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旅途中的大騷動
(星樹下的邂逅)
雅真掉進游泳池的事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這段時間,她一直沒見到律河和炯石,但今天他們卻出現在眼前。
"你們怎麼也跟我們去參加學術旅行!"雅真沒好氣地說。
"反正已經這樣了。"炯石回應了一句。
律河眉頭一皺,好像在說:還不是因為你許下的什麼無厘頭的願望。
銀翰高中這次組織學生們出去學術旅行的真正目的是要進行挑戰極限的訓練,但是只有班長知道這個事實。
律河這段時間沒在雅真面前出現是因為他很苦悶。一看到雅真,他就會想起俊姬。
以前他只是經常想起和俊姬在一起時的情景,可是有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回憶開始變得混亂不清,回憶着俊姬的笑臉,突然會有雅真的影子晃過;回憶起雅真透明的眼眸,他又分明感覺是俊姬在看着自己。
俊姬,雅真;雅真,俊姬;為什麼我會把我的俊姬跟別人相比,為什麼越比越發現她們這麼相似呢,是幽靈嗎?律河很鬱悶,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他嘆了口氣,沒想到,啪,後腦勺遭遇"毒手"。
"年紀輕輕嘆什麼氣啊!"雅真若無其事地從身邊走過。
律河懵懵地半天回不過神來,剛才那一下,是俊姬的經典動作,也只有她才敢這麼做……
"哈哈哈,律河學長和雅真好像已經很親密了啊。"聽班長這麼說,雅真的臉刷地紅了,神經質地叫了起來,"誰和他親密了!"
"雅真啊,哈哈,好了好了,如果不親密,今後變得親密起來不就行了嗎?"
"我可從來沒這樣想過!"雅真果斷地叫道。
"既然是旅行,那就得拍照啊!來,大家一起喊,茄~子~。"班長調整好相機焦距,喊道。
"雅真,稍微往右一點兒,再往右一點兒!"
雅真被班長安排在律河和恩結之間,右邊就是律河。
四周女生們銳利的目光頻頻射來,她感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哆嗦,這個世界是怎麼了,為什麼十個八個男保鏢她都不懼,怎麼反倒怕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生?
"你發什麼愣呢,你在那兒照不到,所以稍微往右一點兒。"班長繼續叫道。
"怎麼再往右!要讓我被律河抱在懷裏啊?"
危險的話語,女生們的目光更加兇惡了。
"太熱了,離我遠點兒。"
雅真往右挪了一點點,沒想到律河卻笑着說出了那樣的話。
"真是不合時宜,突然笑什麼!你以為誰喜歡和你靠在一起嗎!懶得理你。"雅真轉身靠在了恩結的胳膊上。
"恩結真是可憐啊。"熙娜看到恩結想裝作不在意卻又掩飾不住喜悅的樣子,搖了搖頭。
雅真擺出一副和恩結親熱的樣子,當然,不用說,她的行為遭致了女生更多的忌妒,因為不只是律河,恩結也是相當有人氣的。
"啊啊,怎麼可以這樣!我不在一會兒,我的雅真就……嗚嗚嗚,哥哥我太傷心了!"晚來的恩炫對和雅真靠在一起的恩結說道。
"哥哥?什麼鬼哥哥?你哪裏像個哥哥啊?"雅真吐了吐舌頭,就轉身和恩結並肩走了,剩下恩炫在那裏上躥下跳。
"他在家裏也這樣嗎?"
兄弟之間兩極分明的性格,讓雅真懷疑是不是他們的家庭教育出了問題。
"他是故意那樣的。"恩結小聲回答。他知道,恩炫是因為自己不笑才勉強笑的。
恩炫很自責,認為是自己把父母從恩結身邊奪走了。其實他並沒有什麼錯——偶然加上偶然,這就是命運。
同學們被安排住在一棟看上去像是歐式宅院的大別墅,十分破舊,讓人感覺陰氣沉沉的。
"這次旅行有一個奇怪的傳聞,你們聽說了嗎?"美子煞有介事地問道。
"挑戰極限訓練嗎?事先又沒說,怎麼可能呢?班長,你沒聽到什麼風聲吧?"熙娜擺了擺手,自信地拍了拍班長的肩膀。
"你說得對。"班長頭也不抬。
"啊啊,果然是胡說八道。我早知道會是這樣,哈哈,美子你白擔心了。"
"不是的,我是說,這次學術旅行的確是一次地獄巡禮,我們現在都死定了。"
熙娜放在班長肩膀上的手軟了,安靜了半天的同學們一下子號叫起來,讓這個破舊的別墅更像鬼宅了。
"啊,天啊!我要回去!""早知道這樣就不來了!"……
"就是擔心你們這樣,所以才沒事先說。"班長扶了扶眼鏡,慢條斯理地說道。
這就是班長的使命,她要照顧全班同學,爭取讓全班沒有一名落伍者。反正已經進入虎穴,現在是進退兩難了。
旅行第一天就要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同學們都把提着的心放下了。
可是……
嗚嗚嗚,警笛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同學們睡得正熟,被警笛聲驚醒,立馬彈坐了起來。
"全體集合!"
