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告訴我你都是騙我的,好不好
1.
“你真是的耶!花痴妹花痴到你這個地步也太過火了吧!”
在這樣奇怪的鬧哄哄的話語中,我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毫無疑問正睡在韓多的懷抱里。
他臭着一張臉,不爽地繼續對我說:“花痴女,你幹嘛又投懷送抱啊?想和我生米煮成熟飯,好逼我娶你嗎?”
才不是呢!天地可鑒,昨天明明是這個傢伙說要我當他的被子就把我拉到他懷裏的。我哪裏投懷送抱了呢?
“明明是你抱我好不好?”我氣不打一處來,現在我要做的頭等大事就是從他身上離開,離他越遠越好。
“你幹什麼呢?”看到我要離開,他突然用力地用他又長又有力的手臂把我牢牢地環在了他的懷裏。
“你幹什麼呢?”我生氣地沖他吼,“不是說我投懷送抱嗎?我現在不投懷送抱了,你放開我啊!”
“你欺負了我,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嗎?”他眨着眼睛無辜地說,那樣子就像真的是我欺負了他一樣。拜託,他可是韓多大魔王呢,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欺負別人,絕對不會有別人欺負他這種事發生吧。
“我才沒有欺負你呢!明明是你……”我要怎麼說?哎呀,我根本就不想跟他說話啦,我只想從他身邊離開,離他越遠越好。
我真是有病,會喜歡他,還向他主動表白,說那些肉麻死人的話!
“我怎麼你了?明明是你說你喜歡我,你還說我是你唯一的依靠什麼的。哈哈……”韓多笑得好得意,手臂一用力把我拉回去不算,還更緊地擁進了他的懷裏。
我氣得差點翻白眼。果然吧,我表白的副作用立刻就顯現出來了,這才第二天呢,他就拿我跟他表白的事開始諷刺我了。
“你放開我啦!”此時此刻我真沒有別的話好說了,總之我不要理他,不要!
“放開你?你不喜歡我了嗎?”韓多在我身後用調侃的語氣說,“呃……你這個女生還真容易變心耶。前幾天還喜歡朝夕的,沒幾天的功夫又突然喜歡上我,這還只過了一天呢,你又不喜歡我了嗎?”
“我……”我真是被他說得無語了,其實我不是突然喜歡上他的啦。昨天在他的懷裏,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對他……
我可以為朝夕做一切事情,會因為朝夕而開心。但是當我需要人依靠,當我感覺到孤獨的時候,當我做夢的時候,我都只會想起他。我只會因為他的目光而緊張,只會因為他的話語而心痛。這就是友情和愛情的區別吧,我一直都……喜歡他。
但是這種話要是讓韓多知道了,他還不得意到天上去啊!
“你什麼啊?你不喜歡我了就說吧,那我就不喜歡你好了!多簡單啊!”我無比痛苦時,他卻笑得更開心了。
“說就說,我……”突然,我的大腦像是被閃電劈了一下,剛才韓多說什麼啊?他說他就不喜歡我了,這句話的意思是他現在喜歡我嗎?
“韓多!”我突然爆發了力量,強行在他懷裏轉過身去,正面對着他。他撲閃着眼睛,好像孩子一樣盯着我。而我也強迫自己用最嚴肅的表情盯着他,“你剛剛說什麼呢?你說你不喜歡我了,那麼你現在是喜歡我的啦?”
“這個問題我不喜歡,不回答!”他打斷了我的話,大聲地說。
什麼嘛,他不喜歡的問題,我偏要問:“不要,你告訴我,你喜不喜歡……”
他再次打斷了我,還是用我絕對不可能再說一句話的方式,他堵住了我的嘴,用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好軟,好甜,而我在和他接吻,一時間天地靜寂無聲。我身體的全部感覺都只剩下他對我幾乎窒息的吻。
我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任由他用力地抱着我,盡情地吻我。
“韓……多……我要……窒息了。”我在他懷裏喘息,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般快要暈死在他的吻里。
“我會幫你呼吸。”他說,然後更用力地將他的嘴唇和我的結合在一起。他的呼吸通過他溫熱的唇傳導到我的身體裏面,徹徹底底地將我征服。
他壓着我,抱着我,我覺得天旋地轉,我的一切似乎都屬於他了。
這樣好嗎?他是韓多,那個大魔王韓多,我能夠就這樣把自己交給他嗎?我在心裏問,但才問出來,我的大腦就失去了思考的力氣。
整個世界只有他、他的吻和他的呼吸。
“砰!”突然間,客廳里粗暴的開門聲驚醒了我和我身上的韓多。他抬起身來朝客廳看了一眼,立刻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我驚魂未定,身體完全沒有力氣,掙扎了好久才撐着沙發的扶手坐了起來。就在這時,客廳里傳來了朝夕的怒吼和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
“韓多!你這個渾蛋!”
