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魔王最後的秘密
1.
醫院的走廊上,那個一臉的傷、穿着白衣的男孩獨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什麼嘛,這個傢伙。剛才不還一臉兇巴巴的樣子叫我不要坐在那裏,還說我這樣坐在那裏跟喪家狗一樣。說我的時候那麼凶、那麼趾高氣昂的樣子,怎麼才沒過多久,他就跟我一樣了呢?
他這樣坐在那裏不也跟喪家狗一樣嗎?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這個全天下最冷酷、最無情、最討厭的大魔王韓多!我,我怎麼就是沒辦法放下他不管呢?
我怎麼就是無論他怎樣對我,最後都會回到他身邊呢?
哪怕是此時此刻,朝夕和童童才離開。他們不知道會去哪裏,不知道還會不會在比賽前回來,我卻無心去管這些,管朝夕,管“非常男聲”的比賽,我的心裏,我的身體只想着一個人,那就是這個垂頭喪氣坐在地板上的男生。
“你坐在這裏是要告訴等會兒過來的狗仔隊,這裏發生了什麼嗎?喪家狗一樣。”
我挑釁地對他說。雖然我討厭他冷漠的樣子,但是看到從來都沒有人類情感的他此時此刻絕望的樣子,我的心卻更痛更難受。
我挑釁的語言落到他身上,就像落進了幾萬米深的深井,一點兒回聲都沒有。他依舊低頭坐在那裏,整個人都被深色的陰影包裹。
我不要看到他這個樣子,這個樣子的韓多不是大魔王韓多,不是那個什麼時候都可以胸有成竹地冷笑對待的韓多。討厭!好討厭!他這個樣子讓我傷心,讓我心痛,讓我討厭得想死!
“渾蛋!不是你說我這樣坐着好像喪家狗的嗎?你說得那麼好聽,怎麼自己又這樣做呢?渾蛋!渾蛋韓多!”
我壓抑不住自己,用力地推他打他,但是他就是紋絲不動,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走廊上漸漸襲來腳步聲,本來在這個下雨天的早晨醫院裏人是很少的,但是由於這裏“非常男聲”的明星朝夕才離開,所以註定這裏會出現好多莫名其妙的人。各種八卦報紙的記者、各路網站和好事的人。
“韓多!記者等會兒就會過來了,你不要再這樣了,不要!”我用力推着他,內心又急又痛。
他臉上雖然什麼表情都沒有,沒有傷心,沒有失望,但是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獃獃地望着地面,一點兒神采都沒有就足夠摧毀我所有的堅強了。
我不要他這個樣子,他不是說他是我最後的依靠嗎?他不是會永遠永遠地保護我嗎?他這個樣子怎麼讓我依靠,怎麼保護我呢?
“韓多!韓多!”我呼喚着他的名字,而那些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好怕,好急。
“韓多,你醒醒啊,看我一眼啊。”我看着他的臉對他說,然後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只能用我最後的方法來嘗試讓他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我抱住他,吻上了他的唇。他的唇冰涼,他的心也是冰涼的吧。好想溫暖他,好想靠近他,好想愛他。
“嗯。”他輕輕地叫了一聲。我感覺到他僵硬的身子終於鬆弛了下來,沒有時間了,不能讓那些記者看到我和他接吻的樣子。我用力抱着他,推着他躲進病房,病房的門在我身後重重地合上,我這才感覺安全了。
門外是好一陣嘈雜,不斷有不同的人在盤問護士小姐朝夕和童童的情況。不斷有人影從病房門上面的玻璃窗戶上閃過,我緊張地觀察着門外的一切。終於半個小時之後,外面逐漸平靜了下來。
危機好像過去了。
我終於放心下來,而我的懷裏還抱着韓多。我轉過頭望向他,希望他這時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但是我錯了,他依舊無神地望着地面,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我的擁抱,我的吻,對他而言似乎……
似乎什麼都不是。
他是真的從沒有喜歡過我。眼淚差一點兒又要流下來,他根本就沒有喜歡我的可能不是嗎?我從來沒為他做過什麼,也沒有過人的美貌和身材,我什麼都沒有。如果不是朝夕,他根本就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我這樣一個女孩子不是嗎?