儘管是初夏,夜間的氣溫還是會下降,讓人感覺稍微有些涼,同學們接二連三地揉着眼睛出來了。
"很高興見到你們,各位同學!我叫金春秋,今後三天將負責你們的體力訓練,歡迎各位來到地獄,希望你們平安活着回去。"教官面無表情,讓人聯想到魔鬼,他說的話就像是地獄宣言,同學們不寒而慄。
"那麼,現在就開始進行膽量訓練!"
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后,教官讓其他班都回去了,只留下兩個班,訓練完后,再叫兩個班下來,這樣逐個叫過幾次之後,終於輪到了雅真的班和京泰的班。
"怎麼了?"雅真看着全都哭喪着臉的同學問道,大家都搖頭不語。
"看到剛才教官的眼神了嗎?真像個惡魔。"美子說。
"連像我們這麼乖的學生都不放過的話,那就可想而知了。哈哈,我們今天夜裏就別想睡覺了。"
"什麼,還能怎麼樣?他說是負責訓練我們體力的,目的不就是增加體力嗎?還能有什麼?"熙娜接着雅真的話說了下去。
"你們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是嗎?我叫你們半天了,怎麼現在才出來?膽子也太大了。看來你們都很有信心。哼哼,那我就交給你們一項特別的任務,請大家拭目以待吧。"教官拋下了這麼殘酷的話語,同學們的腿都開始不聽使喚了。
那項特別的任務就是讓同學們去一個廢棄的寺廟裏祈禱學術旅行順利結束。
"班長該到表現領導能力的時候了!把那個惡劣的鬼教官趕走扔到一個房間裏去!"美子不滿地嘟囔。
"哼哼,當然啦,走着瞧吧,誰敢動我們一根毫毛,我一定會讓他後悔得捶胸頓足。"班長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嗯,嗯!這才是我們的班長!"
同學們聽着美子和班長的對話,都流出了冷汗。
"教官倒霉了,他竟敢惹我們班長。"
有的同學開始轉而同情教官了,他們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那麼,現在就開始了嗎?"
"執行特別任務……不危險吧?"
"可能不危險嗎?看看那座山!"
抬眼望去,一座巍峨的高山擋在面前,大家都驚呼起來。
"我們為什麼要深更半夜到那個什麼也沒有的破廟裏去?當然了,如果那裏有人,可能會更可怕,但我還是討厭去那種陰森森的地方。"熙娜氣呼呼地說道。
"你以為挑戰極限訓練是隨便說說的嗎?"雅真已經認命了,她向茂密的樹林對面望去,"唉,我們又不是攀岩運動員。"
寺廟就在刀削般的懸崖峭壁之上,在韓國很少見到這種寺廟。
"走近看也不是那麼陡,下來的時候可以從對面下來,所以也沒什麼,而且還有繩索。"美子給大家打氣,也算是自我安慰。
"吊在一根繩子上,啊,想想都恐怖,這根繩子完全就是生命之繩啊,又沒上保險,學校給上了吧?我沒收入,也得不了多少保險金,怎麼辦?"看到熙娜在那兒自言自語,雅真催促道,"別說廢話,上吧!"
"哼!殺了我吧!"熙娜叫道。
"那我真的殺你了?"
"不。"熙娜搖了搖頭,"可是這也太過分了,拿一根蠟燭就讓去廟裏,瘋沒瘋啊?中途滅了怎麼辦!"
