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第一次擺攤
在北京的這一個多月里,龍秋幾乎一直都為工作的事情急破了頭,卻始終沒有結果。也許是小月河的氣氛感染了她,她決定——擺攤。
某天,和張文亮吃完飯散步時,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北京待了這麼長時間,我發現找個工作比登天還難,以前在大興做財務的時候,沒發現競爭這麼激烈。現在跑到海淀,到處都是重點大學,咱這大專文憑根本一點含金量都沒有。所以我想好了,去擺攤。"
張文亮最近胳膊在養傷,已經許久沒碰結他了,之前自己和龍秋共同存的那點兒錢也幾乎快消耗殆盡。他聽到龍秋想要擺攤,支持大於反對,但仔細一想,問道:"你擺攤這件事情我還是比較支持的,但是你哪來的錢啊?"
龍秋自信滿滿地說:"用不了多少錢,我想好了,這畢竟是我第一次擺攤,我就先進些頭飾、小錢包、小飾品之類的,等先打好第一仗再說。"
"那好吧。畢竟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沒什麼好乾預的。不過你可得小心,小月河這裏有城管,別把你給抓走了,然後再給你老虎凳、辣椒水什麼的。"張文亮說話的時候還配上了肢體語言,大有在渣滓洞、白公館做導遊的架勢。
這句話說到龍秋心裏最害怕的地方了,她捶了一拳張文亮,嗔道:"我還出師未捷,你就在這裏滅我志氣,看我怎麼收拾你。"
"大俠饒命。"
……
周末,龍秋跑到批發市場去進貨。
批發市場在動物園對面,裏面人山人海,還充滿了異味。以前龍秋也經常到這裏來逛,但是和現在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心態。給自己買東西的時候不會太費腦子,只要按自己的口味選好了,拚命砍價就是了。但是進貨卻不一樣,需要更加迎合主流,各方面都得照顧到。面對那琳琅滿目的商品,人們經常會失去判斷力,龍秋也一樣,可選擇的東西很多,但進貨卻只能進一點兒,挑起來着實讓人頭疼。除此之外,還需要貨比三家,不光要比價錢,還要比質量,這對於龍秋這樣的擺攤新人來講實在是一件難事。她在批發市場裏足足待了五六個小時才背着一包不多的東西出來,凡事要穩紮穩打,她需要慢慢來。
龍秋之前在五道口調研過,地大北門還有清華東南門那裏擺攤的她都摸了摸情況,那裏的地攤商品價位明顯要比小月河那裏高一些,但她沒有選擇那裏。一是對那裏情況不是很熟悉,二是那裏基本上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兒,很難找到插腳的地方。所以,思前想後,龍秋把落腳點選在了小月河邊的一條大路上,那裏正好挨着一所大學的南門,所以還有很大一部分學生客源,想來生意應該還算比較好做。
可是,龍秋畢竟還是只菜鳥,想的即便再周到,到了落實的時候還是會遇到難處。她剛把攤子支起來,就開來一輛裝滿鍋碗瓢盆的三輪車,一個大媽從車上跳下來,對着龍秋大聲講道:"你新來的吧?趕快把你這些東西收拾起來,我天天都在這兒,你把我的位置佔了。我告訴你,我這兒東西很多呢,你最好快點兒。"
看到大媽盛氣凌人的樣子,龍秋也無可奈何,人家顯然是個擺攤專業戶,自己不在理上,爭也解決不了問題。她抱起東西,沿着路往西走。路邊那些賣燒烤的店外污水橫流,地也很滑,她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東西散落了一地。她急忙爬起來重新拾掇,當她把一個一個掉在地上的頭飾和裝飾品往攤布里放的時候,心裏酸楚到了極點。沒有人幫她,甚至沒有人願意往她這裏多看一眼,那種被冷落、被忽視的無助迅速充斥了龍秋的內心。她現在才明白,擺攤考驗的不是人的肉體,而是人的心理,其實每一個商販就如同叢林裏的動物,為了生存而戰。以前每每路過這裏的時候,她經常會看到幾個商販因為一個攤位而大打出手,歸根結底都是生活所迫。沒有人願意在三十多度、烏煙瘴氣、雜亂不堪的馬路邊上擺攤,但是不擺攤卻沒有飯吃,就像是被毒蛇咬了手指頭后需要斷腕保命一樣,各種痛苦跟生存相比,微不足道。
