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第4-7節

4

在夜色籠罩下的這座濱江城市即將拆遷的臨江舊城區一帶,一片連一片的舊民房住戶已搬遷完,不時,有路人走過這一帶都不由得加快腳步。一股讓人後背發涼的磣人氣息從這些張着黑洞的門窗往外瀰漫著,一個黑影時隱時現在其間,一雙穿着運動鞋的腳小心地踩在滿地的雜物上發出輕微的吱吱聲。黑影駐步在一道窗前像是在聆聽什麼,從牆的另一邊緩緩伸出一支黑黝黝的槍筒緊貼窗口,當黑影的頭伸過窗欞,槍上扣着扳機的手指往後使勁。

半小時后,一輛警車呼嘯而至,幾個路人好奇地圍過去,幾個警察從裏面抬出一個人放到車上。

"散開,散開,沒什麼好看的。"兩個戴着"治安聯防隊"字樣袖章的人驅散着圍觀的人。

"什麼人遭打了。"有人好奇地打聽着。

"沒什麼,竊賊拒捕,沒跑脫。"

5

在市人大門口,一個雙手捧着脖子上吊著的白布包,跪在門口的老太太被裏面出來的工作人員領進了大門。

在市政協門口,老太太抱着白布包正向圍觀的人們哭訴着,從裏面走出來的工作人員走進人群將老太太帶進大門裏面。

6

紀東春坐在枱燈下寫着白天的採訪報道,她擱下筆伸伸懶腰,桌上的小鬧鐘已指向深夜十二點,她走到衛生間,拿起牙刷,擠上牙膏,門鈴響了。

"張平,這麼晚了,你這是?……"她開門見張平背後還有一個老太太。

"不速之客,害怕了。"在市法院工作的大學同學張平跨進來順手帶上門。

"你請坐。"紀東春將老太太讓到客廳,轉身拿杯子倒水。

"把你兒子的事照直說。"張平將老太婆讓到沙發上坐下,輕聲地對她說著,紀東春端上水遞過來。

"我那苦命的孩子死得好冤呵。"老太太剛想號啕被張平一擺手制止,她放低了聲音。

"他們說我兒子是偷東西拒捕逃跑,人家才開的槍,都過了兩天居委會帶着公安局的人來告訴說,我兒子已死了,讓去認領。認領什麼呀,就一個骨灰盒,人早就沒了,被他們燒了呀,嗚……"

"說是小偷不假,但當時是否在作案,就讓人質疑,那片舊城區居民已搬遷完,這幾天就要平掉了,他去那裏偷什麼呢?她已經找了人大政協,可都沒個說法,你是做新聞的,這不就帶過來了,我是想能不能通過新聞媒體將事件真相了解后暴光,通過輿論監督……"

紀東春耐心聽完老太太的敘述以及張平的看法,將張平拉到裏屋。

"我知道你的目的,可如果真只是表面事件那麼簡單,為什麼市、省公安部門要如此大動干戈地做遮掩工夫!"

"就是這個大動干戈使我覺得不安,不管怎麼說小偷都罪不致死,我們可是頭頂國徽的執法人員呵。"

"我看這樣吧,我找郝鋼了解一下再答覆你,行不。"

"好吧,不擔擱你休息了,怎麼,還是孤枕難眠呵。"張平環顧四周。

"又想冒什麼壞水啦。"紀東春看着張平怪笑的樣子,把頭扭向一邊。

"你還在猶豫什麼呀,這空殼有什麼不能割捨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拿軟刀子殺人呀。人家回來快半年了,就沖二十年為你守身如玉你也得有點表示吧。"張平湊在紀東春耳邊小聲地說著。

紀東春回頭瞧了一下還在客廳抹淚的老太太:"少廢話,走人吧。"把張平往客廳里推。

關上門,紀東春看着牆上的全家福,不由得心潮起伏,由於自己的工作總是在外到處奔波,女兒筱筱上初一了自己從未參加過一次家長會,對孩子的學業也過問甚少。丈夫宋潮棄教從商到證券公司后,這個家就成了空殼了。筱筱住校,星期六才回家,孩子懂事,每周末回來就成了小當家,買菜做飯收拾屋子。在學校品學兼優是班長、團班幹部,由於從小獨立生活時間多,孩子身上沒有獨生子女的那種依賴性。筱筱常對人說她的才幹是媽媽懶出來的。

孩子並不知道父母早已處於多年分居的狀態,為了孩子他倆每星期六回家團聚,這是在筱筱去年上初中以後的約定。他們誰也不想讓夫妻的不和諧在孩子心裏留下陰影,這樣會傷害孩子的心靈。況且筱筱懂事早,她一直以為爸爸媽媽都是事業心重的人,當然顧不了家了。從小在外婆家長大,和父母共同相處時間較少,以前父母就像走馬燈似的常去看她,今天爸爸來,明天媽媽來,一星期父母都要來三四回,每次都不同時間,她還覺得不錯,每天都能看到爸爸或媽媽。表面的和諧就這樣遮蓋着婚姻裂痕。父母之間的客氣她認為是相敬如賓的表現,在筱筱眼裏可能知識分子家庭的父母就是這樣子的。