望着黑暗的山路,同學們都很緊張。如果在山上迷了路,說不定就要魂歸西天了。
"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個鍛煉的絕好的機會呀!"班長鼓舞着士氣。
"什麼機會!是死亡的機會!嘖嘖,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雅真咂舌道。
"怎麼說這種倒胃口的話!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裏更適合表白嗎?氛圍很好,也沒有人,啊,表白的機會,知道嗎?"班長用洪亮的聲音提醒着大家。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又沒有要表白的。"雅真撅着嘴說道。
"要是不想就沒辦法了,大家都注意了!可以拉着自己喜歡的人一起走,要事先準備好!注意順序啊。"班長這麼一喊,同學們呼啦一聲分成了幾堆兒。
得到絕對支持的是律河。
也許是因為銀翰高中很少有他這樣的人物,所以對這些女同學來說,律河好像很有吸引力。他不是銀翰高中的學生,而是修翰高中的,如果不是有這樣的機會,根本就不可能和他說話。
其次受歡迎的當然就是恩結,出人意料的是炯石得到的支持不多,理由可能是……
"呵呵呵,大家都很識趣,主動迴避開了,啊呀,真乖。"原來班長早就把目標瞄準了炯石。
"呵,這種山路,應該選擇身材強壯的人一起走。"雅真自言自語地說著,穿過女生們集聚的地方,向一個偏僻的角落走去。
"走吧!"雅真非常乾脆利索地拉住他。
她拉住的是一個幾乎從人們記憶中消失的傢伙,也許因為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又或許是因為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慶典過後人們又漸漸忘記了他的存在。
雅真拉着他的手,最先向山裡走去。
"喂喂!雅真和京泰一起走了?"熙娜以為雅真會選擇恩結或律河中的一個,她感到很意外。
"京泰不危險吧?"美子擔心地問。
"怎麼會呢。"
"演出的時候看起來他很漂亮呢。"
同學們都在嚴肅地思考,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更危險。
"雅真總不會向神經正常的京泰發起進攻吧。"班長也跟着幫腔。
"如果京泰不反抗呢?"熙娜發問。
大家無語。
"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吧?"熙娜說著,一邊往四周張望,挑選適合和自己一起上山的人。按照她的標準,最有資格的就是炯石了。
"他是我的,你就別瞄了!"班長看出了熙娜的意圖,用眼神告訴了她。熙娜只好放棄了。
剩下的最佳人選只有律河了。一米七幾的熙娜站在層層圍繞着律河的女生的外圍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早就不耐煩的律河瞟見了她,向她點了點頭。
結果律河和熙娜就陰差陽錯地成了夥伴,留下一堆氣呼呼的女生。
雅真和京泰已經爬了一小段路了,可是雅真不小心呼出的一口氣將蠟燭吹滅了。帶上蠟燭雖然不方便,但總比什麼也沒有好。
"呃,呵呵,這個,現在怎麼辦。"雅真尷尬地笑了笑。
山裡漆黑一片。雖然天上掛着一輪圓月,但是因為有樹叢遮擋,月光照不到地面。
"不行,要想到達寺廟,必須得有火光,我下去一趟,嗯,你在那邊的樹下等我。"雅真指着一棵樹說道。
她轉過身,準備原路返回。
京泰拉住了雅真,"危險,還是一起走吧。"
"兩個人一組的想法本來就是危險的,也不知道班長打的什麼鬼主意。"雅真搖着頭說。
班長一席"月夜表白"的提示,使同學們都兩人一組向山裡走去,如果都一起走或許就不那麼危險了。
"那就一起先下山吧,晚了也沒辦法。"雅真邊說邊邁開了腳步。
"把手給我。"京泰說。
"幹什麼?!"
"天黑。"
"呵,天黑就變膽大了?"雅真狡黠地笑道。
京泰頭上直冒冷汗,單純的意圖居然被她曲解了。
"好吧,給你!我可從來不把手給別人的。"雅真大發慈悲似的伸出了手。
從來不把手給別人的人(雅真)卻隨隨便便拉別人的手(恩結,京泰)?
另一邊,律河和熙娜拿着一隻蠟燭上山時間也不短了。
沉默了很久的律河開口說道:"這件事情也許我不該干涉,那些傢伙們,特別是月進會的新勢力很危險。"
"怎,怎麼突然說這些話呢?"熙娜避開律河的目光,軟綿綿地問道。
"如果你想裝糊塗,那就隨便吧,我只是想給你個忠告。"
"你知道多少?聽誰說的?"熙娜停下腳步,換了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冷冷的語氣。
"只是偶然聽說的,我並不想干涉。"律河沒有停下,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著。
"我沒有做錯什麼!"熙娜叫道。
"這樣的性格是與家教有關嗎?你和他都不夠直率。"律河頭也不回。
熙娜快步趕上律河,"你認識我哥哥?怎麼……"
"不認識才怪呢。"
尹氏家族是大名鼎鼎的保鏢世家,讓一些黑社會組織聞風喪膽,頂級富豪都爭相請他們家族的人擔任保鏢。一說起尹熙赫,大家都知道他是尹氏獨門武術的繼承者,也是家族最年輕的繼承者,前途光明,如果沒有那次事件,他會一直——
"別對雅真說,拜託。"熙娜說。
"這個好像沒有理由保密吧?"
