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三章 天上人間 5、案審“假死詐埋”

第13章:第三章 天上人間 5、案審“假死詐埋”

古福貴頭蓬鬆白了半多不到5o歲的人好像6o來歲的老頭。他被帶進公安局審訊室時臉色蒼白。那蒼白除了恐懼之外還有久不見陽光的緣故。

古福貴在板凳上坐下后公安人員開始對他進行審訊。主審的是負責刑偵的副局長文法明。問過基本情況即進入了實質性的問題。

“古福貴你詐死吃的是什麼葯?”文法明問。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葯是楊師長的副官郝福祿給我的……”

“古福貴提醒你不準那樣稱呼。”

“是。文局長。匪副官說這葯吃后可昏死一天一夜。我先前也不敢吃怕吃后死了回不了陽後來實在是斗得受不了啦就吃了。”

“你有沒有考慮詐死後怎麼辦?過了初一還能過十五!”

“匪副官說南京已經光復了;還有美國和1o多個國家的軍隊佔領了朝鮮第三次世界大戰已經爆跑到山溝里來的共產黨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真實情況是蔣介石逃到了台灣留在大6上的軍隊、特務還有土匪全部被殲滅。你知不知道?”

“我是牛維貴從朝鮮回來后玉英告訴我的。”

“匪副官後來和你聯繫過嗎?”

“沒有。我至今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我告訴你吧他被人民政府鎮壓了。”

聽到這句話古福貴全身一陣痙攣。

“匪副官逃到鄉下給人當幫工——這家後來划的成份是富農。他聽說這家人有一表侄兒被抓兵外出未歸與他又長得相像就要求對方以表侄兒的身份收留他後來主動要求參加解放軍。到軍隊后偽裝積極不久混取了班長職務。但在1952年底開展憶苦思甜活動時聲稱窮苦出生的他無苦可訴無冤可伸神色慌張他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部隊將他關起來一查他的底細全部暴露……”文法明正了正頭上的白色大沿帽問“你詐死後最難受的是什麼?”

“沒有大煙。你們禁煙后我剩下那點沒多久就抽光了四處都買不到是難受了一段時間。”古福貴咳了兩聲“過了一段時間慢慢也就適應了精神比以前還好了許多。”

“進入食堂后你吃飯是怎麼解決的?”

“包玉英在進食堂前用家中的罈罈罐罐裝着埋了一些糧食在樹林中後來又用歸根道的錢悄悄買糧食。那糧價太貴了大米賣到了7o多塊錢1升苞谷也要4o多。不久錢用完了她就去偷……”

“告訴你吧她是用色相去換!”

“……”古福貴睜大眼睛驚疑地看着文法明繼而垂下頭顱流下了兩行淚水。

“青龍村小是不是你燒的?”

“不是。我想過但怕燒了孩子們沒有上課的地方。”

“興旺公社炸藥倉庫是不是你引爆的?”

“是。”

“你知不知道大火燒毀了數十棟民房他們的孩子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他們還能安心讀書嗎?”

“……”古福貴又低下了頭顱。

“將你的罪行向政府交待清楚。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組織歸根道的?”

古福貴嘆息一聲長久沒有回答。

“我們已經給你交待過了政府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古福貴又嘆了一口氣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坦白是死不坦白也是死。史鄉長交待了他隱藏的槍支彈藥還是被你們槍斃了。”

文法明在桌子上拍一掌大喝一聲:“古福貴你不要東拉西扯的。史海榮是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你現在是將你的罪行交待清楚!”

古福貴沒有吱聲。

“你不要認為你不交待我們就拿你沒辦法我們這桌上擺的都是你組織反革命集團妄圖推翻人民政府的證據。”文法明舉着一疊紙說“自從你老婆生出的小孩像你之後我們公安局就備了案;接到你老婆夥同張香花宣傳歸根道惶惑人心聚斂錢財我們依據群眾的舉報立了案。後來在月夜挖開你的墳墓木盒裏只有郝福祿給你的‘烏江縣縣長’和‘烏江縣縣大隊大隊長’委任狀確認你沒有死。”文法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繼續說“特別是群眾現你老婆與牛維富勾搭為你討取糧食后確認你藏身家中無疑。”

古福貴垂着頭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在你躲藏的地坑中我們搜出了你任命的區長鄉長名單還有你自稱皇帝的詔書。你那兩位左臣右相已都交待了你的罪行。”文法明又舉起桌上的材料說“這些都是你那些‘臣子們’的供詞。”當他看到古福貴微閉雙眼沒有再想說話的神態時又一掌拍在桌子上大喝一聲“古福貴你的白日夢做完了。”隨即向站在他身邊的公安人員揮手“押下去!”