2.
客廳里,朝夕表情憤怒,眼中還掛着淚痕。他緊攥着的拳頭上有殷紅色的血跡,但是流血的人不是他。
而是韓多。那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正是韓多被朝夕重重地打了一拳,跌倒撞擊到地面的聲音。
“韓多!”我跑過去,想要抱起韓多。但是朝夕卻搶先一步,從地上把韓多提了起來。
他抓住韓多的衣領,又是狠狠地一下。我看到韓多蒼白乾凈的面孔上立刻多了好多鮮紅的血。
朝夕這兩下子都是使了全力打出來的,每一拳都好狠好凶。
他朝韓多走過去,眼中都是決不輕饒的仇恨。
我連忙擋到韓多面前,不能讓朝夕再傷害他了,他本來就那麼虛弱,才從醫院出來,再被朝夕打幾下,他又得進醫院了。
“朝夕,你瘋了嗎?你幹什麼呢?”我擋在韓多面前,朝朝夕怒吼道。但是朝夕看了我一眼,卻用手拉住了我的衣服。
他要把我拉開,他還要打韓多。他究竟是怎麼了?他不是已經逐漸接受韓多了嗎?
我不能讓朝夕再傷害韓多。我用身體護住韓多,緊緊地抱住他,不準朝夕動手。
“呂朵!你讓開!”
“不要!”我堅定地說。
“你讓開呀!”
“不要!”我瘋了一樣地沖朝夕大叫,“我不讓開,死都不讓開,你再打他,我就和你拚命!”
朝夕愣住了,我也是。
“呂朵,你和他?”他沒想到我會這樣保護韓多。我也想不到,我想不到我竟然會這樣愛韓多。
“朝夕,你到底怎麼了?”我吼着,聲音都嘶啞了,“我們不是夥伴嗎?你怎麼能這樣對自己的夥伴呢?”
“夥伴?”朝夕愣了一下,突然用手捂住臉。我聽到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壓抑地嗚咽了一聲,一聲痛徹心扉的嗚咽。
“他不是我的夥伴……夥伴不會利用自己的夥伴!”朝夕撕心裂肺地對我說,“我沒有這種利用別人來達到自己目的的夥伴!”
朝夕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已經發現童童的身份了嗎?
“朝夕?”我遲疑了一下,才問,“是童童嗎?童童怎麼了?”
“童童……”朝夕瞬間變得脆弱無比,對我說,“童童出事了。我陪她去看日出,然後有狗仔隊找到了我們。”
“你們又鬧出緋聞了嗎?”我急迫地問,朝夕痛苦地搖了搖頭,說,“不是,比緋聞要更嚴重……”
“啊?”我有不祥的預感,“童童,她怎麼了?她……”
“她是電視台台長的女兒,你已經知道了吧,呂朵!”朝夕忽然抬頭,用力地逼視着我。
“你知道了?你是因為這個……”我無法撒謊,只得點了點頭。
“不是!”朝夕再次打斷我的話,說,“不是!我不在乎她是誰的女兒。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因此說我是靠手段拿到了‘非常男聲’的名次,說我是沒有用靠女人的壞蛋,我都不在乎。我不在乎,我喜歡她,喜歡的是她,這個叫童童的女孩!不是別的,什麼都不是!”
我頓時徹底呆住了,朝夕喜歡童童,原來喜歡到這種程度。我有感覺,一定是發生了更不好的事,一定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我忍不住將懷裏的韓多抱得更緊了,而他帶着一臉的傷,冷靜地不帶一點兒表情地注視着朝夕,也不說話,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了一樣。
朝夕也盯着韓多,嘶啞的嗓音都快要冒火了,他說:“今天早上抓到我和童童在一起的那些狗仔隊,就是用這些話來刺激我的。他們想要拍到我的醜態,拍到我得知真相后的醜態。所以他們故意問童童,你是不是給了朝夕很多很多的幫助啊?你對他也還滿意嗎?他是不是好聽話,你想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好惡毒!真是好惡毒!而童童……”
“童童本來就已經很自責了,她擔心她會影響我的形象,擔心她會對我不利。她一直都好擔心,好憂鬱,她本來就因為我而身體差了好多,結果今天……”
說到此時,朝夕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看了手機一眼,表情變得空前緊張。他接通電話,急迫地問道:“她怎麼樣了?我就來!”
