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重歸於好
蘇菲菲已連續兩天不和韓耀說話。
她不再在辦公室悄悄給他發信息,他打來電話她會果斷掐掉。下午下班后她會直接去逛街,直到晚上十點前後才進家門。進家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倒床就睡。對韓耀的甜言蜜語置之不理,床上的柔情攻勢她也絲毫不為所動。軟的不行,韓耀決定來硬的,可是,情況更糟,蘇菲菲眼見女人力量遠不能抵抗男人後放棄了對抗,這女人竟然大字狀平躺在床上,意思相當明顯,這種情況下,韓耀還能繼續下去嗎?很顯然的,不能。
周五晚上,蘇菲菲依舊十點進門。
韓耀正歪靠在床上看雜誌,“回來了。”
“哦。”蘇菲菲拿出換洗衣服準備去沖洗。
“氣什麼時候消?”韓耀頭沒抬仍看着雜誌。
“那天你為什麼生氣,我要聽實話。”
韓耀終於抬起頭,“你問了你不該問的。”
蘇菲菲淡淡地望他一眼,平靜地說,“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問。”
韓耀放下雜誌翻身起來,“一起洗?”
蘇菲菲拒絕,“還是各洗各的吧。一起洗是需要心情需要意境的,現在,我沒有這個心情。”
韓耀微怒,快步上前緊緊握着蘇菲菲的肩頭,沉聲說,“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蘇菲菲忍着疼,盯着韓耀的眼睛,“我們並沒有法律上的關係。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隨時走。”
眼前這張冷靜的臉還有那熟悉的決絕眼神擊中了韓耀的神經,桐桐要求分手前也是這種神情這種眼神,今天,場景重現,韓耀的心再次巨痛,手上不由自主加了把勁,“蘇蘇,不要逼我。”
太痛了,蘇菲菲忍不住淚流滿面,“只是隨口一問你的銀子花在哪了,有這麼嚴重嗎?這也算逼你了嗎?”
韓耀慌忙鬆手。
蘇菲菲下意識地後退兩步。
韓耀情緒慢慢平靜下來,“蘇蘇。對不起。”
蘇菲菲明白他的道歉僅僅是剛才弄痛了她,並非因為那天的事,因此,她凄涼的笑了,“疼痛能使我更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麼做值不值得。你不需要道歉。”
韓耀默默坐回到床上,聲音低沉,“我唯一的兒子離開了我。他不會再出現在我的世界。那錢是他的撫養費。”
蘇菲菲滿腔憤懣頓時消散,原來是這樣,難怪當時的他如受傷野獸般,那是即將失去骨肉的吼叫。這種痛苦她尚不能體會,但是,她仍然回身走到床邊,摟住韓耀的頭貼在她胸口,“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對不起,耀。”
接下來順理成章兩個人一齊洗了澡,一齊上了床,順帶做了床上運動。事後,兩個人腦袋並在一起閑話家常。
蘇菲菲說,“明天有人邀我們去萬畝葵園玩。”
“誰。”
“朱曉曉和她老公。”
韓耀沉默一會兒后問,“桐樺邀請的,還是他太太?”
“桐樺。”其實蘇菲菲也有些猶豫,桐樺與韓耀之間畢竟曾經有那麼一層關係,眼前又是競爭對手,“不想去我可以推了。給朱曉曉打個電話就行了,很簡單的。”
“去。就我們四個人?”
“不。還有我們同學景雯雯和她男朋友。”
“約的幾點?”
“上午九點。”蘇菲菲突然有些扭捏。
韓耀香了下她的唇,問,“怎麼了?”
“景雯雯和她朋友並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我不希望她知道你……已經……結過婚。”
韓耀含笑嘆氣,“知道了。”
萬畝葵園,桐樺臨時租了一幢小樓。三層。
桐樺夫妻倆先到,然後是景雯雯和楊亞樨,最後是蘇菲菲和韓耀。
見到蘇菲菲身邊的韓耀,景雯雯呆了。
三個男人寒暄期間,她左手拉朱曉曉,右手拉蘇菲菲,直到遠離小樓遠離男人們后開始拷問蘇菲菲,“蘇蘇,這是你新男朋友?”
朱曉曉眺望四周看風景。
蘇菲菲點點頭。
“他知道不知道你還沒有離婚?”
