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鴛鴦居
區雅芙和老爸區達明溝通過以後,打電話給凌檸浩。告訴他,婚禮地點不用西花園,用黃河迎賓館。
黃河迎賓館地處市北郊,館內林木蔥鬱、綠草成茵,是市區那些金碧輝煌的星級飯店比不上的。那滿眼的綠是一抹絕好的風景。
凌檸浩滿口答應的同時心裏還是有些許遺憾,婚前他沒能夠踏進區家的大門,這點讓他感覺很不好。
婚禮地點選在賓館后的草地上。這天,一掃前幾日的沉悶燥熱,天意外的異常涼爽。周圍的蔥鬱林木是界限,把客人、婚禮賓客有效隔開。
藍天白雲下,連綿的紅地毯從迎賓館婚房直鋪到綠茵之上。
婚禮不奢華,但絕對不簡約。
區雅芙知道這是大哥和凌檸浩費了心思的。既不顯鋪張,又別具匠心,想來大哥區建業沒少折騰凌檸浩。
雙方請來的都是親戚,區家親戚較多,區雅芙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而親戚本不多的凌家,由於凌檸浩父母雙亡,顯得越發少了些。
人少,自然所有人都可兼顧到。即便婚禮進行中的區雅芙也能一目了然。她發現,觀禮人群中,有一位身着白色裙裝的嫻雅中年婦女默坐着。A市屬內陸城市,還不算髮達,除新娘婚紗外,婚姻中極少有賓客穿白色衣服。因此,她坐在人群中極是醒目,從頭到尾,她沒有和身邊的人交談,也沒有取飲品喝,總之,除了一直注視着婚禮中的她和凌檸浩外,沒有其他的動作。
凌檸浩見區雅芙總往那個方向看,他的注意力才從身邊姣美妻子彎月般的笑眼上移過去,他說,“有點面熟。”
“是你家親戚?”區雅芙隨口問。這女人的神色異於其他客人,但她顯然不是區家的客人。聽了凌檸浩的話,區雅芙側頭望向他,“我家面熟的親戚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了?”
“是有些面熟,但記不起來在哪見過。”區雅芙側頭回眸間,耳邊的墜子在陽光照射下異常晶亮,凌檸浩似被這絲亮光晃了眼,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呆怔,連帶說出的話都不似平日裏的簡潔沉穩,聲音有些飄。
“哦。或許男人們都不愛在親戚間走動,所以記不起來。我大哥也記不全我家親戚。”見他神色有異,區雅芙心底有些慌亂,她掩飾地從身旁經過的服務生端着的托盤上取下一杯紅酒,向孫素影的大妹——她的大姨走去,“大姨,萱萱什麼時候回國?”
萱萱是大姨的獨女,每次提起,大姨總會高興得合不攏嘴,今日似乎有點異樣,大姨冷臉遙望一眼區達明,又看一眼她身邊和親戚笑談的孫素影,然後,口氣僵硬,“聖誕節會回來。雅芙,陪你媽媽去招呼一下親戚。”
大姨為人精明,說話向來很活絡,今日卻彷彿和誰堵了氣。區雅芙雖然心中有疑慮,但仍是含笑點頭,走向媽媽孫素影,輕攬了下她的肩頭,“媽媽,累么?”
“嫁女兒,光顧高興了,哪會覺得累?”孫素影的笑臉很明凈,可依女人直覺區雅芙總覺媽媽孫素影神色有異,她仔細觀察了下,發現媽媽雖然臉上有笑,但眼底卻略顯悲傷。
區雅芙若有所思盯着孫素影‘強顏歡笑’,聯想到剛才大姨憤然望向區達明的神色,心中不由敲起了鼓,能讓媽媽孫素影如此在意,又讓大姨敢對區達明怒目相視的,似乎只有一件事。
她心頭巨震,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老爸區達明的身影。人群之外,區達明獨自站在林蔭道上打電話。老爸自成立集團以來,工作上向來都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於人,因此他的電話很多,沒有上下班時間之分,集團里有什麼突發事件,即使是深夜,仍有可能有電話打進,區家人都已習以為常。可今天,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目光收回時,餘光瞥見一個白色身影沿着紅地毯向草坪外走去。
是那個白色裙裝女人。很巧,她也在打電話。
