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吹過鬆散的存在之間的風
中秋時分的節日氣氛自然是令人感覺格外盎然的。
父親沒有去律師事務所上班,我們也沒有去學校上學。每天都是進行着最為平常、也是最為自然的生活方式。感覺餓的時候,可以大快朵頤地享受家鄉的精美菜肴;感覺困的時候,可以直接躺在板炕上進入鼾然的夢境;閑暇的時光,就可以到文形堂去欣賞荷花,感受一番清風撫面的溫馨,沐浴於蓮花飄香的氛圍中。
在鄉下經歷了四天難得而又自由的生活之後,從首爾遠道而來的一行三人調整好自己的狀態,挑選了一個明媚的陽光午後,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我們兵分兩路,由俊英擔當司機搭載秀荷小姐回程;父親大人跟隨着自己公司里的司機返回首爾。
在回程的中途時分,在加油站的休息室里,我終於鼓起勇氣,準備將一直埋藏於心的想法全部傾訴。休息室的長椅上只有我和俊英兩個人;只有兩個剛剛從鄉下過完中秋,準備返回首爾的宗家兄妹。
"那件事情,還是再等一年吧。"我將一杯咖啡輕輕地遞到了俊英的面前,盡量保持着輕鬆的語調吐露出自己的心事。
然而俊英卻只是愣愣地舉着咖啡杯,一臉困惑地看向了我。"外星人,回到地球吧,不要再突然冒出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
"我聽說,想要忘記一個人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
"秀荷到底想說什麼?"
"我媽媽的地位。"
"嗯。"俊英好象終於聽懂了,輕輕地微蹙起那副和父親非常相似的眉毛。
"我知道那已經是首爾母親的位置了,但是既然已經等了這麼久,那就再等一年吧。我希望俊英可以幫我轉告首爾母親。"
"我又糊塗了,秀荷到底是什麼意思?"
"父親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父母的去世,也許會在子女的心裏埋下一生懷念的時間;而作為曾經的婚姻伴侶,即使彼此並沒有真正地深愛,但如果想要忘記對方,也仍然需要一定的時間。"
"嗯。這是當然的,想要忘記一個人談何容易呢?更何況是曾經一起生活的伴侶。"
"明年就是第三年了。俊英也是知道的,我的母親在二十五年來一直守候着父親,一直在凝望着父親那無情的脊背。所以,我希望可以將父親三年的記憶與時間留給母親,這也可以說是請求。不久之後,父親將正式召開家族會議,直接將首爾母親接進來負責花安堂內的事情。這些都是父親親口對我說的。"
"那秀荷的意思呢?"
"我嘛!自然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啦。"我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自由?自由了以後呢?難道真的想和體元一起跑去美國嗎?"
"如果我和體元一起去了美國,也許對於大家都有好處吧。至少對於首爾的家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
"什麼意思?"
"如果真的是那樣。由首爾母親來負責宗房的事務,俊英就可以成為名副其實的宗家長孫,也就可以擺脫那種令你厭惡的庶出稱號了。"
我的語氣平淡而又寧靜,不含一絲的委屈與無助。因為真的是這樣希望,希望俊英可以擺脫那種無形的枷鎖,希望首爾母親可以正式被長輩們接納,也希望自己可以完成母親的心愿,也是自己的心愿,"我不想要什麼,我也不怕什麼,我是自由!"
"現在,那些已經不重要了。"俊英輕輕地啜了一口咖啡,香濃的咖啡在他的口中慢慢融化,轉換為一種無奈而又苦澀的語氣。
"就象西山母親等了父親二十五年一樣,我的媽媽也膽戰心驚地陪着無情的丈夫生活了很多年。我的媽媽……其實是最可憐的人。就算現在進入了花安堂又能怎樣?西山母親過世的時候,已經把所有的情意全部帶走了。"
"被拋棄的是我的母親,並不是首爾母親!"我終於還是被俊英的語氣激怒了,難道我的心沒有保持真正的平靜嗎?為什麼面對俊英的反駁我卻會顯得如此激動?
"僅僅是生活在一起而已,不要誤以為那就是被愛的表現。李秀荷,我們兩個人知道的事情太少了,僅僅只是事實的一半而已。總有一天,我們也會相互理解吧。"俊英直直地揚起頭,將罐中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就用力將罐子捏扁,直接扔向了垃圾桶。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沒有再去反駁俊英的感慨,因為已經感受到俊英語氣中的無奈與困惑。也許正如俊英所說,我們所知道的事情太少了。父親、母親和首爾母親之間就象一道無形的屏障,已經隱隱地影響着我們的生活與思想。
"不過,還是要謝謝秀荷的。"俊英抬起頭靜靜地望向了我。難道被外星人傳染了嗎?俊英為什麼也突然拋出一句令我感覺莫名的話語?
"怎麼?"
"在秀荷準備來首爾的時候,媽媽其實非常擔心你。甚至一連幾天都沒有胃口吃飯,每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會是這樣?"
首爾一家人對於我的特殊照顧我完全可以體會,為我專門準備房間、特意訂購傢具,將所有的一切全部安排妥當,讓我感覺自己就象回到了城堡中的公主一般。然而在長達22年的生活歷程中,我們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彼此。所以,即使是如此隆重地接待,即使是如此貼心地關懷,但我的出現還是給首爾母親帶來了不便。
我不禁感慨於自己的後知後覺。雖然之前也曾經設想過這樣的事實,首爾家人也會象我一樣,感覺不習慣、感覺不適應。然而我卻沒有想到,首爾母親竟然會這樣在意、這樣緊張。真的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希望自己成為讓別人感覺不適和不便的存在。
"嗯。真的感覺不好意思呢,我最不喜歡因為自己而為別人帶去麻煩。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就應該去別的地方住。其實我當時也很矛盾呢,來首爾之前也在一直考慮這個問題。"
"爸爸也曾經想在學校附近為你找個房子,有幾天也專程出去諮詢了。"
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情,從來沒有人對我提及。我無法掩飾驚詫的表情,瞠目結舌般看向了俊英。
俊英大概是讀懂了我的眼神吧。他露出了一抹無法定義的笑容,對於我的表情沒有感覺絲毫的異樣,"可是媽媽……卻一直在反對。"
"這……又是為什麼?"
俊英輕輕地低下了頭,微揚的嘴角卻流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爸爸雖然一直沒有說出口,但是媽媽卻已經看出他的心事。爸爸其實非常希望秀荷來到身邊,希望秀荷可以和首爾的家人住在一起。所以,在你來到首爾的第一天,爸爸甚至放棄了出差的計劃,一直在家裏等你。"
是啊,那天的情景怎麼會忘記呢?我獨自一人,告別了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成安村,經過一趟火車和一輛出租車的洗禮,我來到了陌生的首爾。父親、首爾母親和俊熙隊列整齊地站在門口迎接我,雖然臉上只是掛着並不自然的笑容,但現在想起來也令我感覺尤為溫暖。而當時的父親,卻只是輕輕地推了推眼鏡,對我投來了一句最為平常的問候,然後就悄悄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秀荷,我還是要感謝你的。"俊英終於回歸到最初的主題,開始表達感謝的原因。
我靜靜地屏住了呼吸,對於俊英的答案自然是分外期待。
"自從秀荷來到首爾以後,媽媽就經常說家裏的氣氛改變了許多,感覺更加溫暖了。而且我也可以看出來,秀荷很關心媽媽,是出於一種由衷的尊敬。其實改變最大的,也許就是爸爸了。他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溫柔,有的時候我都有些不適應呢。不管怎麼說,家裏面還是應該有個女孩子呀。"
俊英的表情如此平靜,俊英的語氣也是如此平淡。然而他的這番感慨已經在我的心裏激起一陣倏然的悸動。是啊,心懷善意的一家人與並無惡意的李秀荷之間,也許只是存在着暫時無法適應的隔閡與疏離。但願這一切確實如此吧,希望我的存在,真的可以給首爾一家人帶去些許的溫暖與愜意。
"這樣的感覺很好呢,如果俊英能夠這麼想,我也感覺很感激呢。"
然而俊英卻忽略了我那悸動的感慨,只是兀自直直地站了起來,然後定定地望向了我。"李秀荷,我接下來所說的事情,只有你一個人知道就好,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其實,真正要離開韓國的人可能不是你,而是我。"
我的表情再次回歸到瞠目結舌的狀態,靜靜地等待着這個外星人哥哥進行後續說明。
"還記得我去英國學習的那兩個月吧。那段時間,我經常一個人靜靜地想事情,想了很多很多。可惜呀,當時應該做的功課都沒有做,反倒想了很多沒用的事情。"
"俊英到底在說什麼?"