蘇菲菲一驚,拽着景雯雯開始咬耳朵,“蚊子,管住你那張破嘴,他根本不知道我曾經結過婚。”
景雯雯洪亮無比‘啊’一聲后又慌忙壓低聲音,“你們結婚時肯定瞞不住的,你要用離婚證才能和他結婚啊。”
在這個問題上蘇菲菲不想過多討論,“蚊子,這個你不需要操心。你要做的是說服你男人幫我,其他的,我會自己搞定的。”
“可是……。”景雯雯還有很多擔憂很多疑問。
“沒有可是,一定要說服他。”
“可是,……。”
“今天多好的機會啊,你到底幫不幫?”
見兩人又要掐,朱曉曉獨自離開。葵花一直是她的最愛,黃澄澄的圍着太陽轉,多麼陽光的植物啊。
桐樺與韓耀侃侃而談,彷若多年未見的老友般,當然兩人話題緊緊圍繞着百貨商場,楊亞樨絲毫插不上嘴,於是,他起身走出小樓。
萬畝葵園雖大,可小徑也就那麼幾條。況且,從一幢小樓里前後出來,兩個人不可能碰不上。
朱曉曉掉頭就走。
楊亞樨心中一黯,“曉曉,我是洪水猛獸嗎?”
朱曉曉停步,表情訕訕,“楊亞樨,景雯雯馬上就過來了。”
“楊亞樨?”楊亞樨苦笑,“我記得以前你都叫亞樨哥的。”
“今昔對比。稱呼不能過於隨便。”
“曉曉,一起走走,怎麼樣?”
“我還要……。”
“我就這麼讓你害怕嗎?”楊亞樨微怒。
“……那好吧。”
朱曉曉轉身,兩人慢慢向前走。
“我一直以為我們還有機會。聽說你們夫妻好像有矛盾后,我的這份期待就更加強烈。可是,剛才見到你先生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永遠沒有機會了。這一生,我將會帶着對你的思念生活下去,也許終有一天我會放下這份思念,當然,也有可能永遠放不下。”
朱曉曉直覺上想逃跑,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
“曉曉,我羨慕你先生。”
“呃?”
“羨慕他可以擁有你。”
“哦。”
“我希望我幫助蘇菲菲嗎?”
“呃?”話題轉得太快,顧此失彼的朱曉曉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朋友某些氣質和你先生有些相似,我相信,蘇菲菲跟着他會幸福的。”
這個問題朱曉曉沒有辦法回答。她選擇沉默。
“難道不是嗎?”
“幫與不幫是你的事。我不會給你意見。”朱曉曉說得相當艱難。她在心裏哀嚎,“老天啊上蒼啊,救救我吧!”
彷若聽到了她的心聲,還真有人救她脫身,“曉曉。”
“老公。”朱曉曉興奮地轉過身後突然意識到場面的尷尬,楊亞樨這邊是可以脫身了,可要怎麼給桐樺解釋呢?她沒和自己的朋友在一起,卻和朋友的男朋友在一起。她再一次哀嚎,“老天啊上蒼啊,你要看本美女難受你就悄悄看嘛,幹嗎在把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時看啊!”
“我曾是曉曉的男友。”楊亞樨似乎是故意的。說完,他走了。難受的是朱曉曉,她難受的不是楊亞樨說了什麼,而是身邊這廝壓根不提剛才的事,他遞過來她的手機,說,“剛才爸打來電話說明天他和媽有事,不讓我們回家擔心撲空。”
“哦。”
“空氣真好,應該上周就出來的。”
“哦。”
“走。我們騎馬去。”看得出桐樺興緻很好。
朱曉曉鬱悶了,盯着桐樺說,“他的話是真的。”
“哦。”
朱曉曉還是不死心,“他真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桐樺笑擼一把她的腦袋,“那又怎麼樣?”
“你怎麼不問我們為什麼會分手?剛才又說了些什麼?諸如此類的,電視劇場景中不都這樣嗎?”