身體好難受,心好難受,靈魂好難受!
“叮叮……”
這時韓多的手機響了。我以為他會沒有心情接電話,結果他看了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突然間活了過來一樣接通了電話。
原來……
對他而言,連手機也比我更重要。
“米彩。”
韓多平靜地對電話那頭喊出了米彩的名字。
“你說吧。”
米彩尖銳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電話那邊傳過來,這邊的韓多開始變得安靜沉默,表情也漸漸回歸他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傲。
“哈哈……哈哈……”
站在韓多面前的我只能聽見米彩時有時無的尖銳的笑聲,除此之外她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清。
但是我不用聽也猜得出來,今天早晨騷擾朝夕和童童的狗仔隊一定是米彩指使的,除了她還會有誰那麼不希望朝夕獲勝?
韓多沉默地聽米彩在電話里講完,直到電話里的米彩笑夠了,也沉默下來,他才開口緩緩地說:
“米彩,遊戲沒有完。他會在決賽前回來的,我不會輸,輸的人只可能是你。”
說完,韓多啪的一聲掛了電話,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髮型,從我身邊擦過。我只聽到開門和關門的聲音,他就這樣消失了,連看也沒看我一眼,一句話也不說。
果然……
對他而言,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他不要我了,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2.
還好今天是星期天,我不用去上學,不然的話,我一定會立刻崩潰。
回到韓多的家裏,我習慣性地打開電視,找到本地電視台。在“非常男聲”比賽期間,這個台每過一個小時就會有關於“非常男聲”的報道。不是零距離接觸選手,就是報道相關的消息。
我一個人縮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盯着電視機。看到電視裏傳出朝夕消失的消息,還有記者在醫院裏採訪護士的鏡頭,然後韓多出現在了新聞發佈會的現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高檔西服,戴着金邊眼鏡,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大很多,顯得成熟幹練。
他身材挺拔,神采飛揚,一顰一笑都是最優秀的那些人才有的樣子,他就是所有的女生都會夢想要在未來嫁給的那個人。但是就是那個人,臉上永遠只有冷漠和無情,對任何人、對我。
“朝夕只不過是要在決賽前進行閉關式的練習。他在排演一個絕對要讓大家眼前一亮的新歌。”
韓多保持着微笑,對電視機里的那些記者說道。
我在電視機外看着他,看着冷靜得讓人驚嘆的他,連呼吸都要被他奪走了。我愛他,愛這個總是冷靜、總是冷漠、總是無情的男生。
我就是愛他!
不可思議、無可救藥地愛着他。哪怕知道他幹了好多好多壞事,哪怕知道他從來沒有愛過我,哪怕知道他一直在利用我,我還是愛他!即便我絕望地明白,他永遠不可能喜歡我,永遠不可能再對我溫柔,我還是愛他!
我絕望地抱着電視機,這輩子我可能都不會像愛他一樣愛上第二個人了。怎麼辦?怎麼辦?
假如我愛的人是朝夕,是屬於童童的朝夕,我也不會如此痛苦啊!因為朝夕不是我最後的依靠,朝夕不是我唯一需要的男生啊!
怎麼辦?怎麼辦?
電視機里的他繼續着他天生的冷靜和從容,儘力應付着記者們各種各樣刁難的問題。朝夕離去的風波,在韓多的從容不迫下暫時被壓了下去。
雖然朝夕也許不會再回來了,但是起碼現在韓多把局面控制住了。這樣他就還有時間,還有一周的時間去想辦法找到朝夕。
只有我,只有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利用價值了。
所以他才會在醫院裏,接到米彩的電話后無視我的存在,所以他連看都不願意再看我一眼了。
電視機外的我痛苦地縮成了一團。我好絕望,好像第二次被爸爸拋棄一樣。媽媽離開了我,爸爸把我像垃圾一樣丟棄,而現在他也不要我了。
我……
我緩慢地從客廳的地板上爬起來。走進他給我準備的那個房間。這個房間好美好夢幻,好像公主才配擁有的宮殿。
就跟韓多一樣,那麼帥,那麼有能力,那麼高不可攀,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不屬於我的吧!