我的外星人哥哥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定定地望向了窗外的風景,"但是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如果我真的離開韓國,絕對不是因為逃避,絕對不是想要逃避那些曾經讓我苦惱的事情。在我的心裏,正有一股熊熊燃燒的烈火。我為了撲滅這團火,已經做出了很多努力,然而它卻始終不肯退去。再給我幾個月的時間吧,待我下定決心的時候,我就會……"
"俊英……"
俊英的目光如湖水般清澈而安靜,而他的語氣卻是如此的堅定而又充滿力量。我輕輕地喚了他的名字,並不想去擾亂他的心事。
"到那個時候,我會把父母啊、將來啊、花安堂啊、宗孫啊之類的念頭統統拋諸腦後。然後放棄一切,奮不顧身地投入到我的夢想中。"
俊英的臉上不再是那副寂寞而又冷淡的面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從容而又堅毅的表情。然而,到底是怎樣的悸動,在如此狂熱地燃燒他的內心?又是怎樣的夢想,泛出了如此明亮而又耀眼的光芒?
在此時此刻,我仿似讀懂了俊英的內心;也許,他其實也象我一樣,一直都是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一直都將自己的感觸深深地埋藏於內心,不願輕易對任何人提及。
忽然間想到了賢貞,想到了那個總是嬌滴滴的、需要別人去寵愛的驕傲公主。也許,她也是由於無法體會到俊英的悸動與熱情,所以才會選擇接近明媚到近乎耀眼的體元吧。
撫平心中的悸動,我和俊英再次出發,終於順利抵達了首爾,再一次重新回歸到寧靜的生活中。生活就是這樣吧,在經歷了片刻的倏然悸動之後,終究要回歸到平凡的淡定。誠然,這是我最為喜歡的生活狀態,"我不想要什麼,我也不怕什麼,我是自由!"
坐在勻速行駛的地鐵里,看着如潮的人流進進出出,彼此擦肩而過,稍縱即逝;忙碌的身影中透露出些許無奈,瞬間碰撞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許冷漠。然而,現在的秀荷已經不再是孑然一身。所以,我也不再擁有可以發獃的閑暇時光。因為一直乖乖地躺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已經開始了無聊的抱怨。
滑蓋、解鎖、接聽,一系列熟練的動作之後,電話那端傳來了體元的聲音,"到哪裏了?"
"正準備去練習室呢。"
"哈哈。太好了,我們一起吃飯吧,我餓了。"
"是不是累了?我給你買豬排骨吧。"
"哇,真好啊!快來吧,李秀荷。因為太想念你,姜體元感覺很累呢。"
雖然年齡比我大,但體元之於我,更象是一個頑皮不羈的弟弟。雖然每天都會聽到體元的浪漫感慨,然而我還是會感覺到一陣隱隱的不適。也許就象當時和首爾家人之間的磨合一樣,我想我和體元之間,也是需要一段時間去彼此適應吧。
當然,這樣的感覺僅僅存在於我的身上而已。對於那個熠熠閃亮的發光體而言,這樣的話語是戀人之間最為正常的交流。所以,作為略顯遲鈍同時也過分簡單的李秀荷來講,就要去調整自己的腳步,努力追趕姜體元的腳步。誠然,體元是第一個在心裏想我的時候,就會大膽說出口的男人。呵呵,不過想想也是,想我的男人也只有海草王子一個人而已。
"李秀荷的生活已經變成四角形了。"俊英曾經對我投來這樣一句諧謔的嘲笑。
自從和體元交往以後,我每天的行程變得異常規律。去學校上課,然後再去圖書館預習功課、完成作業,接下來就直接去體元的練習室欣賞他的唱歌排練,然後一起吃晚飯。最後,秀荷公主就會坐着海草王子的無蓋南瓜車返回到童話城堡。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體元的樂隊就要正式演出了。作為樂隊主唱的體元自然就整天都扎在練習室里努力排練。在這次演出結束之後,體元也許就會正式結束音樂生涯,踏上留學之路。
時間過得很快,到那個時候,我和體元之間的關係就要進行最後的定義總結。我們一起去留學,或者是直接分手。父親又會怎樣看待我和體元之間的關係呢?
如果我和體元真的直接分手,那個該死的黃道奎要怎麼辦呢?
雖然很感謝他在中秋前夜給我打來電話,讓我欣賞到那麼優美的歌曲。可是感激之情不能和我家的醬油損失相提並論嘛!我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所以對於這個誇下海口之後便杳無訊息的黃道奎,我自然是不能放過。他現在居然連電話也不接。哼。還曾經說去海外出差一定會向我報告!真是很會說謊呢。如果他再敢打來電話,我絕對會毫不留情地臭罵他!
當我到達練習室時,體元象往常一樣正在與樂隊成員一起排練,褐色的長發已經被汗水浸濕。也是象往常一樣,體元在見到我之後,先是向我揮揮手,然後就直直地跑了過來。他隨手拿起一瓶易拉罐飲料,然後輕鬆地打開了蓋子,重重地坐在了我的身邊。
"怎麼辦,秀荷?我還要練習新曲子,你可能還要再等一個小時呢。"
"我等你。"
"會不會無聊?"
"看書就好了。"
"嗯,那好吧。對不起。"
體元一口氣喝掉了手中的飲料,然後重新走上台。雖然每次都會在台下靜靜地聆聽體元的演唱,然而體元的聲音卻總是讓我感覺如此強烈而又致命。似粗糙、似豪邁、似呼嘯,無法令人忽略的美麗與悸動,幾乎令我產生想要流淚的衝動。
美麗總是比善良更容易被人發現。我之所以會接受體元,會想念體元,也許正是由於他從舞台上傳給我的這種感覺吧;我之所以會原諒無禮的體元,原諒他在得知我不打算還給黃道奎手機時候的大喊大叫,應該也是由於這個原因吧。
伴隨着體元在台上的緊張排練,我手中的書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讀完了。可惜台上的練習仍然沒有結束的跡象。雖然和體元在一起的時候,我會偶爾懷念以前那種可以去發獃、可以去胡思亂想的閑暇時光,因為自從變成了秀荷公主,海草王子幾乎填補了所有的空白時光;然而此時此刻,在看完手中的書,需要認真等待體元的閑暇時光里,我卻感覺到一陣蒼白的無聊。難道,我已經習慣了體元陪在身邊的感覺嗎?亦或,我根本沒有任何耐心去等待體元?
我一會兒抬起頭看向悠揚的藍天;一會兒又在筆記本上胡亂塗鴉……有的時候我也會望向體元,看他在台上揮汗如雨般認真地排練;而有的時候,我只會靜靜地盯向自己的腳趾。
其實,我真的很想回家躺在床上靜靜地休息,或者是坐在圖書館裏安靜地讀書。但是,體元希望我每天都來練習室看他排練,這種幾乎是強迫的請求令我無法忽視。畢竟,李秀荷已經變成了海草王子的公主。
不過再怎麼說,這樣的感覺確實很無聊呢,一點兒也不好玩。無論多麼好聽的歌曲,只要聽那麼幾次也就不會再產生感動了。其實聲音也是如此,更何況是練習的歌聲,並不是真正演出時那種完美的感覺。有的時候,我在練習室聽着樂隊的排練,不僅不會被感動,反而還會覺得那是一種煎熬。我將雙手合攏,輕輕地掩住了嘴巴,偷偷地打了個呵欠,生怕會被體元發現。
每個人都做自己的事情,想見面的時候就偶爾見一次面,那樣不好嗎?難道說戀人們就必須每天都見面嗎?就算是在根本沒有必要的時間裏也要見面嗎?