區雅芙手一抖,杯中紅酒灑出少許,落於裙擺,禮服上已有斑斑酒漬,可她渾然不覺,目光只顧在區達明和那女人的背影間遊走。
“雅芙,帶着檸浩給你大姑敬酒去。”孫素影邊向區雅芙交待邊向凌檸浩招了下手。凌檸浩急忙向身邊的人點頭致歉後向這邊走過來。
區達明父親早逝,大姑對區達明這個幼弟有着似姐姐又像母親般情感。孫素影很尊敬區達明的這個大姐,連帶着也要求兩個子女也必須像她一樣尊敬她。
區雅芙答應過媽媽后,再抬頭卻見區達明已打完電話,正往這邊走來。而那女人已走出了她的視線範圍。
“等人么?”凌檸浩順着她的目光往草坪外的通道看去。
區雅芙笑搖了下頭,和迎面走來的堂弟含笑打了個招呼后,向凌檸浩簡要介紹了下大姑的情況以及區家對大姑的感情。
凌檸浩的笑容溫和而寵溺,“我不止多了爸爸媽媽,更多了個和善的姑母。區,我很渴望這種大家庭的生活。”
區雅芙笑而不語,她哪裏聽不出凌檸浩話中的含義。可她不願對自己的生活作出規劃,她異常清楚計劃遠遠不如變化來得快。她也許會在日常接觸中深愛上身邊這個男人,但還有種可能是,她發現自己無法適應婚姻生活,她會選擇逃離。
她知道,在別人眼裏,她也許是自私的女人。如同她和鮑志傑的相處,她明明清楚,她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因為她堅信,她和鮑志傑之所以相互陪伴度過這麼多年,適當的距離是關鍵,她無法預知沒有了距離之後,她和他會是怎樣的局面。可她又不願放開鮑志傑握着她的那隻手,她希望他們這種關係維持下去,即便鮑志傑會結婚。
因為,她不相信這麼美好的情感會出現在婚姻生活之中。
凌檸浩笑容未變,他只是在心底嘆了口氣,他知道暖化這塊萬年玄冰需要時間。他堅信,他能夠做到。
白髮蒼蒼的姑姑握着丰神俊儀的凌檸浩,一直小聲惋惜,“女婿是不錯,帶着個孩子有點美中不足。”
區雅芙有點尷尬,姑姑身邊的堂姐堂妹們紛紛開口截斷話頭,說你們倆招呼其他客人,這有我們就行了。
草坪上,小貝璽和幾個孩子玩得特歡實,區雅芙收回目光看向凌檸浩,“對不起,姑姑年齡年齡大了。”
“沒什麼。”凌檸浩臉色有些古怪。
“你有電話?”人聲喧嘩,聽不到手機震動聲。但區雅芙注意到他的口袋微微震動,看形狀應該是手機。
凌檸浩拿出電話看一眼,可卻沒有接的意思,“是晴晴的父母。”
區雅芙朝他笑了笑,“我去找我哥說點事。”說完,朝凌檸浩微微一笑,轉身向區建業走去。
“那天送錦曦了么?”區雅芙坐在區建業面前,隨手拿起一個乾淨的叉子,扎進他盤子裏水果沙拉丟進嘴裏。
“小心弄污禮服,哪有新娘子像你一樣不顧形象的。”區建業閑閑靠在椅背上。
“你們去哪了?”區雅芙邊吃邊繼續着自己的話題。
“檸浩怎麼回事,一副不爽的樣子。”區建業嘴角輕扯。
“你送錦曦去哪了?”
“問她去。”區建業笑哼一聲。
“那個白色衣服的女人是誰?”
“不知道。”區建業笑容如常,“你想說什麼?”
“是不是……她?”區雅芙把叉子放在桌上,聲音低沉下來。
“這跟你無關,是他(她)大人之間的事。”區建業的處事哲學是,每個人都應承擔所做的事的後果。即使他的父親曾有外遇,而且傷害他的母親。他仍然認為,父母親應該自己解決。
“可是……。”區雅芙欲言又止。
“你今天的任務是做一個漂亮的新娘子。其他都是次要的。”他望着前方的目光變得深沉,眉也擰了起來,聲音有些不悅,“那女人是誰?”
區雅芙見側過頭。
楊樨一襲艷紅裙子站在凌檸浩面前,不知說著什麼。凌檸浩面色鐵青,手裏似乎握着手機,他握得很用力,以至於區雅芙看來,他全身的力氣似乎都凝聚在了手上。
區雅芙不願過去,她向區建業伸出手。要了區建業的手機,起身走開了些。
“是我,她來做什麼?”她問。
凌檸浩向區雅芙看過來,“他們想貝璽了,讓楊樨來帶過去。”
“去新加坡?”
“他們來A市了。”凌檸浩似是極力壓制着怒氣。
“哦。別讓親戚們感覺出異樣,我爸很好面子。”區雅芙說的是實話,如果讓區達明得悉凌家還有這檔子事,勢必又是一頓責難。
“知道了。我先領貝璽去賓館的休息室。如果有人問起,你可以說我領貝璽噓噓了。”
區雅芙在他掛斷電話前,還是忍不住問了句,“那個穿白色衣裙的女人,你能確定是你家親戚嗎?”
