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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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上午8點30分,芮小丹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乘坐漢莎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德國,經過10個小時的飛行,於當地時間中午11點多抵達法蘭克福,在法蘭克福機場轉機飛抵柏林達斯科尼費爾德機場。

芮小丹作為丁元英的女友來柏林辦事,按照一般習慣丁元英應該事先通知柏林的朋友有所接應。但是丁元英沒有這樣做,他誰都沒有通知。

芮小丹的行李只有一個旅行包和一隻皮箱,再就是挎在肩上的那個棕色挎包,主要是隨身衣物、茶葉和商務文件。下了飛機,她以機場大廳的電子時鐘為準調整了手錶時間,此時是柏林時間下午2點20分。出了機場,她乘出租車進入市區來到布爾倫布大街23號樓,按地址從第2單元上到5樓,拿出鑰匙打開511號丁元英住宅的房門。

房間的窗帘遮住了窗戶,裏面的光線很暗。她站在門口朝裏面打量了一下,靜靜的房間裏是一種長久無人居住的氣息,傢具都被床單遮蓋着。她進屋關上房門,拉開窗帘,敞開所有的窗戶,讓夏日的陽光和新鮮空氣傾瀉進來,然後揭開傢具上的床單。

接着她開始動手打掃房間,從廚房到衛生間,從客廳到卧室。

這顯然是一套二手房子,房頂、牆壁、地板和門窗都已經年代久遠,依然保持着原來的裝修。功夫茶的茶盤比古城用的那個略小一點,茶具也不盡相同。沙發是藏紅色的,除了顏色不同,款式和個頭與古城的那種沙發幾乎一模一樣。這套房子是德國人的風格,只有空蕩的廚房、發燒音響和那張像床一樣大的沙發能表示這是丁元英的住宅,在這裏除了簡單還是簡單,找不到情趣和意境,找不到想像力。

芮小丹一看這房子的狀態就知道這是丁元英當時為申請德國居留權而購買的房子,不是完全出於居住的考慮。居留權利與居留許可不同,居留權利為無時間和地點的限制,並不附帶條件和附加規定的居留許可,類似於美國的綠卡,被稱之為永久居留。德國移民法對外國人移民限制非常嚴格,外國公民在德國連續居留滿8年以上者,有固定收入和住所,生活費有保障,至少交納了60個月以上的應付款額,才可以申請永久居留。

由於房間裏的陳設過於簡單,芮小丹用了1個多小時就把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換上了新床單,從壁櫃裏拿出用膠袋密封的毛毯、枕頭給自己佈置了一張舒舒服服的床。

收拾停當,她本想泡杯茶休息一會兒,看看錶時間已經到了下午4點,她把重要文件和現金鎖進壁式保險櫃裏,然後鎖上門出去,乘出租車去奧斯威庫大街,來到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柏林辦事處。

這個辦事處門面不大,進門就是一間辦公室,有幾張辦公桌和兩台電腦,工作人員都是中國人。她向一名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出示了提貨手續和護照、身份證等證件。

工作人員很熱情,驗過提貨單和證件說:“沒問題,您辦個手續就可以提貨了。您的貨物一共是6個單件,佔了一個倉儲貨位,寄存了22天,另外您需要汽車和搬運工。您需要把貨物運到哪裏?您把代管費、裝卸費和運輸費交付就可以提貨了。”

芮小丹說:“今天只提兩件,一件送到菩提樹大街中華園飯店,一件送到選帝侯大街索林特博彩俱樂部,剩下的四件我過幾天再取。”

工作人員說:“可以,但是我必須向您說明,存4件仍然是按一個倉儲貨位計費,運2件也是按一個車次計費,因為這都是最低基數,請您諒解。”

芮小丹付過代管費、裝卸費和運輸費,工作人員給倉庫打了一個電話,過了20多分鐘門口開來一輛乳白色箱式客貨兩用汽車,車上有4個搬運工和兩件音響器材,每件是一個長1.5米、高1.2米、寬1米的木製包裝箱,一個包裝箱裏是一套包括音響機櫃、音箱腳架在內的全套音響器材。工作人員讓芮小丹坐到副駕駛位置帶路,汽車駛向菩提樹大街。

菩提樹大街是柏林東部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歐洲著名的林陰大道,大街自巴黎廣場延伸,兩側有教堂、歌劇院、美術館等建築,斯普雷河從宮殿大橋下緩緩流過。中華園飯店就坐落在這條大街上,飯店的門面裝飾華麗,掛着兩盞紅燈籠,門前的兩根柱子上雕刻着兩條具有象徵性的金色飛龍,過往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家中國餐館。

汽車在中華園飯店門口停下,芮小丹上前向迎賓侍應生說道:“對不起打擾一下,請問鄭建時先生在嗎?我從大陸來,鄭先生的朋友給他帶了點東西,麻煩您給通報一下,看東西卸在哪兒合適。”

一個“卸”字使侍應生有些不解,他走過去往車裏看了看大木箱這才明白,說:“鄭經理不在,您稍等,我去叫大堂經理。”

片刻,一個30多歲、身着飯店制服的女大堂經理出來,熱情地說:“鄭經理不在,請問您貴姓?箱子裏是什麼東西?我幫您打電話聯繫一下。”

芮小丹回答:“免貴姓芮,芮小丹。箱子裏是一套音響。”

女大堂經理拿出手機給鄭建時打電話,說了幾句之後把電話遞給芮小丹,說:“鄭經理在安溪茶藝館,他請您接電話。”

芮小丹拿起電話說:“鄭先生您好,我是丁元英的朋友芮小丹,我來柏林辦事,元英給您帶了一套音響,我已經送來了,您看卸在飯店可以嗎?”