"是不是很無聊?"
啊。我被體元的突然問候嚇住了。他一定是看到我打呵欠了?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現在的他,正站在我身邊低頭微笑。
"嗯,有點兒。"我揉了揉已經有些倦意的雙眼,然後迎向了體元的目光。
"大概再過十分鐘就結束了。"
"好。"
"要不要看電影?"
我瞪圓了雙眼,有些愕然地看向了體元。練習室里並沒有可以播放電影的機器呀?難道是要讓去VCD房看電影嗎?真是的,這種話應該早點說出來嘛!那我應該提前一個小時就出發,說不定這個時候已經看完了一部好看的電影呢。
不過,我的海草王子其實是一位魔術師,他慢吞吞地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想看什麼電影?"
"真的可以看嗎?隨便什麼都可以。"
"好。"
只見魔術師在手機上隨便按了幾下,然後就直接把那個神奇的魔方遞了過來。
"天啊,真的可以用手機看電影?"我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驚喜,開始了大聲地讚歎。雖然只是手掌般大小的手機屏幕,但裏面正播放着《愛情隨着雨》的電影情節。
"手機都是可以看電影的,只是價錢有點貴而已。"
"我的手機也可以嗎?"
"沒錯。"
在看到我那無限驚喜的表情之後,體元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後又揪起自己的頭髮,發出了一陣無奈的慘叫,隨即開始了撞牆的自殺行徑。
體元的臨終遺言是這樣的,"啊,我真是個傻瓜!姜體元,你的大腦已經生鏽了!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可憐啊!"
"你……怎麼了?"難道體元又在變魔術嗎?真不知道這樣揪着頭髮撞向牆壁會產生怎樣的魔術效果呢?
"這種時候,我應該非常嚴肅地告訴秀荷,只有我的手機才能看電影!這樣一來,也許秀荷就會接受我的手機!"
"哦?原來是這樣。嗯,我想應該是的。"
在體元自殺未遂,擺出一副苦瓜臉重新投入排練之後,我就開始美滋滋地欣賞起手機電影。嘿嘿,既可以聽廣播又可以看電影,手機比我想像中要好很多嘛!好的。我每天都要用手機看電影!然後就讓那個傢伙去支付昂貴的電話費。哈哈,可憐的黃洞奎!沒想到我會這麼聰明吧?
可是黃洞奎也不能怪我嘛!畢竟是你打碎了我家的醬油然後逃之夭夭。如果你不還醬油錢,那就要用實物來代替。請精明的李秀荷師傅來計算一下吧,大概看一萬部電影,就差不多摺合了我家的醬油錢。嘿嘿。
"結束了,咱們走吧。"
體元很準時,真的在大概十分鐘之後,他就結束了樂隊的排練。他解下了綳在額頭的髮帶,然後綁住了被汗水浸濕的長發,直直地向我跑了過來。我戀戀不捨地將手機還給了體元,卻從那個魔術師的眼神里發現了一抹不易覺察的笑容。
走出練習室之後,我象往常一樣,轉身走向了飯店林立的衚衕。體元卻忽然伸出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然後用力地將我的身體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肩膀處有些微微的疼痛,我知道體元並不是故意的,但心裏還是有些隱隱的不快,"體元不是已經餓了嗎?"
"去我的宿舍看看吧。我真的很累,而且渾身都是汗,感覺黏黏的,很想回去洗個澡。咱們可以叫外賣,直接在我的房間吃飯吧。"
體元曾經對我說過,他在附近租了一間房子。我知道,那是特意為秀荷公主和海草王子準備的移動城堡。雖然很感謝體元,感謝他為我精心準備的公主城堡,然而我卻始終沒有答應過他的要求,從來沒有去親自光臨那個傳說中的城堡。
對於體元再一次發出的突如其來的建議,我的臉上應該是寫滿了驚慌吧。體元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疼愛的笑容,饒有興趣地低頭看着我。我們之間的距離很近,我幾乎可以聞到體元身上的汗味。
"為什麼要吃驚?以為我要吃掉秀荷嗎?"
"不是的……"
無論是多麼愚笨的女生,也可以在這樣敏感的時刻體察到對方的心思。雖然體元的建議足夠隱忍,我卻感覺到一種異樣的無助。仿似背後倏然裘來一陣涼風,彷彿有一條冰冷的小蛇在輕輕地爬過我的脊背。
一陣無法言說的恐懼從腳尖處開始襲來,我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我和體元之間被拉開了一步之遙的距離。
然而體元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秀荷,你不要怕。我們之間曾經有過約定,我會等你的,我會一直等你的。沒有經過你的同意,我絕對不會魯莽地對待你。我只是感覺現在很累,想回去好好洗個澡,然後舒服地躺到沙發上,和秀荷一起吃晚飯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如果是這樣,體元自己回去就好啦,不用刻意陪我吃飯呢。"
"如果一天不見到你,我就會感覺非常不安。秀荷的身影總是在我眼前亂晃,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感覺。"
雖然體元的眼神清澈透明,雖然體元的態度真摯虔誠,雖然體元的緊握沉穩有力。可是,我還是不想說YES。不,是根本不能說!我現在還不想和體元單獨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我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我真的沒有勇氣去面對,也沒有信心去接受。
體元無力地垂下肩膀,誇張地嘆出了一口氣,"秀荷不相信我嗎?真讓我傷心啊!"
"不是呢,我沒有不相信體元。我只是很聽媽媽的話,因為她以前曾經嚴重警告我,在兩個人確定結婚關係之前,絕對不允許我和任何一個男人單獨處在一個房間呢,尤其是在晚上。雖然我和體元在交往,但我們還不是準備結婚的關係嘛。所以,我不要去體元的宿舍。"
體元大概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吧,我的這番長篇大論肯定令他難以接受。"如果是這樣,我把俊英叫過來,這樣可以吧?"
"啊?"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維多利亞時代,可是我們的秀荷小姐還是這樣保守,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可憐的體元只能尊重你的意見了。"
"嗯,那好吧。"
體元看起來已經生氣了,所以我就放棄了繼續辯解的機會,接受了這樣一個奇怪的組合。和自己的女朋友約會,卻還要叫來女友的哥哥做燈泡,這樣的感覺確實有些鬱悶吧。
挫敗的海草王子借口要去買東西,就直接鑽進了路邊的一家小超市。應該是去裏面平息怒火和鬱悶吧。嘿嘿,可憐的海草王子。
我乖乖地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開始給俊英打電話,忙碌的哥哥好象正在開車。
"怎麼了?我在回家的路上。難道體元那傢伙不準備送你回家嗎?"
"不是的。體元想要和我一起去他家吃飯,我有些害怕,兩個人在一起也許會很尷尬的。"
"這就是秀荷給我打電話的目的?準備讓我插在中間,充當一個幾百瓦的電燈泡?"這明明就是體元的建議嘛,一向冷靜的俊英居然會這樣激動。
"嗯。"
"天啊。我真是很命苦的。如果我選擇過去,就會被體元那個傢伙打死;如果我選擇不去,就會直接被秀荷撓死吧?"
"嘻嘻。"面對滿腹牢騷的俊英哥哥,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使出我的殺手鐧,發出一陣無辜兼無奈的傻笑。
在可憐的俊英掛斷電話之後,體元提着裝滿飲料的袋子走出了超市。
"俊英過來嗎?"
