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是我的意外
從永新的家裏出來,賜賢在自家的浴室里衝著熱水澡。門外忽然響起媽媽姜菊子着急的拍門聲,不得已,賜賢只有關上了水龍頭:"怎麼了?媽媽,我洗澡呢!"
"我看你光身體多少年了!"姜菊子將門拍得更響,"我有話要說!你媽媽快咽氣了,快點開門!"
披着一條浴巾的賜賢剛把浴室門打開,姜菊子就衝進來,追着他一陣猛打:"你有沒有神經,有沒有腦子啊!你這臭小子!"
"到底是怎麼了嘛!媽媽。"賜賢被打得摸不着頭腦,"你突然這樣是幹什麼啊?"
"是你救的永新的爺爺吧?"姜菊子氣勢洶洶地質問,"如果連你也淹死了怎麼辦?為什麼要救啊?"
"爺爺是為了撿我的帽子才落水的。"賜賢對媽媽的態度十分失望,"不是因為我,爺爺也不會落水!"
"什麼?"姜菊子片刻的意外之後,仍舊梗着脖子狡辯:"怎麼會是因為你,是因為那老頭子痴獃!"
賜賢為她不負責任的話生氣了:"您別嘴犟了!即使不是永新的爺爺,別人落水了我也會去救的!"
雖然這樣說沒有錯,可是姜菊子還是更關心自己的兒子:"反正以後不許你和她們家有來往!這麼大點村子,最怕的就是謠言了。恩姬從英柱那裏聽到那些話之後,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臉色一直很不好,你就多關心一下她吧。"
賜賢被媽媽說得啞口無言。是啊,回到故鄉后一直沉浸在對以往的回憶中,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實了!這段時間確實太冷落了恩姬。他想起自己幾次去永新的家門外逗留,還有情不自禁抓住永新手的時候……情感總是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自動出軌,這讓他有點兒害怕。8年前的愛至今都沒有變么?那麼,對恩姬的感情又算是什麼呢?難道男人真的都是花心的動物,可以任憑自己腳踏兩隻船?無論從家庭還是從輿論的角度上來說:自己都是絕對不能跟恩姬分手的!
可是……一想起永新孤苦無依的模樣,還有春天機靈可愛的樣子,他的心臟就忍不住一陣陣收縮起來。雖然永新說春天不是他的女兒,可是,為什麼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他就會有種心痛的感覺?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好好照顧她們,讓永新的臉上出現如8年前那樣燦爛的笑容……可是,站在現實的立場上,自己又算是什麼呢?
在姜菊子的嘮叨下,不堪其擾的賜賢來到村子裏唯一的小酒館,卻在那裏看見了自己苦尋不着的閔基書。這傢伙正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痴獃地望着牆壁,一杯一杯地幹着燒酒。
"牆上的比基尼該被你看穿了吧?"賜賢放下手中的提包,坐在閔基書旁邊的位置上,"都喝了4瓶了?你自己先喝醉怎麼行啊?這是犯規哦!"
"我沒醉。"雖然旁邊有人竊竊私語,但一直沒有出聲的閔基書開口了,聲音比平時還要平靜,"我的酒量是一箱。"
這傢伙,吹牛也太誇張了。賜賢並沒有揭穿閔基書,只是有些責怪地問:"電話怎麼不接?打了好幾次呢!"
"弄壞了。"在這個問題上閔基書不想多說。事實上,從爺爺還給他電話以後沒多久,他就發現了一個悲慘的事實:不知道爺爺怎樣虐待了他可憐的電話,總之,是壞掉了。
"那就用這個吧,我有兩個電話。"賜賢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遞給閔基書。
閔基書隨手拿起來看了看:"比我的還好呢!能收到電視嗎?"
氣氛因為這友好的調侃而輕鬆了起來,賜賢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開口問道:"你是怎麼到永新家的?"
"就那樣,不知不覺就去了。"閔基書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旅店也破,民宅也沒有,這到底是什麼破村子啊?"說著說著,他就委屈起來:"我說過我沒吃過苦,你這個組長是怎麼當的?"
