧起了強烈的獨佔欲。
這個女人是屬於我的。再過八個月,我就要讓這個女人完全屬於我。我們走着瞧吧!只要忍耐到那個時候,總有一天這個女人的香味會從頭到腳填滿我的全身。
幼喜溫柔地笑着,雙膊環上了他的脖子。她把嘴唇湊到他的耳畔,如同講述一個秘密般低聲道:
“我很高興能夠充當你的練習對象。任何時間,任何地點。”
如果你希望得到我的身體,我會把它獻給你的。之後,我會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志翰在心裏告白,同時開始了下一輪的練習,嘴裏還重複着幼喜剛剛說過的話:
“很高興。”
沉默吞噬了兩人。相約共赴天堂的熱情再度上演。
幾個星期就這樣過去了。在這段時間裏,他們過的是一種雙重生活:在公司里是上下級關係,下班后則強烈渴望得到對方的安撫。在那些不安和渴望不斷交替的日子裏,志翰也承受着雙重的痛苦。
幼喜是一個冷靜的女人。在公司里,她不會對志翰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親密態度,而是代之以更加冷酷無情的挖苦和嘲諷。上次志翰在市場營銷部的幹部會上失手把文件掉到了地上,幼喜竟然邊咆哮邊把文件扔到了他的臉上。她歇斯底里的反應令志翰非常意外,他的心如刀割般疼痛。
那天上班時間她始終陰着一張臉,下班時卻一個勁地在他身後按喇叭。志翰一點也不想理她,甚至巴不得就那樣從她面前消失。幼喜像往常一樣放慢速度跟在他身後。志翰頭也不回,繼續朝前走。幼喜提高嗓門喊道:
“喂!你耍什麼性子啊?嗯?”
真是自以為是!
志翰的怒火被一下子勾了起來,他猛地會過頭去,怒氣沖沖地瞪着像往常一樣滿臉笑容的她。
“剛才我也是不得已啊,有時候連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您承認自己太過分了?”
“嗯,是我太過分了。是我太小題大做了,以後我再也不刁難你了。要是再有這種事,你就掐我。以後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照做。你看,你說吸煙氣味難聞,我連煙都戒了。”
這樣一來,他再也無法發火了。幼喜簡直就是一名天生的訓獸師,她手裏握着他的心臟,一會兒收緊,一會兒放鬆,在上面深深烙下了她的痕迹。曾經炙手可熱的男人熱線最近也消失了蹤影。他不知道這個曾經可以媲美花蝴蝶的魔女對自己有着什麼樣的感情。幼喜是一個擅長隱藏感情的女人。志翰之所以搞不清她的感情是因為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探詢,魔女總是用炫目的愛情技巧把他沉入慾望的海洋。他真誠期待有一天她會打開心扉,向他表露內心的真實想法,還有這個緋聞纏身的女人的初戀。
“你在想什麼?”
女人溫柔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世界。正在眼前微笑的兩個女性填滿了他的視野。手裏抱着一個洋娃娃的幼喜正嬉笑顏開地望着他,在她的身邊的是一個正張着嘴巴打量兩人的小女孩。志翰的心被陣陣暖意融化了。在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兩個女人正在朝他微笑。
“你決定買這個?”
和第一次進入百貨商店兒童用品賣場時的猶豫不決不同,現在的幼喜恨不得把看到的一切都買下來。就像深受神奇景物吸引的人那樣,她的眼睛閃閃發光,興緻勃勃地在賣場裏轉來轉去。她是特別的,志翰的視線一直固定在她身上。秀彬也拉着幼喜的手跟在她身後,共同參與了這次購物行動。看到她們恨不得把賣場裏的東西搜刮一空的鬥志,志翰嘆了口氣,朝她們走去。
“這些東西家裏都有。今天的購物到此為止,現在我們去吃點東西吧,理事。”
“幼喜。我的名字叫幼喜。你試着叫叫看。”
幼喜一邊更正,一邊深情地看着他。他難堪地朝秀彬瞥了一眼。雖然秀彬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志翰卻不能不顧及對她的影響。
“理事比我年紀大,職位也比我高……”
“戀人之間還分什麼高低上下?只有我們兩個人時,就不要用敬語了。叫我幼喜也好,魔女也罷,隨你便。不過,我……”
她突然抬起頭,把嘴湊到他的耳邊,用無比溫柔的低聲說:
“每次你叫我魔女時,我都會變得特別興奮。一定是因為你叫魔女時的嗓音特別性感。”
志翰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幼喜笑着拉起孩子的小手走出了賣場。等到志翰慌慌張張跟上來時,她已經進入了通往頂層的電梯。
“您……你要去哪兒?”
幼喜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呵呵直笑。就在這時候,一直未能適應電梯運行的秀彬晃了幾下,眼看就要摔倒了。幼喜下意識地彎下腰,把秀彬抱在懷裏,並且還在秀彬的頭上親了一下。這種舉動對於公開宣佈討厭小孩的魔女來說實在有些過於細心了。而且仔細想想,到目前為止,幼喜還從來沒有對秀彬發過脾氣。“因為她是志翰的‘小猴崽子’,所以尚可忍受”的回答一點也不具說服力。不管怎麼說,這兩個女性相處融洽是不爭的事實。這讓他感到放心。像現在這樣,休息時三人偶爾出來購物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內容。雖然志翰覺得這兩個女性之所以關係融洽是因為她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卻從來沒有刻意詢問過。當然,他對於從來沒有享受過母愛的秀彬把幼喜當成媽媽這一點有些擔心。
“你知道那部名叫《風月俏佳人》的電影嗎?就是朱麗婭?羅伯茨主演的那部。”
“……”
“我們也拍部電影吧。我要請理查德擔任主角,你就演風月俏佳人好了。不,應該是風月俏男人。”
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志翰吃驚地望着哈哈大笑的幼喜。直到抵達一家男士服裝店大門前,他才弄明白了幼喜說這些話的意圖。幼喜硬是把僵立在門前的他拽了進去。
“我並不想打擊你的自尊心。你要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我把發票給你,你只要送我同樣價錢的禮物就好了。我可以先給你提出一個意見作為參考,我最喜歡那些價格昂貴的東西。你手頭應該沒有這份閑錢吧?”
“你千萬不要和我客氣!喜歡什麼就說一聲。我全都買給你!”
志翰突然大喊一聲,邁開大步朝賣場裏面走去。身後兩個女性交換了一下別有深意的眼神。幼喜臉上掛着勝利的微笑。儘管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秀彬還是跟着幼喜笑了起來。那一剎那,幼喜心中充滿了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衝動,忍不住在秀彬臉上親了一下。
接下來的事,就如同在夢中一般。志翰沉浸在無盡的喜悅中,在自己熱愛的女人面前變成了一個只知道試衣服的人偶。穿了又脫,脫了又穿,他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只是機械地穿上、脫下這些平時連做夢都想不到的好東西。
直到太陽落山,三個購物狂才走出了百貨商店的大門。他們身邊的購物袋堆成了小山。志翰氣呼呼地瞪着那些購物袋,感覺好像自己身上也壓上了成堆的債務。要想把購物的花費還給魔女,剩下八個月的工資根本是不可能的。面對來自志翰的責難,魔女只是泰然地笑了笑。她的眼睛彷彿在說:“你想還就還吧。”志翰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多想告訴她自己要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她的心……只要在她心裏有一個角落容他進駐,就算拋棄整個世界,他也在所不惜……
他的目光投向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籠罩在黑暗中的街道上。有限的幸福按部就班地朝着終點跑去,朝着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降臨的不幸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