朝夕掛上電話,突然向我沖了過來,從我的手中奪走了韓多。他抓着韓多的衣領對他說:
“你滿意了吧!你故意讓童童到我身邊來,以此來讓電視台的人修改合同。你利用童童,利用我的感情,利用她的感情。現在,她終於進醫院了,因為那些狗仔隊惡毒的問題,因為我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大渾蛋拉着她熬夜看朝陽。而她……實際上是個連醫院都不能出的絕症病人!你滿意了吧?”
我的世界突然晴空霹靂,童童是連醫院都不能出的絕症病人?
“連這樣的病人,你也要利用!甚至於,你連她身體的狀況都不告訴我,讓我像劊子手一樣,帶着她看午夜場電影,帶着她看日出,帶着她……還以為她會好開心好開心,其實和我在一起一秒,她的生命就會消耗幾百秒!她終於不行了,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吧?”朝夕吼完,淚水已經淹沒了他的面孔。
“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當我的經紀人,為什麼要用這麼卑鄙的手段讓我獲勝?為什麼?”
面對朝夕流淚的質問,韓多一臉漠然。他冰冷地回答道:“贏。”
“什麼?”朝夕崩潰地望着他。
韓多麻木地重複道:“為了贏。贏得遊戲,僅此而已。”
“贏得……遊戲?”朝夕用力地搖着他怒吼道,“他人的人生就是你的遊戲嗎?我們都是你遊戲的一部分嗎?渾蛋!渾蛋!”
韓多盯着朝夕,重重地點了下頭。朝夕紅着眼睛,鬆開了一隻手,攥成拳頭。
“朝夕,不要!”
我害怕地眼前一黑,但是朝夕沒有再對韓多動手。他的拳頭已經逼到了韓多的眼睛邊,卻沒有打下去。
我看到在朝夕紅彤彤的眼睛裏,有仇恨,有憤怒,卻也有被夥伴背棄的深深難過。終於,他鬆開手。
而我無力地坐在地板上,看着他頹然地鬆開手來,讓韓多跌回到我的身邊,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抱住韓多了。
朝夕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也沒有再打韓多,而是立刻轉身出門,向醫院奔去。
3.
“韓多。”我爬起來,找到紗布和外敷的葯,敷在韓多紅腫的嘴角和鼻子,還有他因為剛才的打鬥扭傷的手腕上。我希望朝夕說的話不是真的。韓多不是那樣的人,他沒有狠心到會利用一個得絕症的女孩。
他不會的!
雖然他對朝夕的質問表情冷漠,雖然他說他是為了贏得“非常男聲”這個遊戲,把我們都當成棋子,但是我不相信,我不要相信。
我幫他擦乾淨血跡,在傷口上敷上藥水。他一直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的心裏像翻江倒海一樣。
終於,我鼓起勇氣問他:“韓多,你不知道童童有絕症對不對?”
回答我,回答我“對”。告訴我你不知道她有絕症,你只知道她是電視台台長的女兒。我在心裏殷切盼望着韓多的答案。
他轉過臉來,深深地望着我,然後淡淡地微笑起來,說:
“如果她沒患絕症的話,她爸爸是絕對不會接受我的合同的。”
“什麼?”我不肯相信我的耳朵。
韓多盯着我,好慢好慢地對我說:“就是因為她得了絕症,而她又和你一樣因為朝夕唱歌時的身影而傾倒,能夠認識朝夕,聽到朝夕的歌聲,就是她人生中最後的願望。所以,她才會接受我的幫助,從醫院逃出來,並轉學到我們學校。而看到她和朝夕在一起后,台長才會為了滿足他快要死掉的女兒最後的願望,而接受我的那份合約,這就是我的計劃。”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發現我已經聽不懂韓多的話了。
“我是說——”韓多抱着我的肩膀,不給我逃遁的機會,大聲地對我說,“我就是知道童童有絕症,才利用她的!朝夕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我早就知道她有絕症,知道她出了醫院隨時有可能死掉,但是我還是想辦法把她從醫院裏弄出來。還把朝夕的詳細資料都給了她,讓她可以去接近朝夕,和朝夕在一起。只要她和朝夕關係越密切,台長就會答應我越多的要求。這就是我的計劃!”
啪!
