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愛屋及烏
安撫住母親后桐樺回到了自己家。他發現小妻子並不在家。掏出手機拔了幾個號后他停下了。小妻子冷冷的眼神還在他眼前晃,如果車上沒有父母在,他會溫柔的把她攬在懷裏安撫開解,可是,她的強硬態度是衝著母親的,他不能原諒。他始終認為,父母行為有不妥之處,做子女必須要體諒要理解。沖父母吹鬍子瞪眼,那是忤逆行為,他不能容忍,即便是小妻子先受了委屈。
把手機重重扔到沙發上,他走向餐廳自酒櫃拿出一瓶紅酒開始自斟自飲。不錯,是母親一直為難小妻子,視小妻子為眼中釘,言語之中也時常夾雜着不滿與輕視,可是,不管怎麼說也不能當面指責衝撞母親啊。最起碼,也應該是向他發牢騷,即便是回來跟他鬧,然後由他去跟母親溝通,這種途徑才是最正確的呀!怎麼可以出現問題后報着這麼不負責的態度呢?你不喜歡我我可以不出現你面前,這是什麼話,這是在埋怨母親,是在指責母親,是把一切矛盾的根源歸結到了母親身上。
一杯接一杯,直到大半瓶酒全灌下肚,他仍不能理解小妻子今日的爆發為哪般。
扔掉杯子,向卧室走去。途經客廳,再看一眼沙發上的手機。心裏憤憤地想,你不是就會回娘家嗎!我就是不給你打電話也不去接你,想要上次的待遇,門都沒有,想都不用想。
他和衣倒床就睡。
傷心的蘇菲菲睡著了。
朱曉曉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桐樺居然一通電話也沒有。是仍在安撫母親,還是仍在生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朱曉曉心裏漸漸明白他仍在生氣。因為生氣,所以不給她電話不關心她的去向。
朱曉曉再次摁亮手機,發現已近三點。她終於徹底失望了,只是一場小小的家庭問題辯論會,連爭吵都算不上,桐樺心理的天平就完全傾斜到自己母親一方,既然這樣還娶老婆幹什麼?乾脆選擇永遠獨身好了,這樣,就可以永遠聽從母親指揮,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說什麼會寵她朱曉曉一輩子,全是假話,他的這種寵愛是有範圍有條件的,在他們小家範圍內他會寵她,至於條件,朱曉曉的理解是,第一她要完全無條件的順從他的父母,對的她要聽,不對的她要忍,第二她要任勞任怨打理她們的小家,順帶關心他父母的家。她朱曉曉做到這幾點,這個條件就符合了,他就會寵她,反之,就會氣惱她責怪她。
突然間,朱曉曉很迷茫,這就是她少女時期一直嚮往的愛情、幻想的婚姻生活嗎?可是,為什麼會是這種局面呢?
思考過程很糾結。而朱曉曉同學對待此類糾結問題向來就是想不通的話先放放,或許等一陣子就會自然解開。因此,糾結中,朱曉曉終於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出神入化,直到下午三點才醒。
醒來后發現蘇菲菲正在餐廳吃飯。三菜一湯。
朱曉曉沒有洗漱直接衝過去進餐。
“邋遢豬。”蘇菲菲有點無精打采。
朱曉曉先喝湯,“蘇蘇,吃完就去醫院。”
“我上午去過了。”
“大夫怎麼說?”