桐樺樂了,“小丫頭,這我還用問。之所以會分手肯定是因為你更喜歡我,至於剛才你們說什麼,毫無疑問無非是誇我優秀。”
“臭美。”朱曉曉笑啐。桐樺表現的不在意態度讓朱曉曉輕鬆起來,路上,她自然而然把她和楊亞樨那段朦朧的情感說了出來。當然,兩人相吻那段她自動省略。
聽后桐樺大笑,“那天巡查賣場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周日上午,朱曉曉電話約出朱父。把自己的意思說給了老人家,老人家沒有考慮直接同意,並告訴朱曉曉,大膽放心的實施計劃,不要擔心分寸,出了問題他負責。朱曉曉感動的一塌糊塗,心裏再次肯定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老人家心急,當天晚上就電話招來小兩口一起吃飯。
桐母態度如大家所料,板著臉冷冰冰的。意思相當明顯,她不為難朱曉曉但也絕對不搭理朱曉曉。朱曉曉內心強迫自己對她的態度視而不見,於是,她和桐父議論着每道菜的做法要領,間中桐樺詢問幾句。然後,桐樺說起了商場的事,說到有趣處,四人之中有三個都在笑,桐母從冷眼旁觀到微怒再到憤怒,最後重重把碗放在桌上,轉身去了客廳,把電視聲音調大,藉以泄憤。
朱曉曉向桐樺伸了下舌頭,桐樺無奈笑笑,桐父卻用眼神示意兩人鎮定,然後依舊神情自若繼續剛才的話題。
老人家滿臉慈愛,“曉曉,周三一起去超市採購,怎麼樣?”
桐樺附和,“你們買完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們。”
朱曉曉滿臉諂媚看着桐樺,“然後去吃小牛排,好不好?”
桐樺悄悄打量一眼母親,發現她貌似很注意看的電視節目竟是財經新聞,桐樺知道她根本對這些不感興趣,顯然她正聚精會神聽着他們的談話,這個發現令桐樺覺得好笑,同時心中對小妻子這個計策暗中叫好,“當然可以。爸還沒有吃過那家的,正好去嘗嘗。”
桐母找到插言的切入點,“老頭子,你胃不好,不能吃那些。”
“媽,那家的小牛排經過特殊處理。肉質酥脆,很好消化,不用擔心。”桐樺潛意識裏想邀請媽媽,可又想想近期家中氣氛,他還是忍住沒有相邀。
很顯然的,這傷了桐母的心,她狠狠盯餐廳這邊一眼,關了電視回了自己房間。
桐樺有些擔憂,“爸,我去看看?”
“看什麼看。她想去可以開口自己說。”
朱曉曉也有些擔心,“爸,我們是不是過分了些?”
桐父搖頭,“比起你媽媽來,這些算不得過分。孩子,你能不計前嫌,爸很欣慰。桐桐走了,爸不希望連你們也離開我們。”
雖然小夫妻倆心裏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但第一步計劃還算成功。無論是朱曉曉,還是桐樺,還是鬆了一口氣。
周三,依計劃去採購了日常用品,然後桐樺帶着兩人去兮遠會所吃了小牛排。回到家,三人似乎還意猶未盡,特別桐父邊吃兒媳洗好的水果邊大發感慨,“現在的人太會享受了。酒店不叫酒店叫會所,會所里服務人員不穿工作服,吃什麼不寫菜單,客人感覺上像在家吃飯一樣,這很有創意。還有吃的小牛排,肉質那麼嫩,嫩得都不像牛肉了……。”
桐母默默看着電視。似對三人的談論不聞不問。
桐樺心有不忍,用眼神示意朱曉曉回家。朱曉曉暗中嘆氣,收拾了茶几上的果皮向廚房走去。扔果皮的時候發現垃圾袋裏竟有方便麵的包裝袋。她心中有些難受,回家后窩在桐樺肩頭看電視時她忍不住說了出來,“老公,媽吃得好像是方便麵。”
桐樺沉默。
朱曉曉試探着問,“要不,我們取消計劃?”
“不行。”桐樺直接拒絕,這個計劃雖然不是最好,但總歸有一定效果,至於他的擔憂,他想他會找出解決方法的。
第二天,桐樺上班之後朱曉曉和桐父再次溝通,向老人家說明了她和桐樺的擔憂,桐父態度和桐樺如出一轍,也是一口拒絕取消,老人家說,這方面的事交給他,他會把家中的方便食品全部丟掉。老人家督促朱曉曉加快計劃的進行,因為,他發現桐母似乎有些改變。
朱曉曉受到鼓舞,興緻勃勃給桐樺打電話,簡明扼要說了桐父觀點,末了,她說,“老公,周末我們帶上爸爸還去郊遊吧?!”
電話那端桐樺卻有自己的擔憂,“曉曉,媽媽不會也抑鬱吧?!”