"他在學校附近,大概一小時以後過來。他說會和我們一起吃晚飯,還擔心我們會不會餓呢。"
"那我們兩個先吃點零食,然後等他過來再吃唄。"
"嗯,好。"
體元的宿舍距離練習室只有五分鐘的路程,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這間傳說中的移動城堡。城堡里的傢具一應俱全,雖然感覺有些狹窄,但卻不失高貴的氣息。浴室和寢室分立在門口的兩側,穿過門口的小門就可以直接通向小型廚房。體元也是一個很懂得享受生活的男生,將自己獨住的宿舍整理得體面而又整潔。
忽然覺得有些不公平呢,這個男人不僅長得帥氣,就連他的房子也這樣精緻。心裏不禁產生小小的心思,如果以後我會獨立生活,也要模仿着體元的樣子,把我的宿舍裝扮得溫馨而又高貴。
"這裏看起來很有賓館的感覺呢。"
"哈哈,秀荷的眼光不錯。這裏原本是外國人專用的賓館式住房,平時還會有服務員專門來打掃房間,同時也有一些相應的服務。秀荷就坐在這裏等我,我洗完澡很快就出來。無聊的話也可以看電視。"
"好,體元隨便吧,不用管我了。"
"呵呵,好的。"
既然已經達成了一致協議,為什麼仍然不肯離去?我感覺自己的眼前浮現出一片陰影。天啊!已經無處可逃了,再一次被體元的突襲而俘虜!體元在打開電視之後,再一次將我壓回到沙發里,隨即就用雙手捧住我的臉龐,無禮地侵襲了我的額頭,向我投來了一抹速度極快的親吻。
"秀荷,我真的快要瘋了,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我幾乎每天都想要吻你!"
"哦,體元……我……"
"好了,就到這裏吧!"體元抬起手,輕輕地掩住了我的雙唇。
"直到獲得李秀荷的許可,現在我會忍住的。不過,希望秀荷不要讓我等太久。我既不是那種忍耐力超強的男人,也不是細膩到每次都會考慮女人立場的傢伙。"
此時的體元,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他那副冷漠的語氣讓我難以接受。仿似自己被瞬間包圍在洶湧的寒流中,我努力裝出一副淡然的表情,然而我的聲音已經開始了無助的顫抖,"體元難道是在警告我嗎?如果我一直不同意,你真的會強迫我嗎?"
也許是體會到我的緊張,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莽撞,體元的目光在瞬間黯淡,然而他的雙手還是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不會的,至少……現在還不會。但是,秀荷始終都要和我結婚的。也就是說,即使你不喜歡,也要慢慢適應這樣的感覺。我承認,精神戀愛很高尚也很浪漫,可是我卻無法產生足夠的興趣。兩個人結婚,並不是只抓住對方的一隻手就可以。不管你是否願意,兩個人還是要赤裸裸地進行性生活,只有這樣才會生下我們的小寶寶呀!其實……"
體元的雙手仿似在瞬間失去了力量,眼神里的堅定也在瞬間轉換為無助的黯淡。然而這樣的感覺只是稍縱即逝,正當我試圖抬起身子,準備掙脫體元的緊握。他卻更加用力地摁住了我的肩膀。我的疼痛,不言而喻。
"其實……我知道。秀荷並不是非常喜歡我,就連我喜歡秀荷的四分之一都沒有達到。然而我還是希望秀荷可以理解我,也希望秀荷可以適應我。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一直在努力,竭盡全力去適應秀荷的習慣,去體會秀荷的感受。所以……秀荷,請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體元的話音未落,他就迅速鬆開了我的肩膀,直接鑽進了浴室。只留下瑟瑟發抖的我無助地蜷縮在沙發里。終於,體元完全放開了我。終於,我可以面對一個人的安靜。終於,我擺脫了令人緊張的沉悶氣氛。
然而可悲的是,無論我怎樣努力,卻始終無法回復到原來的鎮靜。從我的腳尖直到我的發梢,彷彿每一處神經都在進行着劇烈的顫抖。我的臉頰彷彿在進行着劇烈的燃燒,分外的燥熱;而雙手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指尖的冰涼令我感覺無法觸及。
是的!我只要逃跑,我只想逃跑,我只能逃跑!事情的發展出乎我的預料,我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體元,也許我會按照你的希望,去慢慢適應、去慢慢改變;但是現在的我,卻只想逃跑,一分鐘也不想停留。體元,對不起,請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好好考慮……
根本來不及多想,我顫抖着雙手拿出了包里的紙和筆,老老實實地寫下了我要逃跑的意思,然後就躡手躡腳地朝門口走了過去。不知道體元在看到我的紙條之後,會不會真的被氣到昏厥。然而已經顧及不到那麼多,留下一份逃跑的紙條,至少比不辭而別要有禮貌。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然而那不爭氣的身體還是因為過度的慌張而不住顫抖。為了保持平衡,我索性直接蹲了下來,然後穿好了鞋子。正當我伸出手去準備開門的時候,門鈴的聲音卻倏然響起。
天啊!也許我會趕在體元之前率先昏厥吧。這陣並不強烈的門鈴聲已經將我完全嚇呆了,我只能愣愣地站在門口,準備去開門的右手也直直地僵在了半空中。
門鈴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呼嘯着,僅僅過了二十分鐘而已,難道俊英這麼快就到了?公主的逃跑計劃無法順利進行。我只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打開了房門。
"天啊!今天怎麼秀荷也在這裏?"
"天啊!賢……賢貞。"
再一次受到過度的驚嚇,我的昏厥可能指數已經狂飆至60%以上。
門外的賢貞也根本沒有機會掩飾驚詫的情緒,她直接就露出了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難道秀荷一直在這裏嗎?"
這個女人的態度怎麼會這樣緊張而強勢?她的這句反問到底是什麼意思?機敏如我,聰明如我。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在瞬間明確着自己的思維意識。
交戰雙方:李秀荷和任賢貞。
交戰場景:李秀荷受姜體元的邀請來家裏做客,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交戰身份:李秀荷,姜體元的現任女朋友;任賢貞,李秀荷哥哥的女朋友。
很好,整理完目前的情勢。我在瞬間恢復了清醒,然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了賢貞,"我來這裏是準備和體元一起吃晚飯,不過賢貞小姐的目的又是什麼?"
"哦。是這樣,我上次來這裏的時候有個東西忘記拿了。"
不速之客好象也在瞬間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之前的緊張情緒已經一掃而光。她自然而然地逃過了我的疑問,然後就象一條鰻魚似的,從我的身邊輕輕地滑進了房間。
義憤填膺的秀荷戰士瞬間無言以對,以這樣一句輕鬆的表達就直接逃避我的拷問,賢貞這樣的表現倒是很符合體元的風格呢。好不容易才擺脫的發獃狀態再一次降臨到我的身上,我怔怔地望向賢貞的背影。半晌之後,我才重新恢復意識,脫掉鞋子跑回了室內。
賢貞儼然化身為屋子的主人,揚起下巴望向了我,"秀荷不是準備回去嗎?"
怎麼會這樣理直氣壯呢?如此明目張胆地闖入其他男生的房間,難道就不會感覺尷尬嗎?而且現在就面對着房間主人的女朋友,賢貞為什麼還會這樣囂張?
靈機一動,我自然不能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敗下陣來。"沒有啊。因為俊英快要來了,我怕他找不到這裏,剛才正準備出去接他。"
賢貞就象是在自己家裏一樣,已經找出電水壺開始款待自己。聽到我的話之後,她一臉驚訝地看向了我,"俊英也要來這裏?"
"沒錯。"我揚起眉頭,定定地看向了她。哼,任賢貞,現在該輪到你不知所措了,最好你直接昏厥過去呢!自己的男朋友也要來到這裏,我看你還要耍些什麼招術!
可惜我的上風之感僅僅留存了幾秒鐘而已,賢貞臉上的慌張之感只是稍縱即逝。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彷彿這一切已經無關緊要。難道是我的錯覺嗎?賢貞仿似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是嗎?四個人一起吃晚飯也不錯。"賢貞繼續款待着自己,她拿起電水壺,然後又熟練地拿出水杯,開始了兀自的自斟自酌。
"看起來,您好象經常來這裏?"秀荷戰士自然要時刻保持着作戰的機警狀態。
"體元對我挺好的,所以也就不知不覺地經常來這裏玩兒了。"對面的女生倒是尤為泰然自若,對於我的所有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說實話,這樣的感覺真的不好!
終於,浴室的門打開了,僅僅穿着一件浴袍,肩膀處搭着濕漉漉頭髮的體元慢慢地走了出來。不出我的所料,對於賢貞這個不速之客,體元也是露出了一臉詫異的表情,"賢貞!什麼時候過來的?"