(賢春註:3o年後古福貴的外孫顏仲江告訴我:在烏江縣公安局解密的檔案中讀到這一案件的材料時他不認為外公的行為不可思議不要說那時信息閉塞不比今日一個電話就知道了地球背面的世界。就是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解民救國黨”、“梅花黨”之類的案件還在接二連三地告破;進入二十一世紀“真龍天子現世”的騙局也還屢試成功;一些反映帝王生活的影視劇為什麼有人熱衷於編熱衷於導熱衷於演更熱衷於看?除了沒有多少好看的電視之外人們潛意識中的“皇權意識”不能不說是重要原因之一。一些人總在幻想一朝擁有“專制集權”不“流芳百世”“遺臭萬年”也好。不過他外公以至後來一些人的行為只能用一葉遮目、蚍蜉撼樹、螳臂擋車異想天開之類的成語來形容了。

也有文友質疑古福貴假死詐埋這一情節的真實性。我倒是深信不疑因為與我們德江縣南坪鄉靳家彎當時的地主靳新揚假死詐埋的情節基本相符。)

古福貴被捕兩月後被執行了槍決屍體就地掩埋掩藏的槍支被收繳同案犯被判了不同程度的有期徒刑。包玉英被在全公社範圍內遊行批鬥牛維富因喪失階級立場被撤銷職務開除黨籍。埋怨1月工資18元買不到1隻公雞辭職回家的牛維貴被任命為大隊支書。

一天晚上批鬥回來的包玉英來到古成蘭的屋裏神情凄然地對成蘭說她實在受不了啦又餓又要受折磨並脫了上衣讓成蘭看她身上被繩子捆綁和踢打的烏痕。她說她要去一趟老家找她的父親和哥哥。

“全國都在辦食堂你到什麼地方去吃飯呢?”成蘭擔心地問。

“我自有辦法。自從你爸死後我就不想再在這地方呆了只是我放心不下你爺爺和你弟弟。”她說著眼淚流了出來。“我沒有什麼對不起你們古家對不起你爸的你們要善待你弟弟我來世也會報答你們的。”

“媽!你想開些我們大家一起慢慢過有我們吃的就不會少弟弟一口。”

玉英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回到自己的房間睡去了。第二天早晨成蘭聽到弟弟在房裏哭喊媽媽喊了半天也不見答應和開門。她推開門進去時現包玉英已弔死在房間的橫樑上……

古福貴詐死一案和包玉英的上吊在青龍壩只是掀起了一點微浪沒有多久就消逝了。吃已成為人們迫切關心的問題。沒有了糧食先是用苕藤、野菜和苞谷面替代後來就只有照得見人影的野菜樹根混和雜糧的稀粥。這種稀粥也沒有多的。大人小孩走路都是有氣無力的一些人已被活生生餓死了。

進入196o年春青龍壩死人就象得了瘟疫的禽畜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甚至接二連三地出現絕戶。這時的古成蘭家也是禍不單行。剛出世的女兒沒有奶吃又咽不下食堂的野菜粥拖了3o多天骨瘦如柴的小孩斷了氣。成天喊餓罵他們心腸歹毒不拿飯給他吃的古祖明從階檐坎跌下來滾在滴水溝里再也沒能爬起來。停在堂屋長久不斷氣喉嚨里出微弱的聲音總是喊“要吃飯”喂他野菜粥又都從嘴角流了出來……將他抬去掩埋的人們抬出村口再也沒有了力氣只好將他埋在了村邊的田角。

3o年後顏仲江在《烏江縣誌》上讀到這樣一句話:“由於三年自然災害全縣非正常死亡人口每年上萬其間196o年死亡25189人。”青龍壩活過來的老人和賢春在家鄉調查經歷過那段歷史的數十名老人他們懷疑縣誌死亡數字的真實性。他們問“三年自然災害”是哪“三年”呢?1958年和1961年怎麼也算不上(仲江後來才知縣誌是抄文件上的提法文件是跟全國“統一了口徑”);老人們還說那兩年的自然災害根本沒有後來的1966年和1972年嚴重而這兩年都沒有餓死人;特別奇怪的是在青龍壩餓死的人中沒有一個是幹部和食堂炊事員及其家人。正如當年私下流傳據說是古八字編的一歌謠所唱:

干不死的螞蝗餓不死的廚娘。

社員干筋瘦殼幹部一白二胖。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許多幹部大小事都抱着“集體”不放?這恐怕也是註釋之一。

196o年的青龍壩除了死人全壩還流行婦女閉經、子宮脫垂、浮腫三大病症出生人口急劇減少。但到秋天古成蘭卻懷孕了次年初夏生下了不足月的顏仲江。他未走上他姐姐的命運還得感謝上級在夏季解散了食堂將“菜當三分糧菜園當間倉”的自留地、飼料地退回農戶恢復了自炊。

1961年底反對大食堂、反對虛報浮誇、反對深耕密植的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原區委書記張洪武官復原職;用穀草墊曬席曬席上倒穀子虛報產量的縣委強書記被槍斃。夢想一夜進入共產主義天堂的人們從這裏退了回去。

(賢春註:了解這段歷史真相后的人們總在這樣假設:如果1958年勞動力不去大煉勞而無功的鋼鐵將糧食全部收進倉如果當年冬和次年春不搞深耕三尺密植如麻勞而有罪使春秋兩季收成銳減如果不搞集體食堂或群眾自行解散后一次又一次地整頓恢復如果早點退回自留地飼料地恢復自炊……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遺憾的是歷史沒有如果它不是軍事演習可以重來;也不是一道做錯的習題可以改正。除了樹一面鏡子讓從這裏走過的智者正正自己的靈魂好象再沒有什麼作用。)

(第四章血色曇花1、搖擺的生活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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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朝前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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