鄭建時在電話里熱情地說:“是芮小丹?知道,知道,聽楚風說過幾次。小丹哪,你可千萬別您您的,我比元英大兩歲,你叫我鄭大哥就成。元英一失蹤就是兩年,現在總算有點音訊了,好哇。你先讓他們卸車,我這兒有幾個朋友喝茶,我一會兒就過去。”

芮小丹說:“鄭大哥你忙,我卸了車還要去選帝侯大街給詹妮小姐送一套,我用的是一家代理公司辦事處的車,還有司機和幾個裝卸工,不能等你了。”

鄭建時說:“好,好,我一會兒去索林特找你,呆會兒見。”

木箱子裝車的時候一定是用裝載車裝上去的,但是卸車的時候就困難了,完全靠兩根繩子、兩塊滑板和幾根木杠一點點從車上滑下來,然後用繩子把兩頭捆綁結實,一頭穿進去一根木杠,由四個壯漢肩扛抬進飯店。

卸下一套音響,芮小丹隨車又去選帝侯大街。

索林特博彩俱樂部的門面裝飾氣派非凡,巨大的霓虹燈群即使在白天也依然閃爍着璀璨的光芒,一派金碧輝煌,讓人立刻有了一種花花綠綠、紙醉金迷的感覺。門口的兩側站着身穿制服的保安,警惕而謙卑地迎來送往客人,進出的都是一些紳士淑女打扮的男男女女。

汽車停到博彩俱樂部門口引起了保安的警惕,一名保安上前禮貌地詢問:“女士,請問您為什麼把車停到這裏?您需要幫忙嗎?”

芮小丹下車用德語答道:“詹妮小姐的中國朋友給她帶了一套音響,請您和詹妮小姐聯繫一下,看看東西卸到什麼地方合適。”

保安看了看車上的箱子,馬上用對講機和上司聯繫。

一個四十多歲、黃頭髮、藍眼睛的中年德國男人從卡西諾里走出來,他打量了一下芮小丹,又看了看車裏的箱子,說:“女士,這裏不能停車卸貨,讓保安帶司機先把車開到後院等着,先不要卸車。我是詹妮小姐的助理辛格,董事長在辦公室有客人,請您跟我來。”

於是保安帶着司機把車開走了,芮小丹跟着辛格進入索林特大樓。

經過卡西諾大廳,幾乎每一大型輪盤賭枱都擠滿了人,每個人的輸贏都通過不同的表情和聲音表達出來,或驚叫,或嘆息。儘管芮小丹在德國曾度過七年的少年時光,但是作為中國警察,她還是感受到了不同社會制度的強烈反差。中國的法律禁止賭博,中國的傳統意識一直視賭為惡,而恰恰是海外的中國人落了一個嗜賭的名聲,令人感慨,不知道中國人是被壓抑了太久跑到西方來宣洩了,還是西方人根本就不擔心人民學壞了。

乘電梯上到六樓,芮小丹跟隨辛格來到詹妮的辦公室,詹妮正在和幾位身着阿拉伯服裝的客人談話,見芮小丹進來了,就向幾位阿拉伯客人示意稍候,然後帶着幾許疑惑起身相迎。芮小丹看眼前的這位女性美麗洒脫、風度不凡,卻怎麼也不能把她和賭場這個詞聯繫在一起,而當這個詞必須和這個女人聯繫在一起的時候,這個女人就一定不簡單了。

芮小丹與詹妮握握手用德語說道:“詹妮小姐您好,我是丁元英的朋友芮小丹,從中國古城來。元英給您和鄭先生各送了一套音響,我剛從鄭先生的中華園飯店過來,您的這套已經送來了,就在樓下的車裏。”

詹妮驚訝了一下,沒想到是丁元英的朋友來訪,也沒想到芮小丹的德語講得這麼好,馬上熱情地說:“你就是丁元英的那個女朋友?哦……你比韓楚風說的更漂亮!”

芮小丹禮貌地一笑,等待詹妮的下文。

詹妮說:“丁元英是音響玩家,他送的音響一定不一般。”然後對辛格說:“收下,讓音響師找個房間裝起來,裝好了我去看看。通知客房部給芮小姐安排好住宿。你帶芮小姐到古典酒吧等我一會兒,我和客人談完了事情就過去。”

芮小丹說:“詹妮小姐,剛才我已經收拾好了元英的房子,謝謝。您很忙,我就不打擾了。我有您的電話,晚上我跟您聯繫,如果組裝音響有什麼問題請您告訴我。”

詹妮想了想,說:“我和丁元英是多年的朋友,你是丁元英的朋友,又是從中國來的遠道客人,到了這裏你聽我安排,請吧。”

芮小丹不好過於推辭,於是說:“謝謝。”就先告辭了,隨辛格一起下樓。

辛格一離開詹妮的辦公室就接連打了兩個電話,一是通知樓下的保安可以卸車,二是通知格貝森找個房間組裝音響。

古典酒吧室如其名,古色古香的吧枱掛着各式各樣的美酒,牆壁上展示着古典藝術家的臨摹作品,吧廳里飄着咖啡濃香,也流動着低聲而略顯傷感的鋼琴,彷彿讓人走進了一個古老而幽靜的城堡。辛格找一個安靜的角落請芮小丹坐下,服務員隨即就過來了。

辛格先問:“小姐,您喝點什麼?”