凌檸浩有些意外,“應該是。我對她有印象。估計是遠親。我也有些奇怪,我並沒有請她。”
“哦。”區雅芙緊揪了心放下了一半。
凌檸浩從玩瘋的孩子中拉回貝璽,有意和楊樨拉開距離向草坪外走去。區雅芙收回目光準備回去時,猛然間想起已連續三天沒有聯繫上鮑志傑。雖然她知道現在打給他不應該,但她又安慰自己,或許仍如前幾天一樣,他仍在關機玩消失中的吧?
很意外。鮑志傑的電話居然是通的。
“誰?”更令區雅芙意外的,話筒里傳來的是女人的聲音。聲音很熟悉,就是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聽過。
“這是不是鮑志傑的手機?”區雅芙問得很小心。
“是,不過他無法接聽,他喝……。誰?”前面仍是那女人的聲音,最後的‘誰’字慵懶而模糊。
“是我。”區雅芙心裏如同打翻了調味罐,什麼滋味都有。交雜在一起彙集成了苦澀,“你在哪?”
“酒吧。”
“晚上有空么?”
沉默很長時間,他低沉而嘶啞的聲音才傳過來,“有事?”
“想和你喝一杯?”區雅芙像做錯事的孩子。似想用這來博得原諒。
“沒空。”鮑志傑拒絕的乾淨。
區雅芙揪在半空的心急劇落下,“哦。明天呢?”
“去XX市。”
“幹什麼?”
“朋友的店開業,去捧場。”鮑志傑的聲音有點飄。
區雅芙倏地想起了那嬌美聲音的主人,“哦。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哦。”
“還有事么?”
“……。”沉默幾秒,區雅芙還是不知該如何措詞。她心裏有點難過,在鮑志傑面前她也需要‘措詞’了。
“沒有?那我掛了。”
“有……。”那套要求朋友關係不變的說辭她無法出唇。因此說了個‘有’字后,她再一次詞窮。
“有什麼?”鮑志傑追問。
區雅芙再一次沉默。
“想好了再打給我。記得用自己的手機。陌生電話我不會再接。”
估計他誤會了手機的主人是凌檸浩,因此,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區雅芙急忙解釋,“你誤會了,這是我哥的。”
“我誤會什麼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是陌生的號我有可能不接。”
區雅芙再一次語塞。
“區,你……。”沉默幾秒后,鮑志傑開始吞吞吐吐,“你……。”
最後,他仍沒有說出口。
“我怎麼了?”區雅芙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傻,但除此之外,她不知該往哪方面說。似乎隨着婚禮拉開序幕的剎那,他們之間便多了層東西,她無法清楚的說出那層東西是什麼,但很明顯,它阻礙了兩人的相處,亦改變了兩人目前的關係。
“沒什麼。你忙吧,我掛了。”鮑志傑的音調再度轉冷,且不容區雅芙再開口,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區雅芙握着電話獃獃站了會兒,一回頭,見區建業雙眉蹙着望着她,她忙壓下紛擾雜亂的心事,
裝作隨意走到區建業面前,把手中電話遞了過去。
“怎麼回事?檸浩的妻子不是離世了么?那女人是誰?”區建業常年在商海打滾,乾淨的、污穢的……,什麼場面都見過,說閱人無數也不為過,剛才的麥色美女能輕易激起冷靜的凌檸浩的怒氣,令他心裏起了疑。
區雅芙何嘗不知區建業的想法,但她根本不想家人為她的事操心,也不想家人介入她的契約婚姻,於是,她笑吟吟的譏嘲區建業,“你是高估了她,還是太小看了你貌美如花的妹妹。凌檸浩的心裏不會有別人。”
“凌檸浩?”聽到這個自自然然由區雅芙口中叫出的名字,區建業微眯的眼睛裏精光一閃,臉登時嚴肅起來。
“以前叫習慣了,檸浩已經抗議幾次了。”區雅芙掩飾的大聲笑起來。
區建業沒有接話,眼中那抹亮光雖斂了去,但臉上疑慮並沒有完全消失。
笑聲引來了孫素影,她笑容和煦,責怪中帶着慈愛,“你們這兄妹倆躲在這,檸浩也沒了人影。這麼多客人,你們準備讓我和老區招呼呢?”
“媽媽,檸浩領貝璽噓噓去了。我剛才問哥錦曦姐的事,算不得偷懶吧?”區雅芙把媽媽摁到椅子上,笑着揶揄區建業。
對錦曦這個前兒媳,孫素影很滿意,。因此,才對他們的離婚耿耿於懷。此時,自女兒嘴裏聽到兒子和錦曦還有聯繫,臉登時笑開了花,矛頭直接指向區建業,不斷的詢問他和錦曦在哪見面了?準備不準備復婚?如果要復婚,她就要着手準備了。區建業極感無奈,雙眼盯着區雅芙,“你禮服上灑了酒漬,回去換一套。還有檸浩,去了半天了,去瞧瞧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果不其然,孫素影注意力馬上轉移,“雅芙,去換衣服時順道看看檸浩怎麼回事?”