“呃。”這是朱曉曉沒想到的問題,“不會吧?!”
顯然,桐樺還是擔心,“還是先讓爸爸觀察觀察。”
這麼一說,朱曉曉心裏也沒底了,“那好吧。這事你給爸爸打電話吧。”
“哦。好。”臨掛電話前桐樺低聲說,“小蝦米,商場又進駐一個新牌子,是內衣,我看着挺好,你有時間過來選選。”
“內衣?我剛買過啊。”
“要每晚都有不同,才有感覺啊。”桐樺笑得相當得意。
“臭流氓。”朱曉曉笑罵著掛斷電話。
蘇菲菲的上海之行並沒有如願,因為臨行之際她突然腹部劇痛。休息半小時后狀態稍好,可強撐到下樓坐到車中時又開始疼。
韓耀有些發愁,他必須得回去。明天就是岳父生日,無論如何他必須今天趕回上海。可是,眼前這情形他哪走得了。進後座擁扶着蘇菲菲,他有些言不由衷,“蘇蘇,還是去醫院吧?!”
蘇菲菲搖頭,“估計是昨晚吃壞肚子了,不用去醫院,上樓找兩粒葯吃了就好。”
韓耀把她送到樓上。她卻發覺韓耀面帶為難之色,顯然上海之行對他來說很重要,心裏雖然委屈,但她仍說,“你先走,我好了隨後跟去。”韓耀居然匆忙離去。
蘇菲菲滿心傷悲,掙扎着找兩粒瀉立停,吃下去后似乎沒什麼效果。直到一陣無法形容的腹部巨痛襲來,並且伴隨着一股濕熱液體自兩腿間流出,瞬間染紅沙發,蘇菲菲知道出事了,先打120,120工作人員仔細詢問了癥狀及家庭詳細住址,掛斷後她開始打韓耀手機,無法接通,再打、三打、瘋狂的打,仍是無法接通,韓耀離開這裏后居然關了機。蘇菲菲失聲痛苦,身體的劇痛比起心裏的痛,似乎根本算不上什麼。
被抬上120急救車上,她拔給朱曉曉,“曉曉,你現在趕往人民醫院。”
“你怎麼了?”
“初步診斷是宮外孕。”
“啊。”朱曉曉驚呼的聲音震耳欲聾,“你現在在哪?”
蘇菲菲很平靜地回答,“急救車上。記得帶些現金,我身邊現金不太多。”
朱曉曉趕到人民醫院時,蘇菲菲正在手術中。曾孕育過孩子的朱曉曉心裏清楚宮外孕對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她在心中暗暗祈禱,她內心裏希望這個手術不會給蘇菲菲留下後遺症,蘇菲菲還年輕,以後還需要正常的家庭生活,正常的家庭中孩子必不可少。
朱曉曉小產之後在朱母的陪伴下已做過兩次婦科檢查,用朱母的話說那是防患於未然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朱母曾經對她喟嘆說流產對女人的傷害不僅僅是當時身體上的疼痛,還會有潛在的傷害,譬如以後懷孕困難或是造成不育。聽后,朱曉曉心中緊張很久,也因如此,朱曉曉決定小產半年後待身體完全康復就計劃要孩子,她不敢想像如果不能孕育孩子,桐樺會怎麼樣?桐母又會怎麼樣?而她自己又將會怎麼樣?
擔憂中,期盼中,面色蒼白的蘇菲菲被推了出來。
兩人目光相遇的那瞬間,蘇菲菲淚流滿面,但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淚一直流一直流,直到被推入病房,護士面無表情詢問,“能自己到床上嗎?”
蘇菲菲搖頭。
護士對朱曉曉說,“幫忙過床。”
朱曉曉忙不迭邊點頭邊走到護士身邊拉住白色床單,在護士指揮下,把蘇菲菲放在病床上。然後,為蘇菲菲蓋上薄棉被,“蘇蘇,怎麼樣?”
蘇菲菲還在流淚,“疼,心裏很疼。”
朱曉曉心中難過,“他呢?他現在在哪?”
“回上海了。”
“他不知道?”
“他知道我肚子疼,但不知道我宮外孕。”
宮外孕肚子疼那是劇痛,這種情況下,韓耀居然離開蘇菲菲回了上海。朱曉曉詫異之後憤怒了,“你的意思是說,他明明知道你肚子疼,仍然回了上海?”