芮小丹點了一個既比較經濟又非常適宜的飲料,說:“一杯咖啡。”

辛格等咖啡送來,客氣地說:“您慢用,需要什麼就吩咐服務員,我過會兒再來。”然後他走到吧枱跟收銀員說了幾句,大概是交代付賬方式的事情。

芮小丹就這樣一個人品着咖啡、聽着若即若離的鋼琴聲靜靜等待。過了十幾分鐘詹妮一個人來了,手裏拿着一隻比錢包大一點的白色皮包,臉上流露着熱情的微笑。芮小丹站起來朝詹妮一笑表示禮貌,詹妮在芮小丹的對面落坐,服務員走了過來。

詹妮也要了一杯咖啡,然後從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煙點上一支,歉意地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怎麼稱呼你呢?”

芮小丹說:“叫我小丹就行。”

詹妮微笑着說:“你叫我詹妮,不要用您,也不要用小姐,這樣就很好。我看你的德語講得很好,在哪兒學的?”

芮小丹回答:“我7歲跟母親來法蘭克福,在法蘭克福上學9年。”

詹妮明白了,點了點頭說:“我和丁元英、韓楚風在柏林大學就認識了,他們都是很優秀的人,博學,有頭腦。韓楚風是干大事的人,正統;而丁元英更像個魔鬼,是那種永遠不會活給別人看的人,很難說他比教徒更好還是比強盜更壞。”

沒說幾句,辛格走到詹妮近前說:“董事長,中華園飯店的鄭建時先生來了。”

詹妮說:“請!”

辛格走到一旁打電話。

片刻,鄭建時來了,老遠就用流利的德語跟詹妮打招呼:“你好!你好!”跟詹妮握手之後又跟芮小丹握手,改用漢語說:“你好!你好!”

詹妮做了一個手式請鄭建時落坐,而辛格則對鄭建時說:“鄭先生,芮小姐的德語講得很好,如果您能用德語交談會對詹妮小姐禮貌一些,謝謝。”

鄭建時點點頭說:“好的,好的。”他向走到近前詢問的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然後用德語問芮小丹:“住處安排了嗎?”

芮小丹答道:“安排好了。”

鄭建時納悶地說:“小丹,你剛下飛機就送音響,那音響應該是早就到柏林了。”

芮小丹說:“已經到貨20多天了,是委託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承辦的,往柏林發了六套,還往巴黎、倫敦各發了兩套。”

詹妮問道:“小丹,你這次來辦什麼事?”

芮小丹說:“公司這邊就兩件事,一是請柏林的權威機構測評音箱和整套音響,取得兩份測評文件;二是在柏林、倫敦、巴黎三個城市各找一個格律詩音箱和示範音響的該國總代理,取得簽約文件。元英說公司需要這些文件,需要把這些文件一併收進有英、漢、德、法四種語言的音箱使用說明書里。”

鄭建時說:“哦……是不是古城扶貧的那檔子事?都折騰到倫敦、巴黎了?”

詹妮不解地問:“扶貧是什麼意思?是丁元英的扶貧嗎?”

芮小丹以前還真沒細想過“扶貧”這個詞的確切含義,想了想說:“扶貧是一個比較有中國背景的詞,與西方的救助有些近似,大概意思是幫助農村的貧困農民通過他們的努力擺脫貧困。元英做的這事有扶貧的性質,但也包含了個人原因和學術成分。”

服務員把咖啡送來了,鄭建時喝了一小口,然後以抱怨的口吻說:“這個元英,你來了他也不事先打個招呼,這邊也好有個安排。那些貨物跟我說一聲什麼事都辦了,還用找什麼代理公司?不過,簽約英、法、德三個國家的總代理可能不是件簡單的事。你這次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千萬別見外了。”

芮小丹說:“謝謝,不用了。我是來法蘭克福看我母親,元英讓我趁探親的機會順便辦點公司的事,本來我不敢接,他說這事傻瓜來了都能辦,我就接了。”說完她笑了笑。

詹妮也笑了笑,彈彈煙灰說:“元英這個人最怕給別人添麻煩,他讓我對中國的一句話很有印象,‘君子之交淡如水’。”

鄭建時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快7點了,說:“有什麼話咱們呆會兒慢慢聊,我已經安排了晚飯,我就是來請二位的,一是給小丹接風,二是詹妮很久沒來小店坐坐了。”

詹妮說:“不可以,你們來到這裏就是我的客人,鄭先生不必客氣。”

鄭建時說:“不行,今天你們二位一定要賞光,不然就讓我沒面子了。”