賜賢為他孩子氣的話笑了起來,閔基書的無所謂打消了他的顧慮。看來,確實是自己多想了,一切只是偶然的巧合而已。懷着隱藏在心底的矛盾和對閔基書小小的愧疚,賜賢不知不覺喝了很多,直到桌上堆滿了空酒瓶,他還對自己醉酒的事實沒有任何察覺,只是絮絮叨叨地跟閔基書念叨:"你打算一直在那裏嗎?永新她做菜很好吃哦!又乾淨、人又好,住在那裏確實是最好的選擇了……"
閔基書細細琢磨着賜賢的話語,卻覺得越來越不對味。他這個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暗戀人家的無知少男,在跟自己傾訴着心上人的種種好處。
"……打算一直住在那裏,直到離開嗎?"看到閔基書遲疑着點頭,賜賢從懷裏掏出用信封裝好的現金。本打算自己給永新送去的,可是又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那麼,就讓閔基書代勞吧。以房費、飯費的名義給永新,也許會讓她覺得自然一點呢。"你也知道永新她年紀輕輕地撫養一個女兒,還得伺候痴獃的爺爺。"賜賢對着酒杯自言自語,不知道是在對閔基書解釋自己的行為,還是在懺悔給自己聽。"年紀輕輕的一個人,自己賺錢養家自己辛苦,那丫頭會禁受不住倒下去的!她就是累死也不會找人幫忙的!"
"別喝了,你醉了。"閔基書奪下他又要送到嘴邊的酒杯,一仰脖子,自己喝了個乾淨。本想把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錢扔還給他,但是,在聽到他呢喃一般的自語后,卻沒有理由地想要接受。閔基書啊閔基書,你都窘迫到連房費都得讓別人替你付了嗎?他在心底小小地鄙視了自己一下,把信封裝進自己的衣袋裏。
"你能替我守護她嗎?"賜賢紅着眼睛,說出了讓閔基書目瞪口呆的一句話:"你在我們永新身邊,守護她幫助她。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會有很多次的,永新自己承受不了的。"
這傢伙!他以為自己是情聖嗎?對一個帶着孩子的單親媽媽這麼關心,未免也太不避嫌了吧?還是,他和永新之間,本來就有什麼隱情?閔基書為自己想到的這一點而覺得悲憤。可賜賢卻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拉着他的手,磨磨蹭蹭地絮叨:"……你不是很能做力氣活嗎?就當是工作,去幫助她們吧。"
這傢伙,酒醉到連公私都不分了嗎?閔基書忽然又覺得有些好笑。"你自己去不就好了?那麼擔心的話,你來做啊!"
"不行!"賜賢的拒絕幾乎是於第一時間脫口而出:"我做不了。"
"那這是辛苦費嗎?"
"需要更多的話就說,你要多少我都給。"賜賢完全失去了平日裏的理智與冷靜,"在她摔倒的時候,你把她扶起來;受傷了就給她擦藥;即使不要你幫忙,也多去關心一下她;如果哭了就給她擦眼淚;也多照顧一下爺爺,還有春天……像爸爸一樣地照顧她……"
這個可憐又可悲的傢伙,不僅僅是同情心泛濫那麼簡單吧?看着他搖晃得越來越厲害,最終兩眼一翻趴到了桌子上,閔基書無奈地搖了搖頭。春天跟他有什麼關係?難道是他的女兒嗎?自己看不慣的傢伙竟然會生出春天這樣的女兒來?閔基書覺得不可思議。那麼,就那樣吧!反正自己也沒有地方去。
閔基書看了看桌上的錢,端起酒杯來狠狠喝了一口。哎,撿到大便宜了!找到了能夠伺候吃喝的民宅還不用花錢,自己跟的崔大組長,可真是多情又多金啊!不過,等你酒醒了,可別再要回去,給了別人的東西,是不能夠反悔的,要不然,屁股上是會長毛的!
閔基書回去的時候,爺爺和春天都已經睡了,只有永新一個人在外面走來走去地搬橘子。閔基書想要去幫忙,但是被她笑着拒絕了。看來崔大組長對大媽,還不是一般的了解啊!閔基書的心裏忽然掠過了一股酸酸的液體,這液體灼得他莫名地慌亂,藉著要洗澡的理由,閔基書從永新的視線範圍內逃開了。
熱水器是壞的嗎?把噴頭上的開關擰了個來回,又將熱水器上的按鈕啪啪地按了好幾十次,正當閔基書準備放棄而叫永新過來幫忙時,毫無聲息的熱水器卻突然出水了。不過,這水不是從噴頭裏出來的,而是從熱水器的上方直接噴出,將猝不及防的閔基書澆了滿頭滿臉。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閔基書的眼前出現了志敏的影子。她像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帶着俏皮的微笑,一邊說自己是"膽小鬼、笨蛋",一邊用手裏的淋浴噴頭往自己臉上澆水。志敏的影子是那麼的真實,雖然明知道這只是幻覺,但卻仍然不願意她消失。和志敏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麼的開心啊,閔基書神經質地大笑起來。志敏,你終於肯出來陪我了嗎?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麼的想念你……
在屋外準備第二天貨物的永新,忽然聽到自家的浴室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不禁嚇了一跳。那位大叔出什麼事了嗎?她放下賬本,走到浴室前面,習慣地想要伸手拉門,但是又猶豫了。
"喂,你還好嗎?"她決定先問一問,"大叔,你沒有事吧?"