蘇菲菲的淚再次洶湧而出。
朱曉曉把蘇菲菲的不回答自動默認為是承認,她更怒了,“蘇菲菲,給他打電話,他必須得回來,必須陪在你身邊。上海的事就這麼重要嗎?重要到你生命有危險時他也必須要走?”
“你別說了。說了我更疼。”
看蘇菲菲可憐巴巴的模樣,朱曉曉一腔怒氣頓時消散,在心裏暗中一嘆,“你先睡會。我回家煲些雞湯。”
蘇菲菲直接拽住朱曉曉,帶着哭腔哀求,“不要走,我怕。”
她的手舉得過高,導致手上點滴直接回血,朱曉曉慌亂把她的手平放在她身邊,然後貼在蘇菲菲耳邊恨恨地說,“現在知道怕了,你們H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怕?死丫頭,自己找罪受。”
“豬,我現在是病號,正難受着呢。你留下來陪我,吃的醫院裏也有,我們定病號盒飯就行了。”
蘇菲菲的無知再次成功點燃朱曉曉的怒氣,不過,看蘇菲菲虛弱的模樣她只能忍住,“醫院裏的雞湯能喝嗎?讓你喝湯是為了你以後的身體着想。”
兩個人自顧說著,絲毫不知道護士還未離開。朱曉曉的前半句讓護士發飆了,剛才那面無表情的護士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嫌惡的語調相當明顯,“自己不愛惜自己,喝什麼湯也彌補不了。”
蘇菲菲神情難堪,朱曉曉面色訕訕。
那護士冷冷看朱曉曉一眼,“家屬吧?跟我去辦下手續?”
朱曉曉慌忙答應。用眼神安慰一下蘇菲菲后,她隨護士出了病房。被護士領到醫生辦公室,朱曉曉才明白根本不是辦什麼手續,而是醫生要避開病人向家屬說明一下特殊情況。
朱曉曉的擔憂成為現實,醫生惋惜地告訴朱曉曉,病人右側輸卵管先天畸形,本來完好的左側因為輕微炎症導致宮外孕,術后病人將不能正常孕育孩子。朱曉曉聽得呆了,但仍沒忘記詢問既然不能正常孕育,那麼,通過醫學手段能孕育孩子嗎?比如試管嬰兒。醫生告訴她,現今醫學發達,人工受孕成功率很高,病人目前狀況還符合人工受孕條件。不過,以後病人一定要注意個人生活,女性生殖系統術后一般容易感染炎症,而炎症往往是孕育孩子的最大元兇。
走出醫生辦公室,朱曉曉心裏異常難受,這些話怎麼告訴蘇菲菲?可是,蘇菲菲又不能不知道,猶豫很久,她決定出院康復后再告訴蘇菲菲實情。
還沒走進病房,朱曉曉便接到老公桐樺的來電,“小蝦米。幹什麼呢?”
這時間這腔調是小夫妻倆每天必有的,被朱曉曉歸納為打情罵俏的交流方式之一。現在的朱曉曉心情超級不爽,當然不想和他耍花槍,於是,她直接問,“有什麼事?”
感受到朱曉曉的不耐煩,桐樺一愣,“呃。爸爸想讓我們中午回家吃飯。你在哪?”
“我在醫院……。”
朱曉曉的話還未說完,桐樺急切的聲音已傳過來,“怎麼了?你怎麼會在醫院?”
本就強自鎮定的朱曉曉忍不住把蘇菲菲住院的前因後果說了,當然沒忘記言談間狠狠問候了了韓耀,末了,朱曉曉說,“我中午可能回不去。你向爸爸解釋一下。”
桐樺沉默一會兒,說,“這樣吧。中午我給你們送飯,醫院的飯哪能吃啊。”
朱曉曉有些感動,語調自然而然嗲起來,“謝謝老公。”
電話中桐樺笑了。
忽然,朱曉曉想起一事,“韓耀手機號給我一下。”
桐樺想都沒想直接拒絕,“問蘇菲菲要。”
掛斷電話后,朱曉曉仔細想想,覺得桐樺思慮周全,蘇菲菲與韓耀畢竟不是夫妻關係。這時候她朱曉曉冒失打過去,很有可能把倆人間的關係弄巧成拙。況且,蘇菲菲同意聯繫韓耀嗎?她重重嘆口氣,喃喃自語道,“怎麼這麼複雜呢。”
朱曉曉走進病房時蘇菲菲正拔電話。看到朱曉曉進門,動作並沒有停。拔打,摁斷。再拔,再摁。最後,蘇菲菲憤爾把手機扔到地上,“豬。他不接我電話。”
“不接,還是不通?”