“開了些針劑,每天去醫院打點滴。消炎的。至於會有什麼後果,現在還不清楚。”
蘇菲菲的情緒感染了朱曉曉,她也一下沉悶起來。兩人默默吃完飯,蘇菲菲照例縮進了被窩。本想改善情緒的朱曉曉只好告別。
無所事事在馬路上閑晃,晃到一百貨商場前,愣愣站了會兒,感覺心裏有一點點難受也有一點點痛。他仍是對她不聞不問,難道她不是他的家人嗎?難道他不擔心夜不歸宿的她有什麼意外嗎?有點想哭,況且程度越來越來強烈,既然忍不住就索性不忍了,淚流腮流下。無聲的哭無聲的走,沒有任何目的,只是不停的走。直到一道高大的人牆擋在眼前,她才意識到她在大街上,她居然在人流如織的大街上展現傷痛。
“出了什麼事?”聲音充滿心痛和擔憂。
聽出楊亞樨的聲音,朱曉曉的腦袋越發抬不起來,“沒什麼。隨便走走。”
楊亞樨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塞進停在路邊的車裏。
車飛速行駛,淚眼婆娑的朱曉曉發現車子過了北環,她連忙開口,“這是去哪?我要回家。”
楊亞樨面色冷峻,沒有回答。
朱曉曉內心有些慌亂,“我還有事。停車。”
“回家?如果能回家,你需要在大街上哭嗎?有什麼事,找個地方繼續傷心繼續難過?朱曉曉,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說實話。”
朱曉曉悶悶地開口,“沒事。”
漢有聽到答案,楊亞樨冷峻神情又罩了一層寒霜。
車停在黃河邊上,楊亞樨率先下車,朱曉曉在車裏悶坐了會兒后才下車,她走到相反方向。兩人遠遠站着。朱曉曉沒有心情猜測他帶她來這裏想幹什麼。望着寬闊的渾黃水面,她覺得心情更糟,突然間她有大喊的慾望,於是,她真的喊了,氣動山河的那種喊法。連接喊了三次,然後轉身坐回車內等待回市。
朱曉曉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期間,她偷偷觀察他一眼,發現,他一直望着水面,表情認真而嚴肅。
回市后,楊亞樨在隴海路朱曉曉家旁邊找了家酒店,開間房后把鑰匙遞給她,“不想回家就在這待着,如果想回家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晚上不要一個人在街上遊盪。”
朱曉曉看着塞進手裏的房卡,再望望絕塵而去的車子,她有些呆。
朱曉曉不知道的是,楊亞樨直接要了相鄰的兩個房間。在路上踅了幾圈后他又回了過來,停在馬路對面默默看着她發獃猶豫。直到她下定決心似的甩甩頭快步走進酒店,他才發動車子駛向酒店停車場。
他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單身住酒店。雖然他很想把她攬在懷裏安撫她,讓她不再傷心不再難過,但是,他又異常清楚,朱曉曉需要的懷抱不是他的。
進房間,然後打電話讓服務生送來一瓶酒,自斟自飲。其實,他並不喜酒,但是,自從那古靈精怪卻又單純憨厚的丫頭消失在他的世界,他便慢慢愛上了。酒,有時候真是好東西,能麻痹你的神經能讓你暫時忘卻痛苦,能打發你思念她的時光。經過一年的鍛煉,他已很少再醉,他的身體對酒精似乎有了抗體。失去原來的作用后,他發現他居然慢慢離不開酒,這才知道他已經有酒癮了,如癮君子一樣,他依賴它了。
在大街上偶然看到她的那剎那,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的她如淚人一般奔走在大街上,模樣絕望而無助。那一刻,他怒了,怒擁有她的男人不珍惜她,也心疼了,因為那丫頭的傷心而心疼。
於是,帶她走,讓她不再受傷害。
車在前行,他的決心卻一點一點消散,他知道他帶不走她,她已遠離他的世界。退而求其次,那就讓她發泄吧,適當的發泄會排遣傷痛的。她的呼喊聽在他耳中是那麼尖銳,既然那麼辛苦為什麼不給他一次機會呢!一次,一次就好,他永遠不會讓她受到傷害。可是,他知道他沒有這個機會,那丫頭髮泄完之後直接坐回車裏,意思不明擺着嗎?她要回到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的世界,這個世界跟他卻沒什麼關係。
車在往回走,他的心卻在滴血。
是啊,直到現在直到此刻,他的心仍在流血。萬母葵園回來后,他以為他會慢慢忘記她,可是,他沒想到努力忘掉她對他才是致命傷。越想忘掉就偏偏忘不掉,不止如此,思念還越發強烈。
另一房間的她在幹什麼呢?