浴室里的怪笑聲還是持續不斷地傳出。那位大叔是不是有什麼突然性的疾病啊?永新擔心地想到。這也不無可能,不然一個剛剛還很正常跟自己打過招呼的人,怎麼會忽然在浴室里發瘋呢?不行,還是進去看看吧,出了什麼事可不行!永新猶豫再三,還是輕輕地拉開了浴室的門。
"喂,你沒事吧?"
會有洗澡的人不脫衣服,站在水流下面狂笑嗎?永新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看來,大叔真的是有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她伸出手來在閔基書面前晃了晃:"喂,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志敏的影子在眼前急促地消失了。閔基書茫然的血紅的眼睛,在迴轉到永新身上時,找到了焦點。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啊!永新驚恐地抓緊了自己的衣服,想引開他的注意力:"那個……我忘記告訴你了,那個熱水器出故障了,要拍幾下才能出水。"
"我知道!"
"啊,那沒事的話我出去了。"永新幾乎後悔死了,自己幹嗎要進來多管閑事啊!現在看他的樣子,好像要吃人一樣。
"大媽是變態嗎?"
閔基書的質問讓永新停下了慌張逃離的動作。
"偷看男人洗澡是你的愛好嗎?"雖然知道她並不是故意的,但打擾了自己與志敏難得一次的見面,閔基書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她。"你想看什麼?你想看的是這個嗎?"閔基書猛地一下拉開自己已經濕透了的襯衫,厚實優美的胸肌一下子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永新的眼前。
天啊!這個男人是瘋子嗎?永新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就突然看到了如此惹火的場面,頓時嚇得手足無措,一個轉身,結結實實地撞在門上。丟臉!丟臉!簡直是丟臉死了!她連滾帶爬地一路飛奔出浴室,衝到房間裏用被子蒙住腦袋,無論春天怎樣地拽都不肯鬆手。
茫然不知情的春天只好隨便猜測:"怎麼了?牙疼嗎?"
"不是,丟人!丟死人了!"永新躲在被窩裏嗚咽,"竟然說我是變態……媽媽丟臉丟得快死了,你不要跟我說話。"
"怎麼了?怎麼丟臉了?"春天被她說得更好奇了。
"丟臉就是丟臉,不要管我,趕緊做作業去!"永新根本不敢掀開被子。如果被春天看見她臉像猴屁股的模樣,一定會恥笑她吧!不過,大叔的身材確實很好,肌肉線條也很有形呢……呸呸呸!自己都在想什麼啊?難道真的像大叔說的那樣想看男人嗎?嗚嗚嗚,真是羞死了……
不管怎麼說,住在別人家裏,卻還這樣侮辱這個家的主人,是很過分的事情吧?
永新經過一晚上的輾轉之後,忽然醒悟了過來。錯的本不在自己,為什麼要覺得丟人呢?變態的是大叔自己吧?半夜三更在別人家的浴室里鬼哭狼嚎似的那麼笑,永新覺得自己有必要把他趕出去了;為了不打擾鄰居的休息,也不能讓他呆在這兒了。(事實上方圓一公里內只有永新一家的院子)
一大早做了豐盛的早飯,永新還是決定有良心地讓他吃過最後的早餐之後再離開。和春天一起端着小桌子走到偏房的門口,永新再也不敢隨便進去,只好讓春天站在門外叫他:"大叔,吃飯了,開下門。"
出去了嗎?還是在裝死睡覺不肯起來?永新狠狠地咬着牙:"那傢伙直接回首爾就好了!"
"媽媽。"春天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放下手裏的餐盤推開房間的門:"大叔出去了,不過包還在呢!他沒回首爾,媽媽。"
相對於春天興奮的表情,永新只覺得厭煩懊惱,那麼,趁着那傢伙不在的當兒來發泄一下吧。永新端着桌子向屋裏喊道:"我只是讓你借宿一晚,誰讓你睡兩三天了啊?"
"媽媽在跟誰說話啊?"春天很奇怪。
"人是要有良心的,藉助於人家怎麼能跟人家吼呢?"永新越說越流利:"事事都順着你就以為我是魷魚嗎?一聲不吭就當我是飯鍋嗎?馬上搬出去!"
真爽啊!永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喊出來真的心情愉快。可是,春天卻一直拉着她的袖子:"媽媽……"
這女兒到底是偏向誰啊?永新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知道這麼說的話一定會被打的……"
"我是有暴力前科,"從外面晨跑回來的閔基書眼疾手快地接住永新脫手而出的餐桌,"不過,我沒打過女人。還有,我早上不吃飯的,以後早上有兩片吐司一杯咖啡就可以了。"
吐司?咖啡?永新瞪大了眼睛,他是在說笑話嗎?