“不接。”
朱曉曉看着蘇菲菲,“還不醒悟嗎?”
蘇菲菲凄涼地笑了,“我不會讓他好受的。”
蘇菲菲雙眼中有一絲憤恨閃過,朱曉曉看得真切,她心底莫名一慌,“蘇蘇,我們還年輕,還有大把青春可以逍遙,你千萬不能做傻事。”
蘇菲菲搖搖頭,“不會的。我蘇菲菲怎麼會做那種傻事。”
內心有些擔憂的朱曉曉留意着蘇菲菲神情變化,可蘇菲菲臉上除了傷悲還是傷悲,這是女人在這種時刻的正常反應。朱曉曉最終放心,她不希望蘇菲菲再出什麼事。
韓耀無奈掐掉蘇菲菲的第二通電話后關機了。岳父的壽宴上,雅子沒辦法現身,他需要以子女身份應付各界來賓,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合適時機接蘇菲菲的電話,他內心其實也有些擔憂她,他不清楚她是病好了已經到了上海,還是病沒好才打來的這通電話,可是,無論是哪種情況,比起眼前的壽宴來說都可以先暫時放下,對韓耀來說,壽宴極其重要。
宴會致辭過後,韓耀岳父高興地向來賓宣佈,女兒懷孕已八個月,再有兩個月時間名都將後繼有人。來賓紛紛賀喜。在那瞬間,韓耀想起了韓王子,想起兒子那明凈的笑臉,當然,也想起了兒子的母親桐桐,他的心突然間疼得不可抑制,以至於舉杯的手都微微顫起來。
午飯很豐富,也有朱曉曉向蘇菲菲提到過的烏雞湯。
蘇菲菲感激的同時心情又一次跌落低谷。眼前的小夫妻雖沒有在她面前柔情蜜語,可無論是默契程度,還是朱曉曉在桐樺面前自然而然帶出的有耍嬌性質的那份頤指氣使,都刺激着蘇菲菲。默默喝着雞湯的她只能淚往肚子裏流。怪誰呢?只能怪她自己,她心底湧出絲悔,她想,也許在知道韓耀永遠不可能跟她結合時就該抽身而退。在知道桐桐並非是他妻子時她也應該為自己敲起警鐘,他既然沒有娶桐桐,沒有娶他甚為珍視的兒子生母,她又怎麼可以繼續做夢呢?繼續對他有所期待呢?
桐樺自始到終沒有提到韓耀,他只是禮貌性的說幾句關心的話。餘下的時間他都在和朱曉曉說話。
“曉曉。爸爸說你有需要時給他電話。晚上我有事過不來,你若有時間就自己回家拿飯,這邊走不開打電話給爸,爸給你們送過來。”
朱曉曉點點頭,“我盡量自己回去拿,老人家都不太願意來醫院。”
桐樺微笑,“爸沒有那樣的忌諱。”
一直沉默的蘇菲菲開了口,“曉曉,你跟你老公回去吧。剛才我問了護士,病人盒飯是送到病房的。”
朱曉曉瞪她一眼,還沒有開口前桐先開了口,他說,“女人這時候必須得養,你不要客氣。家裏也沒什麼事,需要什麼直接跟曉曉說。”
朱曉曉一個勁兒點頭。
蘇菲菲哽咽,“謝謝。”
桐樺離去。
蘇菲菲住院三天,朱曉曉陪護三天。期間,飯菜基本上都是桐樺送來,桐父也送了一次,見面時老人家忍不住對朱曉曉說,桐母雖表面上不聞不問,但一直旁敲側擊他為什麼為朱曉曉準備飯菜,這說明其實內心裏還是很關心她的。朱曉曉啼笑皆非,老人家是太心急了,居然把這次事件也搞得神秘莫測,把桐母一個人蒙在鼓裏暗自猜度。朱曉曉滿懷感激對桐父保證,一定會努力,努力早日討到桐母歡心,一家人能早日和和美美過日子。老人家開心地離去。
出院時,桐樺把蘇菲菲、朱曉曉送到文博花園后獨自離開。
於是,朱曉曉第一次見到蘇菲菲的小窩。
大略觀察一下,朱曉曉走到卧室對剛躺下的蘇菲菲說,“你家裏除了那架鋼琴不太協議外,房子裝修的還不錯。很有品味。”
蘇菲菲苦笑,“你損我的吧。”
朱曉曉迷茫,“我幹嗎損你。實話實說,確實很有品味嘛。”
“這哪算是家啊。”
“呃。”朱曉曉語塞。無意間擢到蘇菲菲痛處,不過,她真不是故意的。
“豬。我想睡覺。你回家吧,回家洗洗也休息休息。在醫院睡三天躺椅,也夠難受的。”