一比一扯平。區雅芙笑瞟大哥,撫了下鼻子,轉身向賓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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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的區讓我有點鄙視,但又有點可憐她……
此文不坑人。
鴛鴦居(三)
區雅芙的婚房是賓館為金鼎集團準備的預留房,不對外,因此,很清靜,沒有閑雜人等出沒。所以,說話聲也就顯得越發清晰。
“……,楊樨,你覺得我能接受你或是楊穆?”凌檸浩不是很冷靜,口氣有點沖,“我今天結婚,他們怎麼會知道?”
“我告訴他們的。區雅芙沒有出現前,我們的出雙入對算什麼?在我心裏,我對你是始終如一,而你是移情別戀。”楊樨慣常的冷傲絲毫聽不出,她極力保持的平靜音調下悲傷乍顯。
區雅芙停下步子轉過身,頭也不迴向外走去,走到電梯口時才意識到她沒有帶手機,不可能通知他們后再進去。她低頭看了眼衣服上的酒漬,覺得不太明顯,尚可應付下去。況且如果沒有區建業的那句話,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不會過來。
她摁了電梯下樓鍵,抬頭望着不斷閃爍的紅色數字。
“媽媽。”電梯門開,區雅芙剛要往裏面走,卻聽到走廊里貝璽委屈的聲音傳過來。
她後退一步,扭頭看過去。被凌檸浩牽着的貝璽甩開爸爸的手,飛奔而來,跑得太疾,前沖的身子趔趄着。區雅芙急忙跑幾步彎下腰,貝璽撲進她懷中。只是,在慣性的作用下,她差點摔坐在地。
“媽媽,我不想走。”貝璽雙眼裏有兩汪清泉。
“貝璽乖,聽爸爸的話。”區雅芙只能這麼說。
“媽媽。”小傢伙拖長了音軟聲求着。
“貝璽乖,隨着楊姐姐先走。晚上爸爸去接你。”凌檸浩蹲下身子,平視着區雅芙懷中的兒子,“區,只能先讓她帶走。我不想搞砸我們的婚禮。”
“他們會不會帶走他?”區雅芙輕聲問。
“不會。楊樨剛才保證過。”凌檸浩雙眼顯出疲憊、無奈,默幾秒,他又強調一句,“他們畢竟是晴晴的父母,不會傷害孩子。”
“貝璽叫我媽媽。”區雅芙拉開在她懷裏縮着的小傢伙,牽着他的小手站了起來,“今天日子特殊,我也就不再堅持。從明天起,我希望知道貝璽的行蹤。”
凌檸浩為難神色一掃,雙眼掠出絲異樣神采。目光從區雅芙臉上移到小傢伙身上,停留一會兒后又看向她,“你放心,以後我們父子倆的行蹤你都會知道。”
楊樨嫉恨神情驟褪,鄙夷的輕哼一聲,“貝璽的血管里一半是姓凌,一半姓楊。似乎和姓區的沒什麼關係。”說完,默看凌檸浩一眼,強行拉着貝璽的手,頭也不迴向賓館外走去。
婚禮結束后,兩家至親家屬要求參觀婚房。於是,一隊車隊向市區浩蕩開去。途中,孫素影悄聲詢問貝璽的去向,區雅芙含糊其詞,大致解釋說今日孩子的外公外婆恰好來了A市,想見見孩子,便搪塞了過去。可豎耳細聽的‘臨時司機’區建業卻滿臉疑慮,看凌檸浩時已有幾分不悅。
雖然提前做了準備,凌檸浩的卧室也頗有幾分新房的喜慶樣子,可比起精心準備的,還是有所欠缺。眾人倒也沒有覺察,紛紛誇讚新房大氣,孫素影卻暗自傷感,對區雅芙悄聲耳語說‘新房該大氣嗎?不該。新房就應該有新房的樣子,要溫馨、要舒適,你瞧瞧你哥和錦曦的婚房。雅芙,媽覺委屈了你?’區雅芙笑攬着孫素影的腕子,笑說,“傻老媽,委屈的話我會嫁嗎?”