春天歡欣地問起了重要問題:"你以後要一直住在我們家嗎?"
閔基書點了點頭。
永新立刻察覺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喂,以後的事情……"
"還有,我不吃全熟的,要吃半熟的。"閔基書打斷了她的話,"我接個電話。"
以後……還有吐司、咖啡……他算是什麼?他憑什麼啊?永新的怒火迅速地膨脹起來。春天卻在一旁又跳又叫地喊道:"吐司咖啡,吐司咖啡,我以後不吃早飯了,也要吃吐司咖啡!"
"咱們家哪來的吐司咖啡啊!"
是哦,家裏沒有……春天沉默了一下,但立刻又跳了起來:"我去買。"
"我們家是旅館、是飯店嗎?"永新拉住春天,幾乎要流淚了,"他都沒有問一下主人,就自己隨便做主張,真是太好笑了。不行!"她看着站在院子門口接電話的閔基書,"我一定要把他趕出去!"
"不要,媽媽。"春天撲上去抱住她的腿,"就讓大叔在這裏嘛!"
"我給你買小熊,媽媽給你買一百個一千個還不行嗎?收了人家東西就這樣,你這小不點兒怎麼這麼物質啊?媽媽是那樣教你的嗎?"永新簡直要氣死了。
春天遲疑了一下,忽然歡快地叫道:"我媽媽趕你也不要走,大叔。"
天啊!他什麼時候打完電話了。永新尷尬地紅了臉:"看來你也都聽到了,那我也不多說了,你從我們家搬……"她的話被閔基書突然遞到面前的信封打斷了,永新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少則一周多則一個月,我按一天十萬裝了一個月的,還需要的話就跟我說。"閔基書把信封塞到張大嘴巴的永新手裏,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這傢伙是瘋子嗎?永新打開了手裏的信封,被裏面厚厚的一沓大額鈔票驚呆了。"這是多少啊?"她迷茫地問春天。
春天也張着嘴巴沒有緩過神來:"看起來要過億哪!"
"這傢伙,把人當成什麼了!"永新義憤填膺地高喊了一句,然後轉過頭來叫春天:"女兒,你去買點麵包和咖啡吧。"
媽媽這麼說的話……"大叔要一直在咱們家裏住下去了嗎?"
"反正也是空着的房間就讓他住好了。"永新看見春天張大嘴巴看着自己的表情,先作賊心虛了起來,"怎麼?你覺得媽媽是因為錢才改變自己心意的嗎?當然,有了這些錢就不用擔心爺爺的藥費了;還有你的保險金存款都可以付一年的;也能解決勇禹舅舅的住宿費。但我又不是見錢眼開的人,不是因為錢才……"
說著說著,怎麼連自己都覺得說不下去了?永新把心一橫,乾脆承認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是,我是喜歡錢,又怎麼樣?我追求物質我庸俗了又怎麼樣?即使你對我失望了也沒有辦法。這世界上要是有不喜歡錢的人,你讓他過來看看。你認識的人裏面有不喜歡錢的嗎?帶過來讓我看看……"
"媽媽……"春天打斷了永新的嘮叨。
"怎麼了?"
春天天真地笑了起來:"我什麼也沒說啊。"
"也是哦。"永新用信封扇了扇風。好熱哦,這麼冷的天氣,自己怎麼會一直出汗呢?
閉着眼睛在溫暖的陽光下享受它的撫摸,閔基書忽然覺得心裏輕鬆了一點兒。他的耳邊又響起了志敏的話,這麼做的話,也算是幫助了她們吧!
春天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一樣向他跑過來,為了慶祝他的入住,圍在他身邊嘁嘁喳喳地吵個不停。那個大媽也跟着走了過來,手裏還拿着那個信封。她是準備大大地敲詐一筆嗎?
永新的話讓閔基書吃了一驚,因為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天兩萬就可以了,這些錢太多了。"永新把信封放在閔基書旁邊的地面上,"兩萬已經很多了,那些我就收下了。"
這個女人……真有些與眾不同呢!閔基書想起志敏說過的話:"她一定會原諒我的,她好像是個很好的人——那個孩子的媽媽。"志敏在第一眼就看出她的善良來了嗎?這個大媽,雖然是有些變態,但是平時還是挺可愛的。那麼,就在這個家裏住下去吧,就暫時充當一下這個家裏男人的角色,照顧一下大媽、爺爺,還有春天吧。閔基書覺得自己的肩膀上沉甸甸,多了一份責任。
按照電話上的約定,閔基書趕到了賜賢說要工作的地方。那是一個廢棄的工廠庫房,滿院子都是鋼管與250CC的摩托車。賜賢微笑着扔給他一支棒球棒:"打過架嗎?"