還傷心嗎?還難過嗎?
這一刻,他很希望他能醉,醉過後永遠不再醒來。
桐樺還在猶豫,要不要給朱曉曉打電話?要不要接她回家?
早上醒來后,他有一瞬間的迷茫,她去哪了?想了會兒,才意識到小妻子不在家。躺在床上回想昨天的一幕,不錯,是母親不對在先,可是,她也有錯啊。首先,她不能給父母甩臉子,其實,她對母親說得那番話太傷人,還有,她不能中途下車讓父母難堪,最後,她不能遇事就往娘家跑。往娘家跑就是意味着把本就混亂的局面弄得再亂一些。列出朱曉曉四條罪開解安慰他自己,桐樺心裏的不安消失了。他洗漱后先去父母那邊一趟,爸爸在廚房吃早餐,媽媽在陽台晾衣服,他試着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兩老人各說各的,很顯然還在冷戰。桐樺在心裏再一次埋怨朱曉曉。當時,他氣憤地想,想在娘家住你就住吧,什麼時候想回來了就自己回來。
心裏是這麼想的,也準備這麼做。
可是,一整天他卻魂不守舍,巡查賣場時,他會盯着某件衣服走神,他會不由自主想像如果穿在小妻子身上會怎麼樣。回到辦公室,眼睛盯在文件上,腦子卻在開小差,忍不住去想像小妻子在幹什麼呢?中午,習慣地拔拿電話,拔到一半猛然間想起他準備晾她一晾,於是,收線,繼續工作。
打,還是不打?其實,桐樺並沒有意識到此刻的他心裏已有了微妙的變化,昨天的不打與今天的不打已有了質的改變,昨天的不打是心裏不想打,而今天的不打,是心裏想打卻強忍着不打,他擔憂他打過這個電話后,他的小妻子會認為她的離家出走很正確,不打,讓她自己回家,他只是想給朱曉曉壓力,讓她意識到自己行為的錯誤。
等待中,又是一天過去,小妻子那邊還是一點動靜沒有。桐樺開始坐立不安,仔細想想,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小妻子住在娘家兩天,岳父岳母肯定不會不聞不問,可是,他並沒有接到岳父岳母的詢問電話,這有些不符合常理。難道,小妻子並沒有回娘家。這個念頭一入腦海,他一下懵了。
迅速拔號,小妻子的手機是關的。往岳父家拔,沒人接聽。看看時間,還沒到下班時間,估計是家裏沒人。試探着拔岳父手機,還好,只響兩聲老人家就接了,聲音很慈愛,“是樺樺啊。”
“爸,曉曉回去了嗎?”
“下午上班前還沒有,現在不知道,她有家裏鑰匙,不用擔心。晚上要回來吃飯嗎?”
桐樺思維有片刻的中斷,但很快他回過神,沒有找到朱曉曉前他不想驚擾岳父岳母,“晚上我有點事,就不回去了。”
掛斷電話,他抓起外套旋風似的衝出辦公室,在若干員工驚訝目光中衝出商場。車上,他往家裏拔電話,他希望他的小妻子已經回家,可是,希望畢竟只是希望,沒人接聽電話。再打小妻子的手機,仍是關機狀態。印象中,小妻子只有兩位關係不錯的同學,兩位同學中又和蘇菲菲關係更進一些,此時此刻,他心中十分痛恨自己,為什麼不把這兩位同學的手機號記下來呢?原來,自認為的十分關心小妻子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錯覺。駛進文博小區,衝進電梯,他才意識到他不知道蘇菲菲家在幾樓,於是,一層一層按門鈴,七層,終於看到熟悉的面孔。不過,開門的不是蘇菲菲而是韓耀。
韓耀意外而尷尬,桐樺卻顧不得和他寒暄,他直接問出現在韓耀身後的蘇菲菲,“這幾天見到曉曉沒有?”
蘇菲菲面色微變,“前天晚上她住在這,她沒有回家?”