就在鄭建時爭執晚飯做東的時候,一直呆在旁邊的辛格接了一個電話,掛了電話隨即走過來對詹妮說:“董事長,音響馬上組裝好了,但是這套音響的推動方式很特別,格貝森說理論上可以有幾十種變化,不知道哪一種是最佳連接方式,希望芮小姐能提示一下。”

詹妮站起來說:“小丹,鄭先生,我們一起去看看。”

辛格帶領大家到六樓的一間小型會議室,大約有40多平方米,音響師和兩個幫手把音響靠西牆裝配起來,就差連接信號線了。詹妮對音響的印象就是一台功放、一台CD機和一對音箱,但是眼前的這套器材讓她愣住了,精緻的音響機櫃居然有十倉位,居然每個倉位都擺有一台機器,一對穩如磐石的音箱腳架上放着一對光澤醉人的黑色音箱。

辛格介紹道:“這是芮小姐,這是音響師格貝森。”

芮小丹與格貝森握握手,放下包就開始忙碌。她對這種雙組分的信號線連接方法駕輕就熟,一邊給格貝森示範連接信號線一邊解釋說:“這對音箱從單台合併機推動到多台前後級推動有30多種變化,發燒友可以根據自己的器材而選擇。這套器材是雙組分層推動,因此訂做了雙組信號輸出CD機和雙組輸出輸入前級,側重高音一組的低音推動功放加裝了降低振幅的裝置,是另一組的修正和補充,這樣就能適應不同的唱片和環境調試出一個所期望的音質。全頻振幅濾波與選通濾波不同,全頻振幅濾波最大限度地減少了音樂信號損失。”

鄭建時說:“你講得還挺專業。”

芮小丹笑笑說:“就這麼幾句台詞,來之前我都背熟了。”

格貝森說:“全頻振幅濾波?沒聽到過這個詞。”

芮小丹給格貝森示範着連接、調試好音響,格貝森拿了兩張唱片,先將一張柴可夫斯基的《佛羅倫薩回憶》放入CD機,分別以不同音量播放了其中的一個片段,然後又以此方法播放了另一張《歐洲前衛音樂》的唱片,感覺這套音響對人聲和樂器的表現力。

詹妮看到音響之後始終沒有說話,一直是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態。等兩張唱片的片段都聽完了,她對格貝森說:“談談你的評價,有什麼就說什麼。”

格貝森有些興奮,說:“這麼多器材服侍一對小音箱,這絕對是一種不對稱的美。這麼小的音箱,音量開到聽力承受的極限仍不失真,非常難得。這套器材組合出來的音質如果以質論價,我認為在3萬馬克以上不為過分,但是這套音響的魅力不只是在於它的霸氣,更在於它的極具發燒性的創意,能想到這種創意的人一定是個瘋子。”

詹妮微微點點頭,想了想說道:“你,跟我們一起去吃飯,凡涉及音響方面的事知道什麼就說什麼。”然後對鄭建時笑着說:“鄭先生,那我們就去你那兒打擾了。”

鄭建時熱情地說:“請,請。”

辛格馬上打電話安排車輛、保安等事宜,詹妮、芮小丹、鄭建時、格貝森、辛格5人也隨即乘電梯下樓了。

這時的選帝侯大街已經完全沉浸在夜幕里,充滿了靚麗與嫵媚,猶如一條璀璨迷人的項鏈,而此時的索林特博彩俱樂部門前則更有一種只有在夜幕里才備顯奢華的景緻。詹妮一行5人走出大門,司機和保鏢已經在門口等候了,一輛寶馬V12和一輛奔馳C200一前一後停着,寶馬V12型轎車身材魁梧、氣派非凡,格外引人注目。鄭建時是自己開車來的,走在最前面,芮小丹和詹妮坐一輛車跟在其後,後面一輛是詹妮的保鏢車。

中華園飯店的大堂經理接到鄭建時的電話已經在門口迎候了,一行人上到二樓餐廳,大餐廳除了幾張已經預定出去的桌子幾乎客滿,詹妮、芮小丹等人在鄭建時的陪同下坐在一張靠東南角的桌子,兩個司機和兩個保鏢四人坐在旁邊的桌子,酒水、菜肴陸續上桌。

席間,詹妮問道:“小丹,中國沒有電聲方面的權威測評機構嗎?來德國測評,從各方面講測評成本都太高了。”

鄭建時隨口接過話題說:“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外來的和尚好念經’,東方的產品接受西方的檢驗肯定更有說服力。但是這種俗招兒早幾年就被國人使濫了,想不到現在又讓元英撿起來了,不會是推陳出新吧?”

詹妮問:“音箱測評有把握嗎?”

芮小丹說:“音箱的喇叭用的是中國深圳樂聖音響公司的多項專利技術喇叭,早在幾年前就經過了權威機構和專家的鑒定,也經過了幾年發燒族市場的檢驗。”

這時,格貝森插言道:“小姐,我注意到音箱上GeLuShi的牌子,你們只是用別人的喇叭製作音箱,嚴格地說屬於你們的只有箱體和推動這款音箱的理念。你們花錢測評音箱和整套音響都沒有問題,但問題是,你們的箱體在音箱和整套音響里只佔有很小的比例,尤其是音箱,這就是說你們是在給別人做工作而不是給自己,這個錢就花得沒有意義。”

詹妮沒有對格貝森的話做出反應,而是又問道:“取得兩份測評文件不困難,只要花錢就能辦到,但是取得三份總代理的簽約文件不困難嗎?”