"可是雅真不記得,我不想讓她太費心。"
雅真不知道,她現在的存在是因為熙赫的捨身相救。而熙赫為了救她失去了左眼,從而也將自己的前途拱手讓給了雅民。
"打火機比火柴好,哼,這麼看來,那些傢伙手裏應該有打火機。"雅真和京泰已經來到了山下,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向別墅後面的空地走去。
"哎呀,最近不大有動靜啊?"
雅真手插在衣兜里,突然出現在一幫聚集在那裏的小混混前面。
"少管閑事,你來幹什麼?"他們中間的頭目走上前問道。
"沒什麼,你們倒是挺聽話的。"雅真邊說邊環顧了一下四周。大約有十幾個人,她滿不在乎地一個一個仔細打量。
"呵!看來你還不了解情況啊,那次是因為有那個瘋女人,我們不得不退下了,但這次不一樣!"那個頭目揮舞着拳頭。
"說是瘋女人……也不是什麼錯話,但熙娜如果聽到,會生氣的。"雅真歪着腦袋想了想,認真地說道。
這些傢伙就是以前那幫欺負京泰的人,結果被熙娜教訓了一頓。
"如果你可以向那個瘋女人告狀的話,就儘管去告好了,當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回去!"小頭目邊說邊張牙舞爪走了過來。
雅真覺得好笑,不由得冷笑一聲。嗯,打架時重要的是不能興奮。
"最近沒怎麼運動,身體不大靈活。讓我們好好玩兒一回吧。"她聳了聳肩膀,活動了一下脖子,走了過去,臉上掛着迷人的微笑。
看到雅真輕鬆的樣子,那幾個傢伙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果雅真也像當時的那個瘋女人一樣,具有以一敵百的怪異力量……
他們的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
"怎麼啦,真沒勁,你們這個樣子,還算是出來混的嗎?總得惹出事來,才算得上是問題少年!"雅真失望地搖搖頭,那些傢伙們馬上紅着臉跑了過來。
"我給你們一個建議,打架時絕對不能先激動!"雅真一邊警告他們,一邊從衣兜里伸出了拳頭。
嘭嘭!只見雅真胳膊一伸,一個傢伙就倒向一邊,又把腿往後一掃,兩個傢伙接連飛了出去。
"看到了吧?激動起來就只能落得這個下場。"看來雅真還沒忘記她保鏢教練的老本行,上起課來。
"來吧,現在開始!Comeon,baby!讓我高興高興。"雅真用手指示意那幫傢伙過來,可他們都像凝固了似的,一動也不動。
"嘖嘖,聽說近來學生們都缺乏鍛煉,這話果然不假。吃早飯了嗎?怎麼都這麼窩囊!"雅真發著牢騷,不耐煩地問:"嘖,喂!有煙嗎?"
那個頭目猶豫了一下,把煙遞了過去。
"呵呵,你這小樣兒還抽洋煙呢?臭小子,有錢買洋煙,還不如幫幫周圍不幸的同胞。"
雅真揉搓了一會兒香煙,轉身朝向另外一個傢伙。
"火!"