十多年平靜無味的婚姻生活紀東春已經習慣了,她也不想有什麼改變,因為她認為自己從來就不會為愛所動,愛為何物她說不清,婚姻是人生必須走的一道程序,那就走吧,按父母的安排她已完成了這道程序。在心靈深處最隱秘的地方,也曾經有過一個朦朧的影子,但他飄渺不定,看不見,抓不住。可偶爾也會在心海中泛起陣陣漣漪,那是少女時代的一份朦朧的情懷,但還未等她仔細品味卻隨着那個身影悄然逝去。她留戀那份轉瞬即失的萌動,也只有在靜謐不眠的夜晚,她偶爾剖開感情的浮塵,將這份珍藏輕輕捧出,審視,品味。可誰知二十多年後那個朦朧得自己都無法描述的影子,卻被張平突然清晰地推到眼前,她情不自禁地伸開雙臂,可是去擁抱他還是去推開他,她不知所措。但看到眼前自己認為已經平復無痕的生活將被覆蓋,被顛覆,她本能地抗拒着,因為婚姻的分量她清楚,這連帶着心愛的女兒;可愛情的分量呢,她不知道,她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7

市人民銀行大院,一大片草坪和花園將辦公區域和宿舍區域一分為二,新修的宿舍緊靠着圍牆,已搬進新居三個多月的職工,原本沒有安裝防護窗的,因節前大院被小偷光顧,鬧得沸沸揚揚,也都開始安裝護窗。賈仁老婆牽着小狗從宿舍樓道里走出來想到花園遛狗,剛出樓口,小狗便往旁邊牆根一掙,想去咬那地上的一隻丟棄的雞爪,突然一截鋼筋掉下,差點砸在狗腦袋上,小狗嚇得衝著上面狂叫。賈仁老婆一抬頭,見四樓陽台上正站着安裝護窗的工人,她破口大罵起來:

"你個龜兒子,想害命呀,給我滾下來!看把我花花嚇得,來來,抱抱,不怕,不怕。說你們呀四樓的,快給我滾下來,搞清楚!"

四樓陽台上站着的工人低下頭才發現大概是腳下不小心碰掉了一截鋼筋下去,趕緊賠着笑臉道歉:

"對不起,姑婆,我注意點。"

"放你媽的臭屁,哪個是你的姑婆,我有那麼老嗎,給我滾下來搞清楚再說。"賈仁老婆更生氣了,叫罵不絕。

四樓住戶從陽台上一探頭,嚇得趕快答腔:"我下來,下來,李姐不要生氣呵。"

"對不起,對不起,砸到哪兒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從宿舍樓走下來的職工伸出手想看一下傷處。

"沒砸着,就離花花腦袋一丁點,看把人家嚇得。"

職工這才搞明白是把小狗嚇着了,鬆了口氣,趕緊安慰:

"李姐,對不起呵,花花,對不起呵。"職工輕輕地撫摸着狗腦袋說著。

"花花乖,去,去玩會吧,別跑遠了呵。"賈仁老婆把已經平靜下來的小狗放到地上,小狗一溜煙跑進花園裏去了。

"李姐,你看就因為你家被偷了,整得現在家家都在安裝護窗。住舊樓這麼多年哪個賊娃敢來偷人民銀行,從來沒有出過這種事,才搬新樓幾個月你家就被偷了,我們也怕呀,這不還是裝上心安點,你當時要是裝了可能賊娃就進不去了呀。"

"誰說不是呀,可哪個又想得到呢。"

從樓道里又出來幾個人,圍了上來。

"李姐,你家花花那天叫得好厲害,聽說你家可是損失慘重。"

"嘿。沒什麼的,我們老賈說都是些仿真首飾,不值錢的,丟就丟了吧。"

"不會吧,說你那天都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了。"

"都是我家老賈給買的,我還以為是真貨呢,當然心痛了,後來才知道是仿品。"

"那你得找你老公算賬,用假貨來糊弄你,嘻嘻。"

中午,職工食堂,正圍着桌子吃飯的職工邊吃邊聊天。

"聽說賈主任家被偷的不是真貨,公安局都不管這事了。"

"不會吧,她那隻玉鐲還給我比試過呢,我媽去昆明旅遊給我買的那隻她見我戴着說是什麼B貨,說我那隻上的綠顏色是做上去的,人家下午就把她的戴到辦公室來了。真的是不一樣呢,我問她多少錢,她不說,只是神秘地笑笑說是花了不少錢找行家買的,那能假得了。"

"可人家自己說是假貨,那寶石戒指也說是假的。"

"不可能,真的是假的這幾年她那麼狂幹什麼,見誰戴首飾她都要看看,撇撇嘴,什麼意思誰不懂呀,顯擺她有比你好的唄。"

自銀行大院被盜以來,對賈仁家失竊物品的估價已成為人們議論的中心,在賈仁老婆的聲明后,失竊首飾的真假又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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