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邱飛的高中學校一百周年校慶,高中同學打來電話,說能些的都去,大家好久不見了,聚聚,有家屬的都帶上,並告訴邱飛,韓露也來。

周舟有課,沒跟着邱飛去,她問邱飛:“看見韓露後會作何感想?”

邱飛說:“還沒看見呢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周舟說:“那你就試想一下。”

邱飛試了試說:“沒想出來,我都快忘了她長什麼樣兒了,你要不放心我就不去了。”

周舟說:“去吧,我逗你玩兒呢,穿精神點兒。”

邱飛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韓露。當時邱飛正和幾個男生在操場男廁所門口的單杠下面抽煙,說誰現在還能做十二個引體向上?高考體育加試,引體向上十二個滿分,結果四個男生,加一塊也沒做夠十二個,其中一個發福的男生,連單杠都上不去了。

就在邱飛從單杠上下來的時候,一轉身,看見了韓露。韓露來上廁所,也看見了邱飛。

韓露衣着光鮮,化着淡妝,臉色紅潤,嫵媚動人,散發著成熟女性的美,一看就過得不錯。

“還喜歡玩單杠啊?”韓露微笑着先開口了。

“早不玩了,這不閑着沒事兒幹嗎。”邱飛說,“你挺好的吧。”

“還湊合。”韓露說,“你呢?”

“也湊合。”邱飛說。

旁邊幾個男同學看着他倆竊笑。其中一個起鬨說:“韓露同學,這還這麼多男生呢,別光你倆聊天啊!”

該來的人都來了,一起回原來的教室看了看,黑板上方的國旗還在,比那時候鮮艷了,牆上的名人名言換了,教室門上留的供老師在門外監視屋裏的那條縫兒被堵上了。但教室里裝了監視器。

大家坐在自己曾經坐過的位子上,抽着煙聊了會兒天,挨個回憶每個座位上同學發生的好玩事兒,誰誰誰如何戲弄老師,誰誰誰考試怎麼作弊,誰誰誰腳有多臭,熏得前面的女生頭昏腦漲,天天都捂着鼻子聽課。

憶苦思甜完了又去看望老師,曾經的班主任已經調走了。只見到幾個任課老師,都老了,老師見他們也都成人了,不免感慨歲月無情,寒暄了片刻,集體去吃飯。

原來學校門口的包子鋪變成了火鍋城,裏面坐滿了回來參加校慶的畢業生。有的桌頭髮花白,有的桌大腹便便。有的桌年紀輕輕,還有的桌老中青都有,一家三代都是一個學校的。

吃飯的時候,同學很自然地就把邱飛和韓露的座位留在一起。不便推辭,兩人順其自然地坐下了。韓露身上的香水味,還是邱飛熟悉的味道。

有人帶着老婆或老公來的,酒過三巡后,問在座未婚的同學什麼時候辦事兒,問到邱飛,邱飛說快了,然後大家不由自主地看了韓露一眼。

韓露喝多了,問:“你們看我幹嗎?”

大家都不言聲兒。

韓露不慌不忙說:“我再婚了。”

大家又看了邱飛一眼。韓露幹什麼事情都是班裏的第一人。第一個談戀愛的,第一個結婚的,第一個有孩子的,又是第一個二婚的。

韓露的第一個老公車禍去世后,家裏又給他介紹了一個做生意的,喪偶,四十多歲,是個山西小煤礦的二老板,在北京有兩套房子、幾輛車、一些閑錢和兩個孩子,大的孩子上初中,小的孩子上小學,都在北京。老闆並不缺女人,他天天在外面吃喝。老闆小學畢業,為了讓倆孩子改變家族沒文化的歷史,想找一個家庭型的女性幫他照顧兩個孩子。

韓露自己還帶着一個孩子,每天又得上班,又得接送孩子上下幼兒園,過得挺艱苦,正好這時候有人給她介紹了這個老闆,老闆覺得她是自己要找的那種女性,她也知道老闆怎麼想的,雖然兩人沒有感情基礎,但還是一拍即合。

從此,韓露不再去上班,只在家輔導孩子功課,掃地做飯等體力勞動由保姆負責,老闆經常不回來,只是每月給韓露五萬塊錢,讓她掌管家用支付,花不了的自己留下。

韓露雖然不覺得幸福,也沒覺得有多不幸,已經二婚了,孩子都快六歲了,她也不圖愛情了,過得舒服就行了。

韓露說,這頓飯她買單。大家說那多不合適,還是AA制。韓露說,沒什麼不合適的,你們掙錢辛苦,我有錢又沒地兒花。

一個男生喝多了,問邱飛:“你說,要是當初你和韓露一直好着,現在會是什麼結果?”

另一個男生說:“你丫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喝多了的男生說:“都是老同學,說說怎麼了,我當初就暗戀韓露,結果被邱飛捷足先登了,現在我找媳婦還以韓露為標準。”

韓露笑了。

喝多了的男生對韓露說:“真的,你別笑,我現在還老夢見你呢,你要是什麼時候三婚,就考慮考慮我。”

別的男生說:“你丫別烏鴉嘴!”

