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篇 認知日記

第29篇 認知日記

2003年9月17日星期三下午5點10分

頭痛。

中午睡不着覺,每次睡不着都會喉嚨痛,頭痛。這是怎麼回事?與龔主任說好明天上午去看特診。看完心理科,我還要抽空看看中醫,並請陳主任幫我推薦一個好的婦科主任。我最怕做子宮超聲波,喝水喝得脹極了。但總躲着不行,趁有空還是要查一查。

上午跟陳志紅通了一小時電話。

我是前車之鑒,總把困難自己扛,不求援;朋友們也不知道我急需幫助,更不知道我的業務表現和綜合狀況,結果當然不被理解,陷入無助。

我的朋友們個個都比我聰明,比我有成就,比我有悟性,比我世事洞明人情練達。過去我總自慚形穢,自愧不如,但現在我想通了。這說明我會選擇朋友,朋友們也樂於接納我。我總算看到了自己的優點,心裏明白:主賜朋友來幫助我。

隨筆沒有寫作的心情。

媽媽到廣州來了,見面就說去萍鄉探望外婆的事。這成為她每天的生活重點。她總跟我討論如何去,帶什麼東西去,要住多久,要給護工多少錢,要給外婆兜兜里放多少錢,要去給什麼人說好話、賠小心。她又給萍鄉的親戚一一打電話,請他們照顧好外婆,告訴外婆等着我們去探親。

我要說出真相,但爸爸、弟弟都不同意。他們擔心她受刺激,搞不好要搭上一條命。我要力爭早日說服他們,同時強打精神與媽媽商量着回鄉之事:準備住在哪個旅館、怎麼設法給外婆找個有空調的條件好的養老院、坐飛機再轉汽車省力還是坐火車省力。

媽媽說:外婆上次病危被搶救過來,其實是心愿未了,她想見我和你。我是她的老女。她跟護工說過,我的老女病了,老女有病啊。她這麼說就是擔心我想見我。她也想見你,因為她肯定在猜,你大病一場是什麼病?為什麼幾年都不寫東西了?凡丁去看她之後,你一直沒出現,她不放心。聽他們說,外婆最擔心會死在孩子們的後面。蘭妮,我知道你這幾年不容易,活下來不容易。你只要跟我去見外婆一面,叫她放心,沒有遺憾就好了。你呆兩天就走,我看情況留下來。先說好,不許亂花錢。你的錢也是辛苦錢。錢要花得是地方。記得啊,要聽我的。要不然,到了那裏,咱們兩個神經病,誰都不聽誰的,鬧得都犯病就不好了。你現在就要答應我。

我表面上嘻嘻哈哈答應她,她說啥我都說明白好的行行行,心裏很難受。我又抑鬱了。心裏上火,燒得厲害。

家裏有個怪傳統:習慣瞞事。以前外公外婆被造反派專政,小孩子不能知道。我得了癌症,開完了兩次刀,我自己不知道,丈夫不知道,弟弟不知道,親戚朋友、上級同事都不知道。現在外婆去世了,也要瞞着,說是要瞞到不能瞞無法瞞再說。我很憤怒!這是什麼心理?我不能理解這種所謂的愛護。這不是愛是害。我們的精神難道真的這麼脆弱?我們的精神為什麼這麼脆弱?不僅僅是一個家庭,我們的社會和民族習慣中就有這樣的一種毛病。說是出於愛護,於是有些事不能直截了當說,不透明,不坦然,不自信,逃避現實,自欺欺人,精神反應過敏,神經系統退化,心理承受力一代比一代弱。這跟精神基因有沒有關係?是不是這一百多年來的劫難引發了精神基因的改變?優勝劣汰,這是天道。一個家庭、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宇宙,都必須遵天道而行。2006年6月17日連結流水賬5月19日夜晚:外婆去世。

5月20日上午:凡丁得知消息。

5月27日上午:凡丁告訴我外婆去世的消息。

6月3日:爸爸媽媽來到廣州準備回萍鄉。

6月9日:我把消息告訴爸爸。

6月11日:媽媽到火車站打聽列車班次及售票之事。

6月14日:全家人討論怎樣可以買到軟卧。

6月15日:媽媽囑咐,她和我去看外婆時,爸爸留在廣州。討論是請鐘點工照顧爸爸,還是爸爸住到弟弟家。

6月16日:跟凡丁說好,儘快告訴媽媽真相。

6月17日:凡丁諮詢醫生,如何做好急救預防工作。爸爸建議拖到月底再說,讓媽媽漸漸發覺。

補白現實讓我感到緊張,焦慮。我怕面對媽媽。抑鬱症遇上抑鬱症,誰拯救誰?如果產生連鎖爆炸性反應,如何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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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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