芮小丹答道:“是否困難取決於代理的條件,元英的條件是一套鋪貨底、一套代銷,不要代理商出一分錢,不需要廣告和銷售業績,代理期限3年,3年內如果代銷的一套沒有售出則在終止合同后自動歸代理商所有,這就是說用兩套音響換取一種市場的可能,如果代理商沒有合作誠意而只是想要那兩套音響,也只需要在一份沒有任何法律責任的文件上簽字就可以了。按商業授權慣例,代理授權分為兩個文本,一個是代理合同的具體條款文本,一個是授權代理的明示文本。”

格貝森說:“用兩套音響換取一紙根本沒有約束力的合同,更沒有意義。”

鄭建時思索着說:“這種洋包裝的俗招兒都被人家使濫扔掉了,元英撿起來能推出什麼新呢?怎麼看都沒什麼意思,可元英不會去做沒意思的事,更不會拿着扶貧的錢瞎折騰。那還是有意思,那……是什麼意思呢?”

芮小丹說:“商業上的事我不懂,說不出來什麼。記得元英在籌劃公司的時候說過一句話,說是合了國法,還得看看合不合佛法,所以他和楚風大哥兩個人到五台山的一禪寺去拜佛了。我想,既合國法又合佛法的事,就不管它是什麼意思了。”

詹妮淡淡一笑說:“如果是旁觀者都能看出來的意思,那就沒意思了。”

鄭建時點點頭,說:“小丹,如果是這樣的代理條件,你把這個機會給我,我拿着這兩份人情去倫敦、巴黎的僑領圈子聯絡感情。我的斯雷特姆貿易公司是洋名字,我用這個公司跟你再簽一個歐洲總代理,以後你們的音響由我向他們供貨,我兩頭知根知底,沒生意我不損失什麼,有生意我多了一條財路。代理的事就這樣定了,你也不用來回跑了。”

芮小丹說:“今天晚上我和元英聯繫一下,你也可以直接跟他聯繫,如果不是給鄭大哥添太多的麻煩,我想可以。”

鄭建時說:“好的,好的。”

詹妮說:“小丹,丁元英的意圖既然不在歐洲市場而只是做形象和影響,代理的事這樣辦就很好。音響測評比較簡單,交給格貝森去辦就行了,讓他先把測評報價諮詢清楚,避免價格歧視。”

芮小丹客氣地說:“我一來,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鄭建時見大家只顧說話不吃菜,就招呼道:“客氣了,客氣了,來來,大家吃菜,嘗嘗正宗口味的白斬(又鳥)……這道佛跳牆,那可是中國的一道名菜,連我這個皈依持戒的人都經常起心動念,哈哈哈……笑談,笑談。”

詹妮不會使筷子,用西餐餐具的刀叉和湯匙嘗了嘗白斬(又鳥)和佛跳牆,連連點頭稱讚,然後風趣地說:“飯店每天殺生,殺生是佛教大戒。我見過你喝酒,酒算不算戒?”

鄭建時說:“偶爾喝酒是不得已而為之,殺生嘛,我是堅持不親手殺、不親眼見、不親自做的原則,我是凡夫,還沒成佛嘛,還得過日子。”

詹妮說:“我認為丁元英對佛教的態度比較可取,不迷信。”

鄭建時笑笑說:“丁元英那套是外道,我辯不過他不是因為我錯了,是因為我沒他腦子好使,沒他有文化。佛教的一而二、二而一我到現在都沒完全搞明白,那得禪悟,是上上根性人的差事。我就念佛,一句阿彌陀佛什麼都有了。”

或許是條件反射的緣故,芮小丹一聽到鄭建時說“一而二、二而一”和“禪悟”就想起了有一次和丁元英討論“去二不着一”,不覺淡淡地一笑。

……

回到住處,她拉上窗帘,燒上開水,從提包里拿出自己從古城帶來的鐵觀音茶葉放到茶几上,然後到衛生間沖了一個熱水澡,穿上睡衣坐在沙發上泡茶。香氣濃郁的功夫茶、寬大的沙發、發燒音響……這裏的情景讓她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是在柏林,好像就在古城。

2

第二天早上,芮小丹按約定在布爾倫布大街23號樓下等候。鄭建時準時趕到,兩人驅車去奧斯威庫大街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柏林辦事處提取餘下的4套音響。

車上,鄭建時說:“昨天晚上我和元英通過電話了。”

芮小丹說:“我知道,我已經把格律詩公司全權代表委託書寫好了。格貝森上午去諮詢技術測評報價,讓我等他的電話。”

鄭建時說:“代理的事我去辦,你把公司印章和倫敦、巴黎的提貨手續給我,辦這些事大概需要一個多星期,你在法蘭克福等消息就行了,有什麼情況我和元英直接聯繫。”