喝多了的男生自言自語說:“即使三婚,也有邱飛呢,我能趕上四婚就不錯了。”說著自己又喝了一杯。

這時韓露在桌子底下碰了一下邱飛的手,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邱飛並沒有喝多,當她是不小心碰的。

中午飯吃到下午三點,該聊的都聊了,有人要回去了,不願意散的,又去唱歌。

邱飛本來想回家給周舟做飯的,韓露說,一起玩會兒去吧,老同學都好久不見了,旁邊又有男生攛掇,說是啊,為了咱們當年的友誼和母校一百歲的生日,走吧,邱飛只好跟着去了。

進了樓上的包廂。喝多了的男生開始點歌,唱得鬼哭狼嚎,邱飛在一旁坐着聽了會兒,實在聽不下去了,就跟大夥喝了一杯酒告辭,出了包廂。

正要下樓,韓露背着包追出來,叫住邱飛。

“你怎麼興緻不高啊?”韓露問。

“沒什麼可高興的事兒。”邱飛說。

“怎麼了?”韓露問。

“沒什麼。就是煩。”邱飛說。

“誰招你了?”韓露說。

“沒人,自己跟自己煩。”邱飛說,“沒事兒,不用管我,我老這樣,你趕緊回去跟大夥唱歌去吧。”

“你沒看我已經把包拿出來了嗎?”韓露說。

“你這樣大夥會誤會的。”邱飛說。

“誤會就誤會吧,怕什麼。”韓露說,“咱倆找地方再聊會兒吧。”

“改天吧,今天我還有事兒。”邱飛說。

“什麼事兒那麼重要。連坐會兒的時間都沒有。”韓露說,“你是不是挺瞧不起我的?”

“沒沒沒,我也就瞧不起我自己。”邱飛說,“咱們同學都混得挺好,就我這還晃悠呢。”

“你想幹什麼啊?”韓露問,“我看看能不能幫你點兒忙。”

“算了,還是我自己找吧。”邱飛說。“我都說不好我想幹什麼。”

“辦公室你願意坐嗎?”韓露說,“我老公那要在北京設個辦事處。想找個人。”

“幹不了。”邱飛說,“我也就干點寫寫畫畫的事兒。”

“那你會寫電視劇嗎?”韓露問。

“寫成美國的那樣,不一定行,中國的這種,閉着眼睛就行。”邱飛說。

“那你就寫電視劇吧。”韓露說,“我老公他弟弟想轉行干點兒文化事業,拍個電視劇什麼的,正找劇本呢。”

韓露帶着邱飛去見她老公的弟弟。韓露的小叔子已經快四十了,見了韓露還是管她叫嫂子,韓露叫他老二,他在家排行老二,和老大一起挖煤起家,現在發了,發展點兒副業。

老二身材魁梧。面色鐵黑,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在煤礦待多了,洗不出來了。

老二說天天賣煤沒意思,除了數錢就是存錢,想用錢做點兒文化事業,和山西政府、山西電視台合作,拍個反映山西煤礦生活的主旋律電視劇,表現真善美,頌揚煤礦領導帶領煤礦工人不怕苦不怕累為祖國現代化建設奮鬥終生可歌可泣的精神。

邱飛說:“這個不太好表現。”他知道很多礦都是非法開採,安全沒保障,異常黑暗,塌方壓死人後礦主給家屬點兒喪葬費就私了的事情時常發生,礦主為了獲得最大利潤,不擇手段,欺上瞞下,要說拍一個反映煤礦黑暗腐化生活的片子倒是十分可行。

老二說:“正因為不好表現,我們給錢才多。”

邱飛看了一眼韓露,韓露問:“老二,能給多少錢?”

老二說:“打算弄三十集,這兄弟想要多少錢啊?”

邱飛沒寫過劇本,一般新手寫劇本就是幾千塊錢一集的價格,邱飛咬了咬牙說:“一集一萬。”他覺得即使老二砍到五千一集他也能接受。

老二點上一根煙,說:“沒問題,什麼時候簽合同?”

按行規,簽了合同就能拿到預付金,這筆錢能夠改善目前邱飛和周舟的處境。

邱飛說:“隨時可以簽。”然後問老二,“用不用簽之前先寫一個梗概給你們看看?”

老二問:“什麼叫梗概?”

邱飛說:“就是故事大綱。”

老二說:“別耽誤工夫兒,直接寫劇本吧,故事你給我簡單講講就行了。”

邱飛說:“要是我劇本全寫完了你不滿意怎麼辦?”

老二說:“不滿意再找人重新寫唄。”

邱飛說:“那錢怎麼算?”

老二說:“該給多少還給你多少,不就三十萬塊錢嘛,幾車煤的事兒,什麼時候能開始動筆?”