區建業的目光不離區雅芙,此時,掃了眼新房,臉上雖掛着絲笑,可眼裏的不悅甚是明顯。
一行人終於離去,凌家恢復寧靜。
“區,累嗎?”凌檸浩解開領結,隨手放在沙發上。
“不累,有瓶裝水嗎?”區雅芙走向廚房,徑向冰箱走去。
“沒有,冰箱有果汁。”
區雅芙合上冰箱櫃門,走出廚房,坐在沙發上,瞟了眼飲水機,“不太想喝果汁。”
凌檸浩走到廚房切了片檸檬,然後放進杯子裏,沖了水遞給她,“這杯子是我親手做的。”
馬克杯呈類圓柱體,杯側面有區雅芙的畫像,畫像上她的笑臉特別明凈。她翻來覆去看了會,“很精緻,A市有這樣的工藝店嗎?還有,這照片你從哪來的?”
凌檸浩走到窗邊拉了簾幔,遮住無處不灑的陽光。房間光線登時成了溫暖的暈黃色。
區雅芙心裏有點失措,她掩飾地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誰知出現的圖像正是熱戀男女擁吻的境頭。換台到新聞台,正播着她不感興趣的國際新聞,“你什麼時候接貝璽?”
“說了晚上,再等兩個小時過去。杯子不是在A市做的。至於這張照片……。”他緩步走過來,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雙眼意味深長望向她,“是我憑第一次見你時記憶自己畫出來。”
“自己畫的?”區雅芙禁不住好奇,“第一次見我?”
凌檸浩雙眉微挑,用力點了下頭。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晚上,在我家。”
他搖頭否認。
兩人住一個小區,也許是見過,但依區雅芙的性情,她根本不會在意,也不會刻意記着一個陌生人。也許是他真見過她,這麼一想,她越發不自然,“住一個小區,有見面的可能性。”
凌棕浩笑看着她故意輕描淡寫,心裏卻翻江倒海:要不要告訴她,這杯子的畫像是鞦韆架上的她。要不要告訴她,自那一天開始,她就進駐了他的心裏。要不要告訴她,睛睛雖然還在他心底的一角,可她已經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一直猶豫着,說還是不說。說出來,是表達出了自己的愛慕,可是,會不會適得其反嚇跑了她。不說,她會一直以她只是他裝點門面的女伴,她會一直封凍自己的心,不給他任何靠近的機會。
兩人各有各的顧慮,因此,都在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於是,新聞台的國際新聞成了讓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嚷嚷半年了,這油價還是飆升。”區雅芙臉上很認真,神情很專註,雙眼盯着電視屏幕。
“根本不會降。私家車費用不可能降。”凌檸浩心裏暗嘲自己:都娃他爹了,怎麼還像個青澀小夥子一樣羞澀……
“呃。也是。”區雅芙沒有開局裏的配車,因此,她的車保養、維修及各項費用都由局裏實報實銷。她雖然認同,但體會不深。
……
“你領着貝璽在後院盪鞦韆時,是我第一次見你。”談論了半小時的‘國際新聞,’凌檸浩還是決定說出來。只是,說出的同時他的心也隨之揪起,他直視着區雅芙靜靜觀察她的反應。
“你下午就回來了?”區雅芙有點意外,兩人目光一觸,她心一下慌亂起來,目光更是忙不迭移開。
凌檸浩苦笑着暗嘆一聲,“呃。看你們玩得開心,就沒出面,直接回房休息了。”
“哦。”
“區,我……。”
不等他說完,區雅芙已倉促起身,“我回家拿些日常用品過來。記得早點接貝璽。”
“我提前準備好了。”凌檸浩有些懊惱,果如他所擔心的那樣,她仍選擇逃避。
“洗漱用品,我挑牌子。”
“我知道。我用過你家衛生間。”
“我把電腦提過來。”
“婚假期間,又不用辦公。如果看新聞,去書房用我的。累了一天了,別來回折騰了。”
“我拿家居服。”極感無奈,區雅芙摞下一句。家居服概念很廣,凌檸浩不可能為她買貼身衣物。說完后,她逃也似的離開凌家,回到前面自己家。沖洗休息,一覺醒來,已是晚上九點。
拿起床頭電話,打給凌檸浩,電話居然關機。打給貝璽,也是關機。區雅芙心裏有點狐疑,又有點不安。她翻身坐起,簡單梳洗后拿了身較為保守的睡衣,又拿了手提向凌家走去。她邊走邊想,也許她的新婚之夜就是泡在網上。
凌家一片漆黑,她找遍了所有房間也沒見到凌檸浩父子倆。心底的不安加劇,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他們理應不會外出。另外,他們是外出了,還是根本就沒有回來?