桐樺已失常態,“幫忙聯繫她,聯繫到了給我打電話。”
蘇菲菲也慌了,“我現在就聯繫。”
桐樺瘋了似的尋找朱曉曉,能想到地方全找了一遍。最後,連兩人去溜達過的人民公園都沒放過。可是,卻沒有任何結果。朱曉曉彷若平空消失了一般。無奈之下,桐樺打了110,仔細詢問了這兩天有沒有交通或其他意外事故,110人員很耐心的詢問,他到底想問什麼,桐樺說他妻子失蹤了。110人員仔細問了朱曉曉的外形特徵后后回答,幾起交通事故中並沒有桐樺所描述的年青女子。
報案后,魂飛魄散的桐樺繼續尋找。尋找過程中,接到父親電話,於是,老人家也知道兒媳失蹤的嚴重事實。很自然的,桐家又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家庭戰爭。當然,在這次戰爭里,桐母沒有再為自己辯白,雖然不喜歡兒媳,可是,她沒有讓兒媳出事的意願。
與此同時,朱曉曉正在家裏睡得天昏地暗。等了兩天兩夜也沒有接到桐樺的電話,傷心過後是憤怒,她憤憤地想,事情起因錯不在她,她為什麼要有家不能回,即便是兩人為此離婚,她也要大大方方從那個家走出去,雖然那個房子是他出資購買,可也是夫妻共同財產啊。
因此,朱曉曉雄糾糾氣昂昂回家了。
開音樂,泡澡。然後,洗一盤子水果,邊吃邊看娛樂節目。看完之後倒床就睡,獨身在賓館她幾乎沒怎麼睡。現在,她要補眠。她忘了她的手機已經沒電,沉睡的她也壓根聽不到客廳里的電話曾響過一陣。
凌晨時分,心如死灰的桐樺開車往回走。
他要靜一靜,要想想怎麼開口向岳父岳母交待,其實,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想問岳父岳母,小妻子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打開門,把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突然,他發現茶几上居然有新鮮的水果皮,他確定自小妻子離家后他沒有吃過水果。
那麼,是小妻子回來了?!
衝到卧室看到蜷成蝦米狀的人,桐樺欣喜憤怒攪在一起最後化成無奈,他滿世界掘地三尺找她的時候,她居然在家睡大頭覺。不過,人安全在家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洗去一身疲憊,桐樺躺在朱曉曉身邊。在黑暗中注視着她,他發現她眉頭微微皺着,很明顯,這兩天她過得同樣很鬱悶。撇開由這場風波引起的各種情感的犬牙交錯,他心底柔軟起來,一邊倒埋怨小妻子,真的做對了嗎?輕輕一嘆后把小妻子攬在懷裏,這才覺得緩過了勁放下了心。
睡夢中的朱曉曉向前拱拱,在他懷裏找了個感覺舒服的地方繼續沉睡。
文博花園。
自接到桐樺來電,知道朱曉曉安心在家,放下心來的蘇菲菲就開始研究戶型圖。這是鄭東新區一家樓盤。蘇菲菲挑了兩套,一套168坪,一套138坪,前者面積合適客廳朝向卻不理想,後者戶型合理面積卻不合她的心意。
韓耀躺在沙發上邊看財經新聞邊參與意見,“蘇蘇,就要小的吧。”
“除了公攤面積只有110多坪,有點小。”
“兩人住足夠了。大了顯得空曠。”
“將來有了孩子就顯小了。”說這話時蘇菲菲仔細留意着韓耀的神情變化。
韓耀臉色卻如語調般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有了再說。考慮這麼長遠幹什麼。”
蘇菲菲心中冷笑,臉上笑容卻越發嫵媚,“也是。那就138坪的吧。不過,搬過去后,我上班就不方便了。耀,給我買輛車吧!”
韓耀轉過頭看她一眼,以玩笑口吻說,“買輛QQ?!”