邱飛說:“簽了合同就動。”

老二說:“那就明天簽,你回去想想故事,明天講給我聽,簽完先給你三萬預付金,但有一個條件,寫的時候去我們那,多體驗生活,深入到基層,才能寫得生動。”

邱飛覺得這錢掙得太容易了,怕被忽悠,問老二為什麼要拍這麼一個片子,老二說幫助政府宣傳山西的煤礦,跟政府套套近乎,方便以後打入政府內部,當個地方的政協委員什麼的,得到更多便利條件,開更多煤礦。邱飛覺得這個說法還算可信,便放心了。

邱飛並沒有把要去煤礦寫劇本的事情告訴周舟,怕周舟擔心,只是先給她打預防針,說這幾天要出差。

周舟還不知道楊陽的事兒,就說:“楊陽挺能幹的嘛,總能接到活兒。”

邱飛說:“過些日子可能還得去趟山西的煤礦,楊陽也接了那的活兒。”

周舟說:“煤礦你就別去了,報紙上三天兩頭報道煤礦塌方的事兒,太危險。”

邱飛試圖說服周舟,於是說:“每天那麼多人下井,出事兒的也是極個別的,就跟坐飛機似的,肯定得有掉下來的,但各國家的領導人該坐還坐。”

周舟說:“不是一回事兒,飛機的安全係數比煤礦高多了,反正我不讓你去。”

當晚邱飛上網查閱煤窯的資料,竟然每月都有事故發生,便更不敢告訴周舟實情了,掙錢心切,邱飛決定瞞着周舟把劇本寫了。

邱飛躺在被窩裏想了一宿,編了一個煤礦工人舍小家顧大家為了給國家挖出更多煤常年戰鬥在工作崗位上以至於錯過多個想和他終成眷屬的姑娘,自己一直過着省吃儉用的單身生活,眾人不理解他為何這麼干,直到一次塌方,他因搶救工友而被壓在石頭下面,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只剩下一口氣了,臨終時說,家裏的米缸里藏着一個存摺,是這幾年攢的錢,存摺里有一個地址,是鄰村某個小寡婦家的。一定把存摺交給小寡婦,密碼是她丈夫的生日,說完就咽氣了。眾人更加不解,存摺送到小寡婦家后,小寡婦痛哭流涕,講述了多年前的一段往事,那時寡婦的丈夫和該礦工是工友,一起在私人小煤窯幹活。一次瓦斯爆炸,寡婦的丈夫為了救該礦工,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該礦工從此懷着一顆感恩的心,每月工資寄給小寡婦一部分,還時不時去小寡婦家幫她干點兒力氣活兒,兩人漸漸走到了一起,但這時寡婦的孩子長大了,不同意他媽再婚。該礦工只好忍受相思之苦,不再去找寡婦。除去寄給寡婦的生活費,每月省下的錢,該礦工一直攢着,打算將來給寡婦的兒子上大學用,眼看就要攢夠了四年的學費,但人突然沒了。寡婦的兒子得知真相后。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在志願書上填報了中國地質大學。他決心學到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畢業后回老家工作,建設煤礦,減少事故。讓礦工們都有一個幸福和圓滿的家庭。

老二聽完這個故事很感動,說:“我們那的工人就沒這素質,一發生危險,都搶着逃命,真應該讓他們好好受受教育。要是每個人都有片中礦工的這種精神,我們礦早就在納斯達克上市了。”說著從包里拿出合同,遞給邱飛說,“你看看,沒問題咱就簽。”

邱飛看了看。問:“預付什麼時候給?”

老二從包里拿出三摞錢說:“現在就給。”

邱飛看着那三摞錢想。其中一摞解決了周舟的酸奶問題,甭說一天一瓶。就是三瓶,也夠喝幾年的;其中一摞解決了周舟打車的問題,甭說上下學天冷打車,就是天不冷想去哪也可以往路邊一站就招手了;其中一摞解決了吃飯問題,不用非得在家做飯了。想到這裏,邱飛拿起筆,在合同上籤上自己的名字。

以往出差,邱飛都提前告訴周舟,周舟會根據當地的氣候給邱飛收拾衣物,帶上藥品,有時候還會送邱飛去機場。這次邱飛沒有告訴周舟,他決定等周舟不在家的時候,拿上包就走,裝作臨時接到通知的樣子,隨便編一個要去的地方,因為如果面對周舟,他怕裝得不像,露出馬腳,被周舟發現。

這回一走可能就要很長時間,邱飛打算先到了地方再說,如果周舟問什麼時候回來,就編一個回不來的理由,或中途回來待幾天,然後再走。

臨走的頭天晚上,邱飛和周舟溫存了一番,因為會有很長時間見不到周舟,邱飛情緒有些低落。

周舟問:“怎麼了?”