好響的一聲,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剛才,是我打了韓多一耳光嗎?他的臉上那麼多傷,我才幫他上了葯,我卻打了他。為什麼?為什麼我的眼淚流下來,還止不住?為什麼?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會眼睜睜看着童童在生死線上掙扎還利用她的。告訴我你不是這麼冷血的人,告訴我!”我在他面前祈求道,希望他能對我說剛才的一切都是他故意刺激我的,他不是總這麼做嗎?說讓我傷心的話,讓我誤解他,離他遠遠的。
是吧,剛才的那些話,也是他故意氣我的吧。
“呂朵,這都是真的。我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的人。我沒騙你。”他用手抬起了我的下巴,讓我可以更清楚地看着他的眼睛,然後他盯着我繼續說,“我利用了童童,利用了很多人。我沒騙你!”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失控地倒向他,抱着他的肩膀讓我可以離他好近好近,可以完完全全地捕捉到他眼中任何的蛛絲馬跡。
“為什麼?你給我一個理由,給我!”
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完全沒有任何說謊時的馬腳,對我說:“為了贏。贏得‘非常男聲’這個遊戲,從米彩的手裏贏得遊戲!”
“米彩?米彩到底和你有什麼仇?你要這樣對她?”
我撕心裂肺地哭着說,他望着我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絲溫柔,但是馬上他就變得冷若冰霜。
“沒有仇。她只不過是遊戲裏的另一方而已。都是遊戲,遊戲,你懂嗎,呂朵?”
“那麼我呢?”我已經失去了理智,韓多這個人讓我失去了理智。
“我也是遊戲中的一員嗎?我也是嗎?你也利用了我嗎?你從頭到尾都在利用我嗎?”
“我。”他緊盯着我的視線突然向左偏移了一下,嘴唇輕輕地抿了抿,說,“是的。我是在利用你。”
“你從沒有喜歡過我?”
“是的。”
那一剎那,我聽到心臟毀滅的聲音。
4.
童童一直都沒有醒。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迫近中午了,但是她還是沒有醒。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我在門外攔住了童童的主治醫生,他告訴我:“她的情況還算比較穩定。這次昏倒是由於身體太過虛弱導致,所以沒太大問題。不過她患的是腦內壓迫性血管瘤,就跟在腦子裏放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樣,你們要千萬注意,不要再讓她的情緒有過多波動了,明白嗎?”
“嗯。”我點了點頭,醫生從我身邊離開后,我深呼吸了一下,推開了病房的門。
童童安靜地睡在病床上,淡棕色的長發均勻地鋪散在潔白的枕頭上,好像一副好看的絲綢扇面。朝夕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微合著眼睛注視着床上的童童,表情安詳恬靜。
窗外的陽光透進來,照着他們兩個,在白得發藍的病房裏,他們好像一副不可被破壞的畫。好像我走進去就會破壞了他們之間的氣氛一樣,我忽然覺得自己不該打擾他們。
我站在門邊猶豫着不敢進去,而朝夕似乎也感覺不到我來了。他的世界只剩下童童一個人了吧。
我還是離開吧,作出決定后,我默默地從門邊離開。
“呂朵……是呂朵嗎?”
是童童的聲音,我猛然回頭,病床上的她一臉憔悴,幾乎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但她蒼白的小手卻朝我固執地伸展着。
“不要……走。”
我立刻就走到了她的床邊。我無法再讓她因為我而多說一個字,我知道她每多說一個字都好辛苦好辛苦。
“童童,我不走。”我坐到了她的床邊。她微笑地看着我,搖了搖頭說:“我沒事,呵呵……大家不要這樣看着我,真的沒事。”
“嗯。”我連忙點頭,沒想卻看到我身邊的朝夕臉上有一行淚水流了下來。
朝夕哭了?
那個朝夕,被所有人誤會都不曾流露悲傷的朝夕居然哭了,還是這種最讓人傷心的無聲的哭泣。
“朝夕,對不起。”
童童用她的手探向朝夕流淚的面頰,但是她的手太短,她的身體也太虛弱,所以伸到中途她就露出了吃力的摸樣。就在這時,朝夕一把抓過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臉上。
剎那間,我被眼前的畫面弄得淚水滂沱。為什麼生命中總是會有這樣的畫面,這樣的故事?