“我比較喜歡銀色雪鐵龍。”
“先把房子定下來,再考慮車子。”
“直接要精裝修的。裝修太費精力。”
韓耀再次回頭看她一眼,“你似乎很着急。”
蘇菲菲暗吃一驚後起身膩到韓耀身上,嬌聲埋怨,“臭男人。說是除了婚姻之外什麼都滿足我。我只是想住宿出行方便舒服一些,這樣你就開始懷疑我。好了,我什麼都不要了,行了吧?!”
韓耀神情還是淡淡的,“我只說一句,你反駁了十句。好了好了,我說不過你,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蘇菲菲興奮地胡亂親吻着韓耀。
韓耀推開她,“我臉上都是你的口水,困了,走,睡覺。”
蘇菲菲覺得自己的心痙攣一下,“我還要再研究研究,你先睡。”
韓耀反手抓住準備開溜的蘇菲菲,打橫抱起來,笑着往卧室走“說過的話豈能不算數,獨守空房就是你補償我的方式?!”
蘇菲菲掙扎着,“我肚子不舒服。”
韓耀笑容未變動作不停,把她扔在床上撲了上去,“昨晚你就這麼搪塞我,相同的借口還能騙我兩次?”
女人又豈是男人的對手,蘇菲菲忍無可忍之下爆發了,“韓耀,你認為我這是搪塞你?你知不知道我剛為你做了流產。”
“流產?”韓耀愕然,“難道那次肚子痛……。”
蘇菲菲鑽到他懷裏痛哭失聲,“是,就是你去上海時。我失去了我人生中第一個孩子,是我們倆的……。”
其實,蘇菲菲並不想把這事說出來,她想用這件事來提醒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僅僅是孩子嗎?她很清楚,不是。此時此刻,她確實很傷心,但她的傷心卻不是她嘴裏所說的原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嘴裏的這番話只是誘哄韓耀的,她要在他回上海前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真正傷心的是她將不能正常孕育孩子,她還傷心她飛蛾撲火般的付出果真把自己燒得體無完膚。與其說是委屈,不如說是她在哭她自己的命運。
如蘇菲菲所願,韓耀驚呆了,這絲驚呆不多不少恰恰能夠澆滅他的懷疑,近期蘇菲菲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他懷疑她在為自己留後路,愧疚心理作怪,他願意補償她,可是,他的補償必須是他心甘情願的,他不願做別人玩弄的傻子,即使這個別人曾是他的女人,他也同樣不願意。
韓耀緊緊攬住蘇菲菲不住道歉。
蘇菲菲哭得肝腸寸斷。
韓耀心神恍惚起來,桐桐也這樣哭過,她哭着哀求他給韓王子一個正常的家庭。當時,他心如刀絞卻始終沒有給她承諾,因此,桐桐帶着韓王子遠離了他的世界。
今天,蘇菲菲也這麼哭,哭的內容有相似之處,都是為了他的孩子,韓耀覺得自己的心隱隱作痛,他不由得說出事後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話,“蘇蘇,不要傷心,以後我們會有孩子。”
但是,此時的蘇菲菲已非彼時的她,現在的她能十分自如駕馭自己的情緒,她能在傷心欲絕時笑語晏晏。她清楚哪種生活方式更適合她,通俗一點說,她知道她自己想要什麼。
因此,極少許諾的韓耀許諾了,蘇菲菲並不高興,她在心底鄙夷他,以後會有孩子,要孩子幹什麼?是套牢自己,還是效仿桐桐無奈之下遠走他鄉。
但是,她臉上卻帶着興奮的光芒,“我們真的能有孩子。”
韓耀肯定,“能。”
“耀,我愛你。”
次日先睜開眼睛的是桐樺。其實,嚴格來說他並不能算是醒轉,只能說是閉目休息了會。
朱曉曉不止仍在睡,而且還睡得頗不淑女。她一手搭在桐樺腰際,同一側腿攀在他腿上,腦袋更是理直氣壯窩在他胳膊下。
這姿勢會睡得舒適?