"那是我的愛好也是特長。"閔基書懶洋洋地回答,"不過,你給我這個,是要打棒球嗎?"
"因為要救一隻迷路的小羊,所以就活動一下筋骨吧。"賜賢輕鬆地給閔基書拋了個"媚眼","過了10分鐘我還不出來的話,進去救我。"
都多大了還玩這種遊戲?閔基書無奈地看着賜賢消失在倉庫入口的昏暗處。應該到了10分鐘了吧。百無聊賴的閔基書不停地用球棒擊打被扔到空中的小石子,無奈之下,看了看手上的腕錶,捂着鼻子,向那個陰暗散發著霉味的建築物內走去。
好多灰塵……閔基書被嗆得打了個噴嚏,待到眼睛完全適應了黑暗,他才看清楚呼號叱吒的噪聲的來源。這傢伙,是在上演"鐵血戰警",還是在拍荷里活動作片哪?一個人居然跟十幾個人在打,還表演凌空飛腳的花哨動作,他以為他是蜘蛛俠,還是無敵鐵金剛啊?
看看,挂彩了吧?還被人踹得躺倒在地上。真可憐!本打算轉身離去的閔基書嘆了口氣,舉起手中的棒球棒沖了上去。就當是活動筋骨了吧!
戰團因為另一個人的加入,格局發生了變化。本來幾乎要沒有力氣的賜賢,看到閔基書之後,奇迹般地站了起來。果然不愧有"暴力醫生的外號",閔基書的戰鬥力非一般人可比,一套小格鬥擒拿手被他玩得出神入化。
收拾完所有的歹徒之後,閔基書又不可避免地對賜賢發了脾氣:"我不是你的專屬保鏢,會長叫我過來是幫你公司的,如果被知道了你讓我幫你私事,會被罵得很難堪。"
"身手不錯嘛。"賜賢並不生氣,只是齜牙咧嘴地笑了一下。笑容牽動了嘴角的傷口,讓他笑得比哭還要難看:"那就不要告訴會長好了。"
開着車把救出來的小孩送到村子裏去,看着母子重逢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樣子,賜賢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建設度假村最重要也是最難的問題就是:要花多少錢去買到最需要的地。寧可不要性命也不賣地的有五個人,從現在開始我們要說服那五個人。不過那樣做太難,所以,就找一個能把那五個人玩於掌上的人。"賜賢看了看邊哭邊向自己道謝的時髦的中年女人,向她點頭致意,"那個人就是俊太的媽媽,人稱洪媽媽,只要能說服她一個人就可以。"
居然是為了這個理由?閔基書不得不佩服賜賢的心機。但是,腹部忽然傳來一陣毫無預警的劇痛,剛才在打架時熱血沸騰所以沒有注意到,一冷靜下來,那疼痛好像撕裂一般,持續地打壓着他的神經。他順着自己的手往下看去,滿手的鮮血已經流淌到了座位上面,露出了讓人觸目驚心的傷口。
"身為醫生的人怎麼這麼遲鈍啊?都幾個小時了不知道受傷,也不知道在流血……"吳正秀一邊替躺在病床上的閔基書小心地消毒,一邊喋喋不休地嘮叨着。在他看來,一個合格的醫生,首先應該學會醫治的就是自己,哪有像閔基書這樣感覺神經超級遲鈍的……
這傢伙不僅是個都八醫生,連嘴巴都跟女人一樣婆婆媽媽!閔基書看着他像女人一樣秀氣的動作就氣不打一處來。搶過吳正秀手裏的酒精瓶,他乾脆一股腦兒地倒在了自己的傷口上。灼熱的燒痛感頓時傳遍了他的全身,沖淡的血水像泉水一樣流得病床上到處都是。"縫合。"他咬着牙下達了命令,但是竟然被一向崇拜他的吳正秀否決了。
"不行,還要檢查有沒有傷到內臟,是不是可以直接縫合,還是要做手術……"
一個都八醫生在名醫面前還敢這麼多話!閔基書想要拍床而起,但片刻的掙扎后還是在傷口迸裂的疼痛中倒下,"不用檢查,直接縫合。"
"可是,在這裏我是醫生,前輩。"
他耳朵不好使嗎?閔基書撐着床,慢慢地坐起來:"準備縫合。"
"你無視我的存在嗎?"即使是像吳正秀這樣的醫生也是有脾氣的,被自己所尊敬的人漠視,而且是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中被漠視,是誰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看來自己再說多少遍,也只是對牛彈琴而已。閔基書強忍着疼痛從床上坐了起來,傷口又一次迸裂,汩汩的鮮血流了出來。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手術器具櫃前面,拉開抽屜開始尋找自己需要的手術器具。
"看來真的是無視我的存在啊!"吳正秀咬着嘴唇自嘲地笑了笑,"我再問最後一遍,你真的無視我的存在嗎?"