我開始整理房間裏屬於我的一切。我的衣服,它們中的好多還是韓多買給我的。眼淚不停地滾落下來,我的手在收拾每一件東西的時候都顫抖不止,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已經從一隻流浪狗變成了他養的寵物了嗎?
習慣了被他照顧,被他呵護,被他疼愛。而當這一切都被證實只是他利用我的工具時,我的世界……
一片廢墟。
眼淚彷彿突然間決堤,抱着他送給我的第一條裙子,那條公主一樣水藍色的長裙,我坐在房間的地板上號啕大哭起來。
呂朵,你不是這樣脆弱的女生啊!呂朵,媽媽不是跟你說過無論何時都要堅強嗎?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心死了一樣的枯槁?為什麼除了這裏,我已經哪裏都不願意去了?為什麼?為什麼?
我好想……想死……
被拋棄的感覺,被孤獨地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感覺,我再也不想要了,一分一秒都不想要了。
我……
“你在幹什麼?”
好像一道驚雷擊碎了我黑色的世界的殼,雖然他的聲音又凶又冷漠,但是只要他出現在我的身旁,我就感覺這個世界又有了希望,我又能繼續活下去了。
就好像那時候他吻着我,他的呼吸就是我的,他就是我的呼吸。
“我……”
才張口嘴裏就好咸好咸,是淚水的味道。我還在哭,我的聲音都嘶啞了,而他現在就在我背後。他回來了,看到我這個多餘的人還在他的房間裏。
突然間,再次活過來的我清醒了好多。我連忙把懷裏的衣服收到袋子裏,忍住難以想像的心痛對他說:“我在收拾東西。”
他沒有立刻說什麼,只是他身上好聞的薄荷味離我近了一些。
“為什麼要收拾東西?”
“因為……”
因為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不是嗎?而我不是那麼厚臉皮的女生,或者說我沒有勇氣在這裏留到你親口叫我走。我想悄悄地順應你的需要離開,哪怕這樣會讓我痛苦得想死,我也想這樣。因為這樣做你會開心一點兒吧?你會覺得我乖一點兒吧?只要會讓你開心一點兒,我就可以了,我就滿足了。
我壓抑住喉嚨里的哽咽,假裝平靜地對他說:“因為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吧。所以我也就不給你添麻煩,不煩你了。”
他又沒有立刻說話,我背對着他,就好像坐在地震的中心,嘴唇、手指、身體的一切都在止不住顫抖。但是,不能回頭,也不能哭出來。
收拾好東西,離開吧,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我顫抖着拿起另一件衣服放進包里,又顫抖着去拿另一件。突然我的手臂伸不出去了,而且好痛。他用力地從背後抓住了我的手臂,兩條都抓住了。
“誰說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誰說的!”最後一句,他已經是發狂的咆哮。而我被他用力地抱了起來,再用力地被甩到了床上。
他的身體重重地壓在了我的身上。他的身體熱得發燙,他的唇也是,灼熱得幾乎要將我融化。
而他吻着我,我的嘴唇,我的脖子,我的……
不容我反抗的力量,不容我反抗的強吻。不要!我不要這樣!韓多,不要這樣對我。
霎時,我心如死灰。眼淚已經流干,在他讓人窒息的擁抱下,我也無法喊叫,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無聲地哭泣,我的手緊緊地,更緊地抓住他,不要這樣,希望他能夠聽到我心在流血的聲音:不要這樣對我。因為我愛你,我只有你。
他的呼吸那樣急促迅猛,他的皮膚那樣熱得發狂。
我被他包圍了,徹底的,全部的,再這樣下去我就真的要在他懷裏死去了。不是身體的死亡,而是心,我的心要死了。
韓多,你聽聽我的聲音啊,我在你懷裏痛苦的聲音。
韓多……
“韓……多……”
我的喉嚨里發出最後的嗚咽,那是他的名字。我已經不抱希望,他就像壓抑得太久的野獸,終於在巨大的壓力下爆發了。
但是,我卻錯了。他的身體突然失去了力量,停止了一切侵犯我的動作,軟趴趴地倒在了我的身上。就像以前好多次那樣,他似乎在我身上沉沉地像個孩子一樣睡了過去。
不過我知道他沒有睡,他的呼吸依舊急促,一聲一聲就在我的耳旁。
“誰說我已經不需要你了?”他又是這樣說,但這一次他的聲音好軟好受傷。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而我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頭。他的頭就在我的懷抱里顫抖起來,好像受傷的小動物。
“啊?你說啊?誰說的?”他執着地問我,喉嚨里有我不明白的沙啞。他……他哭了嗎?