顯然,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區雅芙有些坐不住,樓上樓下踅了幾圈,拉開門,站在院子裏向外觀望。
深黑夜空猶如被重墨波染過一樣,致使小區里炫亮張揚的燈光也似比往日黯淡了些。時間的發條如被拔慢了,區雅芙不停的低頭看手機顯示屏。
十分鐘,二十分鐘……一個小時。
她再也按捺不住,回房拿了車鑰匙,拉開院門向車庫方向跑去。城市那麼大,找幾個人很困難。但她知道一個信息,那就是大河錦江飯店曾是楊成輝的產業,而且,楊成輝對這個酒店仍有很深的感情。
A市的夜生活雖比不上發達城市,可這個時間段仍是車流的高鋒期。車子走走停停,到達大河錦江飯店時,已近十一點。
冒昧的問客人資料,區雅芙覺得不可能問得出來。她站在前台,聲音很低,“請問楊成輝住幾號房?”
服務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她一眼,“對不起,我們不能泄露客人資料。”
“我姓楊。”區雅芙的聲音又低了些。
“楊成輝先生雖常住我們酒店,不過,近兩個月他們夫妻沒有來。”服務員冷漠的聲音轉為熱情十足。
“誰找我爺爺。”聲音很清爽,但聽在區雅芙耳中,卻暗呼不妙。
服務員的笑臉越發明亮,“你好,楊小姐。找楊先生的是這位楊小姐。”
服務員的解釋為本已覺得尷尬的區雅芙再添一層難堪。
果不其然,楊穆看清是區雅芙后,鄙夷的冷冷瞥一眼她,“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小姨父的續弦。小貝璽的後母。聽說你姓區,怎麼剛一結婚,就改成小姨的姓了,小姨父還真是念舊。”
已經問了自己想問的,區雅芙覺得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因此,她淡淡看楊穆一眼,轉身向酒店外走去。
“你不用有壓力,沒有人跟你搶。我和楊樨想嫁給凌檸浩,並不是因為我們愛他。你不需要沾沾自喜,我們也不是愛情路上的失敗者。”楊穆臉上掛着不屑的笑。
“因為不愛他,就虐待他的兒子嗎?”現在想來,那次的煤氣中毒事件仍讓區雅芙打了個冷顫。
“你以為我想啊,我也沒想到那晚貝璽會開煤氣灶。如果我不來A市,爺爺就會減少在我爸爸公司的訂單……。”楊穆仍是個孩子,雖然意識到自己有錯,可依然想辯解。即便是在陌生人面前,甚至是被她看作了敵人的區雅芙。
“楊穆。你說的是真的?”
這個聲音深刻在區雅芙的記憶里,她覺得腦子瞬間空白,這個聲音的主人來了A市,而且認識楊穆。似有一股冷冽的風從門口吹過來,身着短袖裙裝的她竟激凌凌打個寒戰。
眼前的她仍是一身白裙,但今日的裝束更顯她的溫婉嫻靜,她蹙眉盯着楊穆,顯然有些生氣,但那生氣的樣子讓人感覺仍是那麼柔淡和煦。
原來真是她,她參加了她的婚禮,難怪媽媽孫素影會笑意慘淡,難道大姨會對老爸區達明怒目相向。區雅芙緊繃而起的神經慢慢鬆懈,她暗中咬牙,硬生生壓下驟然而起的各種莫名情緒,她告訴自己,她的媽媽叫孫素影,眼前這個女人只是陌生人。
“媽媽。沒事,只是碰到了一個朋友,你怎麼下來了?”楊穆的聲音很乖巧,和剛才的惡言相向有天地之別。
面對面站着的區雅芙無比平靜。
三個人呈三角站在酒店大堂。
楊穆狐疑的目光在區雅芙和自己的媽媽身上遊離。怔愣幾分鐘后,她向自己的媽媽走去,擔憂了叫了聲音‘媽’,可她的媽媽只對她說了一句話‘回房’,楊穆對母親極為順從,雖不情願,仍聽話向電梯方向走去。
“雅芙。”
區雅芙冷淡的盯着她,“你不該去參加婚禮,你惹我媽媽傷心了。”
“雅芙,當年我並不想丟下你。可是當時的情況……。”她沒有說完。
看着兩人中間隔着兩米距離說話,來往客人都疑惑的投來了目光。區雅芙轉身向外走去,她沒有任何猶豫尾隨而出。
區雅芙車內。
“我沒有辦法給你安定的生活。”她雙眼含淚。
聽着這話,區雅芙默盯着方向盤上自己的修長的手指足足有十分鐘,才說,“跟着你,我至少不用對媽媽產生愧疚,至少不用在爸爸面前努力做到最好,至少我累了的時候就可以停下來,不管是耍賴還是撒嬌,甚至是叛逆,我可以有所選擇,選擇我喜歡的人生。”多年來悶在心中的話傾瀉而出時,區雅芙一直忍着不落的淚也抑不住,順臉淌下來。
母女倆談了很多,但多數時間是當母親一直在詢問,區雅芙多是有問就答。覺得無法回答時就選擇沉默。她母親問完自己想問的,就開始訴說當年離開A市后的行蹤,當說到在香港認識了楊穆的爸爸時,區雅芙心中一動,但她臉上仍很平靜,目光直視着擋風玻璃外的馬路上,“除了楊穆外,我是不是還有一個同母妹妹?”