芮小丹把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文件袋拿出來放到方向盤前邊的枱面上,說:“所有手續都在裏面了,路費是3000美元,如果不夠你先墊着,辦完了一塊兒結算。”

鄭建時操縱着方向盤沒吭聲,停了片刻閑聊似地說:“昨晚我和元英聊了幾句他籌劃公司扶貧的事,說他境界高了。他說,不要拔高這事,就當養了一盆花兒吧,能不能成活還兩說著。我說,這是布施的善舉,既是一盆花兒,我也隨喜澆瓢水吧。你說你是探親捎帶着辦這事,我就不能聯絡僑務工作也捎帶一下嗎?你站在我這個位置想想,如果我連這點便宜都佔了,別說我是個皈依之人,我連個凡夫俗子都不如。所以,你給我留點面子。”

芮小丹把文件袋裏的3000美元拿出來,又把文件袋放回原處。

鄭建時這才滿意地笑了。

到了北京歐華進出口代理公司柏林辦事處,芮小丹去房子裏辦理提貨手續,鄭建時呆在車裏等候,他把文件袋裏的資料瀏覽了一遍,重點看了看兩份價格表。

北京格律詩公司歐洲市場供貨價

貨幣單位:美元

格律詩音箱(對)……1460

格律詩十倉音響機櫃(台)……135

格律詩音箱腳架(對)……105

格律詩成品音源信號線(套)……185

格律詩成品音箱線(套)……115

斯雷克功放前級(台)……190

斯雷克功放后級(台)……180

斯雷克音響電源(台)……110

瑟林達簽名版CD機(套)……785

他看着供貨價格表,在心裏逐項默算:1460加上135加105……兩台前級380……四台後級720……兩台電源220……整套一共是4105美元,約合8000馬克,36000元人民幣。他算完了供貨價,接着詳細查看歐洲市場指定銷售價。

北京格律詩公司歐洲市場指定銷售價

貨幣單位:美元

格律詩音箱(對)……3600

格律詩十倉音響機櫃(台)……270

格律詩音箱腳架(對)……210

格律詩成品音源信號線(套)……370

格律詩成品音箱線(套)……230

斯雷克功放前級(台)……320

斯雷克功放后級(台)……280

斯雷克音響電源(台)……210

瑟林達簽名版CD機(套)……785

在供貨價與指定銷售價的差價里,音箱的差價最大,僅一項就差價2140美元。他再次看着指定銷售價格表在心裏逐一核算:3600加上270加210……兩台前級640……四台後級1120……兩台電源420……整套指定銷售價一共是7645美元,約合14800馬克,將近7萬元人民幣。

芮小丹辦完提貨手續出來,將六套音響的報關單交給鄭建時。等了一會兒,裝好四套音響的汽車來了,鄭建時開車前面帶路朝中華園飯店行駛,一直開進飯店的後院,歐華代理公司的裝卸工將4隻箱子抬進一間倉庫。

鄭建時站在倉庫大門邊上問芮小丹:“我看了價格表,瑟林達簽名版CD機完全沒有給零售商留利潤,這是你們的疏忽還是別的原因?”

芮小丹笑笑說:“不是疏忽,是沒辦法。瑟林達CD機不是國產的,拿不到國內一級代理價,最多能拿二級批發價。785美元是瑟林達公司這一款CD機的全球統一零售價,格律詩公司從二級批發價買來到加上出口代理費和運費,已經超出了785美元。如果將來格律詩音箱有市場,代理商可以向顧客推薦其它品牌的CD機。”

鄭建時這才明白了。

4隻箱子入庫后時間還不到10點,芮小丹說:“鄭大哥,你這邊有事我就不打擾了,我去逛逛卡迪威百貨大樓,再去柏林圍牆舊址看看,就這樣等格貝森的電話。”

鄭建時說:“好,我現在去找僑聯的朋友,順便送你一趟。”

鄭建時把芮小丹送到卡迪威百貨大樓,然後就去忙他的事情了。

卡迪威是歐洲最著名的百貨大樓之一,從時裝到化妝品,從圖書到音像……各類商品應有盡有,這裏是購物的天堂,也是新潮流的展示,很多顧客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芮小丹獨自一人在繁華熙攘的百貨大樓悠閑地瀏覽,她並不想買什麼,只是想看看。貨架上的商品讓人眼花繚亂,昂貴的價格也讓人瞠目結舌。

從一樓逛到頂樓,頂樓是有名的食品區,她在一處快餐排檔看見很多人在排隊,走到近前一看,原來是咖喱香腸漢堡和薯條,想必是口味獨特,於是也加入了排隊的行列,買了一份套餐端到餐桌坐下來慢慢品嘗,味道果然好極了。

吃過午餐出了卡迪威百貨大樓,她沿大街一路逛下來,出了這家店進那家店,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了,來到勃蘭登堡門,這座著名的建築是德國分裂和統一的標誌,雲集了眾多的旅遊者參觀。她是第二次來這裏,第一次來時她還小,那時候柏林圍牆還沒有拆除,她只知道牆的兩邊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並沒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時隔多年之後再次來到柏林圍牆,小時候的那些記憶已經完全不復存在了,這裏已是一片和平、美麗的景緻。因為下午她可能要去參加音響測評,所以出門時沒有帶照相機,想花錢照一張一次成像的照片,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一次成像的照片質量不能讓人滿意,還是自己帶相機來照比較隨意。