啪!一個同學掏出打火機熟練地點着火。
"OK!這打火機貴嗎?"聽雅真這麼一問,那個傢伙連連點頭。
"好,很好。"雅真心滿意足地奪過打火機,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呃!那是我……的打火機。"男生看着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完后嚇得馬上緊緊閉上了眼睛。
"證據呢,證據!這是學生抽煙用的嗎?恐怕要寫100頁的檢查吧?而且嘛,如果你願意的話,還可以把你送到禁煙學校去。"
小混混們心急火燎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個時候,雅真掐滅了那支一口也沒抽過的煙,嘻嘻哈哈地說道:"你們上當了,我的目的只是打火機。"
僅僅因為打火機就要挨打嗎?小混混們委屈得快要哭了。
"這個東西我要拿去當證據,如果你們以後打擾我,我就……知道了吧?不過呢,我倒是希望你們來打擾我。反正你們是得肺炎痛苦而死,還是撞到我手裏死掉,還不都是一樣嗎?嗯,想死在我手裏的只管說一聲。"雅真搖晃着手裏的打火機,悠然自得地離開了空地。
有兩個人在黑暗中挪動。他們躡手躡腳的走姿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慮。
"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危險?"炯石問道。
"呵呵,別太擔心了,我們是最後一組,後面沒有同學了。"班長笑着說。
終於,班長開始實施她折磨教官的計劃了。
在班長的脅迫、恐嚇之下,炯石只好和她一組,無可奈何地參與了她的計劃。
"你看看這樣做如何?"炯石提議。
班長計劃把山上的方向牌都反着放,炯石則提議乾脆不要方向牌。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個岔路口,一條路通往寺廟,另一條通往峽谷。同學們都出發后,教官最後肯定也會上山去檢查,那時教官就會迷路,讓他不知道去哪兒。如果方向牌反着放,的確存在很大的危險,但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方向牌,就不用擔心被發現了——這根本就是在犯罪。
"嘿嘿!總得讓他也嘗試一下,深夜裏走山路是件多費力的事。"班長眨巴着小眼睛。
他們拔出方向牌,埋在了樹叢後面,然後神秘地相視而笑。
就在他們剛離開不久,一個亮光就順着山路上來了,是找到打火機后往上爬的雅真和京泰。
"哎呀,這裏是岔路嗎?"雅真看着眼前的兩條路,迷茫地問道,"我怎麼記得有個方向牌,怎麼沒了?"
他們在四周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法找到,只看到地面上的痕迹。
"地面好像被人刨過,應該是在這兒的,誰拔掉了嗎?"
"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可能……"
"是哪個無聊的傢伙!讓他走着走着鼻子啪一聲撞破!"雅真憤憤地大叫。
"你現在一點都不怕吧?"雅真問京泰,京泰點了點頭。
"是啊,我也不怕。"
雅真不怕是正常的,死了又活過來的人還怕什麼,儘管她想不起來,但她畢竟是做過鬼的人。
儘管如此,她的心情還是怪怪的,也許是因為山上這種陰森森的氣氛。越往前走路越險,好像是走錯路了。
"好像不是這條路,怎麼辦?"雅真問。
京泰搖了搖頭,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他終於開口了,"你對雅真這個名字滿意嗎?"
"什麼?"雅真糊塗了。
"名字,是否滿意。"
"突然問這幹什麼?現在,我們在山裏迷路了!"
"雅真哪,你幸福嗎?我聽說以前的雅真不幸福,只有偶爾笑的時候臉才會感覺不一樣。"京泰平靜地說著,就像自言自語。
我聽錯了嗎?剛才京泰的話,什麼意思?雅真感到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好像不能公開的秘密被泄露了一樣,讓她不知所措,一種恐懼感從內心深處油然而生。
"京泰呀,你說我以前不幸福?你是這麼說的嗎?"本來想一笑置之,然而她卻由不得自己,聲音變得很緊,在哆嗦,表情一定也僵硬了許多。
"不說我也知道你為什麼在這裏。"
京泰的話讓雅真猛地一顫,"什麼?你怎麼知道的?"
"我看到她的靈魂了。"京泰獃獃地站在那兒看着雅真。
雅真控制住心裏的忐忑不安,望着京泰,神情恍惚:"雅真……在哪兒?"
"不是在眼前嗎?"京泰平靜地說。
"別開玩笑!"雅真的心情已經跌落到谷底,不由自主拔腿向前猛跑了起來。這是懦弱的舉動,她本來不想這樣,但是實在沒有辦法停在那裏。
"雅真啊,站住!你為什麼要跑!"
"喂!你為什麼要追過來?"
"雅真呀!危險!"
京泰的尖叫讓雅真一個激靈。她本來想停下來,但速度太快,身體頓時失去了重心。
"啊啊啊啊!"
掉下去了!雅真掉進了深不可測、無邊無際的黑暗地獄裏。
"你還清醒嗎?"遠處好像傳來了京泰的聲音。
"啊啊,我沒事兒,這是怎麼了?"雅真坐在軟軟的地面上,四處張望着問道。
"你從上面掉下去了。"
雅真把身體斜靠在絕壁上,回頭一看,發現一股銀白色的水流正流淌下來,是溪水。
"哎喲,疼啊,怎麼辦?腳腕扭了,唉,這樣我們不就沒法回去了嗎,京泰你沒事吧?"這時雅真才發現墊在自己身下的京泰。"啊呀!對,對不起,你受傷了沒有?骨頭沒折斷吧?早知道這樣,我就減肥了!"雅真慌忙挪開身體,連連道歉。
可是京泰默默不語,一動不動地靜靜躺在那裏。
"喂,因為我壓在你身上,所以你生氣了嗎?我不是故意的啊!"雅真不停地搖晃着京泰,小心翼翼伸手去試探他有沒有呼吸。
看來是雅真跌下去的一瞬間,京泰把她抱住了。
"京泰呀,你……為什麼要這樣?"