桐樺暗嘆口氣,小心翼翼拿開她的手,然後輕輕抽他自己的腿,誰知,他剛一動,睡夢中的朱曉曉居然一伸手一抬腿,仍是剛才的姿勢,行動卻利落無比。彷彿如果慢一點桐樺就會離開一般。
桐樺錯愕間,朱曉曉已被自己的動作驚醒。四目相對時,她快速收手回腿,動作利落程度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然後,極快翻身給桐樺一個後背。
桐樺扳過她的身子,“我們談談。”
其實,這也是朱曉曉內心所希望的,於是,她盯着他的臉,壓下心中委屈真誠地說,“我希望我們的這次交流能客觀的公正的去分析去探討,找出造成今日局面的癥結所在。順便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來。另外,我們還要考慮到,如果不能解決,我們以後將怎麼樣生活?”
桐樺心裏咯噔一下,他所說的談談僅僅是想指出朱曉曉的不足之處,希望她以後注意,譬如當著父母面說的那些‘不負責任’的話、稍不如意就離家出走等等這些言行舉止。和小妻子的意思壓根就是兩個概念,顯然,小妻子的內容比他深刻。但更顯然的,小妻子此舉是一個反擊,她要在勢均力敵的婆媳雙方鬥爭上拉上他作同盟。這不是桐樺所希望的,當然,也不是他所樂意看到的,
“小蝦米,前天晚上你在哪?”既然談論過深會引起新的矛盾,那就避重就輕吧。
提起這,朱曉曉心裏委屈瞬間爆發,“你關心嗎?”
桐樺伸手把朱曉曉拉到懷中用力攬着,昨晚的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絕望幾乎擊垮了他,見到朱曉曉窩在床上時的那份失而復得的驚喜直到此時仍沒有消逝,怎麼會不關心呢?他幾乎不敢想像,如果沒有找到她,他會怎麼樣?
其實,數年後桐樺想起這件事時仍心有餘悸。那時的他想,如果她真出了什麼意外,也許他不會尋死覓活,也許也不會痛哭流涕,但是,他清楚他肯定會如失去眼睛般,他眼裏將不會再有任何色彩,他將會像失去心腦般,他明白他只會是具軀殼,這種狀態不會中斷,會直到生命的終結。
但是,當時的他只說了一句話,“如果真不想見我,那就回媽家。不要隻身一人在外。”
他攬得朱曉曉覺得微有疼痛,掙扎了下沒掙開,她心裏忽然明白了些。
“答應我。”
朱曉曉能聽出桐樺聲音中的那絲哀求,她有點意識到她出走的這兩天並不是她想的那樣,他對她並不是默不關心。雖然明白,但心裏仍有十分介意的事,“那你干碼不給我打電話,……,其實,……。”
朱曉曉沒有說完的話是:其實,隻身一人住在酒店感覺是很恐怖的。
桐樺苦笑,“我昨晚給你打了一夜。”
“不可能。”朱曉曉飛快拿出一直放在枕下的手機,“呃,……,沒電,自動關機了。”
“答應我。”桐樺仍在要求。
“我答應。”
桐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放心了,他舒展了一下四肢準備起床,一夜未休息,他其實更想在家補眠,不過,商場上午的會議他必須主持。
朱曉曉看得納悶,“不是要談淡嗎?”
桐樺起身,“剛才不是談過了?!”
朱曉曉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又想耍太極,“剛才談的是你的問題,現在我們要談的是我提的問題。”
桐樺已經開始穿衣服,“上午有例會。改天再談。”
朱曉曉很堅持,“晚上。晚上必須談。”
正在這時,門鈴驟響。桐樺心中剛鬆口氣眉頭又皺了起來,這時候來的人應該是父親,也許是看到樓下的車了吧。
已穿戴好的桐樺打開了門,桐父帶未進門就擔憂地問,“樺樺,報案吧!兩天三夜了,我們不能這麼等下去。”
跟在桐父身後的桐母追回了句,“沒回親家嗎?”