"就剛才,上次我來這裏的時候把墨鏡丟下了。因為那個墨鏡比較貴,丟了有些可惜,所以我今天就準備拿回去。"
"直接打個電話就可以啦,我可以讓俊英帶過去。不過你來得正好,俊英也正準備過來呢。我們一起吃飯吧。秀荷,你想吃什麼?"
雖然對於體元過分熱情和坦率的態度有些微慍,然而機敏如我,聰明如我。如果換個角度來考慮,賢貞的突然出現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在體元將我摁在沙發里,將所有的心事全部吐露之後。想必他也和我一樣,陷入了矛盾的苦惱中。所以他才會直接跑去浴室,來逃避我那因為過分慌張而恐懼的表情。
果然,我已經覺察到體元投向賢貞的目光,確實隱含着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誠然,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在我和體元之間進行緩衝,我們之前那種拘謹又生硬的氣氛自然會被掩蓋。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同時也暗暗慶幸自己已經順利收回了那份留言紙條。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被體元和賢貞發現那張紙條,也許不僅體元會昏厥,可憐的公主恐怕還要遭受到那個不速之客的無情譏諷呢。
雖然面對着兩個女人,僅僅穿着一件浴袍卻仍然可以談笑風生的體元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回憶着他在成安村穿着三角內褲從河裏回來的場面,這樣的情景已經足夠含蓄了;然而奇怪的是,賢貞看向體元的眼神為什麼會那樣怪異呢?那裏面寫的是什麼?是曖昧?是期待?還是不言而喻的激情流露?
真是讓人難以忍受。我既有些慌張,同時也感到一陣絕望。
脊背的涼風再次裘來,夾裹着一陣令人作嘔的異味。手心裏彷彿蠕動着一條濕滑的小蛇,令人感覺黏膩不安。姜體元,這個男人第一次對我發出了誘惑性的暗示信號;這個男人曾經說過只要見到我,心裏就會冒出一陣燃燒的火焰;這個男人,是我的初戀男友。可是,為什麼我在他的身上沒有看到誘人的性感魅力,卻反而從其他女人對他的注視中感覺到一陣曖昧的氣息!
果然是要放棄的!我和體元之間註定不會長久。也許就在這幾天,我就有必要動用剪刀,直接切斷我們之間的關係。這不僅僅是預感,而且是篤定的確認。
第一次,對體元感覺到深深的歉意。也許,他真的不是我的王子;也許,我只是在自私地固守着一個童話的夢想。
突然想起黃道奎的身影,那個白菜頭公子和我之間的關係始終保持着適當的距離。既不疏離也不親近。正是因為這樣,我們之間彷彿更加默契、更加貼近,仿似可以心照不宣地體會對方的心事。
然而對於體元,我只是因為迷戀於那份耀眼的明媚與絢爛,只是因為擁有一絲的動心之感,我就選擇了貿然地接受,接受了一個我並不喜歡的男生。也許,這一切都是註定的結局;也許,這一切都是對於我的懲罰;也許,我註定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為我那種不負責任的態度和並不誠實的行為付出代價。
"秀荷怎麼又在發獃?難道不餓嗎?想吃什麼?"
"啊,那個……壽司吧。"天啊,我這個可憐的外星人。居然在體元和賢貞的注視下陷入了沉思,我剛才的狀態一定象是個無聊的傻瓜吧。
"壽司嗎?"
"嗯,就是上次我們去過的壽司店,廚師長特別推薦的那款,我想再吃一遍。"
"好的。"
難道是出於隱隱的嫉妒心理在作祟嗎?我特意推薦了這家曾經和體元一起去約會的壽司店,大概確實想要在賢貞面前進行一番炫耀吧。那家店的菜品相當昂貴,因為體元衷情於這樣的高級享受,所以我也就自然而然地享受到這樣的待遇。然而我卻忽略了重要的一點,那家壽司店不會象普通店面一樣進行餐點外送,除非自己親自光臨去進行打包。
體元重新回到浴室換好了衣服,海草王子就準備出發了,"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體元,你看起來挺累的。要不然,我替你跑一趟吧。"
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刻,賢貞就象是主人一樣發出關切的寒暄呢?然而聰明如我、機敏如我,我還是依舊保持了緘默,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
"我怎麼能讓一位淑女跑出去點餐呢?而且,也只有我去才能買到秀荷喜歡吃的壽司。秀荷其實很挑剔的,有很多東西都不喜歡吃。她可不象賢貞小姐那樣不偏食哦?"
"哈哈。太好笑了。傲慢的王子大人什麼時候變成了謙卑的僕人?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體元也許會變成一個無趣的人呢!"
"賢貞小姐,打住打住。我可不希望自己可悲的歷史全部暴露。我現在竭盡全力想要討好秀荷呢。你就放過我一次吧,哈哈!"
"體元曾經是王子大人嗎?"賢貞和體元的對話已經勾起了我的極大興趣,索性就由我來拋出問題的關鍵性疑問吧。
賢貞彷彿非常期待我的提問,她直接轉過頭,露出了一臉令我討厭的笑容,"那是當然嘍。秀荷一定不知道吧,體元以前的女朋友也會經常提出好多要求,可是這位高傲的王子卻從來不會答應她們。體元每次都是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但是自從遇到秀荷以後,這位高傲的王子真的改變了很多呢。"
"天啊,就這樣打住吧!為了爭取到秀荷,我想我會努力改變自己的。那我走了,你們兩個人就盡情地說我的壞話吧。"
體元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然後笑眯眯地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和錢包,走出了門口。
屋子裏的環境剎那間安靜下來,由於氣氛的倏然轉變,我幾乎感覺到一陣難以逃避的沉悶窒息。
"要喝茶嗎,秀荷小姐?"
"嗯,好的。"
真是很奇怪,為什麼賢貞小姐對於體元家裏的所有事物了如指掌呢?茶葉、杯子、餐勺的位置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且操作起來的動作如此熟練?
賢貞轉過身,僅僅把她的背影留給了我,然後開始了自嘲般的感慨,"兩個人看起來還很幸福嘛。"
切!聰明如我,機敏如我。這番話明明就是說給我聽的!幹嘛還要擺出這樣一副無心之舉的表情?真是虛偽如賢貞,狡猾如賢貞。
"嗯,還好吧。賢貞小姐覺得我們很幸福嗎?"
"其實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毛病呢,不知道自己擁有的是怎樣的寶物。如果秀荷小姐繼續說這樣的話,肯定會被責罵的。你的戀人可是很多女人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呢!"
賢貞轉過身,將茶杯遞到我面前。是一杯飄香的紅茶,一杯根本沒有問詢我的意見而兀自泡好的紅茶。
"這是體元最喜歡的茶,祁門紅茶。因為實在不好找,我可是在網上找了好久呢。"
"嗯,其實……俊英也很喜歡紅茶的,就是那種伯爵茶。他也很喜歡和烤餅一起吃。如果在家裏準備這些,他會一口氣消滅四個烤餅和一壺紅茶呢。"
我稍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出了這番話。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賢貞這種關心別人戀人的興趣是很可笑的。我準備和體元分手是我和體元的事情,和賢貞應該沒有絲毫關係。
賢貞很敏感也很機靈,她自然可以明白我的意思,發出了一陣誇張的笑聲。誠然,在這種只有兩個人的場合里,她也並不需要戴上那種可愛、賢淑而又慈祥的假面具。
賢貞傲慢地抬起了頭,凝視我的目光彷彿是望着絕斗的敵手一般,"我怎麼覺得,秀荷這句話是在提醒我,讓我要忠實於俊英?"
我自然不會逃避她的目光,既然事已至此,倒不如開誠佈公地進行談判,"說實話,我並不喜歡哥哥的女朋友對我的男朋友過分關心。"
哼!任賢貞,我已經把話說明,你還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就儘管說吧。本小姐奉陪到底!
"秀荷,你想不想要那些漂亮內衣?我可以送給你。"
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我瞠目結舌地看向眼前這個女人,感覺自己的思維瞬間混亂,只好含含糊糊地開始了反問,"啊,沒有,那個……怎麼突然說這種話?"
