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4章 血色曇花 5、艱苦奮鬥

農業學大寨的口號六十年代中期就在青龍壩叫響了。青龍山和白虎嶺的半山都用鋤頭剷出白石頭鑲嵌的“農業學大寨”每年被雨水沖洗出來仍然耀眼奪目。不過大寨的精神傳到青龍壩時就只剩下了“早請示晚彙報”和“三忠於四無限”其他沒有什麼大的起色。

糧食收割接近尾聲的一天“一把手”牛維貴到古家寨來下達公餘糧任務看到秦老頭坐在階檐坎的條凳上背靠石磨他女兒在堂屋看書顏仲江背着妹妹坐在階檐坎翻一本連環畫身旁放着響篙院壩曬着一曬席稻穀。一群麻雀飛來傳出沙沙沙的啄谷聲秦蓉抬起頭來噢哈噢哈地吼着仲江拍響響篙隨後擲出一片碎瓦片。麻雀“蓬”的一聲飛進了房側的竹林還未走近曬席的幾隻雞也驚慌失措地飛到坎下。撲鼾正濃的秦老頭被驚醒他現牛維貴已來到院內雙方相互打了聲招呼。牛維貴說明來意就坐在秦蓉端出的一根條凳上與秦老頭面對面地侃起來。

秦老頭通過半年來的觀察青龍壩民風淳撲人心向善他也融入其中。喜歡開開玩笑的他也“來而不往非禮”；談正事的他也子丑寅卯說得人心服口服。今天趕青龍場生產隊放假這家主人或上山砍柴或去趕場剩下他們在這裏看屋曬穀子。見到喜歡談點正事的牛支書秦老頭也來了興緻。

“你見多識廣你說這大寨怎麼個學法？”一陣寒喧之後牛維貴又轉達入了“正事”。“這農村幹部不好當也難當好。一天不是催生豬任務就是催公餘糧或者跑上跑下搞運動。過後一看有些事不但做了無用功還做得喪天害理哩。”

“我說啊如今像你這樣的‘一把手’不多了。有許多人是跟着上面吼上面說天氣冷他立即說感冒；好一點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比如學大寨這裏去參觀那裏去學習有幾個人取回了‘真經’？倒是學了人家的皮毛沒有聞到精髓。”

“你說這精髓是哪樣？”

“要我說啊就是自力更生艱苦奮鬥！”

“像我們這種地方你說咋個艱苦奮鬥法？”

“我問你你們這地方是不是願意祖祖輩輩年年月月肩挑背馱去青龍場再肩挑背馱回青龍壩？”

“你開玩笑誰不想輕鬆。國民黨時我們這裏是將皇糧挑到烏江邊裝船來回一天一夜每次最多一百斤。自從五八年將公路修到青龍場后一天兩頭黑可以跑兩個來回。你是說修青龍山這條公路？”牛維貴皺着眉說“問題是工程量太大了。”

“你這有多大工程量？比八年抗戰還難？比得了人家在懸崖絕壁上修紅旗渠？你這大隊14個生產隊8oo多勞力重要的是大家都有這個願望這就是你的資本。何況公路已修到了青龍山那邊山腳。每隊分一段請上面解決點爆炸物資——他們不會不同意的。我看最多兩個冬春就修通了。”秦老頭接過女兒遞來的一杯茶轉遞給牛維貴說了聲“你喝”又從女兒手中接過一杯茶低頭囁嘴對着杯口吹開茶葉輕輕呷了一口繼續說“另外我還給你出一個主意你要求上面撥一台大馬力的抽水機把青龍塘里的水抽起來。在半山修一條水渠一直修到雙龍岩半山腰從白虎山再開一條水渠將水引回來。那水渠我看你們這裏的石灰石多集中全壩石匠就地取材全部打成豬槽形就地鋪設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修好。”