“沒事兒。”邱飛說,“有點兒累。”想起晚上帶回來的酸奶周舟還沒喝,便取來,插上管遞給周舟。

周舟讓邱飛先喝一口,邱飛說不愛喝。以前周舟讓邱飛喝的時候,為了能讓周舟多喝兩口,他也這樣拒絕,其實他也愛喝。一想到以後喝酸奶不是個問題了,邱飛便釋然了,輕鬆了許多,情緒又高漲了。

邱飛告訴周舟,小區門口的小賣部每天下午四點左右酸奶到貨,一般到七點就賣完了,每天只進二十瓶,所以要買的話,去早了沒用,去晚了就賣完了,五點去正好。周舟說:“你知道了就行了,反正這個重任交給你了。”

邱飛知道,從明天起,周舟再喝酸奶就要自己買了,想到這裏,他摟緊了周舟。

周舟課上到一半,收到邱飛的短訊,說臨時有事兒,得出門幾天,已把生活費和即將要交的房貸放在桌上,讓周舟照顧好自己。周舟也沒多想,回短訊說路上小心。

下了課,周舟想既然家裏沒人做飯了,就自己在外面吃一口吧,於是在學校門口的成都小吃點了碗米線,一個人守着一張桌子吃起來。快吃完的時候,一個男的端着一碗面走到周舟對面,問這有人嗎,周舟說沒人,男的坐下了。

男的拌着面,問周舟:“你也在這上MBA吧?”

周舟看了一眼他,說:“你怎麼知道的?”

男的笑了笑,說:“咱倆一個班的,你總坐前排吧,我坐你後面幾排。”

“不好意思。”周舟說,“除了我旁邊的那倆女生,班裏同學我基本不怎麼認識。”

“我叫劉軍。”男的掏出名片盒取出一張遞上,“這是我的名片。”

“謝謝。”周舟接過看了看,他是某公司的市場經理。

“你在哪兒上班?”劉軍問。

“我剛辭職,不上班了。”周舟說。

“怎麼稱呼你啊?”劉軍問。

雖然周舟不喜歡被人問到名字,但畢竟是同學,不好拒絕,就告訴了他。

“你每天都是下了課就回家,今天怎麼在這吃飯了?”劉軍問。顯然,觀察周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今天家裏有事兒。”周舟不想和他說太多,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你是不是往東邊走啊,咱倆順路。”劉軍放下碗。

周舟覺得和劉軍在這裏並不是偶然遇見的,她不想和劉軍接觸太多,就說:“我先不回家呢,去個別的地方。”

劉軍說:“那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周舟覺得必須徹底拒絕,否則劉軍會追纏下去,說:“不用了,我習慣吃完飯先走走,再見!”拿上書包走了。

出了飯館,周舟往車站方向走,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扭頭一看,是劉軍開着車跟上來。

“上來吧,捎你一段。”劉軍停下車。

“真不用了,你走你的吧。”周舟有些不耐煩。

“拿着那麼多書怪沉的,上來吧。”劉軍說。

這時邱飛的電話來了,周舟說:“你先走吧,我接個電話。”

劉軍說:“那好吧,明天見!”然後知趣地走了。

周舟接通電話,邱飛問周舟下課了吧,周舟說下了,邱飛說要是太累就打車回家,周舟說沒事兒,正好剛吃完飯,溜達溜達。邱飛問周舟吃的什麼,周舟說米線,邱飛說得吃好點兒,給下一代創造肥沃的土壤,周舟說光土壤肥沃了有什麼用,問播種的人什麼時候回來,邱飛說現在還說不準,辦完事兒就回。邱飛告訴周舟這次去的是合肥,合肥屬南北交界,氣候和生活特徵比較混亂,不像北方和南方差異那麼明顯,周舟問起什麼,也好回答。周舟告訴邱飛別太累,該休息就休息,邱飛說放心吧,並告訴周舟他已經交了一個月的酸奶錢,以後小賣部會預留出來,周舟直接去拿就行了。

第二天,老二帶邱飛參觀煤窯。煤窯在山裏,老二開着一輛X5去賓館接邱飛。開了一段,路邊的草和樹葉都變黑了,蒙了一層煤渣,老二說:“快到了。”

下了車,老二先帶邱飛參觀了礦工的生活區,澡堂、食堂、宿舍等,這些地方無一例外的黑了吧唧,然後又找了幾個剛從井下出來的礦工讓邱飛採訪,一個個臉色烏黑,就知道露一口白牙傻笑,邱飛問他們為什麼來當礦工,得到的答案都是:多掙點兒錢唄。

井上面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老二找了一個工頭,讓他帶邱飛下井看看。

邱飛問:“安全嗎?”

老二說:“安全。”

邱飛說:“那你怎麼不跟我們一起下去?”

老二說他經常下去,一會兒還得和人談事情,怕下去蹭髒了還得洗臉。

工頭領邱飛換上工作裝,帶上安全帽,穿上膠鞋,順着洞口下去了,一輛輛裝滿煤的車從另一個洞口運出。

越往下走,光線越弱,直到沒有一點兒自然光,完全靠人工照明。一群群工人三五個人一組,揮動着鎬和鐵鑲等工具挖煤,井下都是煤味和汗味。邱飛想,要是這個時候塌方,自己被埋在底下,就再也見不到周舟了,於是走馬觀花匆匆看了一圈,就趕緊上去了。

昨晚周舟忘拿酸奶了,平時這事兒都是邱飛管,邱飛一不在,她也想不起來,等臨睡時想喝了,又懶得下樓了。

第二天早上周舟取了酸奶,坐電梯去教室的時候,碰見劉軍。劉軍看見周舟手裏的酸奶,問道:“還沒吃早飯啊?”