沙沙,樹葉相互碰撞在一起,一陣寒風吹來。
雅真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京泰,"應該不會吧,人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死掉的。"
突然,她想到了那把殺死自己的像月光一樣亮閃閃的匕首,那小而鋒利的東西竟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奪去一個人的生命。
人是既堅強又脆弱的動物。
"在逗我吧?哦?你是這樣脆弱的人嗎?不是的!快起來,喂,安京泰!你還不快起來嗎?我真生氣了,我生氣的時候有多可怕,你還不知道吧?"雅真搖晃着京泰軟弱無力的身體,顫抖着叫道。
真的不想,她再也不想看到誰死。如果要死,就一起死好了,她不想自己一個人活下來。
"呵!很感人啊!"
"幹什麼的!什麼人!"雅真淚流滿面地抬起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兩條腿,她順着懸在空中的兩條腿往上看去,又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銀白色的溪水微微蕩漾,京泰金色的頭髮像有了生命似的,一縷一縷地一會兒吹散開來,一會兒又聚到一起。
京泰笑着,他的面孔完全被夜空同化了,笑容有點模糊不清。
"謝謝你關心我,但是你現在可不可以不要再搖晃了?如果你繼續這樣動下去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死。"京泰揉着鼻樑說道。
聲音在雅真腦海里回蕩,縈繞在她耳邊,朦朧又動聽。
"你沒死嗎?你還活着?可為什麼那個樣子!那樣就像,就像……"
隔着京泰隱約的身體,雅真可以看到周圍的風景。
"就像鬼一樣!"雅真叫道。
"呵呵,我這樣活動很方便,對生命又沒什麼影響。"
"真的沒事嗎?沒有任何異常嗎?"雅真看着京泰夢幻般的面孔,擔心地問。她一會兒看看躺在自己胳膊上的京泰,一會兒看看漂浮在空中的京泰。
"時間長了會有危險,一個小時左右沒關係的,應該不會用上很長時間。"
"哦?什麼意思?"
漂浮在空中的京泰身體周圍出現金色的粉末,紛紛飄落,就像魔法師施魔法撒下來的一樣。
"不要讓其他人看見我這樣,這是秘密。"
積聚在京泰周圍的粉末一瞬間散開了,發出強烈的光,照亮了黑暗的空間。那光線太強了,雅真閉上了眼睛,可是當她再睜開眼時,京泰已經消失了。
"嗚!太過分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
當然,嚴格來說並不是她一個人,京泰的身體還安靜地躺在她面前。如果說有問題,就是那身體沒有呼吸。守在跟屍體一樣的京泰身邊,雅真感到很尷尬。
"我,我討厭鬼!"雅真的叫聲在峽谷中瀰漫開去。
"呼呼!慢點兒走!"炯石走到上坡路上,喘着粗氣。
他每天都堅持運動,可是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不知為什麼,女班長卻絲毫沒表現出疲憊之色。
"原來你只是外表強壯啊?看來不過如此嘛!"班長笑道。
炯石撓着耳朵,反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只是最近真正有實力的人好像不多啊,累成這個樣子,你原來這麼虛弱啊?天啊,但願不要有人像我一樣以貌取人被你騙了。嗯,絕對不能跟這樣的人結婚。"班長話音未落,炯石已經吃驚得咳嗽不止,"咳咳!你說什,什麼?"