她母親一怔,“認識楊穆的爸爸前,為了生活,我曾做過一次代孕媽媽,當時生下來的孩子,我並不知道是男是女?”
她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一句時雙唇已開始哆嗦,緊握的雙手也顫抖起來,這件事出乎區雅芙的意料,她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合適。
因此,場面一下冷了下來。
又是長達十幾分鐘難捱的沉默,區雅芙覺得心口很悶,她邊發動着車子邊說,“看來你有遺棄孩子的習慣。你以後可以給我打電話,但請不要再聯繫我爸爸。我媽媽很善良,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雅芙。”她母親語帶懇求。
區雅芙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媽,請原諒我的冷酷。但既然有了選擇,就要尊重自己的選擇。相信楊……楊叔叔也是個善良的男人,楊穆也是孝順的孩子。”
她的母親仰臉苦苦一笑,“雅芙,媽很安慰。以後我不會踏足A市,不會發生你擔心的事。”
區雅芙如無魂野鬼一樣沒有目的向前駛着,逢路就走。她恨自己的冷酷,她恨自己的理性,她心底其實更渴望的是抱着親生媽媽大哭一場,向親生媽媽訴說這十餘年的委屈,訴說自己是多麼的孤寂。
可她能嗎?她知道她不能。
一個心裏藏有負疚近三十年的女人,會做出什麼事來彌補這份愧疚,區雅芙無法預知。除了宣洩一下自己的心情外,沒有任何積極的意義。並且,很有可能令親生媽媽更加頻繁聯繫老爸區達明,會慢慢滲透區家,令區家的媽媽傷心,繼而慢怠楊家父女……
一道亮光閃過,區雅芙醒過了神。抬頭望了眼刺目的紅燈,趕忙一腳踏下剎車。幸好沒闖過去,要不,車禍是免不了的。她輕嘆口氣,這電子眼拍一下也不是好玩的,想起去銀行交罰然款的長隊,區雅芙就直覺得心裏犯堵。
等紅燈的空當,區雅芙發現她竟在東開發區。偶遇了楊家母女,竟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她剛拿起電話準備拔號,凌檸浩已打了進來。
“你在家?”
“沒有。你們在哪?”
“在家?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有車子鳴笛聲,你不在市區?”
“在外面轉轉。”
“哦。”凌檸浩知道不能擅問,區雅芙不想回答時,誰問都是枉然。
區雅芙默了會兒,還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貝璽沒事吧?”
“沒事。”凌檸浩聲音有些飄。
區雅芙又默了會兒,“你們先睡,我今晚回我家。”
“哦。”
區雅芙掛斷電話。調頭往市區飛馳。她覺得很累,但精神卻有些亢奮。她記得家裏還有些酒。
淡紫燈光下,鮑志傑背靠着沙發席地而坐,茶几上的酒瓶已空了一半。
推門而進的區雅芙有點意外。
但鮑志傑更覺意外。
兩人獃獃相互看了會,都笑起來。
笑容雖相同,但意義卻不同。
區雅芙的笑,是她沒有失去他。
鮑志傑的笑,是新婚之夜居然碰到新娘子獨自回家。
兩人都清楚笑容的內容,但都沒有點破。
“你……。”
“你……。”
很有默契的開了口,又很有默契的同時住了口。
鮑志傑起身拿了個高腳杯,“我帶來了三瓶,夠喝了吧。”
“喝着看。”區雅芙踢掉鞋子坐在他旁邊,“我以為你再也不會見我。”
“有些事既已無法改變,何不爽快的接受。以後的事情說不準,但目前我仍希望咱倆是朋友。或許有一天,我感覺很不好,我就會離開。”鮑志傑盯着電視屏幕,右手卻慢慢晃着杯中的紅色液體,“因此,你並不需要為任何人改變自己,包括我在內。”
“明天去XX市,是……李孝琳的店開業嗎?”
“呃。”
“她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其實區雅芙想問李孝琳過得是否幸福?可話到嘴邊,她咽了下去。
鮑志傑喝了口酒,側過身子漫不經心盯着她,“接着往下說。”
區雅芙被他說得微怔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曲解了她的意思。她唇邊漾出絲笑,拎起酒瓶子為自己和鮑志傑各倒了些酒,“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沒說什麼。”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必須結婚的理由。因此,不需要找適合結婚的對象。”鮑志傑深深看她一眼后淡淡收回目光,“所以,不用你拉皮條。”
‘拉皮條’,虧他想得出來。
一口酒嗆在嘴裏,區雅芙低頭咳嗽起來。
鮑志傑伸手輕拍她的背,“什麼叫‘禍從口出’,什麼又叫‘現世報’,知道了吧。”
他雖說這麼說,但語調里並沒有得意之色。相反,他說得很柔和溫厚。
區雅芙拍拍心口,抬起頭瞪他一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根本沒有‘拉皮條’的意思。”
“那麼對別人很少關注別人的‘區君子’,剛才你是何意?”