我試着去看他的臉,卻被他好用力地一把壓住了肩膀。但是我抱着他,他再也沒多說一句話,就是很安靜很安靜地在我的懷裏顫抖。
我抱着他,現在就是世界末日,我也不在乎了。
一切,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了。因為我抱着他,就像早晨朝夕抱着童童一樣。世界上的所有,都只有懷裏這個人了。
3.
“據朝夕的經紀人韓多先生介紹,奪冠熱門選手朝夕是為了全力備戰最後一晚的決賽而暫時躲到了經紀人為他安排的安全地點,進行閉關式訓練。所以‘非常男聲’最後的懸念,王牌選手朝夕是否會如經紀人所說如期參賽,我們都只能等到下周六晚來揭曉了。”
“下面的新聞還是關於‘非常男聲’的。‘非常男聲’的三強選手之一,被粉絲戲稱為明日天王的南明明今天正式回應了網上關於他父親是高官、以權買票的傳言,他說……”
客廳里的電視機一直沒關,在整整一天的時間裏,它都鬧哄哄地不停播放着各種各樣關於“非常男聲”的新聞。
我一直無心聽電視裏的新聞,我的耳朵里只有一下又一下均勻有力的呼吸。它們來自於那個安靜地睡在我懷裏的男生。我禁不住想如果他就這樣一輩子都睡在我的懷裏,不要醒來,那該多好啊。
那麼他就不會離開我了,而我也不會再孤獨無助。
但是,這只是想想,他會醒過來,就像現在他的呼吸變得緊湊許多,我知道他其實已經醒了,只是沒有立刻離開我而已。
“南明明的新聞,是我跟媒體爆的料。”新聞結束后,他突然說。
“哦。”我點了點頭,其實我早就猜到了。我們倆又安靜了下來,電視機里傳來阿桑優美而傷感的歌聲。
他還在我的懷裏沒有離去,那麼這是我最後可以擁有他的時間了嗎?如果是,我想盡一切可能去了解他,了解那個讓我愛得死去活來的陌生人。
“你為什麼那麼想贏得比賽呢?”
“我嗎?”他用手臂撐起身體,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安靜地盯着我。我也盯着他,看着他被門外幽幽的藍色光線描繪得異常優雅的面部曲線。一時間,我們就好像第一次看到彼此一樣,目光純凈,表情安寧。
“嗯。”
“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嗎?”他問我,如水的目光開始變得憂傷深邃。
我點了點頭,他伸出手撫摸過我的面頰,對我說:“那麼我說了,你就要留在我身邊,不管我讓你做什麼,你都不能反抗。”
他手指的觸感讓我心醉神迷,在他的注視下我順從地點了點頭。
“哪怕我叫你為我去死,你也會去做?”
