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章 清秋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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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廟裏天已經黑透了,兩個姑娘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阿溪失蹤了。
據另外兩個姑娘說,阿溪和她們一起在佛堂里等馬車,忽然她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就離開了佛堂,可是再也沒有回來。
我們一起去了慧清大師的廂房,明月安靜地掌燈,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有一些事情的輪廓似乎慢慢地清晰起來。
“明日一早,你們都離開觀音山吧,菩薩眼皮底下發生了這麼多事,老尼實在慚愧,唯有將真兇揪出來才能告慰各位施主在天之靈。”
明月聽了師父的話,點燈的手抖了一下,又鎮定下來。
“大師說得對,這真兇是到了該揪出來的時候了。”眾人的眼光都凝聚到我身上。我站起身來,圍着明月轉了一圈。明月不自在地低着頭。
“請問明月師父,這每日各個廂房裏的燈是不是由你來看管?”
“是。”
“那麼就是說,別的師父不會動那些燈了。”
“正是。”
“這就對了。”我說,“素心你把你廂房裏的燈拿來。”素心應聲去了,一會兒就拿了回來。明月有些驚慌地喘着氣。我說:“這燈是大有文章的。忘仙散這個東西恐怕對大家來說都很陌生,可是明月師父似乎就熟悉得多了,忘仙散,就是神仙也會忘記,這麼多天來,我一直跟紫玉在山下,可是我被救回來以後這就有用途了,明月師父灌輸給你們什麼記憶,你們就會覺得那發生過,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掩飾紫玉的死因罷了。”
慧清大師驚訝地望着快要縮到角落裏的明月厲聲道:“啊?竟然有這種事?”
“大師可能有所不知,事實是,我救下了要自縊的紫玉並跟她回了家。這期間發生一些事情和紫玉的死是沒有任何關聯的,我現在就是想知道明月師父為什麼要殺死紫玉。”
明月始終臉色蒼白一語不發。慧清大師怒氣沖沖地呵斥:“你個孽障,還不快給我跪下招來?”
明月撲通一聲跪下,眼淚一直流下來,可是仍然不說話。
我忽然跪下拜下身去:“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慧清大師詫異地問:“施主這是為何?”
“當日如煙被紫玉騙去做替身,山下的村民差點將我做成了祭祀的湯,如果不是大師及時出現,如煙現在恐怕已做了冤鬼。”
“都已是舊事,何必重提?”
“如果不是大師的長白山老人蔘紫玉的娘早就病死了,您的大恩大德,如煙替紫玉再謝過了。”
慧清大師臉上浮起一絲微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紫玉死得不明不白,明月還不快給為師說清白?”
我轉向明月,微笑:“說吧,你不是早想說了么?”
明月恭恭敬敬地向師父磕了個頭說:“師父,休怪徒兒不孝。紫玉是我殺的,因為我偶爾聽到了她與您的談話,所以為少死人,徒兒就把她殺了。”
慧清大師忽然憤怒地低吼:“住口,休在這裏胡說八道。”
明月不抬頭只自顧自地說:“那日徒兒經過師父的廂房聽見紫玉跟師父訴苦,說起山下用活人祭祀的時候,紫玉施主說自己不想被做成湯,所以才出來找替身的,她很痛苦,因為她不想害人,而且她的娘親為了她的事已經病得很厲害了。師父就給了她半株人蔘,並說會治好她娘的病。但師父的條件是紫玉姑娘要不停地領來祁福的姑娘下山,當然不是祭祀的,可是也要死。因為這樣說起來,紫玉可以證明那姑娘是死在山下的和師父無關。”
“一派胡言!”忽然一道細小的銀光從慧清大師的指間飛出,快到我來不及用暗器打落。還沒等素心驚呼出聲,另一道暗器破風的聲音划來,那暗器更快,在那銀針離明月心房半寸時被打落。
慧心大師吃了一驚。
素心笑道:“前輩已來多時了,現在可現身了吧?”
爽朗的笑聲破風而來,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面紗,聲音嘹亮:“兩位姑娘果真不是等閑。”
“你是誰?”慧清大師聲音都有點顫抖。
素心冷哼一聲:“大師,還請聽如煙說完再申辯如何?”
“其實在剛才之前,我還不能確定殺害傾靈和紅香的就是慧清大師。素心記得很清楚,我被救的那個時辰,慧清大師和明月都在佛堂,所以她們不可能分身去救我,剛才我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慧清大師卻沒有否認,這是第一。第二,長白山老人蔘是非常稀有珍貴的藥材,能治重病,而且對於練武之人更有事半功倍的效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師在練一種很邪門的武功叫毒血手。練習這種武功,必須每年有一個月裏每天將自己浸泡在處女血里三個時辰。紫玉死後,你沒有辦法只有自己親自殺人取血了。”
慧清大師終於安靜下來,也不再爭辯:“不錯,你全說對了。”
黑衣人將面紗摘下來,竟然是山下的賣香婆婆,她笑眯眯地說:“我很少救人,因為我覺得沒有值得我救的人,老婆子我在山下賣香,只有兩個人老婆子我喜歡,一個是明月一個是如煙。如煙被紫玉帶下山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丫頭有麻煩於是去把她救了回來,紫玉是我殺的,忘仙散是我讓明月點的,這樣的話,這老尼姑就不會記得發生過什麼事了。”
“師姐這是何必?”慧清大師念了句阿彌陀佛,“我已罪孽深重。”
“師妹,我在山下等了你四十年,可是你從來沒有下過山,我一直在山下賣香,你做了多少年尼姑,我就賣了多少年的香。當初的確是師父將他畢生所學的精華傳給了我,那是因為師父知道你有野心,怕你惹出禍端,可是你竟然一氣之下出了家,還練起了這麼邪門的武功。”
“我發過誓,將來一定要打敗師門所有的人。”
“打敗了又能怎麼樣呢?”
慧清大師忽然淚水滂沱,她一直想要打敗師門所有的人,可是就算打敗了又能怎麼樣呢?她恨了那麼多年,也蹉跎了自己的年華。
佛堂里的菩薩仍然手托寶瓶,雙目微闔,這世間的許多事都是當局者迷,太執着的人反而被執着所累。
佛曰。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