來到一處柏林圍牆舊址,牆體已經很陳舊了,上面眼花繚亂地塗著遊人的簽名、口號和各種主題的漫畫,牆邊擺放着鮮花、十字架等紀念物,紀念衝破柏林圍牆喪生的民眾,據說總共有五千多人越過柏林圍牆逃出,255人在越境時死亡。

芮小丹在一個出售柏林圍牆水泥塊的攤位停下,看到每個水泥塊上都貼着前民主德國的國徽,攤位上還有一些前東德人民軍的軍用品,諸如望遠鏡、武裝帶、帽徽等等。她拿起一塊(又鳥)蛋大小的水泥塊問攤主:“這個最少多少錢能賣?”

攤主說:“那不寫着嘛,25馬克。”

芮小丹說:“5馬克可以嗎?”

攤主似乎有些慍怒,說:“沉重、血腥的柏林圍牆就這麼不值錢嗎?”

芮小丹說:“如果不是有感於歷史,誰花錢買一塊水泥?好吧,10馬克。”

攤主不屑一顧地搖搖頭,不理睬了。

這時芮小丹的手機響了,她打開手機回應,是格貝森的電話。

格貝森說:“芮小姐,音響已經裝車拉走了,我讓他們到了以後先組裝器材。現在情況有些變化,你們從網上查到的尼科研究所並不是柏林最權威的聲學鑒定機構,現在聯繫的是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你不知道地址。你在哪裏?我現在去接你。”

芮小丹說:“我在柏林圍牆舊址一個賣水泥塊的攤位,旁邊有一個錄像廳。”

格貝森說:“好,我知道那個地方。你不要走開,我很快就趕到。”

芮小丹關上手機,想着要不要花25馬克買一個水泥塊,因為沒有這個水泥塊也並不影響她把今天看到的柏林圍牆舊址作為信息儲存進大腦,她覺得價格太高了,還不如到音像超市買幾張記錄柏林圍牆歷史的電影光盤。想到這裏,她離開攤位朝馬路邊走去。

攤主突然說了一聲:“小姐,請等一下。”

芮小丹站下,轉過身問道:“您願意成交了?”

攤主把那個水泥塊放進小包裝盒裏,說:“為了讓你記住這段歷史,賣給你了。”

芮小丹付了10馬克,接過包裝盒說:“謝謝。”心想,這是典型的德國模式的思維,一個水泥塊的討價還價也得嚴謹到有根有據,決不含糊。

她在路邊等了十幾分鐘,一輛白色轎車開過來停下,格貝森向她招招手示意上車,她打開車門上去,汽車隨即開走了。

格貝森解釋說:“柏林類似的研究機構有七家,包括大學的聲學研究所。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是一個半商業半學術的研究機構,在世界電聲學領域享有很高聲譽。兩項的測試收費是2700馬克,比尼科研究所收費高出900馬克,但測試結果更具權威性。”

芮小丹說:“非常好,謝謝。”

這就是說尼科研究所同樣的兩項測試,丁元英在網上洽談的價格是4000馬克,而格貝森作為德國人面談的價格是1800馬克,價格歧視高達一倍多。2700馬克大約摺合1500美元,而芮小丹為此準備了3000美元,由於鄭建時沒有接受3000美元差旅費,所以她的包里現在有6000美元,支付測試費足夠了。

汽車穿過幾條大街向近郊駛去,來到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這裏幾乎不像是個技術研究機構,更像是一個花園,實驗中心的建築被茂密的花木籠罩着,樸素而整潔。實驗中心的門口停着幾輛汽車,其中一輛奔馳麵包車就是送音響器材的汽車,車上沒有人,顯然工作人員已經把器材搬進去了。

格貝森停下車和芮小丹走進實驗中心,實驗中心負責該項目的工程師把一張測試項目收費單交給格貝森,帶他們到財務室交費,芮小丹付了兩項測試費和兩式四份精裝版文本費共計1530美元。之後,工程師給他們簡短介紹了測試的工作程序和注意事項,帶他們進入消聲室,進入消聲室之前每個人都換上了特製的軟底拖鞋。消聲室里,格貝森的兩個助手正在組裝音響,司機在一旁幫忙。

這個消聲室有四十平方米,沒有窗戶,沒有自然光線,完全是燈光照明,通風設施經過嚴格的聲音過濾器。室內表面全部覆蓋了吸聲材料,有玻璃棉、泡沫塑料和羊毛織物,房頂和牆壁密密麻麻佈滿了不規則形狀的乳白色楔子。這裏僅從隔離外部噪聲的意義上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從自由聲場的意義上說又是一個模擬的自然空間,寂靜到幾乎能聽到一個人的脈搏跳動,空曠到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反射。

測試儀器是德國克里拉默公司的諾特H3-103電腦測試系統,從不同角度和距離採集聲音,通過線路傳輸到另一個房間對頻響、阻抗等多項特性進行單項及綜合分析,記錄數據繪製曲線圖。單項測評音箱所使用的CD機和功放機是世界頂尖級的德國萊茵之聲公司旗艦C09分體CD機、旗艦C2-04真空管前級和MC-2電子管后級。CD唱片是星際唱片公司至尊級金裝版《天國的女兒》發燒天碟,囊括了人聲、樂器、頻段等測試要求。