“嗯。”
“真的?”
“真的。”
他笑起來,目光深不可測,嘴角似乎還有殘忍的狡黠。但是我不後悔,就算他叫我去死,我也會願意的。我從來沒有這樣依賴過一個人,也從沒想過我會這樣,現在我依賴着他,愛着他,雖然痛苦,雖然危險,但是我不後悔。
他彎下身,在我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他轉過身抱我入懷,就像一般的情侶那樣,最溫暖最舒適地擁抱着我。
然後,他緩緩地對我說出了真相。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對我說過的話嗎?”他緩緩地說,“你說這個世界不應該這麼不公平,再這樣下去,這個世界就沒救了,就要完蛋了。你還記得嗎?”
我點了點頭,他用手揉搓着我的頭髮,動作溫柔得讓我想哭。
“好多好多年前,也發生了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有那麼一個女生,很美麗,很聰明,還很善良,就像真正的天使一樣。她經過自己的努力,在各種各樣艱苦的地方打零工,獨自到非洲去採訪當地的孤兒製作成節目,終於過關斬將被選中做電視台新聞節目的主持人。但是米彩,就是電視台那個女人。她沒有那個女生那樣優秀,也沒有付出那個女生千分之一的努力,她只是把自己當做禮物,嫁給了電視台的高官。於是,突然間那個女生被告知女主播不是她了,而她製作的節目也被電視台進行了修改,當做米彩的專題節目播出,以此來為電視台的新主持人米彩造勢。”
還有這樣的事?在韓多懷裏的我不禁顫抖,他說的故事很老,因為米彩出道時我才出生。但是即使故事很老,到現在這個故事聽上去還是那樣讓我心寒,因為我就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我和朝夕見過的那份不平等的合約不就是這樣嗎?
“是不是很不公平啊?”韓多問我,但是他馬上就繼續說了起來,“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那個女生因為不願意接受電視台的安排,想要以一己之力與電視台抗爭,因此她被電視台打上了封條,她的才華被永遠埋藏。最後,她成為了瘋人院的常客。”
“她就是你幫助我們參加‘非常男聲’的原因?”我轉過頭看他,卻發現他正含笑看着我,就像他早料到我會問他一樣。
“是啊。我就是因為那個女生才會幫你的。”他笑着對我說,壞壞的眼神狡黠無比卻也藏着一絲溫柔,“我就是跟你一樣,覺得這個世界如果再這樣不公平下去,就真的沒救了。所以我才會幫助你,讓朝夕奪冠的啊。如果不是跟你一樣為了公平,我為什麼要幫助朝夕奪冠呢?報復米彩的方法有很多啊。”
韓多真的是跟我一樣,原來他一直就跟我一樣。他了解我,他還跟我有一樣的想法和理想。不對,他臉上的笑容分明就像在騙我。
但是……他會不會是用表情來誤導我以為他在騙我,而實際上他沒有?
我好混亂,眉頭皺成了一個團。
“傻瓜,你好感動吧!”他抬手揉了揉我打結的眉毛說,“其實我都是騙你的。這個故事也是瞎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感動,然後替我打電話去求朝夕回來。”
傻瓜,你才是傻瓜呢!如果你要騙我的話,又為什麼要做出一副我就是在騙你的樣子呢?你是吃定了我,就算被你騙也會聽你的話嗎?
他呀,一副胸有成竹,傲慢微笑的樣子,真的是吃定了我。
“就算你騙我,我也會跟朝夕打電話,勸他回來的。”
我望着他,無可奈何地說。他望着我似乎笑了笑,然後他閉上了眼睛,安靜地把他的額頭靠在我的額頭上。這樣子,我們兩個的呼吸就交疊在一起了。每一次的呼吸是他的也是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愛的味道。
第一次,我覺得自己離他好近好近。他就好像一直在跟我捉迷藏,直到今天才讓我抓住。
“韓多,你和那個女生有什麼關係?”我小心地問他,想讓自己離他更近,也想用這樣的方法證明他說的故事是真的,他沒有說謊,他之所以那樣做都是為了試探我對他的真心,我的心對他而言並不是微不足道的,相反他也需要我。
“我和那個女生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閉着眼睛回答。我以為他又是故意氣我,於是沒有在意,沒想到他接着繼續說,“我是米彩的兒子。她是我的媽媽。”
“啊?”
