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那貴公司準備怎麼解決?”

“我們已經從總部調來一批最好的專家,今天開始全面檢查。”

“Goodidea.”

“顧總,大家都是老朋友,我對這個項目重視你們是知道的,你也不希望它砸了你的牌子吧。”他忽而語氣扭轉過來。

“那是,那是。我們擔當不起。”

“擔當不起就要想辦法解決。”他的語氣加重。

“是,是,楊官員那邊,還請您多美言幾句。”

林啟正不語,作起身狀。

“林總慢走。”一干人等紛紛站起來。就像以前皇帝微服出巡,臣子們在紫禁城門口列隊歡送。

“你剛才說調了一批專家?人到了嗎?”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眉毛一揚。

“到了,現在等在現場。”

“好,我們現在開始。”

“現在開始?”

“是的。”

於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現場出發。

我聽見有人竊竊私語:林總昨天一夜沒睡,現在還要巡查?

“唉,林總不放心啊,我陪着去吧。”說著,歐陽部長跟了出去。

我見勢也跟在後面。

越過水晶坊,來到翡翠廳。

沿着樓梯走向三樓,我踩着高跟鞋,只好慢慢走。

空地上攔着一根三八線,立着一塊黑板上,紅色的標語煞是醒目:施工中,閑人勿入。

前面歐陽部長打了個噴嚏。

“歐部長,我這有紙巾。”

我從包里掏出紙巾,遞給了他。

可是一不小心,一串東西掉了出來,物輕力薄,一陣風吹來,竟把它吹走。我定睛一看,是護身符!

我一下子慌了神。怎麼辦?

趁人不注意,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不管那麼多了。

眼看就要越過三八線了。

“鄒律師,不要過去,太危險了。”歐陽急急地叫我回去。

“沒關係,馬上就好了。”我心存僥倖地說。

天公不作美,風沒有停過,所以我每接近一步,東西就離我遠一步。我在心裏祈禱,不要颳了。就一秒,一秒鐘我就完成。

它不聽話地停在邊緣,再近一步,就是百丈深淵。我好像徘徊在懸崖邊,倒吸一口氣。

我慢慢地挪步,不敢遠視,眼看快要撿到了。

“小心。”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已被後面的人撲倒在地。

“砰”地一聲,正前方掉下一塊擋板。一時,塵土飛揚。我下意識地低頭迴避,捂住嘴鼻。

漸漸地,周圍的人一擁而上。

“林總,你怎麼樣?”

“林總,你沒事吧。”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叫嚷開了。

什麼?林啟正?

我馬上反過身,看到林啟正在我的背後,兩手撐着地,表情痛苦。

“怎麼是你?”我驚叫一聲。

“有沒有傷着?”我挪到他身邊,想看個究竟。

“你瘋了嗎?這麼危險的地方,你進來做什麼?”他終於抬起頭,對我叫囂。

“對不起,我去撿東西。”我被他嚇壞了,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結巴地說。

“撿東西連命也不要了嗎?”他對着我大吼。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我連忙道歉。

“還有以後?”他依然憤怒。

“沒以後了。”我低聲答道。

眾人紛紛把我們扶起。

“快,快送醫院,小王,你去開車。”歐陽部長指揮着。

他很快成為重點保護對象。我傷得不重,在後面跟着。

傅哥走到我跟前。

“鄒律師,這是你要撿的東西嗎?”

是那個護身符。

“太感謝你了。”

“你就是為了撿它?掉了再買一個唄。”

我苦笑了一聲,轉而把它緊緊地捏在手裏,彷彿它還會跑掉。

可能是驚魂未定,我心有餘悸。我的心亂極了,不解,內疚,後悔,疼痛,全部攪在一起。

醫院裏瀰漫著刺鼻的藥水味。我對醫生說從輕發落吧,我急着看人。一位老醫生怪異地看着我,用濃重的海南口音說:“這位太太,傷口不包紮好,要發炎的。”

“太太?”我莫名其妙。

“你還好,你先生可就不怎麼妙了。”他在我手臂上貼上膏藥,振振有詞地說著。

我懶得理他。

從急診室出來,我東倒西歪。昏暗的走廊上,人全擠滿了。病房的門關着。透過層層人群,我找到了歐陽部長。

“鄒律師,你怎麼樣?”看到我,歐陽關心地問。

“我沒事。”

“林總怎麼樣?”我問。

“手擦破了點皮,腰扭傷了,醫生說還要觀察一段時間,是否有腦震蕩。”

什麼?!腦震蕩?