看到炯石滑稽的樣子,班長哈哈大笑起來,"跟外表一樣迂腐,你以為我什麼也不懂啊?呵,雖然我這個清純的模範生不該說這種話,不過我該懂的東西也都懂。"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呀?炯石一頭霧水地張大嘴巴看着班長。她在玩弄着樹枝,樣子看起來天真無邪。
"哈哈,這丫頭,這就是豆莢皮嗎?"炯石小聲嘀咕。
突然,他猛地產生一種預感,自己有一天會突然陷入愛情中,沒有任何預告,粉紅色的愛情會向他走來。
"一個人自言自語說什麼呢?不走了啊?"班長用樹枝指了指面前,已經能看到小廟的屋頂了。
"目標在那兒!哈哈,我們來了!"班長一邊喊,一邊先開始跑了起來。
"什麼?哎呀,喂!"落在後面的炯石看到班長一溜煙跑過去的背影,不禁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瘋了,連她那傻不啦嘰搖搖晃晃的背影都覺得可愛。瘋子。"炯石用拳頭捶着自己的腦袋,抬頭仰望天空。
黑黑的夜空,月朗星稀,空氣滋潤着肌膚讓人感覺很清爽,心情像是要飛起來。
"律河呀,只要能有這樣的心情,瘋了似乎也無所謂。"
炯石翹起嘴唇笑了,那是空虛的微笑。雖然覺得也許這世間本來就不存在永恆的愛情,但他還是開心。
"媽呀!"前方突然傳來聽得很真切的聲音。
顯然是跑得太專心而突然跌倒時發出的聲音,炯石忍住笑跑了過去。
"呵!沒事吧?嗯,在這樣的路上跌倒,看樣子你好像也不是很有實力的人吧?"他把手伸向班長。
"怎麼不起來?你生氣了?"班長沒有抓住他伸過來的手,炯石以為她不服氣,仔細一看,原來她的手在地上四處摸索。
炯石低下頭,用手機光線一照,班長突然抬起頭問道,"蠟燭!我們的蠟燭哪兒去了?"
炯石這才想起蠟燭,手拍着額頭,大吃一驚。說不定蠟燭早就已經被風吹滅了。"忘了,反正蠟燭也幫不了什麼忙,是不是?"炯石正說著,表情突然僵住了。
人怎麼會變得如此不一樣?他獃獃地看着摘掉了眼鏡的班長。
班長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炯石,不,應該說是瞪着他,一邊說道,"我的眼鏡應該在這附近,你也別傻站着,找找啊。"
班長不戴眼鏡,眼睛看起來真小。
即使這樣,似乎也還是很有魅力,至少在炯石看來是這樣。她的眼珠看起來就像黑豆,想像着那樣一雙小眼睛能看到整個世界,炯石覺得非常好玩。
他覺得自己徹底瘋了。
"哼!你這傢伙是不是踩到了我的眼鏡?"班長咬着牙問道。
"啊?"
炯石被班長突然改變的語氣嚇得回過神來,急忙抬起腳。
嘩啦啦!破碎的眼鏡殘片掉了下來,一片一片閃閃發光。
"你真該死!"
班長一個拳頭過去,炯石的鼻子破了,眼前直冒金星,一邊向後倒去,一邊對着無邊無際的天空叫道:"俊姬啊,你來生絕對不要再愛了,別去愛,只接受愛,愛太痛苦了。"
京泰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看起來沒有一點真實感,雅真整理着京泰的頭髮,感覺他的臉跟木偶一樣。
"哈,你到底想怎麼樣呀。"雅真看着京泰冰涼的身體,輕聲說著。
京泰留下雅真一個人,來到一群鬼中間,向它們請求幫助,讓這些鬼想辦法把同學們往雅真所在的峽谷方向趕。
"啊啊!鬼啊!"
同學們尖叫着,四處逃散。他們聽到四周鬼的號叫聲,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其中有幾名同學看到了什麼灰白色的東西,嚇得口吐白沫,昏厥過去了。
他們按照京泰的意圖,沒命地逃着,最終發現了峽谷下面的雅真。
"你在那兒幹什麼?"
熙娜發現了雅真,問道。剛才,她覺得同學們為了躲避鬼而四處逃竄的樣子很有趣,所以追了過來。
"我還能幹什麼!從那上面掉下來了!"雅真叫道。
上山的同學好像大部分都被趕到這裏了。呼,雅真放心地吁了口氣,環顧四周想看看是否能看到京泰(準確地說是京泰的靈魂)。
"哇,雅真飛下去了!心情如何?我也想飛耶!一定很有意思!"
"什麼?喂,如果連你也掉下來怎麼辦!別過來,站住!"雅真不停地搖着頭阻止熙娜,"喂,你瘋了嗎?你到底在想什麼!"
熙娜身體好像向下傾斜了一下,幸好後邊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受傷了嗎?"是律河的聲音。
"律河嗎?沒有大傷,腿稍微扭了,不是很嚴重。"雅真雖然那麼說,但仍覺得很難堪,不知該如何向他們解釋。
京泰的靈魂沒有出現,他的身體也像死了一樣,一動也不動躺在那兒。如果有呼吸還好,可是連一點氣息都沒有。
律河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讓到一邊去。"
"你想幹什麼?"雅真剛開口,律河就已經沿着斜面毫不費力地來到了她面前。
"疼嗎?"律河抓起雅真紅腫的腳腕,問道。他冰涼的手降低了她腳腕的溫度,雅真感覺很舒服,最重要的是心裏甜絲絲的,她忍不住像以前一樣翹起嘴巴:"當然疼了!"