“不要哭,朝夕……我沒事。”童童微笑着對朝夕說,但在她的眼角卻分明有水晶一樣的淚珠。
朝夕也不說話,就是流淚,無聲地讓淚水流個不停。
童童凝望着朝夕,忽然眼淚流了下來。
“朝夕,對不起……我其實不知道誰是涼子,也從沒有聽過你喜歡的那些歌,沒有去過你嚮往的北極川。這些都是韓多告訴我的,關於你,關於你的所有事……所以,對不起。我對你說了謊,從一開始就在說謊,其實你不應該喜歡我的,我不值得你喜歡。”
“我只不過是一個,在路邊看到過一次你唱歌的身影,就妄想着能夠接近你,和你在一起的女孩而已。我和其他所有的歌迷一樣,我比她們還要糟糕……我居然會假裝成另一個人騙你,騙取你的愛……我好糟糕,童童好糟糕……朝夕,我不值得你愛……朝夕……不要再……”
“別說了。童童,別說了。”朝夕終於嘶啞着打斷了童童的話,才開口眼淚就吞沒了他的面孔,“不是這樣的……不是……我不在乎你喜不喜歡我喜歡的歌手,不在乎你去沒去過我嚮往的北極川,我喜歡的人是童童,就是現在的這個童童,不管你有沒有對我說過謊,我不在乎。我喜歡的是你,就是這個你……你糟糕也可以,騙我也可以,我都喜歡!”
“朝夕……”
朝夕抱住了童童,讓她不要再說話了。我獃獃地站在一邊,覺得這下子,這裏真的已經沒有我存在的必要了,在朝夕的心裏永遠都不會有人能夠代替童童的位置了,永遠。
我又退到門口,用手輕輕地把門旋開,拉開門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站在醫院的走廊上,靠在門邊。
腦海里忽然閃過這麼多天來,我急速變化的生活。想到第一次在大雨中看到朝夕,第一次被他在人群中找到,第一次看到他受傷的樣子,第一次看到他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第一次……
被韓多擁抱住,從此不再孤獨。
我忽然想到了韓多,想到了他對我說出那句話時殘忍而決絕的樣子。
我知道他一直都愛說謊,也知道他善於算計和極度狡黠,我知道他就是那樣一個人,冷漠、孤傲、捉摸不定、不可接近,明明知道卻還是愛了,還愛得那樣無可救藥,不能回頭。
怎麼辦?怎麼辦?
這種明明知道很絕望還是不能控制的感情,我要怎麼辦?各種各樣的思緒開始在身體裏痛苦地糾纏,我無力地順着門滑下去,滑到了冰冷的地板上,坐在那裏,全身像被冰水浸沒了一樣難受。
“小姑娘,你可以坐到那邊的椅子上。”路過的護士好心地對我說,我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好意。
“你這樣會着涼的。”
“沒關係,我真的沒關係。”我埋着頭繼續說,好怕被人看到此刻我臉上悲痛的表情。
“你坐在這裏是方便那些狗仔隊找到童童的病房嗎?”忽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洞穿了我的身體。我頃刻間全身麻木,過了好久才有力氣抬起頭,看到韓多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眼中是不可抗拒的威嚴。
“站起來,不要在外面丟人現眼。喪家狗一樣。”他命令道,而我只是看着他,身體完全不能動彈。
他又看了我一眼,突然彎下身來,我聽到護士小姐情不自禁的尖叫聲,而我則被韓多用他沒有扭傷的那條手臂抱了起來。
他抱着我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5.
“放我下來!”
我一邊大叫一邊在韓多懷裏掙扎,但是我才掙扎了一下就呆住了。因為他已經抱着我再一次走進了童童的病房,而在病房裏我看到朝夕居然跟韓多抱着我一樣,抱着臉色蒼白的童童。
“呂朵,不要讓朝夕亂來……”童童支撐着說完最後一句話,垂頭倒進了朝夕的懷裏。
不要讓朝夕亂來?
朝夕抱着童童,他是要帶童童去什麼地方嗎?思索間,我已經身不由己地被甩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韓多毫不猶豫把我丟到了一邊,走過去攔住抱着童童的朝夕。
“你要帶她去哪裏?”
韓多語氣急促,沒有感情地問。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看到病危的童童,傷心欲絕的朝夕,難道他就一點兒都不覺得內疚,一點兒都不覺得自責,一點兒人的感情都沒有嗎?
難道他真的冷血到這種地步嗎?