“這樣是能解決上壩稍乾旱無收的問題但乾旱的時候塘里的水也少。”牛維貴說出了他的擔心。

“你不要打岔”秦老頭呷了一口茶接著說“雙龍岩下是一條山溝在溝前築一條堤壩修一個水庫調節用水。夏季水源豐盛時還可用來電。這樣不但整個壩子都能豐收你還可在兩山稍緩的地方造梯田增加糧食產量。”

“那我下場到公社去彙報看看行不行？”

“按常規如果他們同意的話保不準還會將你樹為全縣標兵作為全縣學習的榜樣。真如此他們就會為你調集其他大隊的勞動力在物資上儘力支持你。”秦老頭輕聲神秘地說“你在外面不要說是我的主意如果你說了今天這些話就成了放屁。”秦老頭還看了一眼仲江。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牛維貴也看了一眼仲江輕聲說“他崽崽家曉得個屁！”

果真在公社調集勞力支援下青龍壩的公路就從兩邊山腳同時向山頂延伸。次年春公路就像蛇一樣盤旋在青龍山的山腰和山脊。初夏上級贈送青龍壩大隊的拖拉機和柴油抽水機運達青龍壩青龍塘時木房青瓦機房和半山的石槽溝渠都已建好。又經過一個冬春的努力水庫建成——準確地說應稱為山塘兩山還築起了2oo多畝梯田有的石砌梯田的牆坎比一層房屋還高……除了兩點未能達到秦老頭的設想其餘都順利完成了：一是電站因水源欠缺未建。二是公路沒有沿白虎山腳的村寨穿行。公社徐書記說雖然全壩的村寨大多數集中在白虎山腳但沿青龍山腳修路要少佔許多良田好土。

當公社、區、縣先後組織參觀時許多人都出了感嘆上級領導更是稱讚牛維貴真不愧是農業學大寨的先鋒、模範、標兵。牛維貴在“遠學大寨近學青龍壩”的口號中先後出席了縣地省積極分子代表大會。

（賢春註：仲江讀大學時將這件事寫成小說表在省城的文學刊物《百花》上引來了極大的爭議。批判者認為小說中流露出了思念大鍋飯的情緒否定了包產到戶的功績對人造梯田破壞生態環境的認識不夠等等。他對這些以偏概全斷章取義的評論沒有反駁他認為一些人總是在肯定今天的同時全盤否定着昨天正如有人所說潑髒水的時候把嬰兒也潑掉了。他覺得那些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精神本質還是應該繼承和揚只要不與愚昧和蠻幹相結合就行了。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在青龍中學操場參加完“憤怒聲討林彪反革命集團群眾大會”後秦老頭就和古家寨的群眾一起返回青龍壩。前來趕場並看熱鬧的顏仲江也跟隨人流返回。一路上人們還在不相信真有其事地討論着。古成旺說：“你看這林彪也是一人之下億人之上還要搶班奪權。”

“九大黨章都把他定為接班人了你說他在想些什麼？”牛維富也參加了討論。

“問題是毛主席會不會萬壽無疆誰也說不准他那永遠健康卻是無法實現的事實。”秦老頭說完公路上就傳來一路笑聲。

“還是古人說得好：爭名奪利幾時休早起遲眠不自由。騎着驢騾思駿馬官居宰相望王侯……”古八字又趁機賣弄起來。

仲江第二天下午剛進教室就給大家傳達起昨天的會議精神。“公社徐書記說：林彪偷了三隻雞帶着一群老婆想跑到蘇聯去修正主義他瘸着腿跑不贏被名叫蒙古溫都爾汗的人——那人武功很高——將他抓起來摔在地上摔死了……”

“不知道就不要亂說。”秦蓉從外面走進來喊大家到位子上坐下然後對大家說：“剛才顏仲江同學說的是錯的。正確的說法是：林彪刺殺毛主席的陰謀敗露后帶着他名叫葉群的老婆乘坐三叉戟飛機準備逃往蘇聯結果在蒙古國一個名叫溫都爾汗的地方摔下來燒死了。大家不知道的不要亂說。把語文書拿出來我們開始上課……”

（第5章相親經歷1、爭水風波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