"秀荷遲早也要和體元睡在一起的,當然要講究一下內衣方面的問題了。"
"什麼?天啊!你在說什麼?"
"那些男人,最討厭只能遠遠地望着卻連手都不能碰一下的女人。秀荷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任賢貞!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就象剛才面對體元的瘋狂告白,我的身體又開始了不由自主地顫抖。我低估了賢貞的本領,她怎麼可以對我說出如此無理的言論?
看來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賢貞已經放棄了假意的微笑,任憑嘴角漾起一副嘲諷的冷笑,"我只是希望秀荷不要再這樣傲慢下去!如果你一直這樣,很有可能連到手的魚兒都會逃掉。你現在也應該知道體元非常喜歡和女人睡覺吧?如果秀荷一直這樣清高,甚至連手都不讓他碰一下,你肯定會錯過這個男人的!秀荷,記住我的忠告吧。不要總是擺出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真的很可惡!"
我在心裏暗暗地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冷靜下來。對面的這個女人已經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我絕對不能輸給她。
"哼!很可笑呢,原來賢貞小姐很喜歡對別人的戀愛指手畫腳!"
"那好吧,就算是我可笑。只不過秀荷小姐,你現在口口聲聲說這是別人的戀愛,但是我相信,有一天它會變成我自己的戀愛呢!"
就象我決心和她戰鬥到底一樣,賢貞也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慾望。雖然只是幾句話而已,但這也已經足夠了。這標誌着俊英那長達一年的戀愛史最終走到了盡頭!
賢貞若無其事般舉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只要看到李秀荷,我就覺得非常生氣。真的很想直接衝上去把你撓成碎片,我真的非常嫉妒你!"
這個女人一字一頓地表達着對我的嫉妒之情,我彷彿聽到了她的牙齒在不停地摩擦。簡直就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嘛!
"我其實也很厲害的,絕對不會坐以待斃。如果賢貞小姐繼續這樣可恥下去,我是絕對不會放任不管的!"
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我也曾經幫忙做過農活!雖然看起來很瘦小,但我的臂力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賢貞繼續這樣大放厥詞,我就立即撲上去揪她的頭髮。
當然,這樣的怒氣並不是針對體元。事實上,我現在已經明確了自己的感受。我之於體元,只是被他那種特質的個性、那種耀眼的光彩所吸引。我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喜歡,也並不是真正的動心。所以,現在面對着賢貞的無理取鬧,我並沒有產生對於體元的厭惡。我之所以會這樣氣憤,只是因為個女人竟然無視於俊英的真心,居然想要這樣踐踏他的真心、想要欺騙他的感情。就算現在我的身邊沒有木棒,我也會舉起椅子向她扔過去。我就是非常野蠻,怎樣?
賢貞根本無視於我眼中燃燒的怒火,繼續自作聰明地進行着無理挑釁,"說實話,秀荷其實根本不愛體元!不是嗎?"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和體元之間的關係完全可以由自己來處理,根本不需要你這樣的外人來評頭論足。難道就因為我不喜歡體元,你就可以從中作梗,欺騙自己的男友來奪取別人的朋友嗎?難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抹掉自己那可憎的背叛與欺瞞嗎?
我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差一點就吐了出來。"不管我愛不愛他,這也只是我和體元之間的問題。還有,就算我不愛他,可是體元卻喜歡我,我又有什麼辦法呢?"
聰明如我,機敏如我。專門挑選一些讓賢貞冒火的話去刺激她,難道以為李氏宗家的秀荷小姐只會安安靜靜地坐以待斃嗎?我哥哥的戀人竟然對我的男朋友垂涎欲滴?這個世界真的是無奇不有,竟然連這樣的情況都能遇到。人果然還是應該活得比較長久一點,說不定還會看到更加新鮮滑稽的事情呢。
可惜,我生氣的理由並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想要搶走我的男友,而是因為對於俊英的同情、對於這個無恥女人的鄙視……
"好啊,我明白了。賢貞小姐的意思是,你很喜歡體元?好象希望和我進行挑戰?很好,既然是這樣,我自然可以接受。可是我也要忠告賢貞小姐,首先應該去整理你和李俊英之間的關係!"
"不用你擔心!很快就會整理好的。"賢貞抬起雪白的手,撫平了紛亂的發梢。看起來,她一點也沒有受到良心的譴責。
"俊英那個人非常冷漠,而且從來也不肯和我討論心事。雖然我和他已經交往了一年,但是俊英對我來說依然還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人。只要是個正常的女人,就很難長時間忍受這樣的男人。我其實已經放棄了,只是他一直拖拖拉拉地不肯放開我,所以我們就沒有完全結束。"
"賢貞的意思是,你和體元走到現在這一步完全是由於俊英的冷漠?即使是這樣,你向體元伸出橄欖枝的時候,也應該意識到自己正在進行一件非常醜惡而卑劣的事情吧?難道你是打算破壞他們兩個好友之間的感情嗎?"
"如果我說是因為生氣而故意這樣做呢?"
這個女人的言論更加犀利而無情,幾乎超越了我的理解範圍。因為生氣,因為故意,這樣的解釋應該怎樣去理解呢?難道?
"難道賢貞小姐的意思是,想要誘惑體元來報復俊英的冷漠?可是,如果體元知道了你的心思,他也會象俊英一樣,冷漠地對待賢貞小姐吧!"
賢貞微微笑了一下。顯而易見,我眼前坐着的這個女人,擁有着異常明確的目標;她完全忠實於自己那狡猾的慾望,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賢貞的紅唇上掛着一絲任何男人也無法逃脫的自信,"我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可以隨時得到姜體元。你看得沒錯,我已經再也不需要李俊英了。現在,我只想得到姜體元。我已經可以確認了,姜體元才是我希望得到的男人。即使因為背叛俊英而受到別人的厭惡,我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
賢貞眼神里的慾望之火在瞬間轉換為兇狠的攫取之光,"可是!那個討厭的姜體元卻僅僅把果屑大小的眼光、關心、笑容施捨給我,幾乎將所有的愛全部扔給了李秀荷。我是真心地喜歡他,可是他對於我,卻總是在進行着玩笑般的敷衍!我已經無法忍受!我有哪裏比不上你,竟然要被你壓一頭?絕對無法忍受!"
呵呵,很好。這個女人終於在我的面前表現出歇斯底里的一面。一個時時被嬌寵的漂亮女生卻輸給了一個平凡無奇的鄉下村妞,這樣的感覺確實令人分外懊惱。
"不過,我還是要忠告賢貞小姐。如果體元知道了你這種笑裏藏刀的心思,他一定會非常討厭你!"
賢貞的嘴角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並不優美的弧形,"李秀荷,你不要再自以為是了!你的自信也就到此為止吧!"
"什麼意思?"
賢貞的特異功能還真是很多呢,她從鼻腔里直接哼出了一陣充滿寒意的冷氣。"秀荷難道不知道嗎?其實只有我,才真正了解姜體元那個男人!也只有我,才知道這間屋子的大門密碼!這樣看來,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很可惜,一直在保持着頑強戰鬥力的李秀荷在這樣一個瞬間突然失去了所有意志!我感覺自己的雙唇在輕輕地囁嚅,卻始終無法說出一句話。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姜體元,那個把所有事物都當成遊戲,對所有事情都隨隨便便的男人。居然比我想像中更加放縱!原諒我吧,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驕傲的李秀荷在敵人面前露出了悲傷無助的表情。
"李秀荷,雖然我很討厭你,但是咱們畢竟都是女人,我還是願意給你一些中肯的建議!其實,姜體元比你想像中更加聰明!他非常明確自己以後的道路,李秀荷的家族很符合門當戶對的條件,所以他才會選擇接近你!而且李秀荷的性格也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你根本沒有心機,簡直就是很愚蠢。哈哈。這樣他就比較容易控制你。更重要的是,你肯定還是處女吧。姜體元好象一直在強忍着身體的慾望呢,但他究竟能忍多久呢?難道你以為,他會一直陪着小孩子一樣的李秀荷玩兒這種戀愛遊戲?最重要的一點,李秀荷!如果他想要和你接吻,你最好還是立即答應為好。否則的話,那個男人會很快就會倒在我的懷裏。我敢保證!"