心裏已經確定了答案,但是,在被人真正侮辱之後,就算是再好的脾氣也是不能夠容忍的。聽着身後傳來持續的丁零噹啷的翻箱倒櫃的聲音,吳正秀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難過,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
連醫生都跑掉了,該怎麼給患者縫合呢?曉蘭權衡了一下,還是跟着吳正秀的身影追了出去。不管怎麼說,一定要把醫生追回來,否則光這麼流血也是有可能死人的啊!
這個傢伙是白痴嗎?技不如人受到藐視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幹嗎表現出一副悲慟欲絕要死要活的樣子?閔基書搖了搖頭,從器皿櫃裏找出自己需要的東西,斜靠在床上,開始自己做準備工作。
"給我麻醉劑。"本打算還要自己去找的閔基書,看見曉蘭護士從外面跑進來,也慶幸省了一樁差事。
"連麻醉都要自己做嗎?"曉蘭幾乎快要暈過去了,這怎麼可能?
難道還要指望那個半路就被氣走的倒霉醫生?閔基書白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過程是血腥而殘酷的。看着閔基書將粗長的針頭扎進鮮血淋漓皮肉翻卷的傷口裏,曉蘭幾乎要驚厥得昏過去了。那一針一針下去,針眼處噴出來的血,迅速染紅了曉蘭剛換上的床單。傷口在閔基書的手下一點點地收攏,最終只剩下一道扭曲醜陋的蜈蚣狀細縫,緩緩地往外滲着血。
診室的門被人推開,吳正秀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啊,醫生?"曉蘭片刻的呆怔之後,立刻露出了笑臉,"是因為擔心所以又回來了啊。"
縫合都做完了,都八醫生回來有什麼用?閔基書頭也不抬,冷冷地笑了下。
"做得很好嘛!了不起啊!"吳正秀說這句話的時候,除了心酸諷刺之外,還帶了自己想要拚命壓抑的佩服。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不能做到吧?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看來我是白擔心了。"
準備再次奪門而出的吳正秀,在推門的一瞬間,卻被忽然襲來的一股大力撞倒在地上。
"都八,我來了。"將吳正秀推倒的罪魁禍首朴家大叔看見躺在病床上的閔基書,稍稍有些意外,"哎,首爾都八也在這啊?首爾都八受傷了嗎?讓你那麼裝,真是活該,活該!"
這傢伙是神經病吧?閔基書拒絕了曉蘭要給他打破傷風預防針的好意,用酒精繼續給自己消毒傷口。
"大叔又不能喝酒,為什麼要喝呢?"吳正秀上前拉住朴大叔,"要放棄不好的念頭啊!"
"我想死才喝的!"身體每況愈下,連永新都有可能要被別人搶走了,朴大叔從來沒覺得生活這樣絕望過,"怎麼?我還喝農藥了呢?"他將手中的瓶子舉到吳正秀面前,讓他看清楚瓶子上農藥的字樣。"我這個人啊,就算活一天也要像個男人的模樣。放棄?讓我放棄男人的人生?讓我活得像動物一樣?你再怎麼是個都八,也不能那麼說話!"
他真的是喝醉了。但是,他的每一句話,都像重鎚一樣敲打在吳正秀的身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朴大叔又開始躺在地上呼嚎:"天啊!讓我死了吧……"
是毒藥發作了嗎?吳正秀緊張起來,吩咐身邊的曉蘭:"把他扶到病床上,準備些洗胃劑。"
"我不要!我要死,幹嗎還要洗胃?"朴大叔掙扎開吳正秀的攙扶,"你這都八會什麼?"
"大叔!"吳正秀的語氣里含上了隱隱的怒意。
以為瞪眼睛我就會怕你了嗎?朴大叔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你這都八,你就是都八,都八,都八!"
"是,我是都八!"吳正秀真正地憤怒了,"是都八,也會做洗胃也會縫合傷口,可以了嗎?"
朴大叔被吳正秀突然的怒氣驚呆了。這是那個都八醫生嗎?這是那個一點脾氣也沒有,技術與脾氣一樣少得可憐的都八醫生嗎?難道是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覺?