走之前,朱曉曉試探着說,“蘇蘇,無論什麼情況下父母都會接納我們的。因為我們都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蘇菲菲回答,“我哪還有臉回家。”
“其實……。”
蘇菲菲打斷朱曉曉的話,“讓我再想想。”
孩子即將出生,雅子狀態出奇的好。韓耀在在家陪她兩天後向對岳父提出,說離開這麼久想回集團看看。岳父開懷之下說,也該是他回來的時候了。韓耀心中欣喜,嘴裏卻推託說鄭州部還不太穩定,還是等穩定了再回來,再給他兩個月時間。適當的謙虛令其岳父心中暗自叫好。於是,當下開口承諾,孩子出生之時就是他退休之日,以後的重擔將會讓韓耀挑起。韓耀的驚喜語言無法形容,等待了近十年,十年的委曲求全有了回報,巨大的犧牲有了價值,他內心激動狂喜,他想竭盡全力大聲呼喊藉以吐出胸中悶氣,他想甩掉壓制他十年的精神包袱,他想……。
離開家第一件事致電蘇菲菲。
高興的同時,還有令他隱隱不安的事,蘇菲菲的電話居然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狀態。
在辦公室待一天,也打一天電話。直到傍晚他即將離開時,終於打通了。
“蘇蘇,電話怎麼一直打不通?”
“呃。手機無意中摔壞了,這不剛剛買一新的。有事嗎?”
聽聲音沒什麼不妥,韓耀略微鬆口氣,“哦。想問問你還來上海嗎?”
“我就在動車上呢。”
“什麼時候到?”
“十點左右吧!能來接我嗎?只是問一下,不方便算了。”
韓耀默想一會兒,“當然有時間了。”
“親親。謝謝親愛滴。”
聽蘇菲菲口氣調皮音調開心,韓耀笑了,他壓低聲音說,“晚上讓你好好親。”
電話那端咯咯笑了,“好啊。”
“蘇蘇。肚子好了嗎?”
“好了啊。那天吃壞肚子了,兩粒葯便搞定。”
“那我就放心了。晚上見。”
“晚上見。”
韓耀掛斷電話后,又拔了個電話,“媽。我,韓耀,晚上不用等我吃飯,……,回去的會晚點……,我知道了……,您跟雅子說一聲……。”
動車上,蘇菲菲緊握着電話盯着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
肚子好了嗎?他竟然還知道問她肚子好了嗎?失去了孩子她並不痛苦,因為自得知有孩子到失去這個孩子過程只有短短一個小時,她的母愛還沒有來得及膨脹,她還沒有來得及體會孩子在她身體裏孕育的神奇感受,如果不是那場痛到骨髓的手術,她壓根就不相信她曾經有過孩子。其實,她痛苦的本身並不是那場手術,而是在那種時刻,她身邊居然沒有他。手術后醫生憐憫的眼神,護士鄙夷輕視的目光,還有朱曉曉的憤怒,不都是因為現場沒有他嗎?
從摔掉電話那刻起,她在心裏就暗暗作了決定,這份痛苦她不能一個人承受,她要他也體會到這種切膚之痛。於是,朱曉曉剛剛踏出她的家門她便起身洗漱了。她要去上海,她必須搞清楚他為了什麼事必須趕回上海,她需要證實一些東西,然後,她才能決定要他承受什麼。
動車準點到站。隨着人流出站,然後電話聯繫韓耀。
見到沖她招手的韓耀,蘇菲菲吃驚的發現她居然極有表演天分,她竟能快樂地跑過去然後抱起他直接吻上他的唇。
顯然,韓耀心裏有擔憂。因為,他極快地推開了她。
可蘇菲菲不在乎,她依舊笑語晏晏,好像根本沒覺察到一樣,“耀,上海的夜色很美很璀璨。我真應該早就來的。”
韓耀快步走向停車場,打開車門坐到車內才開口,“以後可以常來啊。”
“好啊。”蘇菲菲笑得沒心沒肺。
韓耀邊開車邊又打量她一眼,“蘇蘇,臉色不是太好,這兩天沒休息好吧?”