我暗暗地攥緊了拳頭,任憑自己的表情跟隨着自己的心理變化而不斷變化。也許是,不斷地扭曲。可惜對面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妞卻仍然在昂頭挺胸般進行着兀自的激情演講。實際上,簡直就是令人無限厭煩的噪音,"李秀荷!你究竟想把這種傻瓜式的表情裝到什麼時候?真的很無聊呢!難道你以為擺出這樣一副無知單純的表情,所有的男人就會疼愛你嗎?其實那些男人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性格的女生!你知道你粘着體元的樣子有多麼可笑嗎?哈哈……實在是太可笑了。"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體元是我的男朋友,我知道應該怎樣對待他。根本不需要你這個外人來插手!"
我終於被這個女人激怒了,對着她發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我的感情天平也在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轉變。原本以為自己並不介意,原本以為自己的怒氣只是由於賢貞對於俊英的背叛。然而此時此刻,我卻產生了本能的保護意識,我想要確認體元對於我的感情,我想要在賢貞面前證明我的實力。忍無可忍,毋須再忍。這個象九尾狐一樣的小妞,你死定了!
我猛地站了起來,毫不猶豫地將喝到一半的茶水潑到賢貞那張邪惡、可憎、厚顏無恥的臉蛋上。我承認,我已經被怒氣沖昏了頭。我直接舉起了旁邊的椅子,然後兇巴巴地瞄向了那隻九尾狐妖。
不要再猶豫了,直接扔下去!讓她領略一下宗家孫女的厲害,讓她不要再這樣囂張下去!
然而就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俊英和體元推開客廳的大門,直接走了進來……
我的動作被瞬間定格,世界從此安靜了……
滑蓋、解鎖、長按1號鍵。拿出曾經解救我於水深火熱的功臣手機!對不起,此時此刻,我只能想到那個可憐的黃道奎,我只是需要一個人來傾訴,以便宣洩自己的心頭之憤!
看來對方還是很識相的!難道知道本小姐在昨天經歷了一場不堪的冤屈嗎?在電話鈴聲僅僅響了兩次之時,那個男人就快速地接起了電話!
"秀荷小姐,怎麼了?"
"黃道奎,你現在很忙吧?根本沒時間陪我玩兒了?"
聽到我那飽含怒氣的話語,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但很快就呵呵地笑了起來。"天啊!您這是什麼話?您給我打電話的目的我已經知道啦,就是希望我-即使很忙也要陪你玩兒-是吧?秀荷小姐,在哪兒呢?我正好也想下班,現在就去找你。"
很好,黃道奎不愧是洞察人心的高利貸商人。我正是準備跑到一個無辜的人那裏去發泄怒火。
實際上,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如果不是體元和俊英拚命阻攔,我差一點就做出了殺人的舉動。
但是,民主主義國家就是這點不好。不管前因後果究竟如何,只要先動手就絕對會處於不利地位。原音重現一下吧,在俊英和體元出現之時。我的定格畫面如下:舉起椅子想要毆打可憐而毫無防備的弱女子。賢貞的定格畫面如下:臉色煞白的暈倒在地。
無論是多麼聰明的男人,看到這樣的場景估計都會被騙到,而且無辜的李秀荷還是在行兇現場被人目擊。
天啊,實在是太丟臉了!當時的我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粗重地喘息,拚命壓抑着怒火;而任賢貞則完全不一樣,雖然不停地哭泣但那張嘴巴卻仍然分外靈活!結論不而言喻,我是一個想要進行人身攻擊的肇事者!
雖然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可是我心中的怒火仍然在熊熊燃燒。如果下次再碰到那隻九尾狐妖,我絕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脫下鞋子毆打她的腦袋!
我開始了兀自的咬牙切齒,然後對着電話那端的無辜男人開始了厲聲的咆哮,"如果你今天還不接電話,我就準備直接把你扔到漢江里,讓你體會一下被水葬的感覺!"
"天啊,太慶幸了,差一點就要出大事呢!對不起,秀荷小姐,我沒有遵守和你的約定。當時出差的時候很着急,而且昨天很晚的時候才回到韓國,所以就沒有和你聯繫。你就原諒我一次吧。"
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柔?我本來已經計劃好,只要他接起電話,我就把滿腔的怒氣全都發泄。可是,既然他選擇了主動坦白,公正的秀荷法官自然可以對他進行從輕處理。
"那好吧,我就在黃道奎的公司樓下。"
"啊?真的嗎?真的在樓下大廳里?"
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呀,明知道我是來找他發泄怒火的,他怎麼還會如此興奮?
"哦,對了。我還想見見黃道奎公司的職員呢,就是那位張代理……"
在秀荷公主被解救於傳銷魔域之後,就是那位大塊頭的張代理將吳貞淑同學成功解救,然後把她送回了家。在上次黃道奎被漆雞報復,變成了一隻紅斑猴時,也是張代理進行接送,為他送來了行李。
這樣看來,既然是高利貸商人的司機,張代理同時也應該是一個保鏢吧?誓死保衛高利貸商人的錢箱子。
電話那端的商人露出一副分外敏銳的語氣,"真是讓人意外的邀請。秀荷小姐,你難道瞞着我,在和張代理談戀愛嗎?"
"不要亂說話!你就和他一起下來吧,我要聽聽吳貞淑同學的故事。黃道奎,你也是知道的,你打碎我家陳年醬油的錢還沒有還呢!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立即就在報紙上刊登一個追賬廣告!"
聽到我那斬釘截鐵的語氣和出乎意料的威脅,電話那端的男人大概已經渾身冒汗了。誠然,這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如果這件事情被刊登在報紙上,不僅僅是我的家人和親戚,甚至那些宮廷飲食專家和傳統醬類研究家們都會舉起大刀來追殺黃道奎呢。喜歡吃我們家肉脯的美食家也肯定無法原諒他,也許還會專門為此事而派出刺客呢。
大概五分鐘之後,我的強勢威脅產生了預期的效果。兩個同樣身穿着黑色西服的大男人出現在公司大堂里。
"天啊,你的髮型!"雖然黃道奎一言未發,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然而他的造型還是令我大吃一驚。
對面的男人略顯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髮型,開始了有氣無力地解釋,"這是母親的意思,她覺得這樣的造型比白菜頭更容易讓人接受。而且我發現,這個髮型果然是最適合我的。"
"不過,黃道奎並沒有抹潤髮油。"
看來潤髮油的功力確實不可小覷。雖然黃道奎已經恢復了原來的中年人髮型,將頭髮直直地梳在了腦後。然而總體看來,他已經產生了本質的變化。首先,這樣的感覺並不象以前那樣油膩光滑,黃道奎徹底擺脫了大叔級人物的感覺。其次,黃道奎也成功地擺脫了黑社會老大的造型,這樣一副略顯蓬鬆的髮型削弱了他的威嚴感而增強了他的柔和度。當然,這樣的感覺經不起太多的推敲,只要經過仔細觀察和思量,這個男人的身上還是隱隱存留着黑社會的性質呢。
真是奇怪呀!我怎麼會對這個男人的造型如此敏感呢?而且還總結出這麼多條條框框的變化細節!
"還不錯。下次我送給你一瓶秀髮柔順劑吧。"
"真的嗎?那我會感覺非常惶惑呢。好了,先出去再說吧,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
黃道奎的職業嗅覺總是如此敏銳,察言觀色的本領也總是運用在我的身上。就象我在暗暗觀察他的髮型一樣,他也直接就體察到我的心事。誠然,我現在確實被包圍在一種非常不爽、極度鬱悶、想要把一切都撕成碎片的心理狀態中。
而且,這個男人對我的理解好象尤為深入。他知道如果人在肚子餓的情況下,會變得更加煩躁不安。所以他二話不說就把我拉到了一家高級飯店,然後直接點來了很多美味佳肴。
單純如我,簡單如我。雖然怒氣未消,然而我卻無法擺脫美食的誘惑。對於那些入口即化的美味佳肴,我仍然是保持着十足的戰鬥力,開始了兀自的風捲殘雲。
不過,等一下!我現在的這副樣子,就好象是來找這個男人混飯吃。他也許會認為,我跑來這裏的目,就是希望得到他的安慰!