我的心開始絞痛,越來越痛,無法抑制,無法想像。
“我帶她去結婚。這是她最後的願望,不管她願不願意我也要想辦法實現這個願望。”
朝夕一個字一個字好用力地對韓多說。
韓多盯着他,冰冷的面孔上猝然綻開一個讓人討厭至極的冷笑:
“朝夕,你瘋了嗎?你和她都沒到結婚年齡,而且只要你這樣做,我可以告訴你,你真的就不會再有機會進娛樂圈了。”
“我知道我們還沒到結婚年齡。不過就算只是儀式,沒有任何意義的儀式,我也要和童童結婚。”朝夕淡淡地說完,雙眼靜默地盯着韓多,緊閉嘴唇,似乎再也不會說什麼了。
韓多望着他,臉上依舊保持着他慣用的沉穩的笑容,說:
“朝夕同學,我的話難道說得不夠明白嗎?不管你是真結婚還是假結婚,只要你今天這個樣子抱着她走出去,你的歌唱生涯就完了!真正的完了,你再也不要想在舞台上唱歌了。你的那些歌,那些音樂,你的一生都完了,你明不明白?”
朝夕緊閉着雙唇,什麼都不說,只是望着韓多,很安靜很安靜地望着。他從來沒有這個樣子過,一直以來他都會跟韓多爭論的,而不是這個樣子。我看到韓多冷靜的表情上有汗水滲出來。
“朝夕,你到底明不明白?你還有比賽,你還要成為‘非常男聲’的冠軍。今天你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樣出去,還有結婚什麼的,絕對不可以!你明白嗎?”韓多在最後一刻吼了出來,朝夕異常的沉默終於讓這個冰山一樣的男生也慌了起來。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朝夕終於再次開口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韓多,淡淡地告訴他:“不過,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一滴汗水順着韓多的額頭滑了下來,我看到他眼中有讓我心碎的慌亂表情,“你不在乎你的事業?你不在乎‘非常男聲’的名次?朝夕,你不知道做明星可以賺很多錢的,你可以擁有世界上最好的錄音室……”
“我不在乎!你聽清楚了嗎?韓多同學!”朝夕突然吼了出來,然後他徑直地抱着童童從韓多身邊擦過,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不能走!”
韓多立刻轉身去抓他,但是他的手才扭傷過。朝夕只是稍稍用力就從他手中掙脫了。
但是真正讓韓多放手的不是朝夕的力氣,而是朝夕決絕的態度。
韓多沒有追出去,而是衝著朝夕的背影大吼:
“朝夕,我們是有協議的,你和我是有協議的,我是你的經紀人,你要聽我的!朝夕!朝夕!”
朝夕一步步離去,沒有回頭的可能。
“朝夕,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
激動的表情第一次佔領了韓多冷漠的面龐,我從來沒看到過他這樣激動,這樣無助過。他堅毅的目光在搖晃,孩子一樣恐懼慌張。
他用力地喊:“不是為了我!和我沒一點兒關係,朝夕,朝夕,你這樣走了,那些支持你的粉絲怎麼辦?他們為了你花了那麼多時間守在電視機旁,他們為了你用零花錢投票,買海報,看演唱會!他們為了你……朝夕,你不可以這樣一走了之!朝夕!朝夕!”
朝夕沒有回頭,甚至連他離去的腳步都不曾亂過。他不會回來了,他真的不會回來了!望着他抱着童童頭也不回的身影,那一刻我相信他是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的音樂夢,他的歌,他的人生,他都可以不要了。
這個世界上只要有她一個人就夠了。
那麼我呢?其他人呢?韓多呢?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太過戲劇化,等我從迷霧一樣的場景中清醒過來,我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不能讓朝夕走,不是為了我的夢想,不是為了他的歌,是為了其他那些更需要他、支持他的人!
“朝夕!”我大喊着追了出去。
我一路跑着,終於在醫院門口再次捕獲了朝夕筆直的背影。他正彎下身將童童塞進醫院門口的出租車內。我看到他就像將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存放進寶盒裏一樣輕輕地將童童放在了出租車裏最舒服的位置上。
然後,他也抬腿走進了出租車。
我連忙向他跑過去,但是才跑出一步,他就突然回頭抬手示意我不要再過去了。
雨滴在這一刻突然落了下來,就像我第一次看到他演出時那樣。雨中的他,表情還是那樣地堅毅,不可動搖,但是這一次他表情的堅毅卻含着讓人心痛的憂傷。
“對不起,呂朵。對不起。”車輪摩擦着被雨打濕的馬路發出刺耳的噪音,而我就這樣獃獃地看着朝夕和童童在我眼前消失了。
朝夕走了,決絕地走了。
我站在醫院的門口,忽然間世界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