周舟說:“嗯,你吃了嗎?”

劉軍說:“吃了。”這時劉軍的手機響了,劉軍接通電話后很不耐煩,說了幾句就掛了。周舟在電梯裏,能聽見對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好像在叮囑劉軍什麼。之前劉軍的興緻還比較高漲,接完電話,一落千丈,也沒再和周舟說什麼,有點兒尷尬,看着電梯顯示的樓層,盼着早點兒開門。

下了電梯,兩人一起進了教室,周舟在老位置坐下,劉軍也去了他經常坐的位置。

周舟右側座位的女生沒來上課,第一節課後,劉軍拿着東西坐了過來,說老師講課聲音太小,後面聽不清楚,然後就尋找話題和周舟聊天,周舟支應了幾句,便出了教室,在門口給邱飛打電話,有意讓劉軍看見,打了兩個,一直不通。

邱飛剛從井下上來,手機響了,是周舟打來的,問邱飛幹嗎呢,剛,才怎麼不在服務區,邱飛說手機放衛生間了。煤窯噪音很大,周舟問邱飛在哪兒呢,邱飛說剛從賓館出來,在街上,為周舟打電話有什麼事兒,周舟說沒事兒。就是問問你,邱飛怕周舟總打電話讓自己露餡,就說以後沒事兒就別打電話了,漫遊也不便宜,好好上課,說完就掛了。本來周舟給邱飛打電話是為了躲避劉軍,邱飛卻是這種態度,讓周舟有些失望。

回到教室。劉軍故意臉上做出微笑和隨意的表情問周舟:“給男朋友打電話呢吧?”如果直接問“你有男朋友嗎”會顯得猥瑣,這樣調侃着問,舉重若輕。

周舟故意甜蜜地說:“對啊!”

劉軍說:“看上去你倆感情不錯啊?”

周舟又故意幸福地說:“對啊!”

聽完,劉軍的表情想隨意也隨意不了了。

下午沒課,中午就放了學,劉軍說送周舟回家,周舟說不用,她要去找男朋友,劉軍聽了自己黯然地走了。

周舟一個人去逛商場。她並沒有什麼要買的東西,只是習慣了兩個人在一起,突然一個人了,回家沒意思,就找點事兒消磨時間。

一連逛了好幾個商場,直到快關門,周舟才買了一雙鞋。以前邱飛在,買什麼東西兩個人能商量。現在一個人逛,看見喜歡的東西,不知道合不合適,不知道該跟誰商量。下不了決心買。

周舟還沒吃晚飯,在商場頂層的大排檔隨便點了一份面,等待煮麵的時候,給邱飛發了一個短訊,問他幹什麼呢。

參觀完煤窯,老二又把邱飛送回賓館,說:“趕緊動手寫吧,早點兒拍出來我們好早點兒打入政府內部。”

邱飛說:“煤窯已經看過了,能不能回北京寫?”

老二說:“回北京怕你事兒多。寫得慢。在這沒人打擾,在哪兒都得寫。不如早寫完早回北京,你早掙到錢,我們早討好政府。”

邱飛也擔心回北京后寫着寫着素材就枯竭了,在這寫累了可以去煤窯看看,隨時能有新發現,便住下了。

中午吃完飯,邱飛就開始寫,寫到晚上,寫出九千多字,一集快寫完了,照這速度下去,一個月就能完活兒。寫作途中,邱飛始終陷入對劇情的思考中,忘記聯繫周舟,這時周舟的短訊來了。

邱飛還沒從劇情中拔出來,簡單給周舟回了短訊,寫東西呢,便沒再多說,繼續寫劇本,想寫完這集再跟周舟多聊,可是感覺突然沒了,之前一個小時能寫一千字,現在半個小時就寫了兩百多個字,便不免有些抱怨周舟發來的短訊。

周舟收到邱飛的回復后,本想再發一條短訊問他為什麼一下午和一晚上都沒聯繫自己,現在又就回這麼幾個字敷衍,但面熟了,周舟放下手機,開始吃面。

吃完面,商場廣播馬上要關門了,周舟突然想起末班地鐵快沒了,於是拿起包就往地鐵站跑。下地鐵的時候,廣播說末班車馬上就要進站,請乘客抓緊,周舟又緊跑了幾步,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上噹噹作響,一不小心,葳了一下腳,周舟沒在意,繼續跑,終於趕上末班車。

一瘸一拐地到了家,周舟很有成就感,便給邱飛打電話,彙報趕車經過。

邱飛正在為第一集遲遲寫不完而苦惱,這時手機又響了,邱飛掛了電話,想給周舟發短訊,告訴她現在忙,一會兒再打過去,但是掛了後周舟又打了一遍,邱飛只好接。

周舟津津樂道並很有文采地描述自己是如何趕上末班車以及葳了腳的,邱飛聽完,一看錶,十分鐘過去了,又有些生氣,便冷漠地告訴周舟:“以後趕不上地鐵你就打車,不用跑,萬一腳葳得嚴重,還得去醫院,划不來。”

周舟說:“不會的,再說了,我這不是為了省錢嘛。”

邱飛說:“省得那點兒車錢還不夠電話費的呢,行了,掛了吧。”

周舟說:“那不一樣,花在電話費上,咱倆還通了話呢,我都一天沒聽見你的聲音了,這一天你都幹嗎了?”