忽然,病房的門打開了,傅哥走了出來。

眾人擠上前去問個究竟,我一下子被刷到了最後。

“鄒律師,林總說他要見你。”正在我失落的時候,傅哥走到我跟前。

“我?”我又驚又喜。

我悄悄地推開門,又悄悄地合上。轉身的剎那,正好與他的眼神相撞。

他在床上半躺半坐,頭髮有些凌亂。

我思索着怎樣開口。

“你來了”。他先開了口。

“嗯。”

“坐吧。”

“哦。”

他的嘴唇有點乾澀。

“要不要喝水?”我問。

“好。”他答。

我到飲水機旁,拿起杯子,按下鍵。一半熱,一半冷,水溫適當。轉身,他的視線還未移開。

我遞給他。他一口氣喝完。

“為什麼要為我擋那塊板?”

“本能。”

“你不是在我前面嗎?”

“我的心一直注視着你。”

“我不想欠你。”

“你已經欠我很多東西了,但是我欠你的更多。”

“不要扯別的,就說這次。”

“說過了,本能。”

“大家都很擔心你。”

“你包括在內嗎?”

“我……”我一時語塞。

“你連對我說點好聽的也不會嗎?”他有些生氣。

“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要我錯怪你?”他弱弱地問。

“真相?”我一時找不着北。

“傅強都告訴我了。”

“告訴你什麼?”

“那個護身符。”

一陣沉默。

“看來我應該高興。這代不代表你沒有忘記我?”他勉強一笑。

“如果你要這麼想,我不反對。”

“跟我走。”

“去哪?”

“紐約。”

“不可能。”

“一定要。”

“為什麼?”

“我要你。”

“你知道我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

“我不想。”

“你會答應的。”

我對這樣的談話很是頭疼。見他堅持,我放棄了辯駁的打算。事實上,他固執也好,他不切實際也好,今天他的所作所為實在出乎我的意料,除了深深的內疚,我的心隱隱地被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牽動着。

“你一直留着?”他又問。

“呃?”

“你一直帶在身邊?”

“嗯,你的一份心意,我懂。”

我打開包,拿出護身符。

“我生病的時候,你把這個給我。現在讓它留在你的身邊,保佑你。”說著,我遞給他。

他接過,若有所思地看着。

“我先告辭了,門外還有很多等待接見的人。”我意有所指。

他抿了抿嘴。

“你還會來看我嗎?”他在身後問。

“會。”我答得乾脆。

趁着難得的清閑,好好休息吧。——關上門的那刻,我在心裏對他說。

(三十五)

事情因他的突然受傷暫時擱置了。這意味着我和歐陽的任務更重了,我絲毫不敢怠慢,繼續我們緊張的工作。

工作之餘,我仍記掛着在醫院的他。要麼我和歐陽一起去,要麼和傅哥去,這樣不至於太冷場。

這期間,我接到鄒天、高展旗打來的電話。我只好抱怨忙啊,累啊,我被晒黑了。可是,世誠彷彿從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平時我出差,即使一兩天,世誠也會發短訊向我問好。怎麼這次……

這天歐陽、傅哥有事在身,我一個人去。剛進門,就看見病床收拾得整整齊齊。他站在窗邊,背對着我。

“你要出院?”我驚訝地問。

聽見我的聲音,他轉過頭。

“對,我不喜歡醫院。”

“可是,醫生同意了嗎?”

“不需要醫生同意,我同意就可以了。”

“可是…”

“不用可是,我沒事。你看,我的腰沒事,扭動自如。我的大腦運轉正常,能和律師說話。”他邊說,邊示範給我看,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淡淡地看着我。

“你終於笑了,自從你來三亞,就沒笑過。這幾天我在醫院,一直琢磨着怎麼讓你笑。”他很認真地看着我,眼神不帶一絲的雜質。

我的心一酸,我該感動嗎?應該像愛情電影那般,撲到他的懷裏,然後激動落淚。

“啟正,謝謝你。真的。”我由衷地說。

“謝我什麼?”

“謝謝你的勇敢,你的奮不顧身。”

“我這麼做不是要你謝我。”

“我只能謝你。”

“鄒雨,你真吝嗇。”

“對,我很吝嗇。除了謝謝,我真的什麼也給不起。”

“不需要你給,我來給。”

“不,不要說了。你就讓我安心把這個項目做完,然後了無牽挂地離開。”

“離開?躲我這個瘟神嗎?”他語氣突然加重。

“不是,我想過自己的生活。”

“你的生活里沒有我,對嗎?”

我不語。

“可是我的生活不能沒有你。”

“不要說了。”

“要說,我想了好幾天,今天一定要談個結果。”

“該說的早就說完了,我要告辭了。”

我轉身。哪知,他比我快一步,用身體擋住門,攔住我的去路。可能是太用力了,碰到了他手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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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種愛情——香港歸來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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