桐樺還未開口,桐父已回身吼一句,“如果回親家,樺樺還需要找整夜嗎?”
被桐父這麼劈頭蓋臉的訓斥,桐母十分委屈,大事面前她卻只能忍下去。
桐樺心中極其難受,慌亂解釋,“找到曉曉了。爸,不要再埋怨媽媽了。”
桐父長長鬆口氣,桐母放心的同時惱怒驟起,在看到剛剛穿戴整齊走出卧室門的朱曉曉后達到極限。她恨恨瞪向朱曉曉,眾人呆愣間,她用這種目光看向桐父,然後是桐樺,最後,重重一摔門,走了。
門巨大聲響驚醒了桐樺,他飛快跟出去安撫母親。桐父重嘆一聲隨後跟去。
朱曉曉獃獃站在原地,自打開着的房門看着三個人先後進入電梯。她想,也許她的問題已不用再討論了,她和桐母的關係將會不能調和。
在一刻,她才意識到她的離家出走或許真的冒失了些。同時,她在心裏也暗自埋怨桐樺,桐父桐母怎麼會知道她離家了呢?也在這一刻,她心裏有絲恐懼升起,她和桐樺的婚姻會受影響嗎?如果桐母逼着桐樺做選擇,桐樺是一如既往的兩邊打太極,還是真的會有所選擇呢?
其實,她真正在意的是如果選擇,桐樺會選擇她嗎?
擔憂、忐忑、不安等諸般情緒齊涌心中,很快,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了。期間,朱曉曉沒有勇氣給桐樺打電話,她害怕在電話里直接聽到判決。她這才明白,她是多麼害怕桐樺會離開她。
這個晚上,朱曉曉等來了桐樺,也等來了她擔憂的‘判決’。
晚飯後,桐樺阻止正準備朱收拾碗筷的朱曉曉,“我們談談。”
忐忑不安瞬間被恐懼所代替,鴕鳥心態作怪,她強自擠出絲笑,並努力讓這絲笑得自然一些,“我收拾完再談也不晚。”
就在她端碗轉身的那瞬間,桐樺說,“爸媽半個月後會去美國小住,這之前你態度軟一些。無論媽說什麼,你不要和她計較。”
不是所擔心的那樣,朱曉曉心中驚喜‘蓬’地炸開,但是,轉過身對上桐樺視線的那剎那,她心中歡喜頓時消逝,桐樺眉微皺神情疲憊,雙眼蘊着滿滿的無奈,可以看出他心中的煎熬。不由自主的,她說了句,“老公。對不起。”
也許正是因為這句對不起,桐樺理所當然認為朱曉曉確實做得出格,“子女是雙親孕育,雙親是子女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我愛你,所以,你也是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曉曉,爸媽和你,分割哪部分我的生命都不會完整。所以,如果愛我,請不要割裂我。”
朱曉曉呆了,這是桐樺第一次和她正面談起他心目中她與他父母的關係。不可分割與重要,孰輕孰重,任何懂得漢語的人都能分辨。但是,朱曉曉難受的不是這些。
愛他就不要割裂他,這番話讓她震驚之後是憤怒,他認為是她在割裂他與他的不可分割。難道,不是他的母親在割裂他與他的重要嗎?!
手不抖了,心也安寧了。她平靜地把碗放在餐桌上,“其實,你並不希望爸媽去美國?”
桐樺點頭,“語言不通是其一,重要的是年齡大了在那邊萬一發生什麼事,怎麼辦?”
這是實情,朱曉曉盯着他的眼睛,“那就讓他們留下來。”
只顧沉浸在自己情緒難受的桐樺聽后一愣,“現在這局面……。”
“我們暫時分開。”朱曉曉發誓說這話時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賭氣成分,換位思考,如果是她的父母,她同樣有這種擔憂。
但聽在桐樺耳中,他顯然有些誤會,“曉曉,我一直認為你很懂事。可是,我現在發覺你不是。”
朱曉曉很奇怪她為什麼可以這麼平靜,可是,她就是很平靜很坦然,她甚至淺淺笑了,“我只是說暫時分開。過陣子你媽情緒慢慢平復后,我們再想辦法獲得她的諒解。如今,就是我過去賠禮道歉,她會接受嗎?老公,說實話,截止目前我還沒有和你分手的思想準備。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力量承受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桐樺有些動容,“暫時分開?可行嗎?”