芮小丹看不懂那些置放在各個角度的麥克風和設備器材,但是放在CD機上的那張金裝版《天國的女兒》發燒天碟她熟悉,如果說她以前對這張唱片認識還不夠的話,那麼此時此刻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讓她重新認識了這張唱片,想到丁元英也有這張珍貴的唱片,她在激動之餘也有幾分得意。

音響器材組裝完畢,格貝森的兩個助手和司機退出消聲室,只留下格貝森、芮小丹和實驗中心的工程師3人。工程師的左耳朵上戴着一個很小的無線耳機,領口上掛着一隻微型麥克風,他與隔壁的操作人員協調好了之後,測試正式開始。

測試的第一個項目是格律詩公司雙組份分級推動理念的整套音響,芮小丹熟悉這套音響的特性,所以由她親自操作,她憑藉平時的聽感來控制兩組聲音的匹配融合。測試過程很煩瑣,工程師一會兒要求大音量一會兒要求小音量,一會兒是這支曲子一會兒是那支曲子,一會兒測試人聲一會兒測試器樂,期間不斷地與測試系統控制台協調。

音響測試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下一個項目是單獨測試音箱。格貝森帶着助手和司機把音響器材撤下來裝回車裏,只留下一對格律詩音箱。芮小丹把四根接線柱常規推動模式的連接插件安裝好,也退出了消聲室,剩下的就是工程師的工作了。

格貝森見司機和兩個助手都坐在麵包車裏等着,就對司機說:“你們先回去,大家沒必要都在這裏等着,還剩一對音箱我帶回去就行了。”

司機說:“好的。”

於是麵包車先開走了。

格貝森問芮小丹說:“緊張嗎?”

芮小丹說:“不是太緊張,因為音箱喇叭早就有結論了。”

格貝森說:“客觀測評很重要,但是音響的很多音樂感是技術手段測不出來的,所以主觀測評也重要。音樂感,只能由人的感覺去判斷。”

芮小丹問:“主觀測評,就是專家的聽感測評嗎?”

格貝森說:“基本上是的,但是也包括了音響用戶的聽覺評價。辛格先生交代,測評報告一出來馬上給他送去,董事長很關心這件事。”

……

芮小丹和格貝森在汽車旁邊閑聊着,大約過了40多分鐘,工程師出來告訴他們音箱測試的聲音採集程序已經完成,音箱可以收回了。芮小丹和格貝森到消聲室一人抱一隻音箱裝進車裏,然後跟工程師到消聲室隔壁的電腦測試系統控制房去取測試報告。

電腦測試系統控制房裏的四周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和文件處理設備,有幾個技術人員在工作。這是一套自動化的電腦測試系統,從數據分析、繪製圖表、綜合評價到編輯打印全部自動完成,由工作人員在裝訂設備上裝訂成精緻的正式文本,最後由該部門負責人在正式文本上簽字,蓋上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印章。

音響測試項目的文本已經出來了,音箱測試的數據處理還在進行。工程師在一式兩份的文本上簽名之後,芮小丹代表北京格律詩公司在文本的送檢方代表欄下籤名。

過了20多分鐘,音箱測試結果的文本也出來了,兩項測試耗時近4個小時,將近傍晚6點的時候,他們離開米哈根電聲學技術實驗中心。芮小丹看不懂各種測試圖和各種數據所表達的意思,只從綜合評價的文字表達上感覺測試結果不錯。

開車前格貝森對測試結果做了解釋,說:“頻響曲線和后沿累積衰減譜都比較理想,音箱的靈敏度低了一些,這是某些高級音箱的共同特性。從音箱和音響的測試圖來看,儘管你們的器材配置不如萊茵之聲的器材,但聲音的平衡度、量感和透析力卻比萊茵之聲更好,這說明一個問題,雙組份分層推動確實有它明顯的優點。”

芮小丹的心完全放下了,說:“謝謝,我們走吧。時間還早,如果不麻煩的話請您先送我去中華園飯店,我把測評報告給鄭先生送一份,他去談代理能用得上。”

格貝森啟動了汽車,說:“好吧,先去中華園飯店。”

芮小丹拿出手機撥通了鄭建時的電話,說:“鄭大哥嗎……我是小丹,我們剛離開米哈根實驗中心,測評報告文本已經出來了,測試結果很好。”

鄭建時高興地說:“好啊,隨喜!隨喜!”

芮小丹說:“我先去飯店把測評報告給你送一份,你去談代理用得上。我在這裏已經沒事了,呆會兒我去和詹妮小姐道個別,再去把元英的房子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我就趕回法蘭克福,我已經兩年沒去看母親了。”

鄭建時說:“好的,好的,我一會兒在樓下等你。”

打完電話,芮小丹望着車窗出神,她很想在這第一時間把測試結果告訴丁元英,這畢竟是件高興的事,但是她也知道跟他說這個是多餘,這個結果是他預料之中的事,而且此時正是北京時間午夜,他正在夢鄉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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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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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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