我慌亂地睜開眼睛,但是他立刻用手按住了我想要逃竄的額頭。讓我繼續和他保持着額頭碰額頭的親密樣子,讓我閉着眼睛聽他說:“她拋棄了我和爸爸,嫁給了別人,以此來換取她自己的成功。爸爸很傷心,10年前,他在街上看到和她相似的女人,一走神被汽車撞死了。她開始給我錢,養我,給我很多很多的錢。但是她不可能讓人知道我,也不可能和我生活在一起,而我,就一直一個人生活在這裏。”
什麼?10年前開始他就一個人生活在這裏,一個人?他一個人?
“韓多……”我輕喊着他的名字,鼻腔里是滿滿的酸楚。
“不要哭。我又在騙你呢。”他輕聲說,又用手按了按我的頭。
不是,才不是。
他才沒有騙我呢。但是我沒有哭,因為他的呼吸幫助着我,帶走了我鼻腔里的酸楚,帶走了我哭泣的力氣。
這裏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他在我的身邊,而我在他的身邊。原本我們都是一個人,但是現在這裏有兩個人。
整個世界,只要有兩個人就不會孤獨。
我呼吸着他的呼吸,清淡的帶着薄荷味道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就這樣下去,直到永遠吧。
深夜裏,我在默默地祈禱。
4.
“嘟……嘟……嘟……”朝夕的電話一直不通,每一次都會自動轉到留言信箱:“您撥打的用戶無法接聽您的電話,請在‘滴’聲后留言……”
“朝夕,我是呂朵。你在哪裏?雖然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過分,但是回來好嗎?我們需要你。你的歌迷,還有我都需要你。回來參賽好嗎?不要讓大家失望好嗎?請求你,回來吧。周六的比賽,全國的觀眾都在等你。”
掛上電話,我打開電視機,6點半的娛樂新聞,頭版頭條依舊是:朝夕神秘失蹤,周六晚“非常男聲”決賽,他會出現嗎?
看到米彩在電視裏神采飛揚地預測朝夕不會回來了,我心情不好地關上了電視機。
朝夕,你真的不會回來了嗎?真的要把你的生命全部交給童童,而選擇辜負所有支持你的觀眾和粉絲嗎?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我看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這裏是韓公子的家。”我接通電話,熟練地按照韓多的囑咐報出以上話語。
電話那邊立刻傳來了竊竊的笑聲,銀鈴一樣咯咯直響。好熟悉的笑聲,我忽然驚覺這是童童的聲音。
“童童!是你嗎?”
“哈哈,呂朵,你能聽出我的聲音來耶。”是童童,真的是童童!我心裏頓時燃起了希望。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夠讓朝夕回來,那就只能是童童了。而我可以利用這個電話說服她,讓她勸朝夕回來。
“童童,你在哪裏?朝夕和你在一起嗎?”我立刻追問起來,也立刻被內心的罪惡感抓了個正着。我這是幹嘛啊?我也要利用童童嗎?利用一個生命垂危的少女?
哎呀,我這是因為和韓多在一起久了,變成韓多二號了嗎?
“呂朵,你不要慌,不要擔心。”電話那邊童童的聲音溫柔貼心,她完全沒有感應到我的邪惡,而是安撫我說,“呂朵,對不起,這麼多天讓你和韓多擔心了,都是因為我,對不起。”
“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立刻說,“童童,你的病好些了嗎?”