商場運作上頭腦清醒的桐樺在父母親情與婆媳關係上,他如涉世未深的孩童般,還處於蹣跚學步狀態,經歷幾次事的朱曉曉心裏異常清楚。因此,對於他的自問自答,朱曉曉自動理解為可行。因為,即便是不可行,那也是暫時分開后他的感覺他的判斷,跟現在的可行效果一樣。
於是,朱曉曉再次離家。不過,這次離家她準備了很充足的用品,並且,是在老公桐樺的陪伴下。
蘇菲菲全款買下了鄭東新區的那套房子。138坪,將近150萬元。望着裝修得極其雅緻的房間,韓耀笑說,“蘇蘇,剩下的工作就是你的了。記得,床上用品不要太明艷,我不喜歡。”
蘇菲菲笑得沒心沒肺,“好啊。”
韓耀皺皺眉,沒說話。他明顯感覺到她的變化,在他面前她都是笑容滿面,對於他提的每項要求她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順從。譬如,他說晚上想吃沙拉,她就會笑呵呵去準備,不像才在一起時,她會耍嬌與他商量,說不想吃那個我們去吃什麼什麼吧。又比如,她正全神貫注看連續時他想看新聞,她二話不說就調台。這些,讓韓耀隱約感覺出異常,但他轉念又想,還有一個多月他就會回上海,即使她想離開他也就隨她吧,畢竟,再來鄭州常駐的可能性很低。至於剛買的房子,就算補償她吧!
但是,說內心話,他並不喜歡她目前的狀態。
從新房出來坐到車裏,蘇菲菲再次提出,“耀,給我買輛車吧?”
韓耀伸手摸一把她的臉,“搬到這邊后把文博的房子賣了,然後去挑款喜歡的。”
蘇菲菲卻不同意,“耀,現在房價飆漲,賣了多可惜。”
韓耀笑笑,“房子與車,你自己選擇。”
蘇菲菲撅起嘴,“小氣。”
對此,韓耀仍是笑笑。
見狀,蘇菲菲轉而又有要求,“那個要求不同意,這個可不能再拒絕了啊。我要去兩個地方玩,一個是西雙版納,另一個是九寨溝。”
韓耀臉一凜,“請這麼長時間假,接規定我不會批的。”
蘇菲菲笑了,“那我先辭職,正好體會一下全職太太的感覺。”
韓耀笑容有點冷,“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蘇菲菲彷若不覺,她半跪在車座上,輕咬了下韓耀耳垂,“別不高興嘛!等我回來好好犒賞你。”
韓耀笑容淡淡,“我等着。”
蘇菲菲出發前接到楊亞樨電話。他說他願意幫忙,問她什麼時候去民政局。但是,對現在的蘇菲菲來說,旅遊比離婚重要的多,上海之行知道了真相后,對離婚她不那麼迫切了。
因此,蘇菲菲想都沒想直接說,有需要的時候給他打電話。
楊亞樨雖然迷茫,但秉性使然,他沒有問別人私事的習慣。於是,這儒雅的男人很誠懇地說隨時可以給他電話。
臨掛斷電話前,蘇菲菲給楊亞樨忠告,“帥哥,既然不喜歡景雯雯,就早些散了吧。早散早了,散得越晚對女人傷害越大。至於喜歡的人,如果她很幸福,就不要想着去打擾了,能讓愛着的人幸福本身不就是一種幸福嗎?!”
楊亞樨也很明確的表示,“景雯雯是個好女孩,我想再努力努力,如果還是無法愛上她,會及時分開。”
蘇菲菲嘆一聲,“我勸你,早和蚊子斷了吧。你不會忘記她的。”說完,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