一直隱忍的火氣找到宣洩的出口后,終於像江水一般奔騰而出,吳正秀藉著這一刻的膽量,終於將心底全部的悲憤一起發泄出來,連閔基書也不放過:"還有你,我再怎麼無能再怎麼做錯過,再怎麼不像個醫生,也不能這樣藐視人!名醫就永遠是名醫,都八就永遠是都八嗎?你不也沒救活你的女朋友嗎?"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閔基書的眼睛也猛地張開了來。吳正秀在閔基書凌厲的目光下從怒火中清醒了過來,灰溜溜地走掉了。
是啊,再怎麼樣,也沒有挽回志敏的生命。閔基書眼中的怒火漸漸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與無奈。他撐住身體,從洇滿血水的病床上站了起來,在站在門口的賜賢驚訝的目光里,露出疲憊的苦笑:"載我一程,送我回住的地方。"
車停在永新家門口的時候,看見永新在門口着急張望的樣子,閔基書酸澀的心裏,涌過一點點暖流,但是這並不足以抵消他方才被傷害的痛楚。他由永新攙扶着走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地上看着這個女人給自己鋪床疊被。
為什麼不是志敏呢?他眼前恍惚閃過志敏的影子,似乎有些模糊了,連面龐都不甚清楚。耳邊傳來永新的話語,她堅持着一定要看自己躺下才肯離開。為什麼呢?是關心嗎?哦,不是,是因為曉蘭的關照所以監視自己……閔基書心裏透出一點點失望,他邪惡地笑了:"一起躺下吧,要監視我的話,直接躺在我身邊監視,還方便。"
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容易讓人看出她的弱點了。閔基書為永新倉皇出門的樣子而失笑。她的頭是木頭做的嗎?怎麼動不動就撞門撞窗戶的?可是,這一笑,又牽動了腹部的傷口,痛得他一陣齜牙咧嘴。
屋外安靜了一會兒,只有不甘寂寞的蟋蟀在牆角鳴個不停。閔基書依舊靠在門邊,他實在是懶得動彈了,多移動一寸似乎就要費上很大的力氣。正在迷迷糊糊將要睡着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的吵嚷聲驚醒了他。聲音是永新的,還有另一個女人,他仔細辨認了一下,是崔賜賢的媽媽,那個叫姜菊子的胖奶奶。
"我們家賜賢在哪裏?保健所的人說可能在你們家。賜賢在哪裏?"姜菊子一來就氣勢洶洶地要人,讓永新十分尷尬。
"他剛走不久。"永新的聲音有些小。
聽到兒子來過這裏的肯定消息,姜菊子的嗓門更大了:"那個小子幹嗎來這個家啊?找他來的未婚妻理都不理,到底這個家裏有什麼好吃的,非要來這裏啊?是你嗎?是你叫他來的嗎?"
"不,不是這樣的。"永新趕忙否認,但是立刻又被姜菊子打斷了。
"因為你們是我朋友的女兒,所以看你們可憐同情你們照顧你們,可是你們怎麼能這樣呢?"
"大媽,您誤會了。"永新想要分辯一下,但是她的掙扎卻是完全徒勞無功的。
"誤會什麼誤會!"永新的軟弱讓姜菊子更理直氣壯起來,"表面上看着單純,心裏面想得卻比誰都多,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從你要把一個沒有爹的孩子生出來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不忍心結束腹中幼小的生命才那樣做的。永新的眼眶裏含了淚,仍舊在拚命解釋:"您誤會了。大媽,真的誤會了……"
"不管是五會還是六會,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這個村子?西邊也好南邊也好,帶着春天和爺爺趕緊離開這個村子,需要錢的話我給你,租房子的錢我會給你的。因為你和春天我每天都吃不下飯,因為這8年來人們的瞎說,我每天連覺都睡不好……"
姜菊子的話讓永新愣怔在當場。是被驅趕了嗎?僅僅是因為賜賢回一次普倫島,來自己家裏送一趟病人,就被驅趕了嗎?永新的獃滯在姜菊子的眼裏被認為是不同意,她可以忍受8年來人們的流言飛語,但是,只要想到兒子有可能被耽誤前程,漂亮的媳婦有可能不翼而飛,她就恐慌得不能自已。"你走吧!難道要我求你嗎?那我跪下來求你好了!"姜菊子向前兩步就要下跪,但是被滿眼淚水的永新拉住了。
"大媽,對不起。"善良的永新當然知道姜菊子的想法,但是……"離開這裏我爺爺就活不了了,奶奶爸爸媽媽全在那個海里,就算是痴獃了,爺爺還記得呢。不在這裏的話,我爺爺會活不下去的。"
"那要怎麼辦?那要怎麼辦啊?"遇到不想面對但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姜菊子也有些歇斯底里起來,"那你要眼睜睜地看着我進棺材嗎?"
