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砸明火事件給這個房子帶來一系列裏程碑式的影響。各房頭正式開始通話,建立信任,然後迅速打成一片,東東家的晚宴加進另外三個房頭的人,陪唱姑娘也頻繁在廚房與我拉起家常。當然,陪唱姑娘主動和我們說話也有其他原因,她的小白臉混混走掉了。一代天驕小白臉混混,不知在哪兒賭錢,輸掉十萬,無路可走,請來黑龍江的爸爸,爸爸答應替他還債,但有兩個條件,一是立刻和陪唱姑娘分手,二是回老家,這輩子再不許踏京城半步。
她不承認那個男的是她男友,因為她還沒有離婚,儘管和老家的丈夫斷絕來往一年多了,離婚手續卻一直拖着沒辦。一個25歲守活寡的姑娘,在天通苑的KTV上班,無論生理上生活上都需要有個男人,所以乾脆找個有模樣的能打架的。非常有意思的是,小白臉混混也曾和我一起聊天,他否認陪唱姑娘是他女友,他說小區門口華聯超市那個小服務員才是他女友,他花了十五分鐘時間吹噓他家在黑龍江是如何的黑社會如何的趁錢,又花了五分鐘時間數落陪唱姑娘,說她背着他在外面被個老頭子包養,說她在老家有個三歲的女兒。
陪唱姑娘離開廚房,東東溜進來開冰箱翻吃的,嚼着油條說:“超哥你剛才和那個小婊子聊什麼了,想不到你還好這一口兒啊”,我說:“住嘴”,她說:“喲,超哥生氣啦,哈哈,超哥你要堅持住啊,趕明兒我也留個長頭髮染黃嘍穿個高跟鞋,然後上你屋睡去”,我說:“油條都堵不住你的嘴,滾,”她邊滾邊喊:“媽,超哥欺負我,說我胸小,媽你要給我做主啊”。
東東和大個子好上了。首先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是陪唱姑娘,她來我屋借煙,說:“那個東東到底是不是同性戀?”我說:“怎講”,她說:“昨晚我聽見她在大個兒屋裏講話,一會兒就搞上了,動靜挺大,對了,那時候你正在你屋彈結他唱《因為愛情》,應該沒聽見”,我說:“不會吧,她們認識剛兩天”,陪唱姑娘說:“大哥,現在的年輕人猛着呢”。
東東媽很生氣,不好發作,拉女兒進屋關門,東東在房間裏喊:“我沒管過你的事,你也不許管我的事”,東東媽說:“喊什麼喊,我這是為你好你懂不懂”,東東說:“我,用,不,着”。
坦白說,我也不看好大個子,他人不壞,會過日子,可畢竟工作收入有限,性情略浮。東東媽來找我,要我這個兄長出面勸東東,我對東東媽說:“您甭太上心,東東的性格和作風不是大個兒這種男生能駕馭的,倆人長不了”。
不出一月,東東甩了大個子,她跑到我屋裏吐槽大個子自私虛榮講話擺譜十足一大男子主義,大個子跑到我屋裏訴說東東生活挑剔難伺候為了個不男不女的朋友對他發火,我對倆人統一回復:“算了”。
這宗無疾而終的戀情重新敲開了東東母子長達二十年的裂痕。周末家庭晚宴,大個子繼續參與,與大家又吃又侃。酒酣,東東媽以長輩身份挨個訓話,她說:“超,來,跟阿姨喝一個”,我舉杯喝完放下,東東媽對陪唱姑娘說:“我們超是個好男人,你將來再找男人就該找個這樣兒的”,陪唱姑娘說:“哎呀阿姨你喝醉了”,東東媽說:“我哪醉了,我酒量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這些孩子,甭跟阿姨來這套,你們那點破事兒我一眼就能瞧出來。來,大個兒,陪阿姨喝一個”,大個急忙起身舉杯,在場所有人緊張起來,東東臉色尤其難看。東東媽說:“不用站起來,坐下坐下,聽阿姨說,大個兒,東東說的對,你們的事我管不着,不過阿姨覺得你們沒成其實對你是好事,這小丫頭,我都降不住她,難道你能比你阿姨更牛逼嗎,你以後多學學你超哥,好好在工作上努把力,將來事業做大了,有錢了,能找一萬個比劉奕東漂亮的”,東東拍桌子說:“媽,行啦”,東東媽說:“你急什麼,我還沒說你呢,你什麼時候讓我省心過,你說,”東東說:“我說什麼說,話都讓你說完了我說什麼說”。
我和陽陽、陪唱姑娘拉着東東媽,大個子和三姐、東東弟拉着東東,七嘴八舌地安撫。東東飆着眼淚喊:“我爸爸當初怎麼死的,你說我爸爸當初怎麼死的”,東東媽喊:“他摔死的你也問我,你有什麼資格問這個,你們姓劉的沒一個好東西”,東東喊:“我爸爸是自殺的,你他媽當初就是為了錢才嫁給我爸爸的,然後呢,然後你做了什麼你敢說嗎”,東東媽喊:“我他媽就是為了錢怎麼了,用得着你這個小白眼狼教訓我,我操你大爺的劉奕東”。
夜色,籠罩着天通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