區雅芙自嘲的笑笑,“我也不瞞你,我和她估計有血緣關係。”
鮑志傑的戲謔神色一收,默默灌了口酒,“她是家裏的獨生女,父親很疼她。”
區雅芙淡淡笑笑,“似乎三個女兒中就我最不開心。”
“今天下午行者給我打了電話,是孝琳接的。我還沒給他回電話,你的電腦呢?”鮑志傑有意扯開話題,起身往書房走去。
“沒在家。”
“哦。”不同於白天的冷漠,今晚的鮑志傑很隨興,很淡漠。
他沒有追問,也沒有開口詢問。彷若區雅芙仍是以前的區雅芙,鮑志傑仍是原先的鮑志傑。
鮑志傑走回來重新坐在地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機,準備拔行者的號。這時,區雅芙卻接到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我,李澤楷。這是我XX市的新號。”
“哦。工作還好吧?”
“仍在市委。”李澤楷情緒低迷。
“哦。”區雅芙不知下句該說什麼。李澤楷臨走時許諾的五年之約,雖說不至於影響到她的日常生活,可是,每逢想起,她就覺得心裏異常沉重。
“今天幸福嗎?”
“哦。”
“檸浩在身邊嗎?”
“他睡了。”
“區,我會等你五年。”
“李澤楷。我想,這個五年之約對於你、我沒有什麼作用,因為,我們始終是平行線,我們沒有交集的可能。”區雅芙覺得這麼說很殘忍,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時間會沖淡一切,時間會讓李澤楷解開心結。
區雅芙不願因為自己,再傷一人。
“檸浩的性格我很清楚,你的性格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你們生活在一起,註定沒有共同的語言。況且,檸浩的家庭背景並不簡單,對於你來說,只會是掣肘、麻煩。隨着歲月,愛情被漸漸磨平,你會發覺共同語言才是維繫夫妻感情的基本。五年是一個臨界點,我願意等。”李澤楷的聲音有點激動。
“失敗了一次,我自不會再第二次踏足。”區雅芙決定結束這個電話,“已經很晚了。”
“那……打擾了。”
區雅芙重重嘆口氣,把電話隨手丟在身後的沙發上。
鮑志傑放在酒杯,重新拿起他的電話,拔通后交給區雅芙。
“志傑。”行者聲音有些異樣。
“他在我身邊,是我,區雅芙。”
“區,王霞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區雅芙心提了起來,東郊子公司出事之後,集團紀檢部門成立了幾個工作組,隨機抽查下屬各子公司的庫存,工作組行動很迅速。請了婚假的區雅芙並不知道進行到哪個地步了。只是聽聞查處了兩個子公司領導。
區雅芙希望王霞不是因此事而出事的。
但她的擔憂很快變成現實。
隨着行者的訴說,區雅芙知道了原委:王霞公司的總經理犯錯誤時,帳面票據全是王霞所做。查出后,為減輕處罰,總經理把收取的金額推到王霞頭上五十萬。
五十萬在A市月掙兩三千的工薪階級已是天文數字。
王霞家境並不富裕,根本不可能拿出這麼多。
一慣瀟洒的行者又瀟洒了一次,賣了為結婚準備的新房,為王霞交上了救命的五十萬。
王霞被辭退公職后,在BT烤肉幫了幾天忙,可前天她突然消失了,只給行者留一紙條‘我走了,不要找我’。
區雅芙覺得有些對不住行者,她認為如果王霞沒有在副處長的位置上,根本不可能犯這個錯誤。可行者卻說,王霞本就是個野心大的人,她根本不適合做財務工作,出這事怪不得任何人。
末了,區雅芙問,“覺得悲傷嗎?”
行者瀟洒的朗聲一笑,“說不悲傷是傻子。區,你知道我犯了個什麼錯誤嗎?”
“什麼?”
“我一早就發現,我這座小廟根本就養不了她那尊大神。可我卻自欺欺人,不願面對現實。”行者的笑聲有點凄涼,“所以,在愛情的路上,沒有固定的模式。因為每個個體都有差異。沒有試過,是沒有發言權的。”
行者不願再多說,他說他的心有點累了。想休息一下。
掛斷電話后,區雅芙一直在思索行者的最後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