"大媽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除了離開這裏。"永新的目光哀傷卻堅定。雖然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是為了不被驅趕,她豁出去了,"真的,我發誓,只要不離開這裏,大媽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嗎?姜菊子的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那就結婚吧。比我們賜賢早點結婚,越早越好。"只要永新結婚了,賜賢就會避嫌,即使是可憐她們,也不會因為這個破壞自己的家庭。想起這些,姜菊子熱切起來:"上次我給你的那張照片上叫趙成九的人,工作也不錯又沒有兒女,要不是他看錯人,像你這樣的做夢也求不來這麼好的對象啊,你知道嗎?"
心裏掠過屈辱的感覺,自己真的是無人購買的廉價處理品了嗎?即使是悲憤,永新仍然點了點頭:"我知道,大媽。"
這個女人,為什麼要這麼忍讓呢?任憑別人欺負到頭上了,也不會反抗。靠在門上的閔基書聽見汽車開動的聲音漸漸遠去,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會在這險惡的世界裏保護自己,還帶着一個有愛滋病的女兒和痴獃的爺爺,真讓人憂心啊!
他這麼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看見永新蹲在自己身邊。原來剛才像麻雀一樣嘁嘁喳喳在耳邊吵個不停的就是她啊。閔基書一把揮掉了永新要給自己測量體溫的手,地板上還真是有些涼呢,涼得傷口都痛得麻木了。"我沒事,你出去吧。"開口的第一句話仍然是驅逐,但語氣已溫和了許多。
"可是曉蘭姐說讓我看着你呢。"永新仍然蹲在地上沒動,"那個……胸膜炎,得了會死人的。"
真是磨人!閔基書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我是醫生,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不是說自己不是醫生嗎?"永新揪住了他話語裏的語病。那是因為志敏的關係啊!想起志敏,閔基書的心裏又是一陣疼痛。
"出去!"大聲地吼完之後,看到永新驚惶的表情,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失禮。"出去吧,大媽。"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閔基書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在可憐這個年輕的單親媽媽。
"別發脾氣,躺在被子上吧。"永新將閔基書脾氣不好的原因理解為他太疼了,於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哄着他。"要不,一起躺下吧。"看見他腹部的紗布上又滲出了血色,永新咬了咬牙,先一步爬到被子上躺下。沒有關係,她告訴自己:這麼大的被子呢,更何況他是個病人,一定要把病人照顧好才可以。"一起躺下總可以了吧?"她拍了拍身邊更柔軟的地方,示意閔基書一定要躺下來。
這個女人,真是拿她沒有辦法呢!不過,自己也確實有些累了,閔基書不再堅持,順從地躺了下去。
一躺下去,無邊無際的黑暗就洶湧襲來。一晚上,總有隻溫軟的手在自己的額頭上輕撫,這讓閔基書覺得稍稍安寧了點兒,至少,在黑暗裏不是那麼孤單了。當他再一次見到光明的時候,天色已經放亮,耳邊有隱隱約約的抽泣和夢囈。
"我是永新,不光是永新,還是我們春天的媽媽李永新,所以力氣也很大,也很健康也很活潑,再辛苦也不會吭聲,再傷心也不會哭……是不是太完美了有些討厭啊?……"
再傷心也不會哭嗎?那麼你現在臉上奔流的,是什麼?閔基書看着永新越哭越厲害的樣子,甚至連肩膀都因為哭泣而抽動了起來,忽然很想把她抱起來,擁入自己懷裏。是這雙手,一定就是她的手在黑暗中溫暖了自己,那麼,自己至少應該幫她擦擦眼淚吧?閔基書的手撫觸到永新臉上時,她卻睜開了眼睛,這讓閔基書有些尷尬,飛快地抽回手來,兩個人就那麼獃獃地躺着,對望着。
閔基書的臉開始發燙。不能這個樣子,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臉紅會被看出來的。他緊張地乾咳了一下,裝出一副深思的樣子:"你是在這兒睡的嗎?你對我做了什麼?"
沉浸在迷茫跟夢幻中的永新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什麼也沒做啊。"
他是在擔心自己非禮他了嗎?看見閔基書坐起來,檢查自己衣着的樣子,永新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合著衣服睡著了而已。"
"你就說實話吧!"閔基書用一副洞察一切的眼神盯住永新,"說實話。"
"實話就是什麼都沒有做。不是你想的那樣啊!"看着他把自己當色狼一樣看的眼神,永新着起急來,"像大叔這樣的人再來10車我也不會瞧一眼的,把人想成什麼了!"
這傢伙,看不出自己在逗她嗎?不過也只有這樣傻乎乎的個性才好玩呢!閔基書的笑容隨着走到門口的永新的轉身又從臉上消退下去。
"那樣活着舒服嗎?"
心底的某一根弦似乎受到了觸動,具體是什麼,閔基書又說不清,只是,看着大拇指上還殘留的那一滴淚水,只是一滴淚水,為什麼都會有捨不得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