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奇怪的青年
五月二十二日的天亮了。
出去買玫瑰花的玉花急匆匆地跑回來。
“那人被抓起來了……”
“什麼人?”
崔九拿過玉花手裏的報紙,上面用大幅版面登載了池岡表被捕的情況,真是令人吃驚的消息。
“真沒想到……”
他傻傻地盯着報紙上池岡表的照片,一絲絕望閃過他的臉龐。自己竟然錯過了最後一個傢伙,一個絕對不能放過的最重要的人物,頓時覺得到現在為止所做的一切都像泡沫一樣失去了意義。
要接觸被警方逮捕的人是不可能的,雖然被關了起來,那傢伙卻是可以安全地呆在圍牆裏伸直了雙腿美美睡覺的,換句話說,這傢伙結果漂亮地逃脫了。
“這樣倒挺好的,是不是?”
玉花興奮地說著,他什麼話也不說,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好。
他看着前方,花瓶里插着六朵玫瑰。一看到鮮紅的花瓣,他的心就好像被揪緊了。過去一段時間裏,為了能使玫瑰開放他付出了多大的辛苦?只差一朵,漫長艱辛的追蹤就可以結束,可是現在最後一朵玫瑰開不了了,他覺得萬分委屈怨恨。
“先生,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咱們跑到沒人的地方去一起過日子,好嗎?”
玉花根本不知道他想什麼,還在說著傻話,他搖搖頭。
“還沒結束,他還活着。”
“但是他會受到法律懲罰。”
“我不希望這樣,不然,從一開始我就不會這樣幹了。”
“先生,把一切都忘了吧!咱們開始新生活,求求你了!”
他盡量不去看流淚的玉花。
“不行。我眼前只有死路一條,我什麼也不期盼,只有第七個男人……把他幹掉……我的事就結束了。”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那傢伙被抓起來了,沒有你,他也會被法律處決的。”
“還沒結束,那傢伙正受到法律保護,在安全的地方悠閑地睡大覺,死傢伙……”
“不是的,法律不會保護他,會處罰他的。”
“從結果看,那傢伙是被保護起來了,我不會放棄的。”
“你準備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總之不會放棄,在那傢伙死之前……絕對不會放棄。”
玉花像受到了巨大刺激,獃獃地看着他。
這個時候,池岡表獨自坐在審訊室里,一晚上沒合眼,他累死了。墨鏡衣服全被剝下,身上只剩一條短褲。天花板照下來的暗淡的光使他原本可怕的臉變得更加恐怖。他坐在硬邦邦的木椅子上,前面有一張木頭做的舊桌子,把帶着手銬的手放在上面。每動一下身子,椅子就吱吱作響。
他睜着獨眼看看天空,突然笑了起來,凄厲的笑聲。他覺得這反而好,現在完全逃出了崔九的威脅。這狗東西,現在一定很難受吧。重要的是如何減輕刑罰,呆一段時間就能出獄,那時候崔九這傢伙已經被判了死刑,哈哈哈……門開了,有人輕輕走進來,池岡表嚇了一跳。進來的是逮捕他的刑警,這個行動輕巧、看起來很寒酸的刑警好像很有忍耐力。到現在為止沒動過手,只是觀察他。他抽着煙在池岡表身邊繞來繞去,無聲無息的行動反而比其他吵吵嚷嚷的刑警更讓人覺得害怕,真是個奇怪的刑警。
最後,他終於開了口,語氣出奇的溫柔。
“池岡表,你的罪行我們都知道,我也不想再問。我要知道的是有關崔九的情況,我最關心的就是怎麼逮到他。”
池岡表眨巴着獨眼,本來打算不管他問什麼都一口否認,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是崔九。
“為什麼崔九沒有被逮捕?他現在躲在哪裏?”
池岡表也無話可說,他看着空中。刑警繼續發問:
“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沒有。”他第一次開了口。
“真是的,像鬼一樣,怎麼找也找不到。”
吳刑警轉過身,隔着桌子和他面對面坐下。
“我不想看你的臉,一看到你我就噁心。可是沒辦法,誰叫我干這個呢?再噁心也得忍着。”
受到侮辱,池岡表的臉漲得通紅,但是他知道不管什麼侮辱都得忍。
“請給我一支煙。”
“隨便抽。”
他舉起戴手銬的手把香煙湊到嘴邊,吳刑警幫他點了火。
“崔九要是被捕了,會怎麼樣?”
“當然是完了,死路一條,殺了六個人當然判死刑。”
池岡表的獨眼閃閃發光,眼神里充滿期待:
“崔九……說不定會在醫院。”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
“昨天晚上,我刺了這傢伙一刀。”
“什麼?你說清楚一點!”
吳刑警原來溫和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池岡表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述說了一遍。
聽完故事,吳刑警跑了出去,下令搜查市內所有醫院,結果又是一場空,沒有右肩受傷的三十多歲的男人去過醫院。
接下去又搜查所有藥房,也說沒有見過傷了右肩的三十多歲男人。
“他媽的!”
吳刑警用力捶着桌子。對載崔九的出租司機的調查結果也是一樣,過了幾乎三個小時才找到司機,據說,客人在東大門(漢城市內繁華商業區)就下車了。
“可能是去了醫院然後乘另一輛車子。因為是合乘,每個客人的方向都不一樣,那位客人首先下了車,又賠給我砸碎的玻璃窗的錢。本來想報案來着,可是看他不願意的樣子就算了,早知道我就報案了。”
從崔九沒有住院來看,他的傷口應該不深,可是肯定是要治療的,會不會是和那短髮少女在一起?
想到這裏,吳刑警重新下令調查藥房,其中有一個藥房引起了他的注意。
“二月一日晚上十一點四十分左右,有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在位於新村E女大的京一藥房買了止血劑和紅藥水。”
吳刑警計算了一下池岡表刺傷崔九和崔九回到漢城的時間,十一點四十分,正是崔九到達某處開始治療的時間。
他馬上直接給藥房打電話,說明身份后,女店員很詳細地告訴他:“我沒看仔細,但可以肯定是短髮、穿牛仔褲、紅色T恤……看起來很慌張。”
“謝謝您,還能想起其他的嗎?”
“噢,對了,剛進來時就問傷了肩膀該用什麼葯,又說流了好多血。”
“明白了。”
放下電話,吳刑警向指揮部走去。
十分鐘后,一輛警車朝E女大前飛速駛去,接着又是一輛,緊跟在後面的巴士里坐滿了機動警察。
一個站在街路邊樹蔭下的長發青年急急忙忙地朝公用電話亭走去,迅速撥起號碼。
“請快找二樓的黃先生接電話,事情很急。”青年很焦急地說,過了一會兒,他用嘶啞的嗓音說道,崔九先生你趕快逃!警察把這一帶都包圍了!不要走前門,從小巷子裏逃出去,到火車站去坐車!快!”
掛上電話,青年抹去額頭上的汗,鬆了一口氣。長發覆蓋的臉非常疲倦,他的樣子太丑以至於路邊的女大學生們都朝他偷笑。他中等身材,穿牛仔服,走路的樣子倒是很端莊。進入火車站候車室后,他站在一個角落裏看着窗外。大約十分鐘后,他便看見崔九和短髮少女急急忙忙地從巷子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