邱飛見周舟說起來沒完,就說:“睡覺前再向你彙報,我正忙着呢。”說完便掛了電話。

周舟本想得到邱飛的認同,沒想到邱飛並不欣賞,還着急掛電話,她不免有些失落,腳一直在疼,她更加失落了。

掛了電話,邱飛有些後悔,覺得本來應該誇讚周舟幾句的,自己卻對周舟那種態度,想再打給周舟承認錯誤,一想,說起來又得半天,還是寫完這集再說吧,便把手機調成靜音,低頭奮筆疾書。

一個小時候后,第一集終於寫完,邱飛存盤關了電腦。拿起手機一看,有周舟半個小時前發來的短訊。兩人身處異地的時候,睡前都會發最後一條短訊,除了一些叮囑的話,總要再加上“晚安、愛你、吻”五個字,即使沒有叮囑,也一定要發這五個字,互發完了,才能睡踏實。

邱飛本想寫完了多和周舟聊一會兒,但周舟已經發來睡了的短訊,邱飛想明天周舟還要早起上課,就不打擾她了,便放下手機,打開電腦,準備再寫會兒。

邱飛發現短訊的時候,周舟並沒有睡着,她一直在等邱飛的短訊,直到一個小時后,邱飛的短訊還沒發來,周舟猜測他可能在查閱資料寫東西,也不想打擾他,便不再等,關燈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周舟乾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看手機,結果沒有看見邱飛的短訊,想打電話問問他怎麼回事兒,又怕他昨晚睡得晚,想讓他多睡會兒,便沒打。

周舟的腳腫起來了,走路有點兒費勁,以前周舟也葳過腳,過幾天就好了,所以這次也沒在意,忍着疼坐車去了學校。

下了公車,周舟在便道上艱難地抬着腳走,劉軍開着車停在一邊,要帶周舟幾步,這回周舟不好再拒絕,便上了車。

劉軍問周舟的腳怎麼弄的,周舟說走樓梯葳了,劉軍說抹點兒紅花油,多搓搓,消腫快,千萬別拿熱毛巾敷。周舟聽了心裏酸酸的,邱飛對自己的關心,竟然還沒有這麼一個不熟悉的人多。

下午依然沒課。

下雨了,中午下了課周舟和很多沒帶傘的同學堵在教學樓門口,一個女生知道劉軍有車,問能不能搭他一段車,劉軍說好啊,很快又有一個女生也要搭,還有幾個女生問劉軍走哪條路,琢磨是不是也可以搭一段,眼看車裏就要滿了,劉軍問周舟,我也送送你吧。因為已有同學搭車,周舟便也痛快地答應了。

上車的時候,周舟坐到了後排。女生們說劉軍把她們送到地鐵或車站就行了,劉軍說好事兒做到底,要送就送到家門口,女生們笑着說劉軍真紳士。

劉軍詢問了每個女生家的方向,選擇一條路線,最後才送周舟。周舟知道,如果不繞遠,應該先送自己,但周舟沒有當著其他女生提出這個問題。

送完另幾個女生,雨越下越大。劉軍把車開進周舟的小區,樓門口周邊有水泥台,車沒法兒停在樓口,只能停在小區的便道上,周舟說,就停在這吧,她跑進去。劉軍說還是停在地下車庫吧,挨不了澆,便把車開到地下停住。

周舟謝過劉軍,說了再見,便下了車。劉軍沒有跟周舟道別,搖下車窗,看着周舟從眼前走過。周舟感覺到劉軍在注視自己,覺得人家把自己送回來,不邀請他去家裏坐坐,不太禮貌,便象徵性地說:“你要不着急就上去歇會兒喝口水。”

劉軍說:“好啊。”搖上車窗,鎖了車,跟着周舟上樓了。

進了屋,周舟問劉軍喝什麼,劉軍說有紅酒嗎,周舟說你一會兒還得開車呢,劉軍說沒事兒,大不了不開了,周舟說,可是沒有紅酒,只有紅茶。劉軍說,那就紅茶吧。

周舟給劉軍沏了一杯,本想劉軍喝完了就讓他走,沒想到劉軍屁股還挺沉,坐下就不走了,看見周舟堆放在客廳里的盤和書,就跟周舟聊起電影和文學。

周舟不想聊,說自己就是瞎看,劉軍一聽更自信了,侃侃而談,抒發自己對文藝的感受,周舟也不插話,在一旁心不在焉地陪着。劉軍說著說著突然停了,周舟問怎麼了,劉軍說,話說多了,有點兒口乾,能再給我沏一杯紅茶嗎。