“我沒事。呂朵,讓你擔心了。”童童在電話那頭說,“我的病情很穩定,朝夕一直陪着我,我很開心很健康。我沒事,都是因為有你們。你們關心着我,愛着我,我才會這麼開心,才會堅持下來。所以呂朵,你放心,我會想辦法讓朝夕回來參賽的。我不會讓他這麼任性的,全國有那麼多人在電視機前面等待着他,如果他不出現,那麼他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我不會讓我心愛的人變成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不會的。”
“童童……”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童童居然感謝我,她居然為我和其他人着想,她果然是值得朝夕愛的女生,果然是。
“放心吧,呂朵,我會說服他的,放心。”這時電話里出現了朝夕的聲音:“童童,你在幹嘛呢?你不能用手機的,知道嗎?”
“放心!呂朵。”
童童說完,立刻掛斷了電話,而我則舉着電話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直到某人囂張無比地踢開大門,喊道:“僕人,少爺回來了。拖鞋呢?”
無語……徹底無語……
上周日之後,他不但對我溫柔減半,呵護減半,還吩咐加倍,指示加倍,工作加倍了呢。
我按照他的指示,每天打10通電話給朝夕。還按着他的指示,在記者面前放肆說假話。在學校里還要帶着假面具跟同學們糾纏,我都快變成他的專用爪牙了。
朝夕愛上童童是應該的,因為童童真的很好。我是何苦要愛上韓多這個大魔王呢?而且他還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他不喜歡我,他真的只是在利用我。
我……
我無語地把他的拖鞋奉上,看到他又買了一大堆比薩。他真的好喜歡吃比薩呢,但是他每次都買那麼多,我和他根本吃不完那麼多。
“跟朝夕打電話沒?”他一邊吃比薩看報紙,一邊看也不看我地問。我連忙把童童打電話過來的事告訴了他。
我以為他聽到這個消息會高興得跳起來,結果他還是那樣平靜,什麼表情和反應都沒有。
“哦,我知道了。”他說。
然後他把比薩盒子向我推過來一些,他的意思是說這就是我的晚飯了。
我安靜地在他身邊坐下,安靜地吃比薩。
而他則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那一堆報紙上,他完全沒心情管我,一邊看報紙一邊圈出所有與“非常男聲”有關的新聞。
“看來,我還得向記者爆點新料才行。”他一邊看新聞,一邊喃喃自語。我在他背後注視着他,他應該也不會察覺才對吧。
“韓多,算了吧。沒有必要對米彩那麼過分,她到底是你的媽媽啊。我在百度上搜索了她的經歷,她也蠻辛苦的。30多歲還被丈夫拋棄,又得過很重的病,經過了很久的打拚才有現在的一切,我想她已經得到應有的……”
“你吃完了嗎?”他轉過頭來打斷我,看了眼我和比薩,固執地繼續問,“吃完了嗎?”
“嗯。”我本來就不想吃東西,被他背對着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我想和他面對面,就像一家人一樣,哪怕是一起吃泡麵也會好幸福。
“那我收拾了。”他一邊說一邊把所有沒吃掉的比薩都丟進了餐廳里那個很乾凈的大垃圾桶里。
“好浪費。還有一整張比薩沒有吃過呢。”我跑過去制止。
“你帶給他們就好了啊。”
“他們?”我抬頭問韓多,“他們是什麼人啊?”
他眼眸中猝然滑過一道火光,不過他立即調轉頭向他的書房走去。(聰明的親們,猜到了嗎?呵呵)
“我剛才走神了,隨便亂說。你不要吵我,我還有事。後天就是決賽了,你一定要想辦法把朝夕給我弄回來。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樣?”我凝視着他的背影痴痴地問。
“不然的話——”他重複着說,在門邊站住,回頭對我說,“不然的話,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完了?”我獃獃地重複着他的話。
他點了點頭,深深地望着我:“對,一切。所有的關於‘非常男聲’而發生的一切。”
說完,他獨自走進了他的書房,關上了門。
一切?
他的意思是整個的一切,包括我和他的牽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