蘇菲菲沖他吐吐舌頭,“打發時間熬夜上網了。”
韓耀伸手摸一把她的面頰,“什麼時間不能上,偏偏要在晚上玩。”
蘇菲菲下意識地躲開,“我高興。”
“好好。你高興就行。”說話間,車子駛入一家酒店停車場,“蘇蘇,D樓871房間,我還有點事就不上去了,明天我再過來。”
蘇菲菲孩子般撅起小嘴,“不嘛,我一個人害怕。”
韓耀心裏柔軟起來,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判斷力,“聽話。我明天早上就來。”
“你不是說晚上親親的嗎?”
“乖。明天親親也是一樣的。”
蘇菲菲沒有再纏他,聽話地下車。
韓耀沖她擺擺手,然後離開。
蘇菲菲站在原地,冷冷望着漸漸遠去的車子,嘴角升起一道輕微的弧度。
朱曉曉確實困了,洗完澡直接倒床就睡。一覺醒來已是晚上九點,想到蘇菲菲一個人在家,她趕緊起床,邊向衣櫥間走邊準備拔打電話,拔了兩個數突然想起蘇菲菲手機摔了,又忘記問固定電話,於是,她穿戴好后出門打個車便往文博花園趕。
一直按門鈴,卻一直不見蘇菲菲來開門。
按到第八遍時,對門鄰居卻開了,“她上午出門了,是不是沒有回來。”
朱曉曉道完謝下了樓,拔蘇菲菲電話,還好通了,“你在哪呢?”
“呃。我在家。”
“我剛從樓上下來,你哪在家啊?”
“我在我媽家。”
“不早說。讓我白跑一趟。”朱曉曉鬆口氣,“蘇蘇,你媽媽沒……。”
電話里傳來蘇菲菲的笑聲,“當然沒有再責罵我了。曉曉,你說得對,這天下只有父母和我們是骨肉血親。”
朱曉曉口中應是,心裏卻有不同觀點,她想說的是其實真正相愛的夫妻同樣也是至親,但是她明白她不能說出口,說出來蘇菲菲心裏絕對難過。不過,知道蘇菲菲的去處她總算放心了。
出得小區,恰見一輛空載出租車,招手攔下,剛坐進去便接到桐樺電話,“曉曉,去哪了?這麼晚還不回來。”
“去文博了。”
“晚上不回來?”
“蘇蘇回她媽家了。我正往回走。”
“在哪呢?我去接你。”
“不用。我在出租車上。”
“出租車?太晚了。問問司機車牌號多少,他若不說,你現在就下來。”
於是,聽話的朱曉曉問司機,“請問,你車牌號多少?”
司機顯然經常碰到這種事,他呵呵笑了,“9112。”
司機笑容憨厚,朱曉曉有些不好意思,因此,說話聲音自然而然小了些,“9112。”
“911……,911幾。”桐樺沒聽清。
“電話給我……,9112,聽到沒有……,請放心,我很有職業操守,我並不是壞人,你放心吧,會把你家人安全送到家。”司機徑直拿了朱曉曉的電話說完后又遞給朱曉曉。
朱曉曉有點呆。
司機又笑,“小姑娘,如果這人是你愛人,我以過來人的經歷告訴你,你嫁對了。”
這話說得朱曉曉滿腔高興。這股高興一直持續到她所住的小區門口,車剛停,桐樺就快步走過來拉開車門。
司機很幽默,“兄弟,安全到家。”
桐樺笑了,“謝謝。”
出租車離開,朱曉曉笑着嗔怪,“幹嘛這麼大驚小怪的。現在才九點多,哪有那麼多壞人。”
桐樺拍拍右臂,“壞人是不會把‘我是壞人’幾個字刻在腦門上的。以後晚上出去要及時彙報,我這個專職司機隨時候命。”
明明是關心,卻用這麼幽默的說出來,朱曉曉的心如花苞開放似的暖烘烘,她把胳膊伸過去挎住桐樺,嬌聲說,“知道了。老公,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商場臨時有個事……。”
“什麼事啊……。”
於是,兩個人擁着、貼着、說著往小家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