"傷得不是太嚴重。"律河檢查了雅真的腳腕后,就放了下去,突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京泰,他湊了過去。
"怎麼辦?京泰還沒有回來……"雅真不安地注視着律河的舉動。
"這小子長的是這個樣子嗎?"
律河興緻勃勃地仔細打量着京泰,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這個男人身上,眼睛一刻也不捨得離開。
"啊!不行!世界人口的一半是女人!當然,也有人支持被禁忌的愛情,但是律河你不可以那樣!不可以對不起海爾珍。"雅真一邊叫,一邊拚命地甩着律河的胳膊。就當胡言亂語好了,反正不能讓律河看出京泰沒有呼吸。
"海爾珍……你怎麼知道海爾珍?"律河慢慢把頭轉向雅真,問道。
雅真耳朵嗡的一聲,好像產生了幻覺一樣。她的腦子快速旋轉着,抱着律河胳膊的動作也變得僵硬。
正在這時——
"咳咳!"京泰醒過來了。他皺着眉頭,睜開了雙眼。
雅真看着似乎有點疲憊的京泰,低下了頭。她看到了自己纖細潔白的手指,沒有被太陽曬過的蒼白的手,那不是俊姬的手,而是雅真的手。
如果京泰知道雅真靈魂所在的地方——雅真不敢想像下去。
京泰注意到了她苦悶的樣子。
"我怎麼了?"雅真眼神閃爍,把頭撇到一邊。
雅真來學術旅行的地方是俊姬小時候生活過的山村。
只要有自由的時間,雅真就悄悄脫離大家,尋找從前的記憶。
少女和少年站在大樹下。
"我喜歡這個地方,在這裏會感覺心情很愜意,你也聽說過吧?我是在這兒被發現的。這地方是我生命的開始,所以我非常喜歡這棵樹,這樣抱着這棵樹,感覺像被母親抱在懷裏一樣。"俊姬抱着樹說道。
"如果有來生,你想變成樹嗎?"律河問。
"呵呵,不想!我雖然喜歡樹,但不想成為樹,樹不能動,我不喜歡像樹一樣生活。"俊姬咯咯笑着。
律河藍色的眼眸投向蔚藍的天空。透過閃着綠寶石光芒的樹葉,他看到了美麗的天空。
慢慢地,從空中一閃而過的飛機映入俊姬的視野,飛機經過後在蔚藍的天空中留下一道潔白的痕迹。
雅真努力搜尋着有關俊姬的記憶的碎片,陷入了沉思。
她把手放在粗糙的樹榦上,深情地凝望星樹——這是真正的星樹,和那時相比沒有任何變化。
這棵樹也留下了海爾珍和律河的回憶。
離開從小生活的山村后,俊姬幾乎忘記了小時候見過的律河。但當她變成雅真后,在一個下雪天,她突然想起了小時候跟律河關於星樹的約定,這才想起小的時候跟自己一起玩耍的少年就是他。
"律河以前就認識我,所以我女扮男裝他早就看出來了。"雅真如夢初醒,彷彿蒙在鼓裏的永遠只有她自己。
海爾珍臨死之前把俊姬託付給了律河,但是律河需要回英國為海爾珍辦理一些事情,等他回來的時候,俊姬已經不見了。
幾年之後,俊姬漸漸忘記了律河,當她再次和律河見面的時候,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黑頭髮的小女孩,而是一個扮成男裝的少女。
律河和俊姬的笑聲似乎從某個地方傳來。
沙啦沙啦,聽到乾枯樹葉被踩碎的聲響,雅真睜開眼睛,即使不用回頭看,她也知道此刻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是誰。
"還不行,再等一會兒。"雅真喃喃說道。
回過頭,她的目光與律河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看到他的藍色眼眸正盯着自己看。雅真回頭看着星樹笑了,"有一樣沒有變,他的眼眸——"
就在那一刻,一架飛機從空中飛過,轟隆隆的發動機聲淹沒了雅真的聲音。
雅真沿着律河來時走過的路與他擦肩而過。
雖然是與那時同樣的場所,同樣的靈魂,但沒有了笑聲,取而代之的是樹葉沙沙的響聲。
"你的眼睛還是和藍天一樣。"
律河一動不動,像釘在那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