周舟拿着劉軍的杯子去了廚房,覺得不能讓劉軍這麼說下去了,又空着出了廚房,說,不好意思,剛才的紅茶是最後一包了。劉軍說,沒事兒,那給我倒點兒白水吧。

這時劉軍的手機響了,劉軍掏出看了看,跑到窗口遠離周舟的地方接通。

屋子裏很靜,能聽見電話里的聲音。一個女孩問劉軍幹嗎呢,劉軍說喝茶呢,和人談點事兒,女孩問怎麼那麼靜,劉軍說,茶館裏沒什麼人,當然靜了。女孩問,什麼時候回來,劉軍說,談完了回去,女孩問什麼時候談完,劉軍說,不知道,正說事兒呢,別沒完沒了的,便掛了。

劉軍又從窗口坐回沙發上,剛才侃侃而談的狀態不復存在,一時語塞了。

周舟問:“你女朋友吧。”這麼說的目的和劉軍問周舟是不是在給男朋友打電話截然相反,劉軍是為了確認周舟是否有男朋友,周舟已經確信了電話里那個女孩就是劉軍的女朋友或老婆,她只是為了提醒劉軍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該走就走吧。

沒想到又勾起了劉軍說話的慾望,說:“快成前女友了。”

劉軍也不管周舟是否願意聽,便開始傾訴:“我倆好了四年了,現在突然沒感覺了,也過不到一塊去,她不是我要找的那種人,我打算最近就跟她分手了。”

周舟聽了沒說什麼,不知道該勸他別分手還是該鼓勵他分吧。

劉軍問周舟:“你和你男朋友關係怎麼樣?”

周舟輕描淡寫說:“挺好的。”

劉軍問:“你們好多久了?”

周舟有些不悅。“打聽這麼細幹什麼?”

劉軍說:“沒事兒,就是隨便問問。”

周舟不理劉軍,想讓他待着沒勁就回去,但劉軍沒完沒了,又問周舟:“你和你男朋友還有激情嗎?”

“我們很好,你不用操心。”周舟有些厭煩,“你早點兒回去吧,她還在家等着你呢。”

“我是真不願意回去。”劉軍說。“其實,從我第一眼看見你,我就對你有一種好感,你相信一見鍾情嗎,我相信!”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周舟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說,“你該回去了。”

劉軍見周舟不高興了,不便再坐下去,起身走到門口說:“要是有一天你也厭倦現在的生活了。你可以考慮考慮我,名片兒上有我電話。”說著又掏出一張名片。

周舟沒接,說:“你已經給過我了。”

劉軍說:“再留一張吧。”說著把名片兒塞到門口的報箱裏。

又一上午沒聯繫邱飛了,劉軍走後,周舟給邱飛打了一個電話,關機。

邱飛寫到今天早上五點,寫出一集半。實在太困了,便關了電腦也沒刷牙洗臉。倒頭便睡,手機沒電了也不知道。

周舟覺得邱飛有些可疑,突然就說出差了,到了外地后。也不和她聯繫,她主動聯繫,邱飛也不願意說太多,着急掛,現在竟然關機了。周舟不是懷疑邱飛幹什麼壞事兒,而是怕他出事兒,於是趕緊打楊陽的電話,也關機。又給丁小樂打電話,通了。但沒人接。周舟給丁小樂發了一條短訊,讓她看到后立即回電。

半個小時后。丁小樂回電話了,她說她剛才在拍戲,問周舟有什麼事兒。周舟說她想聯繫邱飛,聯繫不上,楊陽的手機也關機,問丁小樂知不知道他倆在幹嗎。

丁小樂說:“楊陽的事兒你還不知道嗎?”

周舟聽完楊陽失蹤的經過,安慰了丁小樂幾句,丁小樂也安慰周舟,說:“沒準邱飛知道楊陽的消息,沒告訴咱倆,自己去找楊陽了。”

周舟說:“但願如此。”她不希望邱飛是為了別的目的而騙她去外地。

丁小樂說:“如果你有楊陽的消息,一定要告訴我啊!”

下午,邱飛醒了給手機充上電,看到有周舟的未接來電,打了過去。

周舟接了電話,並沒有提跟丁小樂通過電話的事兒,她想知道,如果自己不說,看邱飛會不會實話實說。

邱飛說上午出去了,沒帶充電器,剛回賓館給手機充上電。周舟讓邱飛再買塊電池備用,讓她能隨時聯繫上他,要不她會着急。

邱飛說:“兩塊電池麻煩,以後我及時充電就得了。”

周舟問邱飛:“這兩天在那邊都幹什麼了?”

邱飛說:“和人談事情,談完參觀,參觀完寫文案,一直也沒閑着。”

周舟問:“楊陽去了嗎?”