如果想要擺脫這樣的嫌疑,我就應該採取一些應對策略。比如說,可以發出很多牢騷,然後再抱怨這裏的飯菜不合口味。誠然,我確實進行了這樣的努力。然而,這裏的東西怎麼會這麼好吃?我下定決心,在消滅了第三塊牛肉包飯之後,我把筷子用力地放到了餐桌上,然後擺出了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啊,我不要吃!我又不餓,你幹嘛老是讓我吃東西?"
"秀荷小姐,這家飯店就是這樣的!即使你不想吃,菜品也會接連不斷地擺上桌子,而且到最後還要全都付錢。"
難道是霸王條款嗎?怎麼會有這樣的飯店?這個高利貸商人真的是很精明,也很會算計呢。只見他拿起我的筷子,重新塞回了我的手裏,"秀荷小姐還是先吃完再說吧。"
其實黃道奎的建議正是我的心中希望,雖然我已經在暗暗地咽着口水,而且心裏也已經上演了一出歡呼雀躍的劇目。然而聰明如我,機敏如我。我還是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開始了不住的埋怨,"那好吧,為了不讓黃道奎白白花錢,我也只好勉為其難了。我並不是因為覺得委屈和憤怒,所以才胡亂吃東西的!我從來都不會那樣的。"
"當然了,那是當然。秀荷小姐自然不會那樣幼稚。你不是有問題要問張代理嗎?"
"哦。對了,差點忘記!"
"我們先問完再吃飯吧,讓他早點回家。張代理今晚還有事情呢。"
黑社會第二仿似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一般,他已經從停車場趕了過來,然後坐到了我的對面。
我只好繼續咽着口水,瞬間化身為正義的法官,開始了禮貌的問詢,"上次在放假之前,我請您將一個朋友送回家,她是吳貞淑。"
"是的。"
"您知道她目前在做什麼嗎?"
"正在老家認真地工作賺錢呢。"
"賺錢?她在做什麼工作?"
"很多的。農活、超市計時工、夜間打工什麼的,一直都在努力幹活呢。她已經不做傳銷了,因為我曾經警告過她,如果再去碰那樣的事情,我就會燒掉她的家。她以前做傳銷的時候好象借了很多錢,雖然她現在不分日夜地工作,但仍然沒有還清。"
"原來是這樣……"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而真的很奇怪呀,黑社會第二怎麼對於吳同學的近況如此了解呢?
張代理和黃道奎一樣,同樣擁有着敏銳的洞察心理,他已經從我的眼神中讀出了我的言外之意,"正如秀荷小姐的命令一樣,室長也曾經吩咐過。所以我大概一個月去一趟她家,進行例行檢查。"
哈哈,原來如此啊!
在感覺到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之後,張代理輕輕地點了點頭以示告別,隨即就消失在我們面前。
在張代理禮貌告別,然後輕輕地關上房門之後,小小的包房裏瞬間呈現出一片令人窒息的沉悶感。發生在昨天的那段令人不堪的冤屈場景再次湧上心頭,那個名叫任賢貞的九尾狐妖如此陰毒、如此狡猾,居然想要冤枉聰明如我、機敏如我的李秀荷!
雖然我的臉上是一副義憤填膺的狀態,然而我的雙手卻仍然在不停地侵佔着餐桌上的菜品;對面那個名叫黃道奎的黑社會老大,也是擺出了一副異常悲壯的表情,始終默默地坐在原地,一言未發。
沉默的晚餐持續了一個小時之久。黃道奎難道一直在觀察着我的一舉一動嗎?總之,在我稍稍露出一副酒足飯飽的狀態之時,他就非常及時地插入了一段解說詞,"現在可以說了吧?為什麼秀荷小姐的嘴巴一直象病懨懨的金魚一樣噘起來?"
餐桌上仍然保持完好的菜品是最後被端上來的五味子茶和水果沙拉。黃道奎用叉子叉起了一塊雪梨,然後直接遞給了我。我沒有立即回話,而是狠狠地咬下了那塊梨。總有一天,我也會這樣咬你的!任賢貞!
嗯!味道不錯,黃道奎夾給我的雪梨細膩溫涼,輕輕地滑入了我的喉嚨。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開始回顧那段被九尾狐妖無辜冤枉的不堪歷程。
"我,差一點就殺人了。"
"誰?秀荷小姐嗎?"
"是。"
黃道奎的瞳孔瞬間放大,先是愣愣地望向了我,然後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愣愣地望向了天花板。
殺人未遂的李秀荷向他拋去了一副衛生球眼睛。自己還經常說要把欠錢的傢伙扔到海里餵魚呢,而我只是差點殺人而已,竟然就受到了這麼大的衝擊?還真是看不出來呢,黃道奎的心還挺軟的。
"秀荷小姐要殺誰?"
"任賢貞!"
"那個女人是誰?欠了秀荷小姐的錢嗎?"
"那隻九尾狐妖,無情地對待我哥的感情,現在居然想要搶奪別人的男朋友!簡直太無恥了。"
"真是讓人凄然淚下的遭遇呢。可是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只要不是欠錢跑掉,我都可以原諒。難道就因為這麼一個原因,秀荷小姐就要殺人?"
"那個臭妞,竟然不聲不響地想要背叛俊英,轉投到別人的懷抱里。我真的生氣了!"
"對於這種女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去生氣,不要理她就好了!"
"問題是,她的新目標是我的男人。我也是一個女人,一個有自尊心的女人嘛!怎麼能輕易放過這樣的盜賊呢?甩掉那個男人是我的事情,絕對不能被別的女人搶走!"
正在若無其事地啜飲五味子茶的黃道奎,突然發出了一陣急促的咳嗽。難道我的話具有如此之大的震撼力嗎?總之對面的男人再一次瞠目結舌地看向了我。
"啊?這麼聽來,我倒感覺很不爽了。秀荷小姐,難道趁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找了一個男朋友?"
黃道奎的臉色沉了下來,我也毫不相讓地迎上了他的目光。什麼意思嘛!難道你是我的監護人嗎?我找男朋友也要向你彙報?難道以為我這個鄉下來的村妞就可以被忽視嗎?
"黃道奎把我看成了什麼?我現在也已經開始追求潮流了,正養着男朋友呢。"
"是誰?"
"姜體元。"
"哈哈!"
黃道奎突然間將手中的叉子扔到了地上,"你再說一遍,是誰?"
說就說,幹嘛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表情?
"姜體元就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已經交往一個月了!"
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黃道奎的眼睛一直在死死地盯着我。我自然也不會示弱,本來這件事情就與他無關,我自然也可以毫不示弱地回瞪他。奇怪,這個男人的額頭上已經露出了青筋喔。
黃道奎近乎扭曲的表情漸漸恢復,大概他也覺得自己的舉動過於激烈吧。總之,他露出一副平靜的語氣開始了反問,"就是那個頭髮象海草的小孩子?他成了秀荷小姐的男朋友?"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黃道奎的答案完全正確!可是現在,那個臭小妞竟然瞄向了姜體元。所以我就一氣之下想要把椅子扔到她臉上,但是最後卻被人攔了下來。當時我就應該把她給殺掉的!哎,太可惜了!"
"秀荷小姐。"
"怎麼了?"難道不想對我的不幸遭遇給予評價嗎?黃道奎怎麼會這樣平靜地喚出我的名字?
"我已經忍無可忍了!今天晚上的飯錢,就由秀荷小姐來出吧!知道了嗎?"黃道奎的怒吼表情讓我想起了我家的洞奎!
可惜的是,黃道奎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他在發出了這陣無理的咆哮之後,就直接奪門而出,留下無辜的李秀荷迎來了一個笑意盈盈的服務生。
天啊!我簡直比豆包還要冤!昨天受到九尾狐妖的誣陷,而今天又要遭到黃道奎的勒索。難道這就是殺人未遂的代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