龍秋走到了最外面的地方,停下來把東西放好了。她知道這裏不光位置不好,而且是最危險的地方,城管一來,她這裏就首當其衝,即便這樣,還是被人早早佔領了,一個買雞蛋卷的大叔把架着火爐的車屁股對着龍秋,說道:"你還是挪到一邊去吧,這兒是我的地方。"
龍秋見這大叔長相憨厚,而且也許看見自己是個女孩兒,語氣也比較隨和,於是略帶乞求地說道:"大叔,你讓我跟你在這裏擠擠成嗎?你也看到了,再往西邊走就到人家校門口了,這兒算是最外面的位置了,您就行行好,別把我往旁邊趕了。我也是剛被趕過來的,新人,不容易啊。"
那大叔最終還是心軟了下來,讓旁邊賣臉盆的把攤位稍微往東移了一點兒,跟龍秋兩個人擠在了一起。
終究是第一次擺攤,龍秋的心裏非常緊張,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中,她竟然不知如何開口吆喝。好在張文亮趕了過來,還給她帶了晚飯。
張文亮嗓門大,而且是男生,成天在街頭或者地下通道唱歌的經歷讓他的吆喝聲也比別人的動聽許多。他時而蹲下,時而站起,手裏拿着頭飾和小錢包,嘴裏喊着:"小飾品便宜賣啦!三元一件!"
好多女孩子見到這多出來的新攤子都湊過去看,龍秋馬上跟他們搭起訕來,介紹東西如何如何好。可是一談到價錢,人家就走了,而且接連好幾撥人都是這樣。
張文亮問龍秋:"你這東西賣得貴嗎?"
龍秋斬釘截鐵地回道:"貴什麼啊!五道口那邊都賣五六塊錢啊,我這才三元,幾毛錢的利潤罷了。"
"那奇了怪了。"張文亮也能看出這些小東西實際上並不貴,但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人買,而且直到收攤的時候也沒找到答案。
這一晚上的吆喝讓龍秋和張文亮累得半死,卻只賣出去十幾塊錢的東西,而且天黑以後,他們也沒有準備枱燈,滿街都是星星點點的亮光,唯獨他倆這裏暗得可憐,要不是賣雞蛋卷的大叔車上掛的電燈泡還算比較亮,否則龍秋的這個攤兒真可以算是漆黑一片。
初戰未能告捷,龍秋裝了一肚子擔心,照這樣下去,怕是一個星期也收不回來本,在回去的路上,她拎着大包問張文亮:"文亮,你說我這樣下去是不是肯定會碰得滿鼻子灰?"
張文亮嘴角一抿,用手為龍秋整理了下劉海,說道:"我當時在街上唱歌的時候,也有過和你一樣的擔心。那時候在地下通道里站一天都收不到幾塊錢,只夠管飽了自己的肚子,連房租都是吃老本的。可是慢慢地我發現,結他包里扔的錢越來越多,而且還培養出了好幾個忠實聽眾。他們大多數是在周圍做生意或者居住的人,每當我看到他們站在我身邊專註地聽我唱歌,我就擁有了無限的動力,我就會感覺我去唱歌並不是完全為了謀生,而是在做一件有意義有價值的事情。你賣東西也一樣,當你漸漸地發現自己從頭飾賣到了小包,又從小包賣到衣服,最後說不定自己也能開家店鋪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之前的努力一點兒都沒有浪費,攢在一起就像一條項鏈一樣,等你戴上它的那天,你就會感慨,原來上天還是會眷顧我們的。你說是不是?"
龍秋點點頭。
"你所要做的,就是不斷總結,改變方法,摸索出門路。誰都不可能一次成功,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不過我相信你,誰讓你是我張文亮的女人呢!"
龍秋拽了下張文亮頭上雜亂的黃毛:"唉!又把話題拐向你的大男子主義了。你應該說:'誰讓你叫龍秋呢'。"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