邱飛遲疑了一下說:“沒有,他去另外一個地方了。”

周舟說過兩天就是周末了,自己想過去陪陪他。邱飛說不用,我這太忙,也顧不上你,等忙完你再過來玩,讓周舟先好好上課。周舟說好吧,便掛了電話。

周舟並不是真想去找邱飛,只是在試探他,看看他是不是有事兒在瞞着自己,邱飛的反應讓她覺得,他肯定有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

邱飛的心思還在寫劇本上,並沒有考慮周舟為什麼要來找他,以一天一集的速度飛速寫着。

接下來的兩天,邱飛也疏於聯繫周舟,只有在寫作間隙或臨睡前才給周舟發短訊,也僅僅是三言兩語。周舟覺得邱飛蹊蹺后,也沒再過多聯繫他,只在他發來短訊后,才回復一條,周舟要看看邱飛到底會怎麼做。

這個周末,周舟的MBA班去春遊。班上的同學都是本科畢業,畢業時間都不太長,上進心和玩心都有,春遊一事一呼百應,其中不乏有人想借這趟春遊。跟自己喜歡的同學套套近乎的,上課快一個月了,大家還沒有機會正式交流。

班裏的同學都去,周舟也就跟着去了。去之前,周舟發短訊告訴邱飛,說周末和班裏的同學去郊區玩,邱飛回復得很簡單:去吧,注意安全。

春遊的這天早上。周舟起床很早,邊收拾東西邊聽天氣預報,看是否需要帶上雨具,廣播裏說北京今天多雲轉晴,聽完北京的周舟正要關上收音機,又聽到合肥的天氣,也是晴,周舟決定給邱飛打一個電話。

邱飛接到周舟電話的時候還在睡覺,周舟問:“你那邊下雨了吧?”

邱飛說:“我還沒睡醒呢。窗帘拉着,不知道。”

周舟說:“你拉開簾看看,天氣預報說你們那今天有雨。”

邱飛拉開窗帘,窗外陽光明媚,但他騙周舟說在合肥,只好順着周舟說:“是有點兒陰。”

周舟說:“廣播裏說是中到大雨,出門別忘了帶傘。”

邱飛說:“知道了。”

周舟還不確信邱飛是否在合肥。她打算晚上回來再打一個電話問問。

全班五十個人,十多輛車。熟悉的坐一輛,不熟悉的坐在一輛車上也熟悉了。一行人走京承高速,到了密雲,到了一個森林公園。

進了公園。開始爬山,三五個一組,說說笑笑不緊不慢地走着。周舟來的路上坐的是劉軍的車,在有車的眾多男同學中,就跟劉軍還算熟,爬山的時候,劉軍自然地走在周舟身邊。

周舟的狀態不好,有心事,劉軍看在眼裏。最近幾天。周舟心裏很亂。邱飛的神秘讓她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遠,馬上就要結婚了。邱飛還有很多事情瞞着她,讓周舟很沒安全感,為此,周舟覺也睡不好,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思考自己和邱飛的關係。

劉軍問周舟:“是不是跟你男朋友鬧彆扭了?”

周舟問:“你幹嗎這麼說?”她不喜歡劉軍的自作聰明,更不喜歡別人議論她和邱飛。

劉軍說:“咱們這歲數,只為兩種事兒煩惱,工作和感情,你現在不上班,肯定就是為情所困了。”

周舟不置可否。

劉軍說:“他怎麼氣你了,是在外面有人了,還是在家不幹活?”

周舟說:“都沒有,算了不說這個了。”

劉軍覺得機會來了,說起來沒完,“男人啊,你越把他當回事兒,他就越不把你當回事兒。”

周舟沒接劉軍的話。

劉軍問:“你現在看見他還有新鮮感嗎,我是說你倆在一起是親情多呢,還是愛情多?”

周舟說:“問這個幹嗎?”

劉軍說:“看看咱倆是不是同病相憐,我現在是既沒愛情,也沒親情,每天一回家面對她,我就煩。”

周舟說:“我們在一起很開心。”

劉軍說:“那你現在鬱悶什麼?”

“說不清,很多原因。”周舟腦子很亂,確實想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這樣,“還是說你吧,你和女朋友好幾年了?”

“四年了,她大學畢業來了我們公司,分在我們部門。”劉軍很樂於向周舟講述自己的感情,“公司禁止員工之間談戀愛,我倆好了以後,她就去了別的公司,不久后住在一起,每天她就跟我嘮叨她公司的那點破事兒,也聊不出別的,你說,時間長了,我能不煩嗎,能跟她好四年,我覺得我都夠能忍的了。”

周舟說:“既然這樣,你們乾脆點兒,分手不就得了。”

劉軍說:“我是這麼想的,可她不幹,每次我說‘咱倆分手,吧,她就去廚房找菜刀,我又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在我面前血流成河,只好說不分了,但是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劉軍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得到周舟對這事兒的看法,但周舟沒張嘴,劉軍只好自己說下去。

“那天我在電梯裏說吃過早飯了,就是她做的,每天她都給我準備早飯,我都快吃吐了。也就是看她人還不錯,善良、事兒不多、吃苦耐勞,我才勉強跟她熬下去,如果有一天,這些優點也沒了,甭管她再怎麼拿菜刀,